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改變古沢仟島隻是下意識認為自己被懷疑了,但眼下談信任問題沒有意義,他蹲下去,把最靠近自己的還活著的人翻了個面,凝視著沾滿臟汙血跡的敵人。
“你有十五分鐘的時間來思考,要不要出賣雇主,”古沢仟島忍著鼻尖的腥味,微微蹙眉,“這十五分鐘的時間過後,你絕對會死,趕緊說出來還有搶救回來的可能。”
這些人跟羊沒有什麼利益糾紛,一般來說是不會把主意打到有異能力的組織上,但他們同樣是出了名的要錢不要命,是個成員流竄性很強的團體,有什麼人要散播什麼消息,或是打聽東西,多少會先考慮這群人。
不過既然有活著的機會,應該不會有人能拒絕。
“……”
對方明顯動了心,但還沒等他張口說出什麼,一道詭異的光就從他嘴裡迸發出來,古沢仟島如臨大敵,迅速退身遠離。
還沒等他退開多遠,那抹光芒在眨眼間熄滅下去,而剛才準備說話的人,包括痛苦呻/吟著的重傷的人,都已經七竅流血身亡。
——是一種異能力創造的牽一發而動的一種滅口方式。
“什麼?”古沢仟島隻隱約聽到這個不清不楚的音節,上前再次確認都被滅口後,面色淡然地走到窗前。
“……線索中斷了。”中原中也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背後的人想做什麼?”
看剛才那人的情況,甚至沒有意識到他們都中了異能力埋下的攻擊。
古沢仟島搖搖頭,緊繃的神經在鬆懈後有些難以言喻的無力感,連樓梯都懶得走了,於是朝中原中也伸出一隻手,想讓他像之前戰鬥一樣把自己帶到樓下去。
“可能就是想試試能不能離間我們中的一個,然後等關係明顯惡化後再跳出來招攬吧,異能力者對一些組織來說,能有一個長於戰鬥的,都能在一片區域裡稱王稱霸了。”
雖然他猜測情況並不像表面那麼簡單,說不定是誰在背後的背後還當了一次推手。
算了,搞不懂……要是真搞懂了,反而讓他更心驚。
中原中也狐疑地看他一眼,伸手拉住他後用異能力裹住對方,直接走捷徑從樓上落回地面,才開口問道:“這件事難道就這麼結束了?”
總感覺好像有種力氣使錯地方的草率。
古沢仟島在地面上踉蹌了半步後站穩,聞言瞥了他一眼,收回手跟他並排而立,“雖說我也感覺不太對勁,但目前的線索就斷在這裡,繼續下去很難再有收獲。”
這種異能力迄今為止也是第一次出現在他們面前,而且很容易隱藏在眾多組織的火拚中,難道還要他們一個個組織地去問嗎?
再說,那人是有背景支撐,還是個單槍匹馬的雇傭兵都不清楚,古沢仟島儘量不給自己攬大海撈針的活。
“而且,他們這麼驚慌失措地滅口,不正說明實際上敵人並沒有高效的武力手段嗎?”古沢仟島聳聳肩,很是樂觀。
反正在他眼裡怎麼都不比被劇本精盯上可怕。
中原中也對在一些關乎自己安危的事上,看法異常樂觀的同伴不知道說什麼好,叮囑什麼又像是老媽子心態,可他卻比古沢仟島還要小三歲,於是隻點頭表達了自己對其行為的尊重。
起初冷淡聰慧的可靠同伴印象已經在近幾年的相處中淡去,現在留在中原中也眼裡的,隻有不時會較勁,對自己的處境不太在意,需要自己隔三差五關心安危的同伴——可靠自然還在,但那種不自然的感覺早已經消失殆儘。
但距離感還是存在著,他們是關係很好但是又算不上特彆好的同伴和朋友,中原中也面對著古沢仟島,總是有那麼些錯覺,自己無論是“羊王”“異能力者”“重力操縱者”,亦或者什麼其他的身份,在他眼裡都是一樣的。
——如他所說的,無論自己是不是人,都沒有什麼關係。
中原中也察覺到了一種明明能讓他們很接近,自己又被其阻隔在外的陌生事物,一直存在於二者之間,因此自己在仟島眼裡才是“一直如此”的同伴,可對方又全然不像其他同伴一樣依賴自己。
現在也是,話裡話外透露出的些微的不願意讓任何人插手這件事,中原中也很清楚這是古沢仟島一直以來藏在“嫌麻煩”表象下的,不認可他人為了自己而陷入麻煩的……善意?
不,更準確來說,是看低了自己在他人世界裡位置上的重量。
“仟島。”
“嗯?什麼事?”古沢仟島聽出中原中也的語氣有點奇怪的嚴肅,不解的同時暗暗打起幾分精神。
“就這樣潦草結束的話,是沒法說服羊的其他人的吧?”他停下來,微微側過臉,抬頭跟古沢仟島對視,“如果他們打算跟十人會商議,對你做什麼,也一樣很麻煩。”
“比起找那個幕後黑手,這個麻煩隻能說完全無礙,我也無所謂成員對我怎麼想。”古沢仟島堅定地說,目露疑惑地看著他。
“要不……我帶一具屍體回去作證明?”
