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你壓根兒也不是什麼調查……(1 / 1)

晚宴的賓客基本到齊了。

雁江看了眼時間,蹙起眉頭。

他今天早上收到消息,異能調查總局有人要過來。當然不是為了給雁飛霄慶生。

對方用詞非常謹慎,說的是:“要事商議。密。”

就因為這條信息,搞得雁江給兒子慶生的心情都沒了,他一直盯著入口處,表情嚴肅。

旁邊的人還以為他心情不好,殊不知,雁江心情好得很——

異能調查總局四處的活閻王秦招親自來找他,他能心情不好?

全星際的人都知道,軍部和異能調查局的矛盾年深月久,兩邊的人相互看不上。彆說什麼要事商議了,平日裡恐怕就是擦肩而過,都得想辦法把對方打一頓。

要問為什麼關係這麼緊張,也都是些老生常談。

調查局最風光的時候,招攬的能人異士很多,隨便拉一個出來,異能都可謂是驚天地泣鬼神,他們自認完全可以維護全星係的和平安全,於是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提出取締軍部異能軍的建議。

而軍部則認為一切未經訓練的異能者都是花架子,一旦戰爭爆發,隻有真正的軍人才能扛起作戰的重任。所以他們也提出過,要收編調查局,讓調查局的特戰隊成為軍部的一個兵種。

這件事的結果,當然就是調查局和軍部分庭抗禮,誰也不依附於誰。但兩邊的仇怨算是永久地結下了。

而現在,調查局竟然親自派人過來找雁江商談。

要不是消息加了個“密”,雁江都想把內容貼腦門上,讓大家看看:瞧,調查局終究是落魄了,出事了自己根本解決不了。還得找我們軍部。

隻有一件事雁江不懂,為什麼是秦招來?

這人是異能調查總局四處特戰大隊總指揮,兼作戰先鋒隊隊長,同時又是星際聯盟勢元綜合訓練營的特聘教練。稱他為調查局非武裝力量的戰力天花板也不為過。

他來找雁江,總讓人察覺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現在的星際和平無戰事,有什麼消息會重要到秦招親自來找雁江呢?

“先生。”

雁江正在出神,雁家的老管家不知什麼時候湊到了身邊。

雁江回過神來:“什麼事?”

老管家面露難色,低聲說:“大少爺他還沒到。”

“這臭小子!”雁江剛才的好心情立刻被澆滅,臉色沉下去,“我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今天一定要準時,結果還是給我遲到!等宴會結束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老管家悄悄囁嚅,心想:得了吧,你能不能逮到人都還打個問號呢。

誰都知道雁風潯是個沒譜的主兒,大概早些年被放養慣了,如今徹底放飛自我。

規矩是從來不守的,承諾也是看心情兌現。

雁江掏出電話,給雁風潯打了過去,但對面一直無法接通,說不在服務區。

雁江覺得是雁風潯把他拉黑了。他更氣了:“回頭我就凍結他的銀行卡,我看他還能瀟灑幾天!”

管家尷尬低下頭,不接話。

光是這個月,雁江就已經說過三次要凍結銀行卡的事了。事實上他根本狠不下心。

“爸,您怎麼在門口站著。還在等誰?”

大概是雁江守在門口的時間太長,已經顯得奇怪,作為宴會的主角,雁飛霄隻能特地過來提醒一下他的父親。

他今天的著裝非常素淨,穿著一身純白西服,領口處是一抹銀色鑲邊,整個人沒什麼色彩,本就淺淡的膚色被襯得有些發冷。

“還能等誰,你哥又不知道哪兒瘋去了!”雁江看著自己的小兒子,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我哥是不是不想來?”雁飛霄低垂著眼眸,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

“他敢不來!”

雁江似乎沒有聽出雁飛霄話裡的意思,隻顧著生氣了,“議事會的人那麼忙,我好說歹說才借著你生日的名義把他們給請來了,上個月我就告訴過那臭小子這事兒要緊,他當時跟我保證得好好的,說今天不會出岔子,哈,我真是信鬼都不該信他的嘴!”

雁飛霄緩慢地眨了眨眼,問:“您打算讓哥去議事會?”

