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經理去準備晚餐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白哉禮彌沒辦法勸說桃井五月。

在這方面的桃井五月十越挫越勇, 總是帶著挑戰烹飪的初心，樂此不疲地在除了正確道路的其他方向前進著。

白哉禮彌能夠找的對象隻有青峰大輝。

“什——”被白哉禮彌突然抓住手臂，青峰大輝感覺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在走在前面的其他人發現之前, 白哉禮彌將青峰大輝扯進了轉角處。

轉角過去的通道是分支, 道路收窄了點。

白哉禮彌將青峰大輝抓過去後靠著牆壁, 側頭看有沒有人跟過來。

被白哉禮彌帶著一歪, 青峰大輝調整著腳步跟著白哉禮彌並不快的步伐一起進入了拐角後，盯著抓在自己小臂上的手。

手心的溫度高過自己皮膚的溫度，有些熱。

這點熱意如同侵入了細胞般隨著血管從手臂流經大臂, 回到心臟處又被傳送到四肢百骸裡。

明明看起來像是雪糕, 為什麼有這樣的溫度呢？

青峰大輝不自覺地握拳。

白哉禮彌鬆開了手。

青峰大輝將手握著拳放在身側, 前傾著垂些視線：“怎麼了？”

聲音為了配合白哉禮彌的行動壓低。

散開在空氣中的磁性構成一種模糊不清的氛圍感。

白哉禮彌的呼吸頓了下，耳朵尖升起一點癢意：“晚飯有桃井幫忙準備。”

輕盈的，還在醞釀著什麼的氛圍瞬間落地變成了緊張。

“？不是，為什麼？”

“因為得讓經理做飯，說是能讓店家幫忙, 但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桃井要進廚房了。”

“在被開放了全部權限的條件下。”

由於桃井五月幾次“出色”的表現, 在做一些會大量食用的成果時，料理老師便將她安排到較為簡單機械的位置。

有效減少了組員及同班同學的受損程度。

但店家並不知道。

沒有親身領會到桃井五月的恐怖之處時, 料理老師也沒有想要會有這樣的存在。直到有一天親身試法。

那種不可置信瞳孔炸裂的表情, 出現在一位全校都認為溫柔得體的老師臉上。

給眾位學生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那天, 市來深深理解了愛德華蒙克的那副著名畫作——《驚恐》。

“要命。”青峰大輝一手叉著腰, 另一隻手撓了撓頭, “下午還有體能訓練。訓練完正是身體最虛弱的時候。”

“要是晚上吃到了她做的東西，很可能會厥過去吧。”

“沒辦法不參加嗎？不讓她參加也行。”說著，青峰大輝放下手看向白哉禮彌, “或者你在她的那份上做個標記？”

“是大鍋煮，所有人一鍋。”白哉禮彌搖頭。

“……糟。”青峰大輝緩緩吞了一口，“晚飯也不能不吃。真不能給教練組他們說一聲嗎？”

“桃井的“殺手事跡”沒有傳到教練組這裡嗎？”

“沒有，教練組裡好像隻有五十嵐教練知道，可是他沒來。”

“其他教練大概是曾經的料理老師那樣，就算被提醒，但沒吃過之前都不會信這個邪。”

一些如同“神跡”的事情，親身體會前都是會被質疑的。

“你有想到什麼辦法嗎？”腦中過了一轉，出現的都是小時候被桃井五月“毒害”的回憶，青峰大輝打了個寒顫看向白哉禮彌。

眼神是誠摯的求救。

“所以我想，要不你們找個法子拖住她？”

“下午我們隻參加一個小時，就要去餐廳準備了。”

“那家夥現在主要是教練組和二三年級那邊的。”青峰大輝抬眼皺了點眉頭思索，“你才是和我們最近的。”

“突然不找你而找她，沒什麼借口。”