中原中也等了一會,古沢仟島也不說話,兩人就站在原地,突然之間開始大眼瞪小眼。
“哦,那就這樣?”
“……嗯,是啊。”
好半晌,中原中也發現他是真的一點都沒有再說什麼的想法了,心裡奇怪的煩躁就猛地竄上來,邁開步子徑直往前走。
“算了!沒什麼!你這家夥就當我什麼也沒說好了!”
古沢仟島愣了愣,趕緊追上前,“你生什麼氣啊!我又不是真的打算帶屍體回去。”
中原中也瞪著他,就差跳起來揪著他的衣服了,“我就不用為你證明嗎!人證啊我是人證!”
古沢仟島張了張口,“啊……嗯,那就拜托你了?”
雖然他覺得不需要也沒有人會說什麼——迫於武力上的那種。
“喂,你這個疑問句是什麼意思。”中原中也眯起眼睛,對他話語裡的不確定感到不滿,“我在你眼裡到底有多沒用啊?!還是說覺得我不會為你作證嗎?!”
沒有物證的話,就隻有人證來擔保,古沢仟島沒有被離間而生出反心了——尤其還是羊多數人“信任”的首領中原中也。
同樣他也是這次傳聞事件裡的主要人物之一。
對了,他自己明明也是這件事的波及人物,為什麼真的就全部交給古沢仟島一個人了?!
肯定是因為當時古沢仟島的表情和語氣,太像要解決什麼殺身之仇的私事了!
——不過在古沢仟島眼裡,動搖自己中原中也的友好關係也幾乎等同於殺身之仇了。
畢竟應該也沒有人會想跟未來的武力值巔峰交惡吧。
“沒有,就是感覺受寵若驚了。”
“哈?!”
……
擂缽街附近,一家不起眼的破舊小洋樓內,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從一個房間裡走出,將手上沾著血的一次性手套丟進旁邊的垃圾桶,低頭的視線落到地上,在接觸到那些手上的黑手黨而布滿血跡腳印的地面時,毫不掩飾地流露出自己的苦惱。
“啊……這下又要辛苦收拾了,等會讓留下來的那些人多交一筆清理費用吧。”森鷗外自顧自說完話,一雙腳踩在了令他頭疼的血泊上——那是一位腹腔中/彈的黑手黨倒在這時留下的。
對方很及時地趕到了診所,可惜並沒有來得及讓人為他做急救。
太宰治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腳下的血,在森鷗外抬眸看過來時,臉上依舊一副蔫蔫的表情,臉色蒼白得好比剛才死在那的人,左邊遮擋著半張臉的繃帶和黢黑的直愣愣的眼睛,在黑影下堪比驚悚電影裡的厲鬼。
但若是回過神來仔細看,又會發現這少年的相貌還是很不錯的,黢黑的眼睛反而有種讓人會升起一股憐惜的憂鬱感。
——可這人確實是堪比厲鬼的存在。
“哦,太宰你回來了,”森鷗外鬆了一口氣,面色擔憂,“從昨天開始就沒看見你,最近又有組織在跟港口黑手黨火拚,我一直擔心你會不會是被流/彈波及……沒事真是太好了。”
太宰治無比輕微地歎息一聲,“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就好了,遭遇意外身亡雖然不在我期待的死亡範疇裡,但若是被擊中頭部瞬間死掉,那也是不錯的。”
“彆這樣說啊,我會很苦惱的。”醫生模樣的男人說著,站直了身體,來到少年面前。
他就好像真是一直在擔心對方,眼下的青黑和疲倦在確認來者完好無損後,臉色都輕鬆不少。
“你這幾天都去哪裡了?現在需要好好休息吧?”
“我去旁邊的擂缽街轉了轉,不得不說,那邊真的是亂到不行呢。”太宰治邊說邊抬腳走到門口,徑直打開了他們日常使用的休息室裡。
一串血腳印從他背後一直蔓延,緩慢乾涸和減少的痕跡延伸著消失,他邁步從漆黑的內室走到弧形窗前的椅子前,轉身一躍坐在上面。
他開始掰著手指數,“流/氓、孤兒、ji/女、流浪漢、黑手黨、二道販子……真是什麼樣的人都聚集在裡面,不過您所說的,半個橫濱的人都在那裡生存實在是誇大。”
“但也一半一半不是嗎?”森鷗外笑眯眯地走進去,絲毫不在意地上那串腳印,“那太宰找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了嗎?”
太宰治專心數數的眼神暗淡無波,掀起上眼瞼看向他,“沒有呢,森先生。”
倒是看到了兩個不同物種的存在在面前蹦蹦跳跳——一隻可憐的流浪狗和一隻膩乎乎的迷你蛞蝓,害得他都沒心情好好實行從樓頂跳到下層尖頂上的自殺方法了。
說起來,也是聽槍/聲再跳的時機不對,看來自己需要參考一些成功逝世前輩的自殺方式,才能更好地迎接死亡……
找時間去賣書的商店看看好了,也不知道現在這個情況,橫濱哪裡還有開張的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