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非人哉(30)(一更+二更+三千三百雷三……(1 / 1)

小唐手裡的玉爐看起來臟兮兮的, 周圍糊著不少不知道是乾了的泥巴還是水泥一樣的東西,那些精致雕刻的紋樣和鏤空的圖案全部被土填滿,隻有看向內壁的時候才能勉強看出來一點玉爐的雛形。

白燼述示意小唐把東西放下:“遊高寒人呢?”

“大怪談啊……”小唐抽抽嘴角, “我……我哪知道啊,你看我敢湊過去嗎?”

開玩笑,她要是早知道成為遊高寒的觸發者能聽見這個村內的一切,她就不說那個作死的話了好嗎?

“其他村民呢?”白燼述按了按太陽穴,勉強提起來一點精神, “我記得我流鼻血的時候, 法事才剛剛進行完。”

他這會耳朵裡面亂的厲害, 聽彆人說話的時候都伴隨著濃濃的耳鳴聲,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勉強分辨出彆人說的是什麼。

“其他村民……這我倒沒注意,我光顧著挖玉爐了我哪有空看那些, ”白燼述隱約間聽見小唐嘀咕了一句什麼, 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我給你問一下其他人哈。”

小唐從凳子上站起來出去了, 整個房間裡面又隻剩下白燼述一個人。

房間裡的空調溫度應該開的很低,或者是外面的溫度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高。

在小唐開關門的瞬間,白燼述隻感覺一陣熱風隨著她的動作進入房間,在空調製造的冷空氣中間打了個旋,才慢慢散去。

就是這一點熱空氣,讓他的鼻腔內瞬間又有了一種流鼻血的衝動。

白燼述趕緊從床頭櫃旁邊的抽紙盒裡抽了好幾張紙備用。

好在這股熱空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他等了幾秒鐘, 沒有看見手中的白紙上出現血跡, 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可惜雖然沒有流鼻血,但接觸到這股熱空氣後,他的鼻腔還是隱隱有種被灼燒過後的疼。

空氣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那還是人能生存的嗎?

如果外面的環境已經惡劣到了這個地步……白燼述緩緩從床上把自己挪下來,看向窗外。

二層小洋房的窗外,還能隱約看見不遠處接道上有人在走。如果外面的溫度已經高到了呼吸都困難的地步,這些人為什麼還能在外面走動?

白燼述有了一點猜想,他伸手緩緩推開了一點窗戶,這次進入房間中的熱空氣比之前小唐開門時帶進來的還多,他鼻腔一酸,兩滴鼻血瞬間砸在窗框上面。

隨即而來的就是灼燒一樣的疼痛。

不光是鼻腔內部呼吸到熱空氣之後的灼燒疼痛,包括他推開窗戶的那隻手,他最先接觸到熱空氣的半邊臉還有脖頸,甚至是鎖骨兩側,都像是被熱水驟然燙了一下一樣,瞬間紅了起來。

果然,是小川的體質問題。

白燼述飛快關上窗子,從旁邊扯了幾張紙,把窗框上的血滴擦乾淨。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他第一天進入這個怪談的時候,就覺得天氣很熱,異常的熱,但其他除了小川以外的人似乎都沒有他這麼明顯的反應。

一開始他以為是小川身體不好的緣故,但是現在這麼一看,他對於溫度的感應本來就是要強於其他人的。

村裡的人知道小川會這樣,所以才每次見到他的時候都會就萬分關心,甚至主動讓他去空調房裡去。

包括他之前忽然流鼻血的時候,那些村民過來關心的話語還是那幾句,現在看來,這些人的關心不像是關心,反倒像是在確認什麼似的。

在確認……他還能感覺到超出常人的高溫?

就在白燼述正在思考的時候,背後的門忽然被人推開:“爾哥,你怎麼起來了!”

是小飛。

小飛走在最前面,身後跟著黃毛和小唐。

“哎怎麼又流鼻血了,”白燼述一轉頭,大家都被嚇了一跳,小唐趕緊一拍小飛,“你先去廚房拿冰塊去!”