或許以前有些方面可以找桃井五月幫忙，但和白哉禮彌配合得越發順利，一年級基本上都是找白哉禮彌解決問題。

比賽前戰術講解和對對方選手進行分析及針對時，是桃井五月的主場。但這個並不使用於日常訓練中的討論話題。

才講解完戰術，裝作聽不懂去找桃井五月，會被那家夥嘲笑後趕走的吧。

兩人對視著，動了腦筋狠狠想著卻依舊是腦袋空空地對視著。

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沒辦法後逐漸的認命。

“大不了就吃泡菜下飯吧。”青峰大輝歎口氣。已經開始感覺到口腔中的白味。天塌了一半。

“我爭取請他們做兩鍋吧。”白哉禮彌跟著歎口氣。

青峰大輝眼中的光恢複一些：“拜托了！白哉！”

……

灰崎祥吾隻是低頭回了消息，抬頭前面空了個位置：“那家夥呢？”

“被拉走了。”綠間真太郎回道。

大概是晨訓的時候一對一多了，對於青峰大輝的亂躥有一定的耐性。

何況拉走他的人用力並不算強。

綠間真太郎的視野跟隨了一下便移開。

“被拉走？被誰？”

“白哉桑吧。”赤司征十郎掃了眼幾人的表情，判定道。

“白哉？”灰崎祥吾將手機屏幕熄滅後揣進兜裡，“他們聊什麼？”

“等會看看青峰的表情就知道了。”

青峰大輝回來時候的表情很嚴肅，苦惱得明顯。

沒發生什麼好事。

得到這個結論的眾人失去興致，假裝無事發生。

……

無論怎麼委婉地說桃井五月不太會做飯，店家姐姐依舊是包容大方的笑，並不怎麼放在心上。

白哉禮彌隻好任性地希望做兩鍋：“有些人不太能吃辣。”

“哎呀，那真可惜。”店家姐姐眨眨眼，“我們的辣味咖喱可是一絕哦。”

白哉禮彌升起期待，糾結後還是搖搖頭：“我做不辣的吧，桃井那邊就拜托您了。”

“好的，的確是疏忽了不吃辣味的同學。”店家姐姐應著貼心給了台階，看見白哉禮彌鬆一口大氣的模樣，有些奇怪地歪了點頭，隨後看向桃井五月。

桃井五月正開心地哼著小曲清洗食材。

就算不會做，也有自己在，已經準備好的咖喱塊還能難吃到哪裡去呢？

這般想著，店家姐姐安慰著緊張的白哉禮彌：“不用擔心，我會幫忙的。”

料理老師第二次被拌菜“感動”到流淚前，也是這麼說的。

白哉禮彌將情緒掩藏在沒什麼變動的表情下，點頭：“麻煩您了。”

希望這次會有所不同。

咖喱在課堂上學過，在這裡的差彆隻是量更大了，食材和咖喱塊，甚至準備的水都按照比例增加就行。

好的是，飯由店家這邊準備，兩位經理隻需要用大鍋煮出咖喱就行。

看著白哉禮彌漂亮地處理食材，和桃井五月還算能夠接受的刀工，店家姐姐隻是認為白哉禮彌之前的話是將自己做比。

在確定桃井五月進程良好的同時，也會看看白哉禮彌的進度。

“原味的咖喱，可以再加一點神秘配方提味哦。”店家姐姐將準備的巧克力拿出來。

“巧克力嗎？”白哉禮彌有些新奇地看著，“什麼時候加進去比較好呢？”

“稍微再等兩分鐘。”

“好的。”白哉禮彌應道，看向自己的鍋，猛得想起來，“！！老師，您不用看著她嗎？”

“她做得很好啊。”店家姐姐說著，語氣帶著寬慰，“彆擔心，隻是咖喱啦。”轉過頭去，桃井五月那裡一切正常。

“看。”店家姐姐笑著，隻覺得現在的小孩做事認真，“彆擔心。”

