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非人哉(29)(一更+二更+三千兩百雷)……(1 / 1)

人群因為大海的屍體瞬間說什麼的都有。

大海的父母趴在他的屍體旁邊, 已經哭的沒了身影,隻有不斷顫抖的肩膀能看出兩個人悲痛欲絕的心情。

黃毛從後面過來,低聲對著白燼述和小唐說道:“小唐姐, 我剛才聽你的去後面看了,沒有血跡和腳步。”

在人群看見大海屍體震驚的一瞬間門,黃毛就已經趁著還沒人反應過來, 躥到了穀場後面。

“最早到穀場的是前面那幾個村民, ”小唐給白燼述指了指人群中靠近中心的那幾個,“一開始沒人發現不對,後來是大家發現地上有血,然後找了一圈才發現,穀場的木杆上面吊了一個人。”

穀場上這個豎起來的木杆大概得有十幾米高,那個屍體被高高吊在上面,傷口甚至都沒有凝結,時不時滴下來幾滴血,大海的屍體就是這麼被發現的。

起初 , 沒人看出來那是大海。

人群中一陣小範圍的騷動後,自家兒子一.夜未歸的大海父母立馬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發現旗杆上的就是大海。

接下來就是他們所看見的這樣了。

大海父母一邊哭一邊求村民把人從木杆上抱下來,人群中幾個力氣大的村民爬到木杆頂上,把早已經斷了呼吸的大海放了下來。

“我讓黃毛去後面看了看, 整個穀場除了一開始從村裡過來的那個入口之外,其他地方沒有腳步也沒有血跡,”小唐皺起眉頭, “大海這個屍體……就像是憑空出現在了木杆頂部了一樣。”

或者說……是被什麼能飛的生物放到了木杆上面。

“這杆子是乾什麼的?”白燼述抬頭看向那根木杆。

“不知道,”小唐搖了搖頭,“我記得這玩意是我們從鎮子上回來了之後立在這裡的, 應該也是法事的一部分。”

既然是法事的一部分,那大海的死亡肯定也和昨天的那場法事有關係了。

白燼述心知肚明他身上的傷口就是他昨天淩空劈在那隻童子雞身上的那些,明明昨天死亡的是作為祭祀品的雞,但是大海身上卻出現了相同的傷口,難不成是因為他把那隻雞,也就是屬於神佛的貢品吃了的緣故?

“昨天我就想問了……”小唐壓低聲音,“你剛才說那個雞是祭品之一,但是按照我的認知來說,祭品這東西不應該是擺在佛像面前的嗎?”

就像桌子上放的那些水果糧食一樣,一般來說祭祀的時候,祭品不都應該是這麼擺放在神像面前?

“就算是活祭不也是祭品嗎……”她費解地看向新搭建好的祭壇,“那童子雞死了之後,不是也應該擺在那裡,或者把他放到所祭祀的神明在傳說中的掌權地才對,放到水裡面丟掉是什麼操作啊,順流而下?這也沒有拜龍王啊?”

這童子雞的處理方式是不是有點奇怪。

白燼述微微皺起眉。

“你說是不是不對,”小唐低聲,“正常祭品的處理方式都在放在所祭祀神明的掌權範圍內,但是昨天黃先生讓我們把雞放到河裡,那豈不是這個祭品就飄出去了,我們下過山,這個異常高溫隻在這一片區域裡,那祭品飄出這個區域,還有用嗎?”

“沒用了,肯定沒用,”白燼述思考了一瞬,“這樣處理祭品不正常。”

“但是如果……”他眼神極快閃過一絲明悟,“如果那隻雞不是祭品呢?”

懷嘉木拿到的身份中,所知曉的內容也全部都是黃先生說的,那如果黃先生沒有說實話呢?

“什麼意思?”小唐看向他。

“換個思路,正常處理祭品的流程,把祭品放到所祭拜神明的神像前或者有特殊意義的地點,是為了讓神明看見祭品,所以昨天是為了讓神明看不見那隻雞……”

他用中指指節抵了抵太陽穴:“那個雞……帶走了一些不能讓神像看見的東西?”