小飛快速到冰箱裡拿了一袋冰袋上來,白燼述把冰袋包著毛巾捂在鼻翼邊半分多鐘,這才感覺好了不少。

“你這一直流鼻血也不行啊……”小唐皺起眉毛,“你這流血量有點過多了,我看你臉色都發白。”

何止是發白。

現在白燼述的臉色是白裡透著一種不太正常的紅,這種紅色不像是從皮膚中透出來的,倒像是硬生生畫上去的一樣。

“不接觸……不接觸熱空氣就好,”白燼述擺擺手,“那些村民結束法事之後在乾什麼?”

他還記得小唐出去是去問這個問題的。

“哦這個……”小飛熟練地給白燼述遞上去另一袋冰袋,開口道,“那些村民結束法事後,那個黃先生說要等火勢熄滅之後把那一對牛羊包起來,放到村外的河裡。”

“還是放到河裡?”白燼述微微皺了皺眉,“沒人問要是放到河裡之後飄不下去怎麼辦?”

他之前的猜測是放到河裡是為了讓祭品順流而下離開舟浮村的範圍,但是這麼看來的話,似乎黃先生並不是為了讓祭品離開山村?

小唐也托起下巴,奇怪地“嘖”了一聲:“不對啊,那這樣的話這個舉動到底是什麼意義?”

“我也不知道,但是其他村民問了,他們說村外的那個河流水流不大,可能把祭品放到裡面之後水流不動,”黃毛點頭,“然後怒那個黃先生說隻要放到水裡就好了,後續不用管。”

“這不就說明重點其實是水流而不是離開?”小唐捏了捏下巴,“難道是水能克火,所以用河裡持續不斷的水流來克製火災嗎?”

“不清楚……”小飛搖搖頭,“但這次的火災似乎真的要比昨天的那場火災結束的還快。”

他指了一下窗外:“我剛才下去的時候,已經聽見有人在喊,火要熄了,火要熄了。”

火確實越來越小了。

白燼述從窗子裡往那兩棟著火的房子方向看去,已經看不見那股衝天的火光了,距離起火到現在也就一個多小時,這次的火災熄滅的居然要比昨天還快。

“難道是和房子一起灼燒的祭品越大,火勢就會熄的越慢?”白燼述若有所思。

昨天一起燒起來的是一隻童子雞,今天一起燒起來的是一對牛羊,從體型上來講,確實是今天的更大一些。

“小飛,”他轉頭交代道,“火這會還沒完全熄滅吧?你們待會找幾個人跟著那些處理牛羊的人去河邊,看看他們到底是處理了還是和昨天的大海一樣。”

大海的異狀讓他不得不懷疑去處理這些祭品的人可能都不會有好下場。

“好,我知道了爾哥。”小飛辦事的效率很快,匆匆就出門去找其他觸發者。

明天就是這個怪談內最後一天,所有人心裡都繃著一根弦,畢竟現在他們所掌握的所有信息沒有一條是在說如何對付村民們,反倒是大部分都在挑起遊高寒和村民陣營隊友的矛盾。

既然決定了不對遊高寒下手,那這些信息除了能讓他們發現這個怪談的險惡用心之外,什麼用處都沒有。

“待會等到火勢熄滅,大部分人應該都會在那兩棟房子附近,或者去處理祭品,”白燼述指尖在桌上輕輕敲了敲,“小唐,你這會體力還夠嗎?”

“還行吧……”小唐謹慎地抬頭,“你要乾嘛?”

“除去這兩棟燃燒的房子之外,還有兩棟,”白燼述視線轉移向那個臟兮兮的玉爐,“你努力把另外兩個玉爐也挖出來。”

小唐:“啊……這,行吧。”

她看起來很不想動手的樣子,但礙於她自己也知道這玉爐是個關鍵物品,所以不情不願地答應了下來:“那我去外面抓幾個怨種和我一起!”

