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 38 章 想回去嗎(1 / 1)

俞臨江見裴舒先是不解, 後又釋然,知她想到了什麼,還暗誇讚這丫頭聰慧, 一想就通,當真是難得。

說起來也是巧合。

他去書院讀書,紙筆用完了,便去書肆買, 去了書肆聽見彆人交談, 說桃源縣出現了人命官司,是竹葉鎮裴家村的。

一對婆媳把親家那邊的人打死了。

俞臨江心思敏銳, 又知其中內情。一聽事關裴家村,便留了心仔細探聽,又去衙門打探一番, 才把事情經過探聽清楚了。

衙門的人告訴他,這案子不好判, 柳翠花勒索,裴家婆媳失手殺人,並非故意, 還有最重要的, 有人要保裴家婆媳,好像是京城那邊的人。

那些人已經去想辦法了, 讓官府給些時間,先不要審理此案。

這才是一件麻煩事兒。

他擔心裴舒多想,回到書院後,向夫子請了假,匆忙趕回來了。

俞臨江匆匆趕回來,就是想把這件事兒告訴裴舒, 讓裴舒有個心理準備。

裴舒比他想的要聰慧。

“這件事我有打算。”裴舒很清楚。

她和假千金遲早要當面鑼對面鼓,隻是她們的戰場不在這裡。

俞臨江見她淡然,也就不說了,回了屋換身衣裳,去了堂屋見蘇青蓉。

蘇青蓉看見俞臨江回來,很欣慰,說了會兒體己話,話題轉到了裴舒身上:“這孩子受委屈了,裴家人也太過分,將來要是有機會,你可要記得給她撐腰。”

俞臨江點頭答應,又把裴家的事說與蘇青蓉聽:“裴家上面有人,我暫時動不了,不過將來,我會幫舒兒討回公道的。”

蘇青蓉很滿意,讓他找裴舒說話,臨江一走幾天,沒見到裴舒了,是該好好聊一聊。

俞臨江讓蘇青蓉好好歇著,彆再做針線了,聽到蘇青蓉保證,起身出來。

他沒有去找裴舒,而是去書房看書,方才他已經與裴舒說了,沒必要再敘話。

他該儘快回京城,完成自己的使命。

俞臨江總覺得,裴舒不喜和他多交談。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

裴舒也是有主意的,隻是現在無能為力。裴家的靠山太過強。

她現在身份是農女,還是不要硬碰硬好。

裴家是嗎?他記住了。

京城,宜川侯府,裴敏帶著丫鬟去了西跨院主院。

她腳上穿著珍珠繡鞋,身穿湘妃色衣裙,頸上戴著瓔珞,頭戴珍珠珠花,看似素淨,其實這身價值不菲,那對珍珠圓潤,大小一致,很是難得。

身後四個丫鬟,兩個婆子,衣著體面,他們臉上帶著傲氣。

仿佛跟著裴敏是天大的好事兒。

可不是,裴敏是宜川侯府嫡女,雖不占長,卻是原配所出,很得宜川侯和世子寵愛。

連老夫人都捧在手心裡,就算繼室生的一雙兒女,也不及裴敏得寵。

宜川侯府的第一任侯爺跟著太-祖皇帝打過仗。

這宅子是□□皇帝賞賜的。

五進的宅子,帶跨院和花園,花園中,假山林立,亭台樓閣,隨處可見,很是雅致。

一入夏,裴敏會宴請閨中好友,在此玩耍。

在京城,除了那些真正的皇親國戚,也沒幾家有這樣的院子。

裴老夫人住在西跨院的主院,如今年紀大了,不管府中事。

不過她輩分最高,所有人都敬重她,即便是當家主母,也日日過來請安。

裴老夫人和善,年輕時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與老侯爺青梅竹馬,夫妻恩愛,沒有妾室通房,在京城算是一段佳話。

她育有三子一女,兒女均已成婚。

爵位嫡長子繼承,官職也不錯,是吏部侍郎。官職雖不高,卻有爵位在。

次子在外任職,是一州知州,一家都不在京中。

小兒子倒是在京中,謀了個虛職,三十幾的人了,整日不乾正事兒,招貓遛狗,還好美色。

老三媳婦是個軟性子,根本管不住他。為了這事兒,裴老夫人正發愁呢。

隻因昨個兒,裴家三爺又納了一房小妾,三奶奶說了三爺幾句,三爺為了面子,動手打了人。

三奶奶被落了臉,當即就要來尋裴老夫人,可裴老夫人早已睡下。

這不,一早三奶奶就來了裴老夫人的鬆鶴堂。

此刻鬆鶴堂內,屋內青花纏枝香爐燃著上好的香丸,丫鬟立於兩旁。

裴老夫人坐在紫檀木雕花軟榻上,手裡端著茶盞,卻一口未喝,一臉怒容,讓人去請那孽子來。

他都敢打發妻了,越發出息了,還是因為一個妾,也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上不得台面的東西。

