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

助理教練還在對團隊跑位提出優化。

紫原敦出聲, 看向白哉禮彌。

汗水將額頭前的發浸濕，有些貼在了額頭上，有些糊在一起。

“要紮起來嗎？”白哉禮彌在口袋裡摸了摸, 找到備用的頭繩。

“嗯。”紫原敦的呼吸有些沉重。

汗水從臉側滑落。

白哉禮彌遞出頭繩。

“白仔幫幫我，我好累。”紫原敦的嗓音有些模糊，粘在一起像是撒嬌。

和場上猛烈進攻的炮彈形成極大反差。

“好吧。”白哉禮彌伸手比劃了一下，選擇繞到紫原敦背後再紮，“扯到頭發了告訴我。”

紫原敦應聲，身體朝後靠了一些, 依舊是放鬆前傾的姿態。

白哉禮彌意識到助理教練的聲音停下了，好奇地看向他。

助理教練乾咳一聲, 繼續用磁板作為球場講解。

入手的頭發有些潤，白哉禮彌伸手將紫原敦耳側的頭發合攏在後，又從前撩起前額的劉海。

紫原敦第一次露出了光潔的額頭。

坐在旁邊好奇的青峰大輝也不裝了, 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朝紫原敦看去。

“咳。”助理教練咳了一聲提醒。

青峰大輝沒有反應。

“青峰，認真聽。”

青峰大輝慢吞吞地坐下了。

“慫包。”灰崎祥吾哼了一聲。

青峰大輝想要反駁, 卻不知道從何反駁起：“你不好奇嗎？”

灰崎祥吾沒有應，隻是明顯地翻了個白眼。

白哉禮彌將手中的頭發用發繩繞了兩圈，剩餘出了一截, 頓了頓，還是狠心繞了第圈。

“疼嗎？”

“不疼。”紫原敦小臂搭在腿上, 雙手交握。

白哉禮彌側了點視角想要看紮起的高度，餘光注意到紫原敦的手。

手似乎顫抖著。

細看過去，是紫原敦的雙腿踩在地上抖動著。

頻率快, 如同細密落在地上的豆子。

“紫原君。”白哉禮彌附身，壓了些聲音問道。“還好嗎？”

“嗯？”紫原敦的頭偏了些，有些不太習慣地側過頭看向白哉禮彌。

少女的側臉像是隻靠近的貓咪。眼中有些擔憂, 如同夏日清爽的檸檬汽水讓過熱的大腦愜意下來。

紫原敦垂著眼朝前靠近，像是為了聽清白哉禮彌說的話。

白哉禮彌正要開口，但紫原敦近了些後，對方還未平複下的呼吸跟著近了，連同著皮膚散發的溫度也近了。

空氣瞬間有些熱起來。

白哉禮彌壓低聲音配合道：“你的腳，感覺還好嗎？”

“累。”撩開後的頭發沒有阻擋，耳朵聽聲音便更加清晰。連同呼吸都聽得清楚。

或許聽見呼吸聲隻是錯覺。

紫原敦眼皮抬了些又垂下，身體的疲憊在此時讓自己想要靠在白哉禮彌身上。

但赤司說過不行，要保持友好的距離。

赤司真的好麻煩，這也要管。

感覺更加煩躁，紫原敦皺起眉，像是有些難受。

“果然勉強了嗎？”白哉禮彌視線落在紫原敦的腿上，有些懊惱自己怎麼沒有相田麗子那種一眼就能看出肌肉狀況的技能。

“我可以碰一下你的腿嗎？”

“嗯。”紫原敦應了一聲，視線跟隨著白哉禮彌的移動而轉動。

白哉禮彌頓了下來，伸手搭在紫原敦的小腿上。

顫抖此時平息了下來，卻依舊有不自然的抖動。

疲勞度的餅狀圖展開，顯示疲勞的部分占了快四十，而輕度疲勞也占了幾乎十的畫面。

身體已經拉起了臨界的警報。

高大的身體擁有超乎體型印象的敏捷，但保持這樣的敏捷給身體帶來的負擔也遠超於尋常。

這邊的動靜也吸引了其餘眾人的注意力。

“怎麼了？”助理教練講完後是最後調整時間，走到白哉禮彌旁邊跟著蹲下身。

“疲勞度過高，建議換下來休息一下。”