順流而下是為了讓它離開這片山村的範圍,一旦被神像察覺到這種東西的存在,那麼就會出問題。

昨天的處理流程中,大海不知為何著了魔似的把那隻雞生啃了,導致祭品身上本應離開村莊的東西沒有離開,反倒是留在了他身上,所以才導致了他的死亡?

“有道理,但是為什麼一定是水?”黃毛有點奇怪,“黃先生要是不想讓祭品留在村裡,那直接找個人讓他把祭品送下去不就完了,那些村民那麼聽他的話,不可能連這個都做不到吧?”

這就是問題所在。

“水流……到底代表了什……”小唐的話說到一半,就被不遠處傳來的尖叫聲給打斷了。

之前還趴在大海身邊痛哭的那個中年女人現在瘋了一樣抓住了一個人,歇斯底裡地喊道:“你還有臉來!你還有臉!我當初就不同意,是你們非要!是你們害死的大海!”

幾人對視一眼,小唐瞬間門熟稔地紮進了人堆,兩隻手不客氣地把人群往兩邊撥,幾個眨眼間門就鑽了進去。

後面的白燼述靠著黃毛和小飛開路,也艱難地往裡擠。

人群似乎因為大海母親的那兩句話而爆發了什麼真摯,隱約聽見有人在喊:“孩子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說不定是什麼人乾的,你彆那麼敏.感!你看大家都沒有事!”

“沒有事,隻不過是沒輪到他們出事罷了!”那個中年女人的聲音破了音,尖銳又歇斯底裡,“你們當年做了就彆怕彆人說,昨天是雞今天是牛明天……唔!唔唔唔……”

她的嘴好像被人堵住了。

有人在大聲喊:“大海他娘不要太傷心了,來幾個人把她帶回家休息吧,她這個精神狀態,不太適合在這裡繼續法事了!”

有人不想讓她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我砸了你們這個祭壇!”那個趴在大海身邊的中年男性忽然站起來,一聲猛喝,就朝著祭壇的方向跑去。

“快快快攔住他!”

“大海爹瘋了吧!那可是咱們村的祭壇!”

“再來個人和我按住他!”

人群更亂了。

小唐早就不知道躥到了哪裡,人群都在往那個方向擠,有幾個人在喊“彆打了彆打了!”,還有聲音在喊“按住他!按住他!”

白燼述他們在人群中被迫往前走,隻能聽見越來越激烈的打鬥聲,最後一聲“嘭”,塵埃落定。

“大海他爹也瘋了,”不遠處傳來一個很沉著的聲音,“這夫妻兩也是可憐人……孩子被外村溜進來的流.氓砍死了,受的刺激太大,也都精神不合適了。”

“大江,小湖,”這聲音是那個四叔,白燼述豎起耳朵,聽見他點了兩個名字,“把大海爹送回去,小韓去把他娘也送回去,這會時間門快到了,黃先生要準備開始了,彆讓他們兩個人影響法事。”

“哦……哦好,”大江的聲音悶悶的,“那我背著叔,讓小湖帶著大海一起回家。”

到底他還是年輕人,死的又是同輩,聲音聽起來難過多於驚愕。

小飛努力擠到了人群前面,把白燼述和黃毛拉了過來。

人群中間門,祭壇桌子上面的瓜果和各類面點都灑了一地,那些放貢品彆的盤子也倒的倒,翻的翻,大海的父親被按在了地上,牛一樣喘著粗氣,眼睛裡蔓延的居然是對所有人的恨意。

“有人把它胳膊卸了!”黃毛低聲驚呼。

大海父親是個常年種田體格健壯的中年人,力氣大的驚人,現在半倒在地上,兩隻胳膊都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往後扭著,讓他無法接力從地上站起身來,隻能被迫被人壓在那裡。

