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師給所有人發來的會面時間是第二天下午。
本來孫老師的意思是, 他明天下午到了時間之後可以繼續來這個地方接他們,但是處於禮節性,探索隊員們還是沒有讓對方親自來接他們。
中午剛過了一點, 所有人就朝著昨天孫老師發的那個地址去了。
一路上, 許子塵一直手機不離手,似乎在和屏幕對面的什麼人聊天,管紅雁探了個頭過去, 發現對方正在和一個不知道是誰的人聊天,對方的微信頭像赫然是一個八卦陣。
“你乾嘛呢?”管紅雁抬頭看許子塵。
“找道長谘詢一下……”許子塵摸著下巴,一臉敬畏地看著手機, “昨天吳宗梓不是說我們背後的紋路很有可能是被閃電劈了之後的痕跡嗎, 我就想著,你說我們隊裡面也沒人發誓,怎麼會無緣無故天打五雷劈嘛?”
“再加上那邊那個老頭說的話, 說這個荒山上面之前有很多雷擊木, 那說明這一片地方是雷電高發頻段啊。都說雷電是驅邪的,那會不會當時那個閃電劈的壓根不是我們?”
“那劈的誰啊。”管紅雁抱著胸配合他問道。
“鬼啊!不是都說在那些道士來之後他們才發現住在山上的村子找不見了嗎, 說不定就是那些道士把鬼給除了!或者給鎮在了山下!”許子塵一拍大.腿, 把周圍好幾個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
“你小聲點……”管紅雁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大哥,現在還在地鐵上面,你能不能有點你正在傳播封建迷信的意識。”
“哦……”許子塵在管紅雁和遠處吳宗梓還有雲廣的視線下悻悻壓低了聲音, “我就在想,既然你說深坑中的那些有屍骨的人,可能就是純粹倒黴掉了進去,那會不會我們也是純粹倒黴被雷劈,實際上雷要劈的是這個山裡面用桃木鎮著的東西, 隻不過我們正好撞上了而已。”
“嗯——馬上就要下車了,”管紅雁看了一眼報站牌,應了一聲,“那你得出的結論是什麼?”
“這不還在問嘛,還沒來得及得出結論,”許子塵攤手,“我害怕這事外地的不清楚,還特地找了好幾個本地的寺廟道觀公眾號。”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頗有些鬱悶:“添加了對方的客服之後,客服問我要乾嘛,我說我要谘詢驅鬼相關問題,結果對面居然叫我相信科學,有問題的話先給警察打電話。”
“噗嗤。”管紅雁沒忍住笑了,“那你慢慢問著吧。”
列車到站,所有人跟著人流走出地鐵站。
孫老師所居住的地方似乎還是在一個學校周圍,昨天來的時候還是下午三點多,感受的不明顯,現在這個時間段正好是學生上學的時候,一出站,就看見不少穿著校服的小學初中高中生們正在從外面朝著地鐵站的方向走。
一行人逆著人流,到了孫老師的小區門口。
這個小區的樓看著已經比較老了,下面的花園裡面坐著不少聊天下期還有曬太陽的老年人們,果然如同他所說,這裡是當初高速路口被拆遷的村民們拿到的拆遷補償房。
順著樓道上去,敲響孫老師家的門,開門的是一個和他長的有點像的男人,男人有些疑惑地看了他們半天:“你們是……?”
“哦那個是來找我的學生,”孫老師的聲音從房間內傳來,“你讓他們進來就行。”
“你們是我大哥的學生啊,”和孫老師長的有點像的男人放緩了臉上的神色,把門開了開,“那你們先進來吧,我們在吃飯。”
這個點吃飯?
走在前面的魯長風臉色上不由得帶出了一點奇怪。
現在大概都是下午一點半左右了,學生都開始上學了,怎麼想也不是飯點。
本來孫老師跟他們約的就是下午兩點,是他們處於禮貌起見所以才一點半來這裡的。
雲廣要比他反應更快一點:“那是我們打擾了。”
“沒事,不打擾不打擾,我本來還想打電話說今天可能得遲一點,”孫老師端了一個飯碗從廚房裡出來說道,“你們來是把我給解救了。”
探索隊員們本來還沒理解他的意思。
孫老師把碗剛剛從廚房裡端出來剛剛放到桌上,房間裡面就小跑出來了一團粉色的影子,粉色的影子一把抱住孫老師的大.腿:“大伯,我不想吃飯。”
“那不行,”孫老師無奈低著頭往下看,“你不吃飯的話你爸要生氣了。”
旁邊那個長的和孫老師很像的男人果然幫腔道:“你不吃飯的話,下次就再也不帶你來大伯家。”
“那……”孫老師的侄女眼球一轉,“我要大伯抱著我吃。”
“看來學生也沒能解救我……”孫老師聳聳肩,認命似的一把抱起地上的侄女,看向他們的方向,“稍微等我一會,我侄女吃完飯之後我們就走。”
這當然沒什麼好催的。
探索隊員們紛紛都點點頭,十分理解似的坐在旁邊。
他們又不是沒有事情乾。
許子塵正在群裡更新自己和道士的交流日常,對話框左邊的客服頂著八卦陣的頭像,瘋狂勸導福主不要封建迷信,遇見事情要找警察,世界上是沒有鬼的,更沒有所謂的妖怪,他們道觀也不承接抓妖鎮鬼任務。
許子塵說那桃花山上面的雷擊木福牌他總能買一個吧?