可是桃井五月的料理，有時隻有在吃的那刻才能體會到威力。

白哉禮彌欲言又止，選擇加入巧克力努力做好自己這一鍋。

咖喱的烹飪時間並不是很長，很快就到了起鍋的時間。

將火關閉後，店家姐姐分彆嗅了嗅兩鍋。

“很不錯，都是很棒的咖喱。”眉眼彎彎，店家姐姐在誇人的時候更顯得溫柔，溫柔得身上似乎都有柔和的光環。

“那現在？”桃井五月很是愉悅，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將自己做的咖喱分享出去。

“彆著急，我先嘗一嘗味道，也許還可以更好呢？”

莫名的，白哉禮彌覺得自己心裡面的石頭落地了。

心情在兩句話中，像過山車般起伏。

店家姐姐分彆舀出一小勺放到試味道的碟子上。

原味咖喱的顏色金黃。在店家姐姐的幫助下，還加了一些調味用的香料。光是聞起來，氣息就已經比在超市中買的那些咖喱有更多的風味。

店家姐姐先是湊近確認氣味，給了白哉禮彌一個讚揚的眼神後嘗了味道：“嗯！非常不錯！”

“是可以上招牌咖喱的程度。”

被店家姐姐的笑容感染，白哉禮彌不由跟著露出笑，笑意在看著店家姐姐舀起桃井五月的咖喱時停滯了一下。

良心有點小痛，白哉禮彌仔細盯著店家姐姐的臉。

“我覺得這次是我做過的，最順利也是最棒的咖喱。”桃井五月看著店家姐姐，笑得甜美而自信，“這裡的食材很好，調料可以選擇的也很多。”

店家姐姐同樣先嗅了味道：“嗯，比辣味還多了些香氣。”

辣味咖喱的顏色要深一些，在白哉禮彌眼中更是鮮豔地發出紅光。

視線從鍋到試味碟上。

白哉禮彌看著那碟子裡的液體離店家姐姐的嘴越來越近。

抿下足量的一口，店家姐姐將手放下：“嗯，比起平時辣味咖喱的味道，還多了一些——”

像是被什麼電擊的特效擊中，店家姐姐震了一下身體挺得筆直，瞳孔渙散地放大。

身上光環消失，像是美好的品質正在褪色。

“……你還好嗎？”

桃井五月和白哉禮彌對視一眼。

“呼。”按住的暫停鍵鬆開，又成為播放鍵，店家姐姐回過神後前傾了一點身體，自然放鬆地站立，“不小心站著睡過去了，剛剛說了什麼？”

“哦，是要試這個咖喱。”

店家姐姐再次將試味碟送到自己的嘴邊。

“啊，是辣味咖喱，尾調還加入了一些——”

又被按下了暫停鍵，這次試味碟從手中滑落，被一直觀察著店家姐姐動作的白哉禮彌接住。

店家姐姐站著垂下頭，像是影視作品中沒有點亮的機器人。

將試味碟放到了桌上，白哉禮彌把蹭到手指上的咖喱清洗掉。

有那麼一點擔心會因為接觸而“受傷”。

“其他的調味料。”店家姐姐抬起頭，補足了之前的話語。

將白哉禮彌嚇了一跳。

“奇怪？我是怎麼了？”店家姐姐雙手捧著自己的臉，“真是失禮，竟然站著睡了過去。”

“沒關係的。”桃井五月接下話，表情有些混亂。

這樣的狀況還是第一次。

“我們要乾什麼來著？哦對試味道，奇怪，我舀出來了為什麼放在這裡？咦？我怎麼感覺已經嘗過了，嘴裡還有味道——”

店家姐姐抿了下嘴，再次關機。

“這鍋，都不能吃。”白哉禮彌伸手將鍋蓋蓋上了咖喱，也攔住在看見店家姐姐反應後想要自己試一試的桃井五月。

而白哉禮彌自己的好奇心，在桃井五月這裡是已經削成薄皮的狀態。

“可是這麼一鍋，不動的話太可惜了。”桃井五月看向鍋。

“不可以。”白哉禮彌回絕得堅定。

“你們怎麼了？”店家姐姐“開機”，“奇怪，我怎麼又睡——”