地上的瓷盤碎片四濺,劃傷了他的側臉,血一滴一滴順著拿到狹長的傷口滲出來,滴到地上。

不遠處的大海母親雖然沒有被卸了胳膊,但同樣也是被同村的其他村民摁倒在了地上。

夫妻二人分彆都狼狽的可憐,中間門擺放著一具大海的屍體,形成了一幅讓人不忍再看第二眼的構圖。

聽見黃毛的聲音,大海父親抬頭,看向它的方向。

白燼述接觸到一雙滿懷恨意的眼。

隻不過著雙眼看向村民們是滿懷恨意的,看向他們時,尤其是看向他時,居然有幾個瞬間門,裡面蘊含的是一點幾近於無的同情和可憐。

隨即,這點可憐立馬被他愈發激烈的掙紮動作抵擋過去了。

四叔站在白燼述面前,擋住了他的視線,蹲下身低聲對著大海父親說了些什麼,那個一直在不斷掙紮的中年男人忽然就停在了當場。

“行了,趕快去吧,”四叔轉頭對著大江小聲道,“叫上小溪,你們幾個人把他們送回去之後就先彆回來了,看著點,彆讓他們在家裡受傷了。“

這話說的好聽,實際上就是讓這幾個年輕人看著他們,彆讓他們跑出來。

祭壇上面已經一團糟,有幾個村民匆忙去準備新的,大海的父母還有他的屍體全部被帶走,祭壇前面多了幾個人打掃。

等到祭品被重新擺好之後,除了地面上剩下的幾滴血,誰也看不出十幾分鐘前,這裡曾經發生過那樣的事情。

村民們一個個臉上的表情也像是從來都沒有發現過大海的屍體,從來都沒有大海的父母試圖破壞祭壇一樣。

那個反手捂住了大海母親嘴的就是容嬸,現在站在人群中間門,正在指揮著幾個人擺放祭品:“再往右邊一點,對對對,這個位置就是正中間門。”

她臉上滿溢的又是那種今天清晨醒來時就帶著的喜氣洋洋,好像十幾分鐘前沒有看見自己看著從小長到大的孩子死亡,也沒有親手捂住那個孩子母親的嘴一樣。

四叔交代完之後,就轉身關心道:“小川剛才沒嚇到你吧?剛才太亂了,大家都沒有顧得上你們。”

“沒有,”白燼述微微低了低頭,“四叔,大海他……”

“大海他怕是在外面的鎮子上認識些不三不四的小混混了,”四叔壓低聲音,臉上出現一絲悲傷,“咱們村子平時沒什麼人上來,大家也沒想到,這外面來的小混混居然找到了村子裡面,趁著晚上大家都睡著了,把大海殘忍殺害之後掛到了杆子上。”

他以為白燼述他們沒有察覺出大海死亡的異常。

“那……那不報警嗎?”小飛和黃毛對視一眼,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擔憂道,“要不咱們打110吧,好像很嚴重的樣子……這人不會今晚再回來砍其他人吧?”

“……報,肯定要報,”四叔愣了一瞬間門,沒想到他們會問這個問題,趕緊找補道,“你看,咱們現在也不知道大海到底為什麼被尋仇,先讓大江或者小湖他們幾個去家裡面看看,問問大海他爹他娘,是不是他在外面欠錢了什麼的……等弄清楚再報警也不遲。”

像是害怕他們再繼續問下去,四叔趕緊找了彆的借口,身後有幾個人過來問他說之前的祭品面點被打翻了,沒有備用的怎麼辦,他借著這個由頭,趕緊從這裡離開了。

村民們一瞬間門恢複了忙碌,祭壇上面不一會就恢複了之前的樣子,隻不過比起來時的祭品,現在的祭品就倉促許多了。

不遠處,幾個中年男人牽著法事需要用的牛和羊來了這裡,白燼述他們幾個作為不用參加儀式的小輩,按理說是需要待在籬笆外的,但是在小川的身體因素加成下,幾個村裡的中年人搬來了個廣告傘紮到了地裡,說讓他們在傘下就行。

黃先生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平靜了下來,大家安安靜靜站在穀場中間門,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小何的脖子上面纏上了醫用繃帶,邊緣上還滲著不少血,看來傷口不僅沒有變好,反而更加惡化了,他現在如果想要轉視角,必須上半身跟著脖子一起動。