小唐說做就做,風風火火地推開門就衝了下去,白燼述猜測其他觸發者們應該都聚集在小飛家裡,不一會,窗外就傳來一陣喧鬨聲。

白燼述往下看去,房間正門外,小唐和另外幾個觸發者每人手裡拿了一個鐵鍬,正在往外面走的路上。

距離下午太陽落山還有四個多小時,距離所有隊員上一次休息,已經過去了二十個小時,留在這裡照顧他的隻有同樣是傷員的小何。

“爾泗,”小何坐在凳子上,為了不牽動到脖子上的傷口,說話的聲音都很小,“你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就直接開口吩咐。”

他們兩個人簡直難兄難弟。

其他隊員全部去挖地基的挖地基,送祭品的送祭品,隻剩他們兩個傷員在空調房裡面休息。

房間內空調溫度很低,小何靠在椅子上,因為脖子上的傷口有些難以入眠,隻好有一搭沒一搭的試圖找話題和白燼述分析怪談內情況。

隻可惜他對於怪談內的情況分析大部分都說不到點上,又沒有小唐那一點就通的腦子,也沒有小飛那種拉的下臉皮不懂就問的自覺,幾句交流過後,氣氛就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白燼述耳畔耳鳴的厲害,想要聽清楚小何細如蚊呐的聲音就已經要耗費大部分精力了,偏偏這人聊的還是些沒有分析意義的話題,一陣尷尬的沉默後,他不知不覺就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叫醒他的是小唐的聲音。

“爾泗,爾泗!醒醒!外面不對勁!”有隻手在推他,冰涼的冰袋被貼到了他的臉上,冰的他一個激靈。

白燼述被凍的一個激靈,想睜開眼睛,卻感覺眼皮沉重的驚人。

花了好大的力氣,他才勉強睜開眼睛,看見床邊的小飛和黃毛。

看見他睜眼,小飛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爾哥,你嚇死我們了,我們剛剛叫了你半天沒反應,要不是小唐姐說你還有脈搏,我們都以為你……”

以為他什麼,死床上了嗎?

白燼述感覺自己頭疼的厲害,本來想對黃毛這浮誇的態度做出點什麼反應,結果剛打算開口,就覺得嗓子裡乾的厲害。

“水……”他招了招手,黃毛趕緊遞上來一杯水。

明明他剛剛睡著休息,應該醒來後會恢複一點精力的,但古怪的是,他現在感覺自己的身體要比睡著之前更加疲憊,更加沉重了。

白燼述接過水,聽見小唐心有餘悸的聲音:“我去,真嚇人,你剛才呼吸都快沒了,。我這下是真的信了,小川的身體狀況和那幾棟房子關係很大。”

“火……停了?”白燼述問道。

“停了停了,”小唐皺起眉,“雖然火停了,但外面那些村民卻不對勁了。”

村民……?

白燼述感覺自己的腦子運轉的分外滯澀,一句話要在腦子裡面轉三四遍才能面前拆解出其中的意思。

“村民怎麼了?”

“特彆亢奮,亢奮到不正常!”黃毛在旁邊說道,“他們這會全部聚集在祠堂附近,把那個黃先生當神一樣捧,還有人在瘋狂下跪磕頭說他是他們全家的恩人……”

“那個頭磕的……哐哐哐的……”小飛抖了抖肩膀,“跟感覺不到痛一樣,一邊磕還一邊大喊黃先生是恩人,還要給他立長生碑……”

“一群人聚在那個祠堂裡面哐哐磕頭,我感覺這場面比之前做法事的場面像□□多了。”黃毛補充。

光從這兩人的語言描述中就能體會到那時一種什麼樣的氛圍。

祠堂裡面瘋了一樣的村民們,被人群圍在中間面容模糊的先生,還有持續不斷縈繞在空中的額頭和地面巨大撞擊聲。

“所有做法事的人都在裡面嗎?”白燼述確認道。

“我們沒敢靠近,”小飛搖頭,“我們幾個跟著那些去處理祭品的村民回來,就看到這景象,然後那幾個村民一看他們在磕頭,也連忙湊上去磕,我們怕被發現,沒有敢走近。”

“不過村子裡,似乎真的沒什麼村民走動了,”小唐開口,“我們挖了兩棟房子,都沒有人來阻止我們。”