“八字沒一撇的事兒,我隻能儘量爭取。你哥的情況你也知道,他沒有異能去不了軍部,細皮嫩肉的又乾不來累活。最要命的就是他的個性,為人處事太自我,一點虧都不肯吃,你說我能給他安排去哪兒?唉!”

雁江重重歎了口氣,但隨即不知想到了什麼,卻笑起來,“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哥雖然沒有異能,但腦子好使人夠機靈,有想法有主見,看問題也非常全面,有時候我隨便問他點什麼,他的觀點都能一針見血。你也知道,他以前讀書的時候就厲害,樣樣都是第一。正好議事會缺乏新鮮血液,我打算讓你哥去試試。”。

雁江一說起雁風潯來,總是沒完沒了。雁飛霄安靜地聽,並沒有打斷。垂下的目光深不見底。

隻在雁江說要去親自把雁風潯逮回來的時候,雁飛霄才忽然很迅速地朝前邁了一步,表情淡淡地看著雁江:“爸,今天是我生日……而且很多重要人物到場,您還是不要怠慢了大家。”

“就因為是你生日,才要把他叫回來!這麼重要的日子他也敢缺席,像什麼話。”

“那我給他打個電話吧,哥哥總不會連我的電話都不接。”

這話讓人聽了,還以為雁家兩兄弟關係多麼親密無間。

至少雁江是這麼想的。

來找雁江的人越來越多,他確實沒有那麼多時間去操心雁風潯,想了想,點頭道:“行。那你跟你哥談談。”

雁飛霄對他笑了笑,摸出手機找到雁風潯的號碼:“我去外面那邊打。”

剛轉身,後面卻響起雁江的聲音。

“霄兒,我之前好像聽老湯提了一嘴,說你沒經過軍部審批就自己組了一支特戰隊?”

雁飛霄的肩膀不自覺地僵滯,片刻後才回頭:“對不起,爸爸,我隻是……”

“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我本來也打算等你成年後,就讓你接手軍部的事。你自己有本事練兵我還省心了!不過,凡事還得一步一步來,該過的流程不能落下。回頭你找你湯叔認個錯道個歉,再把缺的資料補過去,其他的我來處理吧。”

雁江走上前笑著拍拍他的肩,“行了,我得去應付那群老家夥,你聯係上你哥就讓他馬上過來。今天這頓飯,關係到他以後的人生,讓他穿得體一點兒……哦,這個倒不用提醒,那小子穿衣打扮還是很有一套的。”

雁江說完後,大步一邁,走得乾脆利落。沒一會兒,他就被那些早就想和他攀談的賓客們團團圍住離開。

而走到角落的雁飛霄卻仿佛不再是這場宴會的主角,他柔順的表情沉下,寡淡的色彩近乎融入陰影。

“明明是個廢物罷了,過的倒比我快活……”他看著手機上面雁風潯的名字,低低呢喃,“是不是也該吃點苦頭了啊。”

\

雁風潯看了一眼沒有信號的手機。

他十分鐘前給林樂山發的信息,現在旁邊多了個紅色感歎號。

並沒有發送成功。

他試著撥打電話,但打不出去。於是將手機放回兜裡。

周圍空無一人,萬籟俱寂,氛圍出奇的詭異。

雁風潯眯了眯眼,望向不遠處那片略顯黑暗的樹林,以及一圈醒目的警戒線,他抬腳繼續往前走。

半個小時前,雁風潯在林樂山異能的幫助下,成功溜號。原本想先回家洗個澡,哪知道隻是很尋常地抄個近路,就忽然迷失了方向。

這本來是雁風潯的公寓樓下最大的公園,平日裡不管白天傍晚總是有很多人進出往來。

但現在這裡一個人都沒有。

甚至,連螞蟻都沒有。

一切的不尋常都在提醒雁風潯,這裡有問題。

可是這時他已經走不出去了。

無論怎麼找,好像都找不到出口。每條路都仿佛是一樣的,繞來繞去又回到原點。

唯一不一樣的,隻有那條通往公園小樹林的石板路。但那裡看起來很危險。

除了恐怖片裡毫無理由喜歡往危險地帶跑的主角以外,應該隻有雁風潯才會在根本無法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朝一個肉眼可見就有問題的樹林走去。且心裡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

