第19章多大的家業算大?
希錦留在家中, 自然是期待又忐忑,不過也沒彆的法子,隻能是安心等著,一時甚至想著, 若是這一批貨順利賣出去, 怎麼也得去寺廟裡燒香拜佛, 求菩薩保佑這一年的財運,要平平順順地發財。
恰好穗兒上街,遇到鄉下過來趕集的,又新采的野菜,幾文錢好大一筐, 她知道希錦喜歡這個, 便買了來。
她也高興得很:“聽說京城來的欽差派了兵馬要找什麼人,那賣菜的農人怕回去晚了城門早早關上,著急, 願意便宜賣,幾文錢買了這麼多呢!”
希錦沒在意那什麼欽差什麼兵馬的,隻一心拿了野菜來看。
她確實喜歡,她覺得這個味兒鮮活, 是吃到了新一年的頭一茬。
其實寧家自家莊子上也會種一些菜, 也都是各樣新鮮的,莊頭每旬都會定時送過來,但是寧家各房人口眾多, 莊頭要送倒是要采摘不少,有些品種稀罕的,不好湊太多,人家為了避免麻煩, 反倒是不敢送了,生怕討不了好反而落埋怨。
所以各房心裡也明白,需要什麼時鮮物還不如自己去買,吃個自在。
那野菜品種倒是多,且鮮嫩得很,有些隻是那麼一點點嫩芽罷了,她閒來無事,便和丫鬟一起挑揀了,分門彆類,讓穗兒分彆去洗。
“回頭那薺菜芽拿來做菜吧,至於那個黃花麥果,可以回頭炒年糕。”
旁邊秋菱沒太懂:“這個怎麼炒?”
穗兒卻是知道的:“搗爛了,把野菜汁攥出去,做成年糕,這就是黃花麥果糕,大娘子喜歡吃這個味兒。”
秋菱這才明白:“倒是新鮮得很。”
希錦聽著兩個小丫鬟說話,想著回頭再買兩個丫鬟的話,其實買小的一些,反正自己慢慢調理著,總比買那些年紀大的,那種主意太大了,倚老賣老,說不得再來一個以下欺上呢。
孫嬤嬤那種錯,她是再不會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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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乏秋困,晌午吃過飯,希錦有些犯困,便躺在榻上小睡了一會,其實也不太睡得著,隻是半睡半醒的。
她心裡還惦記著阿疇,想著這次的事。
這次的買賣他倒是還算上心,處處做事體貼,讓她滿意。
如果這次的六重緯能夠順利要回來,她高興了,晚上時候,好生洗洗,她未嘗不是可以多做一些。
她知道他存著心思,總想變些花樣,隻是她不肯罷了。
其實也未嘗不可,她可以稍微讓他一些,給他親親。
隻是想到這裡,難免就回憶起最初成親時候。
那個時候她確實不太待見的,她被他嚇到了。
現在成親三年,她倒是慢慢適應了。
如此胡思亂想的,慢慢地睡著,不過沒睡多久,便聽到芒兒的啼哭聲。
她便一下子醒過來了,迷迷糊糊坐起身來,道:“奶媽呢,怎麼芒兒又哭了?”
廂房裡奶媽匆忙應了聲:“郎君剛睡醒,冷不丁的就哭了,正哄著。”
片刻,芒兒果然不哭了。
希錦其實還是有些犯困,不過想起芒兒,到底是起身過去看看,芒兒剛睡醒,懵懵的呢,見到她就要抱抱。
希錦抱過來,拍哄了幾下,芒兒精神了,卻說是想吃薄荷糕。
希錦一聽笑了:“小祖宗,你可真難伺候,如今才剛過年,哪來的薄荷糕給你吃!等過些日子吧!”
那薄荷糕是用薄荷和糯米粳米做的,是夏日消暑的,這會兒沒得新鮮薄荷,又哪來的薄荷糕。
旁邊奶媽想起:“那黃花麥果糕是不是做好了,要不要給郎君嘗嘗?”
