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鷗外的言下之意有讓他跟他們接觸並嘗試做朋友的想法，假如這裡的古沢仟島真的是個16歲的孩子，那可能確實會心軟。

畢竟以外界的眼光來看，古沢仟島是個面冷心熱的孩子，聰明程度甚至令成年人都感到驚訝，而且相比起中原中也又更多了幾分對人性的警覺，森鷗外會采取相同話題的懷柔措施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可惜古沢仟島並不想多說，乾巴巴地應了一聲後就沉默不語，森鷗外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嗯……嗯？

就在氣氛凝固的時候，中原中也終於收到通知過來了——大概是通過短信聯係的，手裡握著手機，一隻手徑直地推開了門，目光很快落在兩人身上。

“仟島！”他趕緊上前，確認古沢仟島隻是大病初愈，臉色略有些蒼白外，沒有其他狀況，明顯鬆了一口氣，轉頭看了一眼森鷗外，“你們剛才在說什麼？”

那個奇怪的氣氛，饒是他都直覺哪裡不太對勁。

“沒什麼，說了一會森先生養子的事。”古沢仟島微不可查地也鬆了一口氣，終於不是隻有自己面對這個老狐狸了。

不對，好像中也過來情況更糟糕了啊？！老狐狸這不是直接轉移目標了嗎？！

古沢仟島鬆的那口氣又被吸了回去，猛一抬頭，中原中也已經把說好的報酬交到森鷗外手上了，甚至還當著他的面直接欠了個人情。

“不行，”他驟然出聲，鈷藍的眼眸裡充滿了對森鷗外的警覺，甚至直接乾涉了中原中也剛才的決定，“按照黑市上的平均價格，中也已經給了你相應報酬以上一倍多的錢，再讓他欠下一個人情……森先生，想宰客，尤其是宰羊，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

哪怕前綴條件增加了很多，但誰知道這老狐狸舌燦蓮花後，中原中也會不會被以理服人然後酌情答應啊！

真是警惕，不過這倒一點也不意外。

森鷗外瞥過來的眼神裡帶著欣賞，扭頭對上中原中也惱怒的目光，笑道：“不好意思，下意識就——一些不太好的從業習慣而已，我當黑醫，尤其是這幾年，得罪的人有點多，不用點小手段實在很難存活下來。”

“哈？港口黑手黨甚至不派人負責保護給首領治病的醫生？那可真是缺人缺得心酸啊。”中原中也冷嘲熱諷道，語氣還帶了些被對方欺騙的惱火。

森鷗外沒有被這嘲諷打擊，隻是笑了笑說：“做下屬的還是會體諒一下老板的難除，畢竟現在哪裡都是急缺人手。”

“哪怕這種情況是用人命堆出來的嗎。”中原中也臉色不善，隱約有考慮要不要以直接乾掉主治醫生間接達到殺死對手首領的想法。

但那也隻是一瞬的想法而已，混亂時刻殺死救治的醫生本就不符合人道主義，中原中也同樣沒有到遷怒所有人的地步，他要殺也是直接殺掉罪魁禍首——這會給羊招致危險，因此他遵循自衛互助的原則，也一直沒有動手。

古沢仟島翻身下床，站起來時有意阻隔開了森鷗外的視線，站在中原中也斜前方，朝他微微點頭，“既然如此，要是讓有心人看到我們在這，想必森先生你的處境也會很尷尬，那麼我們也不多打擾了。”

快走快走，多待一秒都覺得這人的眼神要吃人了。

古沢仟島心裡直冒冷汗，森鷗外意味深長的目光看過來時尤其。

“好吧，走廊儘頭有個小門，從那邊出去一般不會有人注意到。”他沒有再堅持，點點頭指了一條路給他們，“下次可要注意身體，最好適當放鬆一下，一直精神緊繃的話很容易過度疲勞的哦。”

兩人沒有回答，徑直邁步離開了診所，森鷗外連眼神都沒有望一眼，努力做到“撇清關係保全自己”這點，沒人看到他轉身流露出的悚然笑意。

回到熟悉的地盤後，古沢仟島才勉強鬆了一口氣。

“仟島，你好像在面對那個醫生時非常緊張？”中原中也不理解地問。

森鷗外現在在他眼裡估計還是偏向善的敵方醫生。

古沢仟島心累地歎了一口氣，“森先生他……總是給我一種老謀深算的感覺，說話的時候也是，我不喜歡跟這種太聰明的人交流。”