真是反了天了。

三奶奶站在一旁,拿著帕子抹淚,小心勸慰著:“老夫人,還是不去了吧,我,我就是來訴訴苦,他那脾氣,您也知道,要是知道我告狀,又要打我了,我可不敢。”

話落,丫鬟打開簾子,外面進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祖母,敏兒來給您請安了。”說著丫鬟打開簾子,裴敏走進來,行至裴老夫人跟前,屈膝給裴老夫人行了一禮。

裴老夫人看見她,面上怒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慈愛的笑:“敏兒來了,快坐祖母身邊來。”

她說著把裴敏拉到身旁,問她吃了嗎,昨晚睡得可好。

裴敏倚在裴老夫人身邊,挽著她的胳膊,一一答了,視線轉到三奶奶身上,笑問:“三嬸這是怎麼了,面色不好,可是弟弟妹妹惹您生氣了。”

她是小輩,裴老夫人不想讓她知道,打發三奶奶先回去,還說一會兒去東院。

三奶奶得了準信,辭了出來,但是她並未離開,而是等在鬆鶴堂門口。

等人走了,裴敏才和裴老夫人說了會兒閒話,終於說出來意:“祖母,前段時間,敏兒做了一個夢,夢見了曾經救我的那家人,我便讓人備了禮,回去看看,本是好心,誰承想,卻辦了壞事。”

她說到此處,一臉愧疚,不知該如何辦了。

裴老夫人是個心善的,一聽事關那家人的事,也就上了心,問:“到底怎麼了,你且說說,那家人到底養了你一段日子,是該照看一二。”

裴敏斟酌一番後,竟落下淚來:“夜裡我夢見他們,就讓嬤嬤的兒子去走一趟,去看人家,少不得帶些東西,可財帛動人心,讓一些人起了歪心思,不停上門打秋風。他家也不好過,哪能京城救濟窮親戚,養母與人爭執,失手把人推到了,可偏巧那人撞在了門檻上,一下子就沒命了,我那養母如今還在牢裡呢,孫子實在沒法了,這才想請祖母幫忙。要是因我之過,害了他們一家,我於心不忍。”

到底有血緣關係,裴敏不得不管,萬一那幫人鬨到京城,事情可就露餡兒了。

裴老夫人雖心善,卻明是非,失手打死人,不論有意還是無意,都要負責。

這讓她如何管。

裴敏見她猶豫,繼續哭訴:“祖母,民不告官不究,咱們能否與苦主私了,多給些銀錢,讓他們莫要告官。這樣不就妥了嗎?”

裴老夫人一想,也是這裡,人已經死了,就算定罪凶手,也無濟於事,便應允了裴舒。

她命人喊來管家,讓管去賬上支取二百兩銀子,辛苦他一趟,把這事兒辦妥了。

裴敏目的達成,又陪著裴老夫人說了一會兒話,帶著人離開了。

她離開後,在門口遇見了三奶奶曾氏。

曾氏沒走,特意等著裴敏呢。

裴敏問她何事。

三奶奶倒也無事,隻是聽說裴敏買了個鋪子,準備做做聲,就問她想做什麼聲音。

裴敏笑著敷衍道:“三嬸,我還是個孩子,都是小打小鬨,哪裡會做生意,你手裡要是有銀錢,不如買幾個莊子,雖賺得不多,卻勝在穩妥。”

曾氏見裴敏不願多說,悻悻走了。

兩人關係還算不錯,都與裴夫人不對付,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可也算不上多好。

裴敏應付完曾氏,找到裴管家,又給他塞了幾張銀票,讓他務必把事兒辦成了,事後一定有重謝。

裴管家是府裡的老人,也是裴老夫人的陪房。

一家子的賣身契,都在老夫人手裡,她交代的事,裴管家自然不會懈怠。

又得了裴敏的許多,本來有三分不情願,這會兒一點沒有了。

他這邊剛出京,正院正房裡,宜川侯夫人就接到了消息。

她坐在包夏內的貴妃榻上納涼,丫鬟給她打著扇子,旁邊小幾上放著糕點瓜果,水靈靈的,很是新鮮。

少頃,一個丫鬟過來,走到裴夫人跟前,先行禮,後起身道:“夫人,奴婢打聽清楚了,裴管家出京去了,出京前拿了鬆鶴堂老夫人的牌子,取了二百兩銀子,具體去了哪裡就不得而知了,二小姐也給了裴管家銀子,至於給了多少,奴婢沒問出來。”