希錦其實已經聞到一些香味了,便隔著窗子喊穗兒,穗兒忙應了,果然是蒸好了,剛要出鍋。
於是希錦抱著芒兒過來廳堂,讓穗兒上了那黃花麥果糕來,自己用筷子戳了一小塊喂芒兒吃。
芒兒喜歡得很,貪吃,嫌希錦慢,自己捧著那糕來吃,吃得兩隻小胖手都是糕渣渣,滿嘴香甜的樣子。
希錦笑看著兒子,喜歡得很,一時想起來,道:“這個味兒好,準備一屜籠,回頭給幾個親近的長輩分分。”
寧家各房,有好有不好的,碎嘴的多事的,什麼人都有,不過大面上來說,好歹大家一起幫襯著做生意,他們小夫妻年輕,凡事還得靠著族裡這艘大船。
所以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也就忍了,還是得好生來往著。
況且這次的六重緯,二伯那裡也是出了力的。
當下奶媽幫襯著,專門挑揀形狀好看的黃花麥果糕,裝進了食盒裡,這樣送人好看。
希錦哄著兒子高興了,便略洗漱穿戴過,帶著穗兒,提著那黃花麥果糕過去二房了。
過去二房後,希錦寒暄過,將這黃花麥果糕給二伯娘,二伯娘見了自然喜歡。
其實寧家這種大戶,吃什麼沒有,有時候就是吃個新鮮。
她笑著說:“我今上午還說呢,讓莊子上把那些春天剛發的新鮮物送過來,誰知道他們卻推三阻四的,要我說,底下人也是偷懶了,開始敷衍了,回頭還是得好好說說他們。”
她嘗了口,道:“果然還是你細心,知道我愛這一口。”
希錦也就陪著說幾句話,如此坐了一小會,借口還得回來照料芒兒,便要回去,誰知道剛起身,就見得外面消息,說是過去碼頭的郎君們回來了。
於是大家都是精神一震,忙迎出去,問起情況來。
郎君們一個個都是喜笑顏開,說那些貨物已經都解封了,貼上了稅條,接下來隻需要運回來就是了。
眾位大小娘子聽這話,全都鬆了口氣:“老天爺保佑,可算是沒出什麼大事,這麼大一批貨呢!”
二伯娘歎息:“可不是麼,真出了事,可怎麼了得!”
希錦聽這話,自然是高興得很,畢竟是一千多兩銀子的本錢,真要是出什麼事,她真是恨不得一口撞死好了!
如今能要回來,好歹是有驚無險了。
幾位郎君七嘴八舌,說他們在碼頭竟然遇上了知縣大人,說他們還遇到了皇城司指揮使。
“聶大人好脾氣,竟然請我們上船,請我們吃酒,還問我們汝城的風土人情!”
“那聶大人可是燕京城來的,見過官家的,他說官家性情好得很,禮賢下士,還說最是慈愛了!”
希錦聽著,卻是不以為然。
最是慈愛的官家,那還不是逼著自己兒子死了,如今又逼跑了皇太孫。
她正想著,旁邊二堂兄看到他,突然想起來:“對了,希錦,忘記和你說了,你們家阿疇關鍵時候突然不見了!”
希錦一愣:“什麼?”
二堂兄:“我們在船上和聶大人還有知縣老爺說話,他好像就不在了,之後我們過去檢查貨船,他也不在,我還納悶了,好好的怎麼不見了!”
希錦的心頓時狠狠一沉:“檢查貨船,不見了,那,那然後呢?”
二堂兄:“回頭我們得卸貨,你們家的貨沒法卸,得你們自己再設法了。”
希錦腿一軟,差點栽那裡。
大家見希錦這樣,忙扶住她。
希錦坐在一旁,喝了口茶水,才細問:“到底怎麼回事?”
二堂兄才解釋道:“人家市易司的人是要對貨船點檢的,那都是我們自己拿著文書,指認了自己的貨,人家檢查上面的公文憑據,確實沒問題後進行點檢,之後才給我們貼上稅據,回頭碼頭的小廝才會給我們卸貨,不貼上那個,人家是不可能給我們卸貨的。”
他歎了聲:“當時我們也急,趕緊喊他,卻不見人影,沒辦法,人家官差都等著呢,我們也不敢太耽誤,本來說是我們幫他臨時認領了,可人家官差哪裡聽!”
旁邊一位堂兄也跟著解釋道:“人家是要蓋了紅章的公文和稅據的,沒有那個,誰知道是誰的,我們想幫你冒領也不行,我們幫著說的情,可沒法,人家不聽。”
二堂兄歎道:“現在我們拿到的公憑已經收回去了,你們再想弄,得自己設法,再去市易司了,這也是沒法!”
希錦聽得眼睛都直了。
虧她把他當一個辦事的人,結果竟然把事情辦成這樣?他怎麼就這麼不靠譜呢!
早知道不讓他去,自己去的話,也未必就要不回來!
如今可倒是好,大家的貨都要領回來了,唯獨自己的不能,那可是一千多兩銀子,讓她怎麼辦,讓她去求誰!
趁著大家夥都做事,才好搭上順風船,現在隻能靠自己了!