她拿出兩個同樣臟的玉爐放到桌面上,掀開蓋子:“還是骨灰。”

玉爐裡面,仍舊是淡黃色的骨灰。

三個相同的玉爐被並列放在桌子上,從外表看去,長的一模一樣。

“另外兩個現在不好挖,”她翹起二郎腿,“我去看了一下,火剛剛熄滅,那土燙腳。”

這就沒有辦法了。

不過三棟房子下都能挖出來同樣的東西,已經足夠能說明問題了。

小飛看了一眼自己腳下地板:“那這棟房子下面豈不是……?”

也有一個玉爐?

玉爐內也是遊高寒的骨灰。

“這爐子是被直接打進了水泥裡面的,”小唐開口,“隻聽說過打生樁,沒聽說過誰把彆人骨灰封裡面的。”

還是封在房子地基裡,再在這個骨灰上面蓋出兩到三層的房子。

“知道自己房子底下放著人家的骨灰,日日夜夜和一個放著骨灰的玉爐待在一起,不慎得慌嗎?”她不解道。

白燼述微微搖了搖頭:“距離日落還有多久?”

“一個多小時吧,”小唐估計了一下時間,“按照這個進程,明天是最後一天,那最後三棟房子也一定是明天才會燒起來。”

她有些擔心地皺起了眉頭:“你這怎麼辦啊?光是燒了五棟房子你就這樣了,明天三棟燒完,你這還能下床嗎?”

怕是不能了。

小川的身體要比白燼述想象的還弱,他本來想到最差的結果也不過就是所有房子燃燒完之後,他會弱到下不了床,需要人扶著才能走路。

但是現在這麼看,等到了那個時候,他能不能留有意識都不一定。

如果按照黃先生的這個順序下去,那他必死無疑。

白燼述剛想開口,忽然意識到了不對:“等一下……”

“在黃先生的認知中,是不是現在隻剩下一棟房子沒有燒了?”

小唐故意讓黃先生略過了自己家和小飛家,也就是說,現在在黃先生的認知中,是不是隻剩下一棟房子,他就能解放遊高寒了?

“剩下的是哪棟房子?”白燼述轉頭看向小唐。

“就那個,石龐隊伍裡那三兄弟的……”她話還沒說完,窗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奔跑聲,隨即有人砸門:“小波!小波!”

小波是小飛在這個怪談內拿到的身份。

“誰在敲門?”忽然被打斷了對話,小唐猛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這聲音聽著很年輕,不像是村裡那些參加了法事的中年人,白燼述反應了幾秒:“大江和小湖?”

叫的是小波,那就說明也不是觸發者。

不是觸發者,年紀還很輕,那也隻有那幾個原住民同輩能符合這個條件了。

“是大江,”小飛從座位上起來,“我要不要開門?”

“開一下看看。”門外的聲音急促,聽起來像是有什麼急事,小唐示意了一下,讓小飛把這兩人攔在樓下,不要讓他們上來,然後轉身讓黃毛待在房間裡,她也跟著下了樓。

不出一會,樓下傳來了大江急促的聲音:“這……怎麼你們都在這啊。”

“怎麼了?”小唐的聲音響起,“發生什麼事了?”

“三嬸……”大江頓了一下,“我和小湖剛才發現,三嬸和三叔找不見了!”

三嬸三叔……不就是大海父母的排名嗎?

“我們明明……明明一直在門口看著的,”大江的聲音聽起來快要急哭了,聲音裡面居然帶著絲哭腔,“我和小湖找了一圈,都沒有在村裡裡面看見他們倆的人影,這要是讓我爹知道,我爹非得打死我不可!”

他似乎一把抓住了小飛的肩膀:“小波,你知道我爹脾氣的,你幫我找一下好不好,三生三叔吃了安眠藥,跑不遠的!”

他似乎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居然連給大海父母喂了安眠藥這樣的話都直接說了出來。

“安……安眠藥?”小飛趕忙裝出一副非常震驚的樣子,“你們給三嬸三叔喂安眠藥乾什麼……”

“又不是我想喂的!”大江的情緒很激動,“我們……我們也沒有辦法啊!他們兩個一直喊著要所有人給大海陪葬,我們又不想死!”