二小姐就是裴敏。

裴夫人是繼室,以前是妾室,很得宜川侯喜歡,後來力排眾議,把她抬成了正室,連帶她的女兒也成了嫡女。

大小姐長裴敏大半歲,與裴敏不對付。

幾年前,她又生下一個兒子,今年五歲了,是家裡的小霸王,誰的話都不聽,令裴夫人頗為頭疼。

裴夫人端著茶盞,思忖片刻,兀自低喃:“不對,這事兒不對。”

話落,讓身邊的嬤嬤去查,查裴敏身邊的人,看看最近都去了哪裡。

這一查,還真查出來,一個月前,裴敏的奶娘林嬤嬤的兒子出京了,不知去了哪裡,好似去了南邊。

裴夫人和裴敏不對付,就命人好好注意裴敏的動向,有什麼動作立刻來報。

裴敏和裴夫人鬥了多年,因為裴敏有老夫人撐腰,兩人打了個平手。

裴夫人氣不順,總想壓裴敏一頭,可惜裴敏嘴巴甜,會哄人,不僅老夫人疼她,連侯爺也寵她。

世子爺就不用說了,那是裴敏的親哥哥,斬不斷的血緣關係。

世子兄妹倆的地位無人能及,就是她的一雙兒女,也越不過他們去。

想到這些,裴夫人氣得渾身疼。

裴敏也知裴夫人在查自己,不甚在意,從私房錢中拿出幾張銀票,給了林嬤嬤,讓她去郊外買個莊子。

林嬤嬤一直幫裴敏辦事,卻不知裴敏的真實身份,狐疑問:“小姐,您買莊子做甚,夫人在郊外有陪嫁的莊子,你要是喜歡,儘管去住,世子爺疼您,一個莊子而已,到時候肯定就給您了。”

裴敏笑了,道:“我自然知道哥哥疼我,可那些東西都是娘親留下的,我不能坐吃山空不是?”

原配夫人留下的東西,分成了兩份,一份給了裴敏,另一份給了世子-裴洛。

裴敏也知道自己是冒牌貨,早晚身份會被揭穿,這些年,她用那些東西做生意,因有先知,倒是賺了不少錢。

她又利用賺來的錢,買了宅子鋪子和莊子,位置雖不是很好,卻也不錯了。

裴老夫人他們都知這事兒,卻不知裴敏裝了多少錢,以為是小打小鬨。

裴敏早有成算,她想著,等解決了那丫頭,給裴家一筆錢,讓他們買個鋪子,有個營生,以後也能自給自足了。

誰知她娘竟闖了禍,裴敏無奈,隻能把人接到京城來。

不會不是住在城中,而是住在郊外,一來不惹眼,二來也算報答父母一家。

她卻忘了一句話,請神容易送神難,何況是一群自私自利貪得無厭的人。

等裴家人闖了更大的禍,裴敏收拾爛攤子時,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不過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柳河灣來了一輛馬車,惹得眾人紛紛圍觀,馬車停在了柳家門口。

打頭的是柳翠花的哥哥柳鐵柱,還有他的妻子,兩人帶著裴管家進了柳家。

彆人再想打探消息,柳家卻關了門。

眾人紛紛猜測,柳翠花死了,柳家卻有貴人上門,這是為何,他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

堂屋內,柳母聽到裴管家的來意,愣在當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你是為何而來?”

讓他們放過裴家婆媳,怎麼可能,那是殺害女兒的凶手,他們如何能放過。

裴管家從懷裡掏出一百兩銀票,往桌上一放,面帶笑容道:“這是賠償,希望你們能撤訴。”

柳母尖叫出聲:“不可能,他們害了我女兒,我要他們賠命。”

多少錢也換不回女兒的命。

柳父是男子,見識廣,見裴管家通身氣質及穿著,就知不是一般人。

這事兒或許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裴管家不在意柳母的態度,面容平靜,看著柳父,道:“我理解你們的心情,可人死不能複生,活人該有自己的生活。我也不怕告訴你們,我是京城來的,我的主家是侯府,主家人善,願意賠償,是給你臉了,你們最好接著,若是主家生氣……”