希錦想到這裡,心都在揪揪著疼,胸口的氣更是瞬間門起來了,恨得她眼前一陣陣發黑。
到了這個時候,大家夥面面相覷間門,一時都同情起來。
二伯娘也是歎息:“這阿疇平時看著也算是個機靈的,怎麼關鍵時候做事這麼不靠譜,他到底怎麼回事呢!”
其他人紛紛搖頭:“沒有這麼辦事的,我說希錦你也彆太難過,回頭看看怎麼辦……”
希錦卻是不太聽得下去,她難受,難受得坐都坐不住。
不過她到底勉強擠出笑來:“誰知道呢,興許有什麼急事,我回去問問吧,等他回來我問問。”
說著她就起身:“那我,那我先回去了。”
大家知道她心裡不好受,自然不說什麼,匆忙把她送出去。
希錦走出二伯家門,繞過那圍牆時,隱約聽到裡面的話。
“我看這次不好要,那邊估計諸多為難,畢竟已經讓我們拿回這麼多了,如果人家趁機吃了這批貨,我們也沒得說。”
“希錦把家底都給投進去了吧,這次如果要不回來,那不是什麼都沒了!”
“這阿疇就是爛泥扶不上牆,可憐了希錦,怎麼招贅了這樣一個女婿!”
“要我說,當時招贅我娘家那侄子不是挺好的,五娘子也是不聽話,非找這麼一個,可是把希錦給害了!”
“我們為了辦事,可是舍了臉皮的,如今我們事情都辦妥了,誰還再舍了臉去求人!”
“說得是這個理,回頭人家大老爺問起來,怎麼之前沒辦,我們哪有臉去解釋!”
又有二堂哥在那裡歎息:“少說句吧,希錦也不容易,這日子過得……回頭還是問問,看看怎麼幫襯她一把吧。”
於是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該怎麼辦,然而哪有什麼法子,這會兒誰也不好再單獨跳出來挑頭出力氣了,畢竟這不是大家夥的事,隻是希錦一家子的事了。
希錦聽著這些話,眼淚差點落下來,不過她到底忍著。
一路走回自己家,關上門,那是再也忍不住,趴到床上嗚嗚嗚地哭起來,哭得還特彆大聲。
她這輩子就沒這麼委屈過!
她覺得自己命太苦了,但凡有個兄弟,她正經嫁人,不至於招贅個女婿,就不至於受這種罪!
就算有個姐妹,好歹也能幫襯著,好歹有個什麼事還可以商量著。
一時又恨自己爹娘,怎麼給自己找了阿疇!
他就是爛泥,他就是扶不上牆!
好恨,好恨!
恨不得讓他滾!
若不是有芒兒在,真恨不得一紙休書把他給休了,憑著自己容貌,憑著自己那點家底,難道還不能再找一個贅婿嗎?
希錦怎麼想怎麼恨,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直接將阿疇給撕爛了!
這輩子,他就彆想上她的床了,她是恨死他了的!
她不愛他,一點不愛,隻會恨他,恨他一輩子!
她這麼悶頭哭著,底下秋菱和穗兒也不敢吭聲,隻是上前問了一次茶水,她沒理會,菱和穗兒隻好下去了。
她悶在被子裡,就那麼無聲地流著淚,想著自己的命好苦,想著自己的芒兒。
這麼哭哭停停的半晌,就這麼到了黃昏時候。
她終於擦乾了眼淚,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如今再去求著寧家族長過去幫著說話,顯然是不可能了,隻能自己單打獨鬥,好在前面的事情都已經辦妥了,她隻好硬著頭皮過去,求著人家,和人家說道說道,再塞些銀子,想必對方也不會為難。
這麼一想,倒也不至於絕望。
但恨隻恨,本來跟著大家夥一起辦成的事,非要平添了這麼多周折,她心裡哪能不恨呢!
早知道,寧願自己這當娘子的拋頭露面,跟著堂兄弟一起過去把事情辦了,都好過讓他去丟人現眼。
她這麼想著,擦了擦淚,便翻箱倒櫃,最後終於找出一個物什來。
這是之前祖母提到的芙蓉鏨花金碗,是她娘的陪嫁,就因為這麼一隻碗,舅母那裡到現在還惦記著,還覺得彆扭呢。
她取了那隻碗來,仔細看了看。
這芙蓉鏨花金碗是錘揲工藝,敞口深腹,八朵花瓣彼此疊壓,錯落相交,碗底刻了花蕊和花瓣,那花兒柔美飄逸,任憑誰看了都要喜歡。
這樣的金碗,她自然不舍得賣了,但是如果一時急用錢,或者被逼到哪個地步,她也隻能割舍了。
正摩挲著,就聽到外面動靜,她仔細聽著,秋菱在和那人說話,卻竟然是阿疇回來了。
他怎麼不去死,怎麼還敢回來!