“你們幾個幫我們找一下!找一下!”他聲音越來越大,“他們肯定跑不出村子的!”

看樣子他的精神也已經有點不正常了。

在大江的哀求下,觸發者們一個個都和他一起出去,開始滿村找起來那一對失蹤的夫婦。

大海的父母是唯二兩個沒有參與法事的人,卻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也消失了,甚至還滿嘴喊著要全村人給他們陪葬,這一聽就是要出事的節奏。

村莊內,太陽越來越低,眼看著就要落日,進入黑幕,過渡到第二天了,大海父母還是沒有找到。

不僅大海父母沒有找到,大江和小湖回去的時候發現,在他們離開尋找大海父母的時候,屬於大海的那具屍體居然也不見了。

一時間,這事被蒙上了一層靈異色彩,叫小韓的那個女生膽子小,抓著小唐的袖子死活不鬆手,小唐說自己回房間喝口水換身衣服她都要跟在身邊。

白燼述不能出門,但也不敢再睡過去,他怕這次再睡著之後就醒不來了,隻能坐在床邊,拿出自己之前繪製的村莊平面圖和小唐他們打聽出的住宅位置一一比對,強行給自己找點事乾,讓他的頭腦保持運轉。

忽然,他站起身來。

不對,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大海家的這個位置,距離那棟還沒燃燒的房子,居然近的隻有兩三棟的距離。

如果他們說要拉全村人陪葬……

白燼述猛烈地咳嗽幾聲,一下子沒站穩,又倒了回去。

如果他們要拉全村人陪葬,那作為一對體力正常的中年夫妻,他們當然不可能提著菜刀砍遍全村,那麼身為可能對舟浮村當年所作所為知道一點的人,他們最有可能選擇的方式是——

燒了剩下的這三棟房子!

首當其衝的就是這棟距離大海家最近的房子!

這時候,隻有熟悉村莊地形的人才能意識到這點,而跟著大江小湖一起跑出去的觸發者們,根本不會意識到這一對夫婦的目標是那棟房子,甚至可能因為他們說要“殺死所有人”,從而產生錯誤的推斷,跑去村民們齊聚的祠堂內。

他得找個辦法驗證一下這個猜測。

白燼述腦子裡嗡嗡作響,他強行凝聚起自己的思維,努力掙脫小川的身體帶來的影響。

現在他要想一個辦法……

一個能讓已經無法離開空調房的小川離開,並且不會受傷的辦法。

“懷嘉木,”他忽然出聲,“懷嘉木?你這會應該聽得見吧?”

白燼述手指抵住太陽穴,沉聲道:“我需要你帶我去那三兄弟的家裡。”

他耳畔耳鳴聲不斷,眼前的視角扭曲又混亂。

一秒。

兩秒。

三秒。

忽然,有人敲了敲玻璃。

他抬頭,懷嘉木半蹲在窗外,彎著腰,看向他的方向。

窗子被推開,比會灼傷他的熱空氣來的更快的是一雙手。

那雙手直接把他從窗邊拉了起來,白燼述在響徹腦際的耳鳴聲中落入一個冰涼的懷抱。

他賭對了。

遊高寒周身的冷意,能隔絕外加環境中的熱空氣。

他是小川能在怪談後期移動的唯一希望。

*

“三嬸——三叔——”街道上回蕩著大江的聲音,“你們是看我長大的,村子裡的大家也都在一起生活了幾十年了,彆一時衝動做傻事啊!”

“大海死了我們也很傷心,但是昨天晚上大家都有不在場證明,等到法事做完,我們就報警,一定把那個殺了大海的外村人給繩之以法!”

“三叔——三嬸——衝動不能解決問題,我們等警察來好不好!”