說什麼都怕暴露信息然後一不留神就被誆了。

中原中也回想起自己差點欠下個人情的事，也反應過來大概是個擅長騙人的家夥，鄭重其事地點頭，“是啊，總覺得不知不覺就會跳進陷阱裡。”

“不過，仟島原來你也有不喜歡的事啊，我還以為你什麼都覺得可以接受。”他看著對方笑了笑，有點看笑話的戲謔意味。

“當然了，隻不過一般來說也遇不到這種……會給我很強烈的老謀深算感的人，”古沢仟島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就算有時候跟一些組織的談判專家相處，我都覺得他們沒有那麼惹人厭。”

他們之間起碼還有一個不太穩固的利益供求關係，無論是情報、金錢還是一些恩怨糾紛，總歸都還在正常範疇，森鷗外那種是字裡行間都有種如沐春風地算計你的可怕。

“中也以後要是找搭檔，我還是覺得對方應該要聰明點更好，感覺你很容易被一些低下限又聰明的家夥道德綁架啊……最起碼還有人能讓你清醒過來。”

說的就是太宰治，但古沢仟島不得不承認，自己雖然害怕這種劇本精級彆的角色，但仍舊有幾分濾鏡在，哪怕真的性格很欠——分分鐘讓他想起親戚家一個又裝又機靈的小鬼的那種——誰讓他真的聰明呢。

他自己自認是沒辦法做到走一步想一百步的，現在看起來聰明也隻是靈魂年齡跟實際年齡不匹配，成長到一定歲數就會泯然於眾了。

中原中也聽到古沢仟島的話，不由得沉默一陣。

他都差點忘了，羊裡有一條規定，成年後的成員可以選擇留下或離開，但多數成員都會選擇離開羊自尋出路，很少有繼續待在這個團體裡的人。

羊的每個人都在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也是，但那也得是在查清楚身世之後才行，這層迷霧一直籠罩在他眼前，讓自己跟其他人有一層無法突破的屏障。

就算是自己相處得最好的古沢仟島，對方不像被那層迷霧阻隔的人，可直覺告訴他，那是另外一種無法突破也無法理解的障礙，他能看清拉住自己的手，但視線再想看清什麼，就完全陷入朦朧裡。

——偶爾中原中也也會產生一種“眼前的人真的是古沢仟島嗎”的可怕想法。

“這樣啊……仟島你是已經決定成年之後就直接離開羊了嗎？”中原中也問。

“應該是吧……等過完生日之後就會離開了。”古沢仟島說著，自己在心底算了一下時間。

根據年齡差來看，自己成年後中原中也剛好十五歲，到時候羊如果還是做出了那種事，確實隻有解散這一條路了。

他自己從中乾涉了很多東西，成員想道德綁架誰那是一點都不允許發生，現在中原中也在羊裡比原著更加具有威嚴，而且因為有兩個異能力者，羊的處境也沒有那麼危險。

但也正是因為自己這個多出來的異能力者，或許森鷗外使用的方法會與原來有出入，離間中原中也和羊之間的關係，遞上一把合適的刀的成功率要低許多，除非他發生什麼事情，加強他離開羊的決心。

古沢仟島停下腳步，低頭思考片刻，抬眸和那雙截然不同的湖藍色眼睛對視，欲言又止幾秒，張口道：“中也，假如有一天……你想離開羊的話，那就離開吧。”

“這話是我對你說才對，”中原中也凝視古沢仟島的眼神帶著一絲明悟，“仟島，我不知道羊曾經到底是什麼樣，但既然你已經這麼決定了，也不要有所顧忌。”

“——我已經足夠強大了，才不會委屈自己做什麼。”

“不，那不一定。”古沢仟島語氣鏗鏘，看著中原中也的眼神也瞬間轉換成擔憂和不讚同，“中也的強大毋庸置疑，可隻要你是人，是人就會有弱點的。”

包括之前不小心中招被藥物迷暈，如果當時沒有自己處理掉所有敵人，羊的成員也記不清發生了什麼，這個弱點在未來就招致了麻煩。

白瀨不知道中原中也的弱點，那麼以後的變化就不確定了。

中原中也額頭上的青筋隱隱跳動，“你這家夥——有時候是真的不聽人說話啊！”

“行了！隨便你怎麼想吧！我已經跟成員說過你沒事了，再見！”

古沢仟島揮揮手，站在原地思考半天，還是覺得需要再觀察一下其他成員才行。

——今天中原中也也依舊沒有動搖古沢仟島對自己的奇怪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