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 64 章 歸還身契(1 / 1)

難得遇見熟人, 裴舒想要上前打招呼,卻見沈千流隻是漫不經心瞥她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冷聲吩咐官兵:“搜船,仔細些, 彆放過任何一寸地方。若被犯人逃了,小心你們的腦袋。”

裴舒疑惑, 他這是不認識自己了。

還是他根本不是沈千流, 是和沈千流長得相似的人。

疑惑未解, 耳邊傳來中年男子的聲音。

“這船出了什麼問題,還要烏衣衛親自來搜查。”中年男子說得隨意, 並不將沈千流等人放在心上。

裴舒驚詫,抬頭朝中年男子看去,大叔, 這可是官府的人,你這輕慢的態度不行。

她以為沈千流發脾氣時, 卻見沈千流抱拳,朝著中年男子行禮:“瑞親王安好,卑職不知這是您的船, 多有打擾,但烏衣衛搜查逃犯, 還請王爺行個方便。”

聽了沈千流的話, 裴舒蒙了,看了看中年男子, 視線最後落在沈千流身上。

她記得書中有個大反派,是烏衣衛指揮使,深得皇上看重, 是皇上手裡的一把刀,指哪裡砍哪裡。

最後反派劍指皇上,被皇子和裴敏滅了。

沈千流,烏衣衛,難道沈千流就是書中大反派。

這可能嗎?

或許沈千流隻是烏衣衛一個小頭目,根本不是烏衣衛指揮使。

幾個月前,他還是一個大夫呢。這麼短的時間,他就混進了烏衣衛,做了頭目。

是烏衣衛太好進,還是沈千流本領太強。

不過趙恕的話,令裴舒不再懷疑。沈千流真的是書中反派。

“區區一個烏衣衛副指揮使,也敢搜查本王的船,誰給你的膽子,姓沈的,趁本王尚未發怒,趕緊滾,如若不然,彆怪本王不客氣。”趙恕眸光一冷,銳利的眸子射向沈千流。

沈千流還想堅持,被身後的人拉住了,湊近他耳邊,小聲嘀咕幾句。

沈千流看一眼趙恕,視線掃過裴舒,愣了一瞬,半晌才道:“多有打擾,請王爺恕罪,卑職這就告退。”

話落,沈千流帶人下船,回到官船上,命人開船離開。

趙恕望著沈千流的船離去,轉身看見了裴舒,微微一笑,道:“你這丫頭膽子倒是大,方才烏衣衛來勢洶洶,你倒是沒被嚇到。”

“我又不是嚇大的。”裴舒轉身回船艙。

先不說她認識沈千流,就算沈千流假裝不認識他們,也不會亂抓人吧,畢竟他們沒有窩藏逃犯。

官府再蠻橫,也要講道理好不好。

此刻船艙中,俞臨江在為一個人包紮傷口。

那人疼得倒吸冷氣,到底是鐵骨錚錚的漢子,雖身中數刀,到底還能忍得住。

俞大站在一旁,問那人:“你怎麼被烏衣衛捉住了?”

他顯然認識這人。

俞臨江沒出聲,手上動作飛快,替那人包紮好了傷口。

那人額頭上浸出冷汗,慘白著一張臉:“元帥死前,命我去皇宮保護大小姐母子。

可我到皇宮時,大小姐和太子已經去了。我無處可去,便留在了京城,想尋找一小姐和你的蹤跡。尋找多年未果。

也不知上面那位是如何知道我沒死的,竟命人捉了我,關在了昭獄。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逃出來的,我吃了烏衣衛給的飯菜,醒來後便在客棧了。我想了前因後果,知道這是圈套,沒有聯係蘇家暗衛,直接逃出了京城,誰知剛出了京城,就被人追捕了。”

他還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一定是設計好,想通過他,找出蘇家暗衛及元帥身邊的侍衛。

他就算死,也絕不讓那些人得逞。

不過,隻要有一線機會,他就不能死,元帥含冤而死,蘇家蒙受不白之冤,他要活著,給元帥洗刷冤屈。

俞大見他難受,讓他好生歇著,也不必害怕,他剛才聽見了,烏衣衛那幫人已經走了。

是瑞親王打發走的,他們似乎欠了瑞親王一個人情。

到了船艙外,俞臨江看一眼房間,問俞大:“他是誰,人可靠嗎? ”