他喊了半天,什麼用也沒有。

“村子就這麼大,這兩人到底跑哪去了,”大江低聲抱怨道,“我他.媽什麼都沒做,大海也是我兄弟,他死了就要全村人陪葬,什麼心理……”

小飛在旁邊皺皺眉:“會不會是翻進誰家的院子裡面躲起來了,村子裡面那麼多房子,隻要誰家沒有關門,他們兩個人進入我們不就看不見了。”

“不可能,”大江飛快否定道,“要是隻有這兩個人就算了,但是大海也被他們帶走了!”

“大海都直了……”他聲音裡透著一絲害怕,“必須兩個人一前一後搬著才能帶走,帶著大海翻牆,他們翻不進去的。”

村莊中都是村民們的自建房,圍牆雖然不高,但也不可能讓兩個帶著一具屍體的人翻過。

“這兩人一定在外面……”他話沒說完,面前忽然閃過去一個人影。

“誰?!”大江猛地轉頭。

“爾……川哥?”小飛也跟著轉頭,電光火石間,他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爾泗?

有誰抱著爾泗跑了過去。

他爾哥本來好端端待在房間裡面,他的身體已經到了一接觸外界就會流鼻血的程度,他絕對不可能自己出來的。

要不就是有急事,要不就是誰把他帶走了……?

來不及細想,小飛瞬間就追了上去。

“哎,小波!”大海愣了一瞬間,也跟著跑了上去,“你剛剛叫誰,小川?”

小飛忙著跑步,沒有回答。

兩人跟著那個身影一路跑,最終,那個身影停到了一棟房子前面。

小飛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爾……爾哥……”

他追到一半就發現了,這個人是遊高寒,也就是那個從【狐狸娶親】裡帶出來的大妖怪,那多半是他爾哥發現了什麼所以才出來的。

爾泗沒了危險,他心中的擔心稍微褪.去一點,就變成了更加濃烈的恐慌。

爾泗如果有可能的話絕對不會離開房子,能讓叫大妖怪來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有什麼事情要發生的。

現在終於停下腳步,小飛把氣喘勻之後,才發現這棟房子是那三兄弟拿到身份的房子。

隻不過古怪的是,房子周圍似乎被潑灑上了什麼液體。

這液體的味道刺鼻,在太陽的灼燒下散發著一股難聞的味道。

小飛被這氣味弄得大腦恍惚,一時間隻覺得無比熟悉,但這東西到底是什麼,那個名字就在嘴邊說不出來。

小就在他還在想這東西是什麼的時候,後面追上來的大江驚呼出聲:“汽油?”

“誰把汽油灑這了!”他頓了一下,“等一下,小川你怎麼和先生在一起?”

小飛一個激靈。

汽油!

灑在三兄弟房子前面的汽油!

“爾哥,怎麼辦?!”

話音剛落,房子後面就走出來一個手裡提起汽油桶的中年男人,他手裡的汽油被他全部潑在了牆壁上面,小飛仔細一看,這人居然就是他們找了半天的大海父親。

大海父親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隻是一點一點地把手裡的那桶汽油往牆上潑,就算是汽油濺落到了他的衣服上,他的肢體上,他的臉上,他也不去擦。

就像是麻木了一樣。

“他們要燒了這房子!”大江猛地大喊一聲,衝了上前,卻被大海的父親一把摁在了地上。

這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似乎爆發出了渾身上下的力氣似的,大江一瞬間居然動彈不得,隻能感覺自己被摁在地上的側臉沾滿了汽油。

“我從小看你長大……”大海父親的聲音很艱澀,像是在做什麼心理準備似的,“我本來以為,養大於生,看來還是我想錯了!”

“想錯什麼!”大江不斷掙紮,“三叔!三叔你彆衝動,大海死了可是大家都沒有作案動機也沒有作案時間啊!我們也想知道他怎麼死的,我現在報警好不好!”

小飛想上前阻止,卻被一隻手攔住。

他順著手往上看,是爾泗:“不要管,我們的目標就是所有房子全部燃燒,破壞黃先生的法事。”

這突如其來的著火,一定會破壞黃先生的打算。

更不用說他們一開始就是準備等到所有房子燃燒完畢之後再離開的。

現在比起阻止,更好的選擇當然是靜觀其變。

“報警?報警當然晚了,”小飛被攔在後面,隻有大江一個人衝上前被按住,大海父親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傷心,又像是憤怒,“我不隻是為了大海,我是要讓這個村子裡的人,這個村裡所有參與了當年的事情,所有支持這場法事的人都死!”