“我沒問題。”紫原敦開口道，看著白哉禮彌的發頂，抬起手。

“我看看。”助理教練和白哉禮彌交換了個位置，紫原敦的手跟著落在了助理教練的肩膀上。

“？”

“……”紫原敦拍了拍助理教練的肩膀，“我沒問題的。”

這種不太符合教練和部員的姿勢，讓助理教練奇怪地看著紫原敦。

這位助理教練平時就和學生們走得近，倒也沒問題地繼續伸手搭在紫原敦的小腿上，將幾個點捏了捏：“肌肉放鬆，感覺怎麼樣？”

紫原敦眨了眨眼：“感覺沒什麼力氣，沒有特彆大的問題。”

助理教練應了聲，又捏了捏紫原敦的腿，輕拍上面的肌肉：“按照你平時的那種打法還可以，但上一節的那種不行。”

“肌肉疲勞，再那麼高強度運動，之後的訓練會參加不了。”

“哦。”紫原敦應著，“平時那樣也很累。”

助理教練遞去一個“彆說胡話”的眼神，繼續說著，“下一小節你還是先休息。”

紫原敦沒有應，看向了赤司征十郎。

赤司征十郎此時已經站在助理教練旁邊：“緩一會吧，今天的打法需要積極一些，第四節再上。”

紫原敦依舊沒有應話，轉而看向白哉禮彌。

“？”

赤司征十郎和助理教練一齊看向白哉禮彌。

“？？”白哉禮彌站得有些僵硬，“怎麼了？”

助理教練又看向紫原敦。

赤司征十郎依舊看著白哉禮彌，眉眼放鬆似乎有安撫的笑意：“會贏的，彆擔心。”

其實對於練習賽沒有那麼在意輸贏的白哉禮彌下意識應了聲。

“我還是上場吧。”紫原敦看向赤司征十郎。

“他們已經開始適應節奏了，下一節我會打亂，等你第四節上來，還需要你撐起節奏。”赤司征十郎看著紫原敦，“現在先好好休息一下。”

紫原敦點點頭應下，格外認真的樣子，讓覺得練習賽隻是練習賽的助理教練都有些愣神。

隻覺得這不是往日的紫原敦。

同時還有些“他終於覺醒了”的感動。

雖然這股感動很快就在後面的訓練賽裡消失了。

“麻煩您了。”赤司征十郎朝著助理教練點頭，像是托付。

“好。”助理教練應下。

不知道兩人打什麼啞謎，白哉禮彌坐在了紫原敦的旁邊。

而看著赤司征十郎和剩下人上場的助理教練眼神裡有些後知後覺的疑惑，還是先示意裁判換人。

沒有什麼存在感，但切實坐在一側看了很久的二年級壓力頗大地上了場。

“注意籃球的位置。”赤司征十郎朝他說道，“跟著我的節奏。”

“好。”

明明是學弟，身上的氣勢卻比虹村修造還要銳氣一些。

二年級回答得有些局促，過了會才又補了幾句給自己找氣勢。

助理教練看著幾人上場，氣勢的差異讓人一時間分不清隊伍裡到底誰是一年級誰是二年級。

部署已經傳達，助理教練蹲在紫原敦前：“我幫你放鬆一下吧。”

“我能學嗎？”白哉禮彌看向紫原敦靠近自己的這隻腿。

“當然，就是簡單的放鬆。”

白哉禮彌又看向紫原敦：“可以嗎？”

紫原敦點點頭。又覺得手心癢癢。

白哉禮彌跟著蹲下：“失禮了。”

說著上手。

“緊張和過度疲勞的時候，這一塊就會變得很硬，緊繃著很容易受傷。”

“是這裡嗎？”白哉禮彌上手，有些緊張地試探性捏了捏。

隨後捏了一下自己的小腿肚子對比。

說不清是肌肉緊張還是肌肉的差距。

“對。”助理教練看著白哉禮彌的動作，有些奇怪地多看了兩眼，“從上到下，將掌心這樣空著拍擊。”

“在手部乾燥的情況下，不要隨便去揉。”

“會讓肌肉更緊張嗎？”

“沒有專門的油揉不動，還會摩擦得很痛。”助理教練說著，將自己的手移動過來，“然後，用指節和大拇指來發力這樣。”

兩人一教一學，就在紫原敦身上開始教學和實驗。

坐著的紫原敦欲言又止，紮起的頭發露出耳朵有些泛紅：“白仔。”

