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予司馬光靈感的,是班固的那句“末年遂棄輪台之地,而下哀痛之詔,豈非人聖之所悔哉!”
雖然班固就在這麼個犄角旮旯裡提了一嘴,但是他還是實打實地寫了呢,這不用來借題發揮豈不是太虧了,統統安排上!
細讀《輪台詔》原文,就會發現,這謠呢,造了,但沒完全造。
漢武帝在輪台詔之中確實還是“哀痛懊悔”了一把的,就是懊悔的深度與真實想法和班固一次修飾,司馬光二次創作之後大眾普遍以為的有那麼億點點的差距罷了。】
劉徹被天幕這麼說了之後反而被激起了好奇心。
你彆說,他還真挺好奇,未來的自己能夠通過這個放棄千裡之外的屯田而發散懊悔出什麼來。
而且如果自己真的有所遺憾和後悔,那豈不是如今知道了,正好可以在未來規避一二?
倒也還不錯。
劉徹洗耳恭聽。
【據洗腦包說,漢武帝在《輪台詔》之中深切地痛陳自己數十年來的既往的征戰殺伐,這話倒也沒錯,就是這既的往實在有點短。
《輪台詔》之中實際提及的戰爭,隻有征和二年,也就是《輪台詔》發布的前一年,李廣利再次出擊匈奴大敗,投降匈奴的那一場。
他真的,我哭死,明明在說西域的屯田,他甚至連大宛都沒記得提一下。】
劉徹:???
廢話,之前一直都是勝利,他為什麼要後悔?
當然是要單獨寫詔令表功的啊!
也許大宛之戰所付出的代價的確遠在自己的預期之外,但天幕雖隻有隻言片語,他卻也早已斷定,那必定是一場一旦開打便絕不容放棄的戰役。
最終的勝利方又是他大漢,他為何要懊惱?
沒能將損失控製在他預期之內那是將領的鍋,跟他可是半點關係都沒有的。
確信。
【算了,還在指望什麼呢,他甚至隻總結批判了一下戰敗的李廣利與無功而返的馬通那一路出戰時機的不合時宜,實際上,征和二年那次出擊,還有一路順利進軍至浚稽山斬首甚眾的漢軍,劉徹對此那是一點沒想起來要在詔書中寫啊。
懂了,反省了,但是隻反省了前一年戰敗的那一半。】
雖然跟自己關係不大,但是提到匈奴,那霍去病可就不困了。
這後世的那些人都什麼毛病?
人家斬首甚眾,為什麼要跟戰敗的人放在一起反省?
他們陛下才不是這麼不講理的人呢!
如果其他人聽了,可能會有一瞬間的恍惚。
驃騎將軍這得是喝了多少斤酒啊,醉迷糊了吧,說出這種話。
【就這麼點有限的篇幅,劉豬豬他還不忘大段分析占卜及結果,什麼大漢的占卜結果非常吉利啊,什麼匈奴那邊的俘虜說匈奴占卜出來大漢有個將軍不吉利之類雲雲。
隻能說,豬豬高舉封建迷信大旗不動搖
啊。
在求仙問道上,咱劉豬豬是認真的。
並且表示,他明確詔令不要深入,但是李廣利還是深入了。
計謀、占卜和吉兆全都與事實相違背,那這是誰的問題呢?】
那當然是李廣利的問題!
劉徹果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論。
且就先不論那些占卜了,畢竟天幕說得好,要那個什麼科學,淺淺賣給天幕半個面子。
畢竟天幕雖然一直說世上沒有神仙,但是占卜還是不一樣啊。
單就說朕都已經不要讓他深入了,結果他還深入匈奴腹地,讓漢軍損失慘重,那當然是主帥全責!
李廣利也真是的,能力不行就算了,運氣竟然還如此不吉利!一定是他擾亂了我大漢的氣運!
漢武朝其他人:……
這才對味,是他們家陛下的風格。
【劉豬豬分析完畢,表示十分沉痛,“貳師敗,軍士死略離散,悲痛常在朕心”,那麼,他悲痛之後思考出來的措施是什麼呢?
按照司馬光建議將土地歸還給西夏的騷操作,可能劉豬豬高低得退個地才行。
不過很可惜,司馬光的筆管不了劉豬豬這個活人,漢武朝嘛,肯定不會按照宋朝文人的劇本走啊。
劉豬豬深切反省,為什麼現在越打越窮,一方面是國內沒糧,一方面是因為缺馬。
《輪台詔》的最後,漢武帝命令郡國二千石各上進畜馬方略補邊狀。
至於蓄馬補邊是為了什麼?你要非說是為了和平,那我也沒話說。】
劉徹:……
好一個“為了和平”。
這話饒是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接。
但是未來的自己都已經給他趟了這麼多雷了,他可萬萬不能浪費。
既然知道沒有馬戰爭收益不高,那還是得悠著來。早早就蓄馬補邊!
還有:……
那司馬光什麼毛病啊,自家人浴血奮戰才拿下來的土地,送還給彆人?