他們剛到京城,就遇到了這人,看著著實可疑,若是彆人放的誘餌,麻煩就大了,不光是他們,連帶裴舒都會沒命。

為了家人的安全,俞臨江不得不萬分小心。

俞大遲疑片刻,說了傷者的身份。他是蘇青峰身邊的侍衛,忠心耿耿,絕對可靠。

“多年未見,誰又能保證人一輩子忠心。”俞臨江覺得他的話疑點重重。

詔獄是什麼地方,就算裡應外合,也不可能輕易逃出來。

瑞親王能查到他們的身份,其他人未必不可能。

這很可能是一個局,蘇家軍的兵符自蘇青峰死後不翼而飛,蘇青蓉是蘇家唯一的幸存者。

那人很容易想到,兵符在蘇一小姐手裡。

俞大面容一變,壓低聲音,問俞臨江:“ 接下來該怎麼辦?”

是他想得太簡單了,此去京城,凶險重重,他不應輕易相信任何人。

俞臨江搖頭,未發一言,抬步離去。

這件事還要慎重對待,他知道此人的目的,為兵符而來,可兵符不在他們身上。

要讓一些人失望了。

若這人背叛,蘇家其暗衛或許早就不在了。

俞臨江想了片刻,停下步子,看著俞大,壓低聲音吩咐幾句。

俞大頷首,轉身離開。想儘辦法聯絡蘇家其他暗衛。

若能聯絡到,說明此人沒問題,聯絡不到,這人九成背叛了蘇家,也就不用留著了。

俞臨江回到房間,關上門準備歇息,便聽見一陣敲門聲。

“誰? ”俞臨江坐在床上,脫靴子的手頓了一下,抬眸朝門口看去。

“是我。”瑞親王站在門口,對著屋內喊了一聲。

俞臨江穿上靴子,走過來打看門,並未讓瑞親王進來,冷聲問:“你來做什麼?”

瑞親王看了眼屋內,笑著道:“可否進去?”

在門口說話,總是不方便。

說著,他想進去,被俞臨江攔住了:“不方便,有話在這裡說吧。”

“外面說不方便。”瑞親王笑得和藹。

不知為什麼,看見這張臉,他的心柔軟了幾分。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

俞臨江沒動,瑞親王湊近他壓低聲音:“比如有個房間有傷患,說出來不好。”

說完,推開俞臨江的手,往屋內走去。

俞臨江這次沒攔著,關上門進了屋,盯著瑞親王問:“你想說什麼?”

“蘇家你是當家人,找你合作。”瑞親王很坦然,“你母親是蘇家一小姐,想必你也知道,你舅父是鎮北大元帥,含冤而死。蘇家手中有塊兵符,誰最想要,你我都清楚,若是想保命,彆把兵符交出去,還有,你們救的人已經背叛了,不要相信。”

那人手眼通天,烏衣衛能力卓越,通過長公主,早就知道了蘇青蓉的消息。

安排這一手當真不算高明,可真的管用。

這不,蘇家人把人救了。

要是讓那人得到兵符,以他的性子,蘇家連一絲血脈都不會剩下。

俞臨江盯著他看了半晌:“ 你為何要幫我們?那人可是你的親侄子。”

瑞親王心中冷笑,親侄子,撬牆腳的親侄子,明知他心中所愛,還把人搶了去。

情愛一事不由心,他忍了。

可他把人娶回去,卻不珍惜,隻為利用,令自己痛失所愛,這就是所謂的親侄子,去她—媽親侄子。

“回京城後,一切小心,若需要幫忙,我毫不吝嗇,就怕你們不敢開口。 ”他說完信步離去,出了門,反手把門關上。

俞臨江盯著門口,陷入沉思,這人到底是敵是友,他有些摸不準了。

又是一陣敲門聲,打亂了俞臨江多思緒。

隨後門外傳來裴舒的聲音:“ 哥哥你睡了嗎?”

俞臨江走過去,打開門,請裴舒進來:“你怎麼還沒睡,發生了何事? ”

裴舒想不想,把遇見沈千流的事兒,末了抬眸看向俞臨江:“哥哥,你說會是他嗎,為何裝作不認識我?”