希錦當即用包袱包好了,收起來那碗,之後藏在了自己匣子裡。
等這裡收好了,那邊阿疇也進門了。
希錦坐在榻上,就那麼冷靜地看著進屋的阿疇。
天已黃昏,日影西斜,餘暉自窗欞紋路投射進來,一縷縷地落在房間門中,為這臥房添了幾分虛實難辨的光影。
希錦看著眼前清絕俊朗的男子,竟有種踏在夢中的縹緲感。
她想起最初見他時的模樣,想起兩個人床榻間門的親熱,也想起芒兒出生時,他抱著芒兒時的親昵和歡喜。
隻是一切都過去了。
往日他便是有一百個好,此時也因為這一樁不好給抹殺了。
她不會原諒,永遠不會!
她僵硬地側首過去,透過窗欞看向窗外,卻不再看阿疇。
阿疇沉默地站在那裡,很久後,才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希錦堅決冷漠地掙脫了。
阿疇微垂著眼睛,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離開的,當時突然覺得有些頭疼,所以就先走了。”
希錦:“哦。”
阿疇:“這是我的錯,我承認。”
希錦頷首:“嗯,我明白,你身上不適,你是萬金之體,我能理解。”
阿疇:“希錦,不要惱,我會想辦法,後來我終於好受一些了,便連忙趕過去,找到了碼頭的稅長,對方表示可以補上,讓我明天去一趟市易司就是了。”
希錦面無表情:“這件事,你不用辦了,我來辦,我不需要你!”
阿疇:“希錦,相信我可以嗎,我會設法的,這批貨不會平白無故沒了,我一定會設法拿回來。”
希錦:“隨你吧,我累了,我想休息,你現在出去下,我要安靜安靜。”
阿疇望著希錦,聲音壓得很低:“原諒我這一次可以嗎?我承認這是我做得不好,我會將功補過的。”
希錦有些疲憊:“我不想理你,求你彆和我說話行不行?”
阿疇抬起手抱住希錦:“對不起。”
希錦這次沒有躲開阿疇,她隻是覺得無趣極了,又覺得自己成親的這三年是一個笑話。
她有些祈求地看著他:“我真的沒辦法原諒你,你不要和我說話行不行?”
阿疇:“我會把這一批貨要回來,一定會,隻是耽誤兩天,不會出什麼事。”
希錦:“現在這已經不是這批貨的問題,而是,我對你太失望了,我覺得我們就不是一路人,我們就不適合做夫妻!”
阿疇聽著這話,視線陡然變了,他就那麼盯著希錦:“什麼意思?”
希錦冷笑:“我隻想儘心儘力把我的買賣做好,我就想多掙錢,而你,你骨子裡根本不在乎,你這個人就是小富即安,你就是假清高,你根本不在乎那些錢!你根本不和我一條心!”
阿疇:“你說東我就東,你說要掙錢,我也在努力想著掙錢。”
希錦:“可你骨子裡是不在意的,你肯定覺得我貪財我好色我勢利我虛榮!”
阿疇搖頭:“沒有,我沒這麼認為,而且我不是不在乎,我隻是覺得,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就很好,富貴不是那麼要緊的,關鍵是要一家平安,安安生生過日子。”
希錦卻一個冷笑:“你好大的口氣,竟然說富貴不是那麼要緊的,那什麼要緊呢?”
她嘲諷地道:“說什麼富貴如浮雲,我娘說了,這個世上說這話的隻有兩種人,一種是這輩子都和富貴無緣,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一種是正躺在錦繡富貴窩裡享受著,早就享受膩了的。他站著說話不腰疼,自然能說一句現成話!”
“我一個商戶女,不想著好好做買賣,給我們兒子攢下一些家業,還想著什麼?寧打金鐘一下,不敲破鼓萬聲,我就想往高處走,我就虛榮,就好面子,就過上大家都羨慕的好日子,有什麼錯嗎?”
阿疇待要說話,她卻直接打斷了:“我看出來了,你根本和我不是一條心,阿疇,你就是敷衍我是不是?”
甚至,她隱隱感覺,阿疇骨子裡是瞧不上自己的。
太好笑了!
他就是一個漁民的兒子罷了,如果不是自己爹爹救了他,他早被野狼給吃了!
救他性命,又給他在鋪子上當夥計,甚至送他去學堂讀書,他的哪一樣不是寧家給的!
結果呢,他竟然養成了如此清高的天性,竟然還瞧不上自己了,竟然學會視錢財為無物了?