想都不要想好嘛。
如果真的覺得愧疚,那就把他們的王都一起打下來,大家都是一家人了,還談什麼還不還的呢。
【而為什麼司馬光費勁巴拉地不惜從《漢武故事》中取材,無中生有,也要給劉豬豬扣上個幡然悔悟的帽子呢?
那當然是為了自己的政治需要。
宋代文人一貫喜歡借古喻今,漢唐從來就是重災區,漢武帝那更是重災區中的重災區,司馬光寫《資治通鑒》的本意更是為了勸諫皇帝,簡而言之,全是私貨。
雖然宋神宗跟漢武帝的確不是一個level的,但是王安石變法之中的富國強兵的政策實際上跟漢武帝時期的斂財於民而用兵於外的策略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作為“征伐四夷為後”最忠實信徒的司馬光當然是不能接受的。
他當然希望作為自己“例證”出現的漢武帝可以幡然醒悟,最終放棄“變法”,
豈不是對於宋神宗而言更有說服力?
如此這般,《通鑒》之中的劉豬豬形象便躍然於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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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早就知道司馬光是這個意思,但是趙頊還是沒忍住沉默了片刻。
劉徹:???
所以你勸諫自己的君王,攻擊自己的政敵,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他也是你們Py中的一環是嗎?
【對於《輪台詔》,宋人林慮在編纂《西漢詔令》之時,對於這篇《輪台詔》就客觀了非常多,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這篇文章的本質,並將此詔令命名為《詔蓄馬補邊詔》。
認為漢武帝根本就沒想徹底改變用兵於外的方針,隻是跟元朔元年,元狩二年一樣,不過是根據情勢對於具體軍事部署做出了暫時收縮的調整而已。
不過是還沒來得及等到下一次擴張,漢武帝就駕崩了而已。】
啊,那不然呢?
漢武朝的官員雖然各個都是人精,但是他們一時之間不明白是不是因為這次天幕出現的時間太晚了,把他們的思路都聽迷糊了。
對不起,但是真的,他們聽到現在也沒聽懂,是什麼讓你們後世人如此堅定不移地在看到這個什麼詔令蓄馬補邊之後還認為他們家陛下是真心想要消停下來的?
這不是為了下一次打仗在做準備嗎?
這流程他們可太熟悉了。
【司馬光隻能說,被西漢啪啪打臉。之後漢朝對於匈奴對於西域那根本沒消停就算了。
實際上,等漢武帝去世之後沒有多久,被漢武帝拒絕的“輪台屯田”事件又被霍光拿出來炒了冷飯,霍光大筆一揮,“用桑弘羊前議”,所以最終西漢還是跑到輪台去屯了田。
不巧,正是在司馬光認為“革除漢武帝弊政而後世稱明”的漢昭帝年間。而他所說的漢昭帝時期用賢良文學的建議罷除了鹽鐵、傕酤、均輸等法,也是他的一廂情願。
是,沒錯,霍光為了搞事情,特意召集了一批賢良文學來做《鹽鐵論》打擊政敵桑弘羊。
但是鹽鐵大會的結局並沒有按照司馬光所說,罷免鹽鐵等種種製度,唯一的成效就是“罷權酤官”而已。
並且還有個附加條件,也即雖然罷免了傕酤,但是要要對酒每升強行征收四錢的酒稅。
可真是驚天動地的改變呢,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的那種。】
霍光:……
劉弗陵:……
這種朝廷中央掙錢的大好事,他們怎麼可能傻了吧唧地拱手送人?
這個什麼司馬光不會是地方諸侯國的官員吧?
不對啊,之前好像聽說那個宋朝是不是沒有諸侯國來著?
不確定,但也懶得再翻與宋朝有關的片段。
劉徹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合著你們後世的文人搞了半天,他大漢還是在輪台屯田了,那你這個一番又是罪己詔又是轉折的,真的不尷尬嗎?
他要是真的為了輪台屯田罪己了,你覺得他霍光能這麼快就跑到輪台去屯田嗎?
【這些除了我們翻曆史書自己就能看見之外,與司馬光同朝代的王應麟就曾表示昭宣二朝基本上都遵循了武帝的法度。
漢武帝的大致方針更是被漢宣帝繼承,漢書中也有類似言語,比如:“宣帝時修武帝故事”。
而漢宣帝總結的漢家製度是霸王道雜之,考慮一下他所處的時間,總不能說的是無為而治的漢初吧,他所用的方法是誰確立的製度,一目了然。】
劉徹對於武帝故事這四個字,人都已經聽麻了。
是個漢朝皇帝就可以提一嘴武帝故事是嗎?
不過好在這次的對象是那個將他大漢推到最巔峰時期的那個曾孫來著是吧。
那聽起來還是很暢快的。
【不過是什麼能讓漢武終極黑粉的司馬光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誇上一句的呢?
那還得看漢武朝的用人。
對此,司馬光也無法違心地視若無睹,隻能承認漢武帝的確“聰明善斷,善用人”】
劉徹冷哼一聲,他善不善用人還用你來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