看見黃先生來,村長上前寒暄了幾句,法事眼看著就準備開始。

“大海的死就這麼算了?”小飛抽抽嘴角,“這些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在意有人剛剛死了一樣。”

何止是不在意,他們就像是這件事沒發生過一樣,所有人彆說悲傷,小飛懷疑他們甚至都沒有向黃先生提起這件事。

“大海父母肯定知道什麼,”小何不能低頭,隻能直挺挺的指著身子,聲音也儘量放輕以免扯到傷口,“隻不過現在他們搬來一個傘讓我們待在這裡,恐怕就是為了防止我們去找大海父母問清楚,所以才把我們放在眼皮下。”

這倒是。

大家來不及拒絕,就被強行安排到了這個位置,除了他們之外的同輩全部被那個四叔安排去送大海父母回家,肉眼可見地想要把他們隔開。

“大海身上的刀既然和昨天的童子雞有關係,那今天處理祭品的人會不會同樣也出事……”師修蘭壓低聲音,警覺地看著穀場中已經準備開始法事的村民們,“待會要是安排我們去處理,我們得想個辦法退掉。”

這個建議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同。

雖然大家覺得大海的慘狀多半是因為他沒有把雞放到河裡,反倒是吃了那隻雞導致的,但是在碰到已經成為祭品的童子雞之前,大海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誰能保證他不是碰到了祭品才瘋的呢?

畢竟那個先生說要隔著五色紙包住那個雞,說不定就是因為大海操作失誤導致直接接觸到了祭品本身,所以才出現了意外。

反正現在人也死了,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隻能儘可能避開會導致這種結局的事情。

人群的關注點逐漸從大海轉移到了法事上面。

“那個陣法……”有人小聲道,“怎麼和昨天都沒有區彆的?”

這東西是用玉米糝畫出來的,玉米糝的重量也就和砂礫差不多,一個用砂礫繪製而成的圖案,風一吹就散了,怎麼從今天到昨天還能維持原樣。

這裡又不是沒有風。

甚至現在穀場中就在吹風,有村民的衣角已經被風揚了起來,而地上的陣法則是絲毫不動。

這話一出,大家也似乎想起來了什麼,紛紛七嘴八舌道:

“我記得路上的玉米糝也還在。”

“對對對我剛才出門的時候還在想,這麼多人從街上走過去,這條線居然沒有被抹掉。”

“是不是這個線無法被破壞啊。”

到底是和法事有關,離奇一點也是正常的,黃先生在這裡畫下的陣法無法被破壞,恰恰證明了他的法事確實是有一定作用的。

隻不過這個作用是好的還是壞的就不得而知了。

穀場中的村民們已經進行到了所有人順著那個定好的路線從陣法外部進入,然後跪倒在佛像前的流程,隻不過這次,他們的臉上都沒有任何痛苦之色。

白燼述低聲道:“他們背上的布不燙。”

果然,兩場法事之間門區彆很大。

沒有了背上發燙的紅布,擺在祭壇上的佛像也沒有融化,那兩隻牛羊被牽到了人群面前,絲毫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對什麼。

這次,揮刀向他們的不再是跪在最前面的村長,而是每一個人。

黃先生用極具煽動性的語句讓每個人提著自己昨夜磨好的刀,把面前的牲畜想象成自己最恨的人,然後對著它淩空砍過去。

村長的手中拿著一把菜刀,朝著那隻牛揮去。

一聲尖銳的叫聲,那隻牛就像是真的感受到了這一刀似的,轉身倉皇就準備逃跑。

“快!繼續!對著腳!”黃先生趕緊道,“後面的也上來!”