沒有當衙內的命,卻染上了當衙內的病呢!
阿疇自是看出希錦的惱怒,他素來清冷的神情也有了幾分慌亂,當下忙道:“我聽你的,我什麼都聽你的。”
他聲音沙啞乾澀:“我答應你,我會聽你的。至於這次的買賣,貨肯定能要回來,我要不回來我就不會回來,相信我,我們一定能掙很多錢,我會給你打新首飾,給家裡置辦新宅院,養一頭牛,要置辦最好的牛車,然後給芒兒攢很多錢,可以嗎?”
他急切地看著希錦,竭儘全力想用自己的言語來安撫希錦,想告訴希錦自己會努力,會給她掙錢,會打理好鋪子,會儘贅婿的本分。
他可以為他做牛做馬,隻要她原諒自己這一次。
然而希錦卻是彆過臉去。
她不想搭理阿疇,就是不想搭理。
恨死他了。
隻希望他不存在!
如果可以,她回到三年前,一定會告訴娘,娘,你一世聰明,我也處處聽你信你,但這次你終究錯了。
阿疇並不是什麼好良人,永遠不會是,她便是在街道上閉著眼睛隨便挑一個都會比阿疇強!
阿疇站在她面前,低低地道:“希錦。”
他的聲音充滿愧疚,以及無法言說的惆悵。
希錦歎了聲:“我們三年夫妻,我實在看不透你,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心思,現在,我也不想看透了,你不要這樣,這會讓我覺得,好像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她望著他,一字字地道:“阿疇,你要記住,是你對不起我,不是我對不起你,你讓我丟人現眼,讓我被所有人同情,我這輩子都沒這麼絕望過,我不明白,我永遠不明白你在想什麼!”
阿疇薄薄的唇死死抿著,他彆過臉去看向窗外。
窗外殘陽如血,他眼前有些恍惚,竟仿佛看到了太子府的血光和火光。
他甚至聽到了一種尖銳的聲音,伴隨著的是太子府家人淒慘的叫聲。
那是他不願意回首的路。
希錦無力地道:“你出去可以嗎,我真的想安靜一會。”
她想她娘,特彆想她娘,她想埋到她娘懷裡哭一場。
阿疇僵硬地站在那裡,不曾出去,但是也不再說什麼。
希錦便不理會,放下錦帳,自己徑自躺下。
她需要休息,需要睡一覺,需要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還有家業,還有鋪子,還有芒兒,不能讓這個阿疇把自己氣壞了。
不值當啊不值當!!
日頭終於落下,屋子裡光線一點點暗下來。
阿疇站在那裡,靜默地看著光陰流逝。
秋菱和穗兒已經開始做飯,廚房裡起了嫋嫋炊煙,就那麼在屋頂和樹梢間門繚繞,如雲霧一般。
隻是風一吹,就散了。
空氣中隱約有了飯菜的香味,這是他喜歡的,屬於俗世的煙火氣息。
阿疇抿了抿乾澀的唇,終於開口:“希錦,你想要多大的富貴,想給芒兒攢下多大家業?”
錦帳裡沒有聲響。
阿疇道:“我知道你沒睡,告訴我,多大算大?”
希錦確實沒睡著,但是她並不想搭理阿疇。
阿疇一再問,她也就道:“當然是很大很大,能多大就多大!誰還嫌錢多!”
阿疇垂下眼睛:“好,我明白了。”
之後,他邁步,走到了門前。
指骨握住那門時,他停下來動作,再次回首看。
殘陽透過窗欞灑進來,灑在那蟬翼般的輕容紗帳上,讓那紗帳上流溢著旖旎的光彩。
他這一生最幸福最滿足的時候,幾乎都發生在這錦帳中,都是希錦給予自己的。
隻是現在,她生氣了,不再理他。
他也明白,這一次並不是他伏低做小的討好能哄回來的。
他更明白,天下之大,他已經藏無可藏。
他原也逃不過這天羅地網。
十年隱姓埋名,他終究要去面對他要面對的。
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有著異樣的溫柔:“我有點事要出門一趟,你照顧好自己和芒兒。短則一兩日,長則三四日,我會回來,在家等我。”
說完,他一推門,便毅然踏出這道門。
希錦聽到這動靜,沉默了片刻,之後僵硬地轉身看過去。
透過那輕輕晃動的錦帳,她看到門被推開,門又被關上。
他走了,竟然真就這麼走了,把這爛攤子留給她一個人。
希錦靠在錦枕上,攥著她娘留下的錦書,沒什麼表情地垂下眼睫。
他去哪裡,做什麼,她是不會關心的。
這也不關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