“怎麼了？”

“我可以先把頭發放下來嗎？”

“你現在頭發都濕了，脖子上也都是汗，先用毛巾擦一擦。”白哉禮彌抬下頭示意紫原敦搭在一側的毛巾。

“哦。”紫原敦將毛巾展開，搭在了自己的頭上。

正好能夠蓋住耳朵，也遮擋住側面的視線。

“哪裡不對勁嗎？”白哉禮彌問道。

“動作太輕了，推不開。”助理教練揮揮手讓白哉禮彌讓開位置，“你得像這樣。”

紫原敦將腳抽了回去。

“弄疼了？抱歉。”助理教練身體朝前晃了一下，“我讓人去找找，這裡應該準備了滾軸，你可以自己用滾軸放鬆一下。”

雖然幫忙了按摩，但助理教練的工作更加重要一些。

也不想觸到上野教練的黴頭。

“好，謝謝教練。”紫原敦點頭應著，拍了拍自己身邊的椅子示意白哉禮彌坐下。

場中是由赤司征十郎主導的比賽。

通過傳球調動著跑位布置下戰術，隻是補上的二年級並不太熟悉，重新摸索他的速度和位置稍微廢了些精力。

紫原敦將搭在頭上的毛巾拉下來，看了場中一會轉頭問道：“白仔喜歡做經理嗎？”

“還好吧。”白哉禮彌看了一眼團隊連線上的數據。

赤司征十郎和二年級學長間的聯係正在一點點增加，受到限製的個人數據也在逐漸展示出來。

“你呢？喜歡打籃球嗎？”

“不知道。”紫原敦盯著白哉禮彌的眼睛。

那雙眼睛看起來有些放空，但精神卻集中著，壓些眉的專注著。

睫毛是微微翹起的弧度，眼型很可愛。

令人好奇她看見的是怎樣的景象。

又有點羨慕此刻被她仔細看在眼裡的人。

“嗯？”

“小學時候被體育老師拉著打籃球，就開始打了。”紫原敦動了下腳，“他說我這個身高不打籃球可惜了。”

“的確是會這樣呢。”白哉禮彌應著，記下看到的數字後收回精力，看向紫原敦。

表情已經從那種勞累的狀態轉變成有些放鬆樣子。

紮起頭發讓腦後多了個小揪揪，很可愛。露出飽滿的額頭和眉眼又顯得很乾練。

是沒見過的紫原敦。

“紫原君身體素質也很好，不打籃球的確會令人可惜。當然，是在你自己不討厭的情況下。”

“我不討厭籃球。”紫原敦回道，“隻是覺得，籃球挺簡單的。”

“簡單？”

“天賦決定的運動。”紫原敦轉過頭，垂些視線對上白哉禮彌的眼睛，“有身高就行了。”

白哉禮彌聽著紫原敦語氣理所當然說出的話，心裡有些怪異：“技術也很重要吧。”

紫原敦沒有應，隻是緩緩將視線移開，看向場中：“隻有赤仔，但赤仔不一樣。”

場中十名選手，明顯能夠看出赤司征十郎的身高處於低點。

“因為赤司君技術很好。”白哉禮彌點頭，並將赤司征十郎劃到自己的論據中。

紫原敦視線瞥了白哉禮彌一眼，依舊沒有接話。

這種不認同便不說話的態度明確，讓白哉禮彌有些無奈。

“白仔的天賦在這裡。”紫原敦說著，伸出手指朝前點了下白哉禮彌眼尾的位置，複又指向自己的腦袋，“赤仔的天賦在這裡。”

“還是天賦決定的。”

正在白哉禮彌思索著要不要把五十嵐和相田麗子那個上下線理論說一說的時候，幫忙拿來的泡沫滾軸到了。

紫原敦臉上道謝地接過，起身在一側去放鬆。

對話有些不清不楚的結束。

白哉禮彌感覺自己抗拒著天賦論的說法，卻不知道自己這種下意識的拒絕從何而來。

明明硬要說的話，自己若是沒有這麼個天賦技能，也沒資格坐在這裡，看著一軍們的天才打籃球。

可若歸到天賦，又覺得哪裡不舒服。

也覺得這麼認為的紫原敦，是不對的。

白哉禮彌很難形容自己內心的這種彆扭感，思索了幾秒依舊沒有找到根源和合適的解決方案，隻好先將其拋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