寬闊的穀場中,黃色的陣法上面,每個人手裡提著刀,就像是忘記了一切一樣,圍了一圈,每個人眼中都閃爍著仇恨的紅光,對著那兩個牲畜拚了命地揮著刀。

白燼述他們坐在籬笆外,似乎都能聽見每個人手中菜刀的破空聲。

“繼續!繼續!很好!不要停!”黃先生的聲音越來越大。

每個人手中菜刀揮舞的越來越快,越來越狠,真的像是在砍仇人似的。

“嘶……”小唐抽抽嘴角,“這一堆人一起揮刀,要是砍到旁邊的人了算誰的……”

人群站的又密又緊,每個人都瘋了一樣揮舞著手裡新磨好的菜刀,大家動作不同步,節奏也不同頻,但古怪的是,居然真的沒有一個人砍到旁邊的人。

“這裡的每一刀……都砍向中間門的牛羊……動作雖然不齊,但是能看出來,正是因為目標都是同一個方向,所以才不會砍到旁邊的人。”白燼述仔細地看向法陣中央。

大部分人的慣用手都是右手,右手持刀,左手就是空的,向著同一個方向揮刀的時候,每個持刀的肢體間門至少都隔了一人的距離。

這種情況下,想要砍到旁邊的人,其實也有點難度。

“那隻羊……死了吧?”小飛眯著眼睛辨認了半天,雖然村民們站的密集,但隱約還是能透過人群的縫隙看見,那隻羊已經倒在了地上。

黃先生雖然也站在人群中間門,但他就像沒事一樣,反倒是極具煽動性的話語越來越大,人群跟隨著他的煽動,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快,幾乎快要劈砍出殘影。

整個穀場詭異的安靜,隻有黃先生不斷煽動的聲音和村民們的喘氣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正午的太陽毒辣,每個人臉上都掛滿了汗珠,可即使是這樣,他們還是喘著粗氣,瘋了一樣對著前面砍去。

如果說最開始的村民還隻是對著那對牛羊做出的劈砍的動作,那越到後面,他們就越像是脫離了人的範疇,變成了純粹的獸。

每一個人眼中都隻剩下了人群中的目標,所有屬於人類的情感和理性全部消退殆儘,隻剩下了單純的惡意。

“怪……怪滲人的。”師修竹輕聲說出了所有人內心的感受。

一群人,瘋了一樣地圍成一圈,對著圓圈中心揮刀,整個場面瘋狂又安靜,詭異又滲人,在烈日讓旁觀者也背後發涼。

隻不過再心裡發涼,這種難得的休息機會大家還是不想放過。

很快,觸發者們就紛紛閉上了眼睛。

大家簡略分了分組,確保一直會有人醒著注意周圍情況,就紛紛撐不住了,沉沉睡了過去。

隻不過這一覺也睡的不怎麼安穩。

穀場上黃先生的聲音和揮刀的風聲不斷進入觸發者們的夢裡,越來越熱的天氣和環境也讓大家難以入睡,越困反而越煩躁越熱,不一會,大家又都暴躁地睜開了眼睛。

這個天氣,能睡得著就怪了。

白燼述坐在人群邊緣,小飛坐在他左面,飛快扇動著蒲扇,嘴上忍不住抱怨道:“這還要弄多久……”

明明昨天那個雞幾下就死了,現在人群中間門,那一對牛羊居然還在掙紮。

趁著所有村民都瘋了一樣的砍向牛羊,人群中睡不著的觸發者們調整了一下座位,在大家的掩蓋下,小唐和三兄弟裡面體力最好的那個偷偷離開了蠱場,準備去大海的父母哪裡看看能不能得到什麼新信息。

這場法事一共持續了幾個小時,穀場上的人群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瘋狂地對著中間門砍到太陽上升到了正中間門,黃先生才猛地一聲大喊:“扔!”

籬笆外已經有點走神的觸發者們一個激靈。

就是這一瞬間門的功夫,所有披著紅布的村民們把背上的紅色緞面布料解下來朝著中央扔去,有人手中的紅布一脫手就直接燃燒了起來。

無數燃燒著的紅布被扔向最中間門的那一對牛羊。

不出幾秒的功夫,一道火焰從人群中衝天而起。

火勢逼人,就算是坐在籬笆外面,觸發者們也感覺到了一股熱浪鋪面而來。

隨機,更大的熱浪從背後同步傳來。

就在穀場中的火焰衝天而起的時候,村莊內的兩棟房屋也驟然著起火來。

這三處火焰似乎將空氣的熱度往上又推了一個量級,白燼述感覺鼻端一酸,居然滴下來幾滴鼻血來。

“爾哥!”小飛一驚,“你沒事吧!”