“先漱漱口，不要吞咽。”白哉禮彌將接好的水遞給店家姐姐。

店家姐姐後知後覺地看向桃井五月：“你在裡面，加了什麼？”

“台子上的調味料，我都加了點。”桃井五月說著，底氣有些不足，“就是，一點點，我想這樣味道會更濃鬱一些。”

“看，之前您也說有了其他的香氣。”

“香氣的確是。”店家姐姐應著，“可是反應有點大，如果能排除掉副反應，不失為咖喱料理的進步。”

桃井五月臉上是碰見知音的感動。

“？”白哉禮彌在心裡感慨著店家姐姐的高情商。

“不過這一鍋是不能給你們學院的其他人嘗啦。”店家姐姐說著，便將兩隻手按在鍋柄上，將鍋一口氣提起來放到後面的台子上，“留給我吧。”

“不處理掉嗎？”白哉禮彌看著店家姐姐臉上的微笑，突然覺得有點危險。

“不用，啊，放心，我們是不會給客人吃的。”

“……”

那是準備給誰吃？更加覺得哪裡有點危險。

白哉禮彌看向桃井五月。

“沒事，這次隻是會短暫睡眠而已。”桃井五月安慰道。

那是睡眠嗎？

店家姐姐心情有些震撼。

在看到白哉禮彌竟然被說服點點頭時，店家姐姐心裡的震撼提升了幾個量級。

調整了一下心態，店家姐姐道：“好啦，現在就安排將咖喱和米飯送到餐廳去，今天是你們先用餐。”

“好的，麻煩了。”

“麻煩了。”

咖喱危機算是勉強度過了。白哉禮彌鬆了一口氣。

看著平安無事吃完飯的眾人，心裡湧起一陣慶幸和感動。

第二天，旅館裡突然傳出了“會讓人神遊異世界的料理”的傳聞。

店員間諱莫如深，都不該大聲提及。

白哉禮彌和青峰大輝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桃井五月。

“真是一群膽小鬼。”灰崎祥吾嗤笑著，“試膽大會會被嚇得半死吧。”

“咱們合宿怎麼沒有試膽大會？真無聊。”

“明年會有的。”

青峰大輝慶幸的嘴角還沒有揚起就落下了。

“今年拿下全國大賽冠軍，明年日程會好安排很多。”赤司征十郎說著，對著眾人的笑意揚起一些，“必須贏下來。”

“這是自然。”

“當然。”

那種凝成一股勁的感覺，令白哉禮彌眼睛有些發熱。

睜大一些，似乎隱隱在無人身上看見什麼光。

很快就又恢複了尋常。

白哉禮彌快速眨了眨眼。

“可惜了提前買好的泳衣。”桃井五月在白哉禮彌旁邊歎了口氣。

“也不算可惜。”白哉禮彌輕聲回複，“反正明年也能穿。”

“明年可能就穿不下了。”

“……”不受控製的，白哉禮彌的視線下移了一點，又強迫自己盯著桃井五月的眼睛。

“我的話，也許還好？”白哉禮彌壓低了聲音，視線掃過另一邊正聊著什麼的其他人，暗自鬆氣，“我們還可以去約著遊泳。”

“玩水好像是一個不錯的，可以進行‘相田觀察’的機會誒。”桃井五月眼睛一亮。

那個富有特色的觀察，為了避免社死已經完全被用“相田觀察”特指了。

“要試試約他們去水上樂園或者遊泳池嗎？”桃井五月提議道。

“感覺不是很好約。”白哉禮彌將觀察的事情放在一邊，單純思索了一下五人一起去水上樂園玩的可能性。

沒有想到什麼可能。

“不過，隻約笨蛋的話或許簡單。”

笨蛋，桃井五月對於青峰大輝的特指。

“唔。”白哉禮彌思索了一下，依舊覺得過不了心裡的那道坎，“再說吧。”

桃井五月頗為可惜地在心裡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