幸好此刻雁風潯是自己一個人,他走向樹林深處的姿態可謂閒庭信步。

如果林樂山也在,那麼他至少會在前一百米都一直哭著求雁風潯不要作死。

林樂山在十三歲那年第一次遇見雁風潯,並被雁風潯拽著衣領從五層樓往外跳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世上沒有任何一件事,是雁風潯這個瘋子不敢做的。

所幸,雁風潯有著比恐怖片主角們更好的運氣。他在走入樹林深處幾百米後,竟然看到了異能調查局專用的黃色警戒線。

這是個好消息。

調查局的異能警員們比鬼可愛多了,雁風潯充滿感恩地拉開了寫有“禁止通行”的警戒線,大步一邁——

吧唧。

死寂的安靜氛圍中,這個聲音出現得有些可笑滑稽。

雁風潯下意識退了一步,又踩出一聲“吧唧”。

他低頭,腳下的土壤比其他地方要更加黏膩柔軟。

是血。

不是一點一滴,而是一大灘。

它們來自不遠處,由無數根細小的涓流彙聚到一起,最後沉入土地中,變成猩紅的暗色。

雁風潯認為氣氛到了應該緊張的時候,不過他天生比彆人膽子大,果斷地又循著血跡往裡走去。

血流的儘頭,他看到了奇怪的畫面——

樹林的深處立著一道黑色的漩渦,它像是一扇活著的門,靠近它的一切事物,都變得扭曲,光被它吞噬。

雁風潯沒有再繼續往前。

不是他怕了,而是他看到,那黑色漩渦的邊界,站了一個人。

那人背對著雁風潯,面向黑暗的方向,勁瘦緊繃的背脊挺得筆直。

雁風潯憑主觀判斷對方身高大約一米八左右,身形比例很好,長胳膊長腿,挺肩細腰屁股翹,肌肉線條流暢勻稱又不過分突兀,氣質絕佳姿態挺拔,瘦而不柴,緊實但不魁梧。

雁風潯的目光下意識地停留了一會兒。

這種身材該怎麼形容呢。

反正雁風潯作為一個天生的gay,很難不多看兩眼。

對方雙手分彆握著把沾了血的長刀,兩臂自然垂落,遲遲沒有動作,像是在屏息等待著什麼。

就在雁風潯以為他在發呆的時候,那人瞬間爆發一股肉眼可見的強烈能量場,小臂青筋暴起,柔軟的發絲被卷入風中。他迅速抬手,招式就在刀口,蓄勢待放。

下一刻,整個人一躍數米,刀鋒錚鳴,還未來得及看見對手,長刀便已砍下。

咻,噹。

風呼嘯而過,男人收了刀。

雁風潯顯得有些迷茫。

雖然這人的動作利落乾淨,姿勢漂亮瀟灑,但他實在沒看明白……刀在砍什麼?

至少從雁風潯的視野,隻看到這個人在對著空氣廝殺。

但很快,雁風潯發現自己腳下的血好像變多了。

不是錯覺。

是真的有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從那人的刀口滴落,再流經那些細流,最後彙聚到雁風潯腳下。

他怔忪,意識到了什麼。

那漩渦裡不是無儘的黑暗,刀也不是在砍空氣。有什麼雁風潯看不見的東西,被那個男人解決掉了。

長刀回鞘,男人站在黑色的漩渦前,四面八方的風將他的頭發揚起,雁風潯看見了一張輪廓分明的側臉。

他閉著眼,纖長的脖頸借著揚起的角度微微繃緊,張開雙唇,急促地呼吸,好像乾渴的人亟待被澆灌,隻是沒有解渴的飲水。

看得仔細了,雁風潯又發現,這人似乎在發抖。

儘管身體震顫的幅度很小,但雁風潯認為自己沒有看錯。

“誰?”

一道銳利的眼神在瞬間鎖住雁風潯,帶著強烈的殺氣。

雁風潯立刻露出一副純良無害的笑容:“調查局的警官嗎?打擾您一下,我好像迷路了……”

“離開這裡!”