“沒事……紙,快點。”白燼述擺了擺手,對著周圍伸了伸手。

他現在說不出話來,一說話就想咳嗽,鼻端的氣管和喉管是相通的,他感覺自己的嗓子裡也出現了一股血腥味。

“咳……咳咳。”他沒忍住咳嗽了幾下。

掌心裡幾點紅色,嗓子裡也有血。

“紗布行嗎?我沒帶紙啊!”大家被他這突如其來的鼻血弄得亂了陣腳,小何情急之下從地上撿起來一塊尖銳的石頭,從脖子上面扯了一段乾淨的紗布出來。

白燼述來不及計較他遞過來的是什麼,連忙捏在手裡捂住口鼻,瘋狂地咳嗽起來。

這血就像不是他的一樣,不要命似的從嗓子眼和鼻端裡面流出來,短短幾十秒的時間門,他手中的紗布就已經全部變成了紅色。

“爾……爾泗,”周圍所有人都愣了,師修竹磕巴了一下才繼續,“我們那邊有個土辦法,就是那邊鼻子流鼻血就抬哪邊的手,要不你試試……”

她聲音越說越低,到了後面已經沒有了。

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這感覺不像是簡單的鼻血。

白燼述搖了搖頭,想要開口卻又咳嗽了起來:“咳……咳咳,冰塊!”

他現在呼吸的時候除了血腥味,就是那股有什麼東西燃燒起來的味道,再就是灼熱到氣管都生疼的空氣。

不管是為了止血還是為了其他,他現在最好能去一個涼爽的環境或者弄到點冰塊。

小飛一看情況不對,趕緊把白燼述轉移到黃毛手裡,轉身就朝著村莊的方向跑過去。

“爾哥,我們扶著你回村!”一群人緩慢地扶著白燼述往村裡走去。

這個時候,也沒人關注法事的後續了。

那一對牛羊在這樣的情況下自然交由彆人處理,而剩下的村民則救火的救火,前來關心的關心。

隻不過這關心也都像是一種虛偽的驗證似的。

白燼述眼前發花,他手上抓著的早已經從紗布換成了其他村民取來的餐巾紙,感覺四肢的力氣逐漸抽離,身體都變得虛浮了起來。

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肯定和這兩場大火和小川的體質脫不開乾係。

現在著火的房子中,他家,小何家,師姓兩姐妹家,再加上剛剛著火的兩家,還有三棟房子沒有著火。

“黃毛……咳,”他艱難地抬起來一點頭,示意黃毛靠過來一點,“去讓……讓小唐查,哪一家還沒有燒起來……咳咳。”

“好我知道了,”他一咳嗽又是一堆血,看的黃毛驚心膽戰,趕緊答應,“我待會就去大海家找小唐姐!爾哥你先彆說話了!”

這個流血量,看的人害怕。

白燼述點點頭,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的呼吸平靜下來,在到達空調房之前少吸入一點灼熱的空氣。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被放到了一張床上面,周圍的溫度逐漸降下來,額頭上被人搭上了一條冰涼的毛巾,也有冰塊貼到了他的鼻根位置。

隱約間門,有個中年女人說話的聲音,似乎是小川的父母在照顧他。

連續清醒了將近二十個小時,白燼述再也扛不住這陣疲勞,逐漸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房間門內隻有小飛一個人,正在焦慮地轉來轉去,看見他醒了,小飛一下子跳了起來:“爾哥你醒了!我剛才還在糾結要不要叫醒你!小唐姐回來了,她發現了點東西!”