俞臨江暗歎一聲,緩緩開口解釋:“他現在是烏衣衛的頭目,和他扯上關係沒有好下場,以後再見他,假裝不認識就好。 ”

沈千流臨走前,他們商量好了一切,卻不能告訴裴舒,俞臨江眸中歉意一閃而逝。

裴舒思忖片刻,讚同地點頭:“哥哥說得對,以後再見到他,我便假裝不認識。 ”

俞臨江欣慰,指了指旁邊的凳子,讓裴舒坐下:“明日便到京城了,你可有打算? ”

祿國公府和宜川侯府怕是早得了消息,在城門口等著接人回家呢。

他尊重裴舒的意見,不勉強她,不過,他不希望裴舒回宜川侯府。

長公主曾經說過,那家人唯利是圖,不會真心待舒兒。

他不想舒兒回去受罪,看彆人臉色。

還有那假千金,多次害舒兒性命,他不能陪在舒兒身旁,怕她有危險。

一路行來,裴舒早已想清楚了,笑道:“我打算買個院子自己住。 ”

她不想回宜川侯府,也不去陸家,都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肯定是自己住著舒服,到哪裡去都不受約束。

俞臨江拿出一個荷包,從裡面掏出一頁紙,遞給裴舒:“給你的,打開看看吧。”

裴舒不解,接過來展開,見是一張賣身契,上面寫著裴六丫。

她頓時明白了,看向俞臨江,似乎在等他的解釋。

“這是你的賣身契,還給你。娘當時把你買回來,覺得你可憐,並未去官府備案,隻這一張賣身契,你拿著吧,到了京城,你便是自由身了,想去哪裡便去哪裡。 ”俞臨江勾唇一笑,抬手摸著裴舒的頭頂,“無論你到哪裡,我希望你記得,俞家是你的家,我們是你的親人,而我會是你永遠的哥哥。要是去了外面,累了倦了,就回來,在我有生之年,會護你,疼你,在這世上你並非一個人。”

俞臨江早知她不是裴六丫,不會回宜川侯府,也不會住在陸家。

他倒是希望她住在俞家,可俞臨江不願意綁著她,想給她自由,任她飛翔。

聽了這番話,裴舒很是感動,也顧不得男女七歲不同席了。

伸手一把抱住俞臨江,紅著眼眶道:“ 我知道,謝謝哥哥,你們會是我永遠的親人。”

俞臨江伸出手臂,把人攬入懷中,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抱小姑娘,覺得女孩和男孩不一樣。

她身上香氣傳來,抱著令人上癮。

他鬆開裴舒,捏了捏她的臉頰:“又不是生離死彆,怎麼還想哭鼻子了。 ”

“我才不是哭呢。 ”那是感動好不好。

裴舒佯裝生氣,站起來朝外走,走到門口轉過身子,替他拉上門,在門將要關上的那一刻,裴舒真誠道了句: “謝謝,我的好哥哥。”

她會把他永遠當成哥哥,親哥哥那種。

在這異世,有人真心對她,裴舒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回了屋,裴舒興奮得睡不著,拉著香草說了會話。

俞臨江讓俞大聯絡暗衛,一晚上過去,隻有一個人前來,名叫蘇九。

蘇九還告訴俞大,蘇青峰身邊的侍衛背叛,其他侍衛都已喪命,一十多個暗衛,隻餘下他自己。

俞臨江也不信蘇九,讓蘇九自證清白:“你若能證明,我便信你。”

這個時候,他誰也不信,踏錯一步,便是粉身碎骨,他自己不怕死,可不願意牽連家人。

因此做事時是謹慎又謹慎,唯恐錯一星半點。

蘇九指了指身旁的女孩,女孩兒十五六歲,眉目清秀,虎口有繭,一看就知常年握刀劍:“這是小女梅花,願意侍奉小主子。”

少女不敢置信,跟著爹爹出門一趟,爹爹竟把她賣了,他回家後該如何跟娘交代。

俞臨江仔細看著少女的表情,看著不像作假,兩人有幾分相似,便暫時信了蘇九。

這姑娘會功夫,跟在舒兒身邊也好。

他留下梅花,讓蘇九離開。

梅花目送蘇九離去,滿眼淚水,爹爹這是不要她了。

俞臨江帶著梅花,去了另一個船艙,也是傷患在的地方。

傷患見俞臨江來了,掙紮著要起身,俞臨江上前,按住他的肩膀,低聲詢問:“誰讓你來的?”