對方的表情再看見雁風潯的那一刻,忽然變得猙獰。看上去他相當驚訝,望向雁風潯的眼神可以用驚懼來形容。

就好像,雁風潯站在這裡,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

雁風潯表示無辜,他攤開手:“我也想離開,但這公園有問題。我走不出去。”

秦招面沉如水。

雁風潯當然走不出,因為這片樹林已經處於秦招的能量場當中。

相當於秦招用勢元創造了一種障眼法,所有從外面路過這裡的人甚至動物,都會下意識無視掉公園的存在,直到能量場散去。

這不是一種特彆的異能,隻要自身勢元足夠高,在經過長期的作戰訓練後熟練運用自身的勢元能量,任何異能者都能辦到。

可問題就是,秦招現在正處於勢元巔峰,他布下的能量場無人可破。

雁風潯到底是怎麼走進來的?!

難道這人的勢元比他還高?可能嗎?

秦招死死盯著雁風潯,試圖從雁風潯身上找出隱世高手的證據。

“警官,你彆這樣看著我,不然我老覺得你要用那刀砍我。”雁風潯略感緊張地捧住自己的小心臟。

怎麼看都不是什麼高手。

秦招蹙眉:“你先出去,到警戒線外面等我。”

“可我有急事,警官。”雁風潯好聲好氣地說,“要不這樣,就跟我簡單說一下怎麼能走出公園,我自己出去,不耽誤您工作。”

秦招看他往前走了一步,頓時一驚,他衝雁風潯吼了一句:“滾開!”

但隨即,他看見雁風潯已經踩在那灘血跡上。

秦招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凶什麼?”雁風潯不太高興,“是你把我困在這兒的,你有義務把我放出去。”

秦招現在已經沒有工夫去關心雁風潯到底怎麼進來的了,他張了張嘴,口乾舌燥地問了句:“你……沒事?”

“你希望我有什麼事?”

雁風潯的禮貌已經快要耗儘,但還是硬扯出一個笑來,“我儘量滿足你。”

如果他打得過秦招,在剛才那個“滾”字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動手了。

但雁風潯很清楚,自己衝上去多半就是送人頭,所以他忍了。

兩人乾巴巴地對視了幾秒。

秦招緩緩吐了一口氣,口吻有些奇怪:“不,沒事就好。”

說完,他眼睫不自然地眨了眨,竟然主動朝雁風潯走了過來。

雁風潯開始在心裡推測這人是不是作戰的時候傷了腦子——說話毫無邏輯,一驚一乍。現在又突然朝他走過來,說不定馬上就要發瘋把他殺了。

秦招在快要踩到雁風潯腳尖的時候,停下了。

他們之間的保持了一個不算很安全的距離。

隻要再往前走半步,秦招的刀就會碰到雁風潯的腰。他倆要是閒著沒事,甚至可以站在這裡數清楚對方有多少根睫毛。

雁風潯當然沒有心情數睫毛,但他發現秦招非常認真地看著自己,原本狠戾陰沉的表情也變得有些茫然。

這感覺有點毛骨悚然:“警官,我知道我長得不錯,但你這樣盯著我看還是有點——”

話還沒說完,忽然就看到面前的秦招身子晃了晃,然後直直朝他倒過來。

正好落到他懷裡。

“彆這樣彆這樣,我可不是隨便的人啊。”雁風潯生怕他的刀戳到自己,下意識地想要推開。

但碰到秦招手臂的一瞬間,他發現這人真是抖得厲害。

他一驚:“你受傷了?”

“你真的……沒事。”

秦招無力地往下滑了一下。

雁風潯單手把他撈起來,終於被煩到了:“一直問一直問,我看你就是盼著我有事。”

“聽著。”秦招靠在雁風潯手臂上,喘了喘氣,忽然道,“調查局辦案,現在,我要合法征用你……”

雁風潯很想說點什麼嗆他兩下,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聽對方把話說完。

秦招喘了喘氣,才繼續說:“征用你本人,背我出去。”

“我算是明白了,”雁風潯氣笑了,“你壓根兒也不是什麼調查局警察,就跟這兒占我便宜來了是吧。”

秦招沒解釋,隻說:“帶著我,你就可以走出這裡。”

“行。”雁風潯很果斷地答應了下來。

但他沒有背秦招,而是直接彎腰,用肩膀頂著秦招的肚子,把人扛了起來。

“唔。”秦招差點被他頂得吐出一口血,“換個——”

“就這麼著。”雁風潯扛著他,明知道秦招不舒服,還故意顛了顛,“難受也給我忍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