“你慢點說……”白燼述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耳鳴的厲害。

他先看了一眼時間門,距離他們離開穀場也才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他最多睡了半小時左右。

“小唐發現什麼了?”他抬頭。

“小唐姐去刨了之前的房子……哎呀我讓她進來說!”小飛顯然是發現自己三言兩語說不明白,匆匆推門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小唐進來了。

她手上拿了一個罐子,一進來就放到了桌子上。

“我在你家地基裡發現的,”小唐一進來,直接了當開口,“大海父母被喂了安眠藥,什麼都打聽不到,我們本來想回來,但是我轉念一想,這個時間門點所有村民都在穀場,那豈不是我們做什麼都沒人發現,所以我就去其他地方調查了一下。”

小唐所說的調查了一下,指的是她抽風一樣從彆人家裡拿來兩個鐵鍬,和三兄弟之一的那個觸發者,兩人對著第一棟燃燒的房子,也就是小川家,開始了漫無目的的挖掘。

“我就想著吧……你不是說這村子裡面的八個房子是封印著遊高寒嗎,那說不定房子底下埋了什麼東西呢?”小唐語氣輕鬆,“早就想挖了,可惜這個怪談內沒有夜晚,白天又全都是人,這次是個好機會,我就和那誰挖了一下。”

她比劃了一下:“被燒過之後的地基特彆軟,避開鋼筋和其他水泥之後,往下也就挖了個四五米吧,就找到了。”

“也就”個四五米。

白燼述這會眼前發花,聽完這句話直發黑。

這用詞真的太小唐了。

四五米的距離,至少得有三個多的小唐了,這兩人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門內不借助任何外力,全靠雙手挖下去的啊!

小唐這姑娘……挖掘機轉世嗎?

“那個鐵鍬又質量特彆不好,我中途還換了好幾把,還好我鍥而不舍,不然也發現不了……”

白燼述沒忍住捂著胸口咳了幾聲:“說重點……”

小唐一收臉上的眉飛色舞:“哦……哦不好意思啊。”

她撓撓頭:“說興奮了,忘記了,說重點,重點!”

她拿起一進門就被他放在桌子上的那個東西:“爾泗!你看這是什麼!”

“那個玉爐?”白燼述看不太清,但是根據小唐的語氣和她手中東西的輪廓隱約猜出來了。

“我靠,你怎麼猜到的,他們全部都想不到,這東西太臟了,我挖出來的第一眼都沒認出來!”

白燼述虛弱地按了按太陽穴:“因為這東西是觸發物但是進來之後就沒有出現過,你拿個大小差不多的東西過來,又是這個語氣,我自然知道這東西是什麼。”

“哦……哦對哈,”小唐尷尬地笑了笑,“總之就是,我在你家房子底下發現了那個觸發物玉爐,而且根據那個典當行裡面老頭的意思,這東西還有很多個,所以我懷疑每個房子底下其實都埋了一個這東西!”

白燼述點點頭:“你們就挖了一個?”

小唐:“啊?挖一個都很不容易了好吧……”

她嘟嘟囔囔,不過還是看在白燼述虛弱無比的份上沒說什麼,隻是小聲嘟囔了一句:“要不是你現在這個身份被削的厲害,我多少也得懟一句你行你上。”

她嘟囔完這句沒有放下手裡的玉爐i,反倒是把它湊的更近了:“不過重點不是這個玉爐,是我發現,這裡面裝了東西。”

這次,她沒有賣關子,而是直接把那個臟兮兮的玉爐蓋子打開了:“這東西之前是用水泥還是泥塊封住的,我剛剛找了個鋸條鋸開了,你看。”

白燼述撐著半邊身體看過去。

玉爐內,和臟兮兮外表截然相反的光滑圓潤內壁中,盛著一種淺黃色的粉末。

他伸出一根手指,沾了一點撚了撚。

白燼述皺著眉抬頭:“骨灰?”

這東西裡面是骨灰???

“對,”小唐合了蓋子,看了一眼關緊的門,低聲道,“這個玉爐裡面是遊高寒的骨灰。”

“一部分骨灰。”她補充,“如果遊高寒不是大妖怪,而是其他觸發者,不站在我們這一邊的話……那這就是村民陣營的隊友對付他的唯一方法。”

她低聲道:“拿到這東西,就是拿到遊高寒的命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