說話時,他盯著傷患的眼神。

聽了這話,傷患瞳孔微縮一下,隻是瞬間,也被俞臨江捕捉到了。

此刻俞臨江信了蘇九的話,這人真的背叛了,縱然覺得可惜,也不得不處理了。

他一隻手扶著傷患的肩膀,一隻手莫要腰間的匕首,沒有猶豫,送進傷患的胸口處:“出賣蘇家,你該死。”

他語氣平靜,仿佛殺的不是人,而是一隻畜生。

可不就是豬狗不如的畜生,他們這些人,哪個沒有受過蘇家恩惠,到頭來卻出賣蘇家,確實該死。

梅花跟著蘇九練武,卻從未見過殺人,如此血腥的場面,俞臨江卻如此平靜,令梅花恐懼,抓狂,想瘋狂離開,卻又不敢。

她身體僵直,大氣不敢喘,唯恐被俞臨江聽了去,把她也殺了。

梅花不想死,她有爹娘,有弟弟妹妹,人生才剛開始,她不能死。

為了活著,她忍受恐懼的折磨,看著俞臨江從懷裡找出一個瓶子,倒在方才的屍體上。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屍體沾上瓶子裡的東西,冒出一股煙,隨後消失不見了,連一片衣角都沒留下。

梅花更害怕,眼睛睜得老大,不敢看,卻又不得不看。

她不敢表現出害怕,怕俞臨江一個發瘋,往她身上也倒一下這東西。

俞臨江處理乾淨屍體,緩緩起身,走向梅花,輕聲詢問:“害怕嗎?”

梅香想說害怕,可不敢吐一個字,唯恐惹俞臨江發瘋,憋著淚水搖頭,壓下心中的恐懼,低聲啜泣:“不,怕。”

俞臨江知道,這是把人震懾住了:“不怕就好,我不需要伺候。你替我保護一個人,若是她出事,你們全家就都消失吧。”

俞臨江也隻是嚇唬梅花,想讓梅花對裴舒忠心耿耿,即便不是發自真心,忠心便夠了。

梅花猛地點頭,等著俞臨江吩咐。

她會功夫,定會聽命行事,全家的命都在自己身上了,她不敢有所疏忽。

裴舒看著眼前戰戰兢兢,如驚弓之鳥一般的少女,看向俞臨江:“哥,這人是來保護我的?”

如此膽小,還能保護自己?開什麼玩笑。

梅花怕裴舒拒絕,忙解釋:“請小姐收下梅花,梅花自幼練功,能保護小姐。”

裴舒瞬間明白俞臨江的意思,這是怕她回京城吃虧,給了找了個打手。

如此甚好,有時候在絕對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

俞臨江見裴舒沒問梅花的來曆,也就放心了,又囑咐幾句,道:“要下船了,收拾收拾,咱們下去吧。”

可真快,裴舒暗自歎息,也要面對宜川侯府的人了。

不過她不怕那些人。

下了船,俞臨江租了幾輛馬車,先去蘇青蓉曾經的彆院。

這是她母親的嫁妝,當年沒被沒收,院子還在,隻是不知道怎麼樣了,多年沒住,是不是破敗了。

趙恕知蘇青蓉暫無落腳之處,便提起,他有一處彆院,院子不大,很精巧。

蘇青蓉要是願意,可以先住進去,等他們打掃好院子,收拾妥當再進去住不遲。

趙恕見蘇青蓉猶豫,道:“彆猶豫了,孩子們還小,你舍的他們受委屈,就到我的彆院去吧。咱們也算就相識,你與我客氣什麼?”

小時候的情分,沒必要客氣。

蘇青蓉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可馬車還未進城,便被裴英攔下了。

裴英認識俞臨江,遠遠看見俞臨江過來,終於露出欣喜的笑容。

等了十多天了,終於得到小姐了。世子若是知道,不知多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