他停頓一下,看向旁邊人,那是柳家大兒子,在縣裡做工的那個,開玩笑道:“死者生前勒索,這事兒你們怕是不知道吧,論起來,這也是她罪有應得,就算重判,牢裡的人也會沒事兒。還有,貴府少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就不劃算了。”

這話就帶著威脅了。

裴家大哥夫妻一聽這話,急了,一個勁兒給柳父和柳母使眼色。

讓柳父和柳母想清楚,妹妹已經沒有了。他們還要過日子。可不能因為妹妹,毀壞了他們一家。

尤其是柳鐵柱的妻子,他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小姑子是個禍害,死了能有這樣的好處,她是傻了才不要。

不過這事兒不是她能決定的,她一會兒看了看銀票,一會兒給丈夫使眼色。

這人一下子給一百兩,可是他們一輩子賺不到的錢。

柳母不發一言,隻是在一旁默默垂淚。

翠花那惹禍精,自己死了就死了,竟還連累兒子,要是這些人追究,可咋整啊。

柳母看向柳父,讓他拿個主意。

彆說京城侯府的人,就是鎮上的有錢人,他們也是惹不起的。

柳父不知換孩子的事兒,以為裴家有靠山,半晌後,答應了。

“這就對了。”裴管家把銀票推到柳父跟前,“請吧,與我一起去衙門一趟,把事情說清楚,錢你們放心拿著。”

柳父拿起銀票,給了柳母,讓她把錢放好,回來再說錢的事兒。

這是女兒賣命的錢,他們不能全要了,要給香草和樹根一些。

柳母也想到了這一點,把錢放好,等著柳父回來。

裴家,俞臨江沒有回書院,在書房溫書。

他一直讓牛牛注意著村裡的動靜,要是有陌生人去柳家,就來告訴他一聲。

牛牛很機靈,看見柳家門口停著一輛馬車,就來告訴俞臨江。

俞臨江給他一塊糖,讓他出去玩,他則是去了西屋,站在門口敲了敲門。

裴舒放下刻刀及觀音像,走出來,見是俞臨江,便問他怎麼了。

還沒到飯點呢,也不該做飯,這人不溫書,來找她做什麼。

俞臨江直接道:“柳家來了人,應該是從京城來的。”

他想提醒裴舒,京城來人,可能是她的家人,她要是想認親,最好儘早。

裴舒不解,盯著俞臨江:“所以呢……”

這跟她有什麼關係。

俞臨江見她犯迷糊,提醒道:“你若想回去,這是個機會。”

來人肯定是假千金的人,就算不能立刻回去,也能打聽是哪家,然後徐徐圖之,未必不能回去。

可裴舒壓根不想回去,直直盯著俞臨江:“你想趕我走?”

俞臨江知她誤會了,搖頭:“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這是個機會,畢竟你的親人都在京城。”

裴舒沒回答,半晌悠悠道:“你就是想趕我走。那些人高高在上,認不認我還兩說,就算認了我。可我不認識他們,人生地不熟,那些人還不得把我吃了。我,我真的害怕啊。”

說著竟低頭哭泣起來。

蘇青蓉從後院回來,見裴舒垂淚,以為是俞臨江欺負了她,上來就說俞臨江。

俞臨江又好笑又好氣,到底誰才是她兒子。

蘇青蓉才不管俞臨江的想法,上前把裴舒攬在懷裡,安慰著:“彆哭了,他怎麼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一定饒不了他。”

“臨江哥哥想趕我走,可我不想走,我喜歡娘,喜歡這個家。”裴舒假裝傷心,趴在蘇青蓉家裡嚶嚶哭泣著。

其實她真有些舍不得蘇青蓉。

蘇青蓉待她如親女,比俞臨江和牛牛都親。

固然是因為她沒有女兒的原因,也因為她人好,待人本就親厚。

蘇青蓉聽了,轉頭訓斥俞臨江:“你怎麼能趕舒兒走?”

她沒說過俞臨江,這話語氣重些,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兒。

俞臨江覺得委屈:“娘,我沒趕她走,隻是,京城來人了,應該是讓柳家撤訴的,這,這說不定是個機會。”

誰不想見自己的親人,裴家人不愛她,她的家人或許愛。

即便知道裴舒不是裴六丫,俞臨江也希望她回去。

這樣,她將來有更好的夫婿,自己便不用娶她了。

還有,他不知京城那邊人的身份,要是真假千金的事兒曝光,她不安全,俞家人或許也不安全。

俞臨江不希望家人有危險,他自己是不怕的,就怕蘇青蓉和牛牛受到傷害。

蘇青蓉一聽京城來人了,也知俞臨江的想法了,問裴舒道:“舒兒,你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