“小波!”大江掙紮的厲害,“你愣著乾什麼!快點啊!汽油都潑了,三叔瘋了,怎麼辦!”

“怎麼辦?當然是什麼都不用辦了!”這時,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響起,沒等大江反應,他背上的手驟然離開,製住他的大海父親忽然起身,他沒來得及起身,就看見有什麼東西飛了過來。

大海母親的聲音驟然狠厲起來,“你們一起去死吧!”

她手中的打火機被猛地砸到去汽油中,“碰”地一聲,火苗竄天而起。

“我.操……”大江飛快往後退,嘴唇哆嗦了幾下,“愣著乾嘛!救火啊!”

他衝上去脫下自己的T恤,瘋狂拍打著著火的那個方向。

但地上的畢竟是汽油,他的衣服上還沾了不少。

大江隻是撲了幾下,就被越來越大的火勢逼退到了後面,嘴裡罵罵咧咧的聲音不斷,而被他罵的那一對夫婦早已找不見了人影。

這房子一旦被點燃,在燃儘一切之前,完全不可能停不下來。

大江赤.裸著上半身,瞪著面前的這一片火海喘粗氣。

身後,紛雜的腳步聲響起,祠堂內的村民們終於趕來了。

在衝天的大火面前,穿著粗氣的大江,不知所措的小飛,還有一個站的離火場極近,但是卻沒有沾染到一絲火星的身影。

“小飛,”白燼述整張臉為了避免熱浪都埋在懷嘉木懷裡,隻有聲音在劈啪的木柴燃燒聲中依舊清晰,“就現在,快跑。”

“啊?什麼?”小飛沒有反應過來。

身後的村民們爆發出了一陣驚恐的喊叫聲,有人想要像大江一樣上前撲滅火焰,卻在徒勞的努力後發現火焰完全不可能被撲滅。

人群一下子就像是被掐到了命門一樣,不少人爆發出了一陣辱罵,村民中擠出來一個熟悉的中年男人,是四叔。

四叔臉上滿是憤怒,他四處環顧了一眼,下一子定位到了大江。

“誰點燃的!誰點燃的!你告訴我這是誰乾的!是不是你!”四叔拽著大江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力氣大的驚人,聲音中的憤怒幾乎要溢出來。

“是三叔……三叔三嬸,”大江聲音斷斷續續,“三叔三嬸跑了出來,我們沒找到他們倆,等找到的時候,這裡已經被潑滿汽油了。”

“我不是讓你們看好他倆嗎!我不是讓你們喂安眠藥嗎!”四叔咬牙切齒。

領著人群走過來的是去祠堂找人的小湖和三兄弟們。

小湖上前想要給大江解釋,結果也一起被暴怒的四叔抓住了領子,一同罵了起來。

小飛感覺事情似乎不太對勁了,這房子無可挽回的燃燒似乎也讓村民們燃燒了起來一樣,一時間,所有祠堂來的人表情都憤怒了起來。

就在這時,那個黃先生忽然從人群後走來。

“既然最後一個樁子也燃燒了,”他聲若洪鐘,“不如就提前開始吧?”

“開始什麼?”大江和小湖幾乎是懵的。

小飛腦子不太靈,但跑路第一名,見勢不妙,拉住那三兄弟就開始跑。

就在他們轉身跑掉的一瞬間,背後傳來了一聲慘叫。

他沒有看見,但白燼述看的清清楚楚。

就在黃先生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四叔從身側抽出來了一把刀,忽然對著空中猛地劈砍而去。

與此同時,他劈砍方向的大江忽然一聲慘叫。

他的腰測,出現了清晰可見的一道刀印。

那一刀,真真切切的劈到了他的身上。

第三場祭祀提前開始了。

天上的殘陽血紅。

第三場的祭品,是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