對面油鹽不進,告訴他在萬林市規劃的速生林種植區外,隨意砍伐樹木是違法的,即使是枯木也違法,他們不售賣這種東西。
一連問了好幾個,許子塵什麼話都沒套出來,反倒被迫聽了一耳朵的科學唯物,十分懷疑人生。
管紅雁倒是笑得快要倒了,說你問這種不知道靠不靠譜的道士不如問吳宗梓算了,吳宗梓起碼告訴你這些都是科學之後還能燒張他爺爺名片,你這道士連名片都不給你。
許子塵也很鬱悶。
“吳大師,”他舉著手機看向吳宗梓,“您對於桃花山上面的雷擊木有什麼高見嗎?”
“嗯?”吳大師施舍似的分給他一點視線,“我的評價是不如高壓電擊木方便。靈活量產,還能控製雷擊的程度,一分熟到十分熟都能做出來,到時候就能把雷擊木的價格打下來了。”
許子塵:“……我衷心地替全天下千千萬萬想要雷擊木佛牌的人,謝謝你對雷擊木價格降低做出的貢獻。”
他說完這句話就想回到十幾秒前給那個還對吳宗梓抱有希望的自己一拳。
他還是繼續跟寺廟客服爭論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去吧。
探索隊員們在這裡插科打諢,另一邊孫老師終於給自己的侄女喂完了飯。
小姑娘小小一個,鬼靈精似的,剛剛聽了他們的對話知道自己好不容易來大伯家一趟,結果大伯要走了,當即就開始假哭,一副不舍得大伯離開的樣子,看的正在穿外套的孫老師一陣好笑。
“但是大伯的學生都來了,今天下午也已經和彆人約好了,大伯總不能做言而無信的人吧?”他蹲下來,試圖和小姑娘講道理。
“可是我也來了呀,”孫老師的侄女很執著,“爸爸說今天大伯要陪我玩,所以爸爸是言而無信的人。”
“我哪知道你大伯今天休息還約了人。”她爸爸在旁邊喊冤道。
“那你想乾嘛呀?”孫老師繼續問。
“猜小球!”小姑娘眼睛一亮,“要是我猜中了,大伯你就要帶我一起去!要是我猜錯了,我今天晚上就乖乖吃飯!”
坐在旁邊沙發上面的探索隊員們都被門口的聲音吸引了過去。
“行吧那就猜小球——”孫老師從地上起身,對著他們投來一個無奈的眼神,然後從房間裡面取出來了一個一半透明的小球,放在兩隻手中間晃了晃,最後眨眨眼睛看向自己侄女,“是藍色還是紅色?”
“嗯……我想想……”小姑娘有模有樣的想了半天,“我猜是紅色!”
“確定嗎?”
“確定!”
孫老師笑了笑,展開手。
剛剛還在手中的小球居然已經不見了。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小球呢?”
“不知道啊……可能小球自己長腿跑掉了吧。”孫老師似模似樣地眨眨眼。
“我不信,”小姑娘圍著他轉了一圈泄氣道,“是不是大伯你藏起來了啊?”
“大伯沒有,”孫老師十分無辜地攤攤手,略過幾個探索隊員們微妙地眼神,任由侄女上前翻他的袖口,“你爸爸肯定知道,去問爸爸吧。”
“真的?”小姑娘狐疑地看向自己爸爸的方向。
那邊那個長的和孫老師很像的男人知道是孫老師急著出門,也趕緊應道:“真的真的,爸爸待會跟你說。”
小姑娘滿臉將信將疑跑到了自己爸爸的旁邊,被他領著進了書房,孫老師趕緊輕手輕腳開了門,對著還在門內的探索隊員們招了招手。
一行人下到樓下,等到車打著火,孫老師才笑著說道:“騙小孩的把戲而已。”
他手上捏著一個小球,正好是剛才在房間裡面拿著的那個。
小球大部分被黑色的膠布條擋住,露出的一部分正好是紅色。
剛剛孫老師的動作很快,他侄女沒有看清楚,位置正好在他身後的探索隊員們倒是看見了他手上的動作。
在晃動小球的過程中,他稍微往下晃了晃自己的手,然後借由動作的遮掩把小球晃進了袖管裡面,接著又靠著假動作把小球放到了後面褲子的口袋裡面。
孫老師侄女來檢查的時候,他故意站起來,讓外套擋住了身後放小球的口袋,這才讓小姑娘轉了一圈什麼都沒檢查到。
幾人從樓道裡出來往下走的時候,孫老師就把褲子口袋裡面的小球取了出來,順手放進了衣服口袋裡。
“您這手哪學的啊?”許子塵順嘴問道。
“我爸當年騙我的招數,後來我學來了騙同學,”孫老師笑了笑,“不過也就能騙騙小孩了,再長大點就騙不著了。”
“我侄女人小鬼大的,要是讓她纏住得一個下午都出不去,”他無奈聳了聳肩,“沒辦法,隻能用這種方法轉移走她的注意了。”
面包車搖搖晃晃地開到了荒山腳下。
有個穿著便服的警察已經等在了臨時停車場旁邊,看見孫老師來,兩個人寒暄幾句,之後那個警察就把視線投向了他身後的方向。
“我先提前說一下,”他語氣很溫和,長相很周正,是個沒有穿警服也能讓人隱約感覺到他職業的人,“因為現在山上面都是遇難者家屬,所以雖然理論上說你們可以進去,但是最好還是不要和家屬遇見。”
“畢竟……咳,你們是被救出來的人,”他隱晦地示意了一下,“如果遇難者家屬看見你們可能情緒會失控。”
所有人會意地點點頭,理解了警察語中的意思。
本來遇難者家屬知道自己的親人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跌落深坑死亡就已經夠傷心的了,現在要是讓他們看見唯一被從這個深坑中救出來的八個人,還不知道對面會收到什麼樣的刺激。
警察見他們八個人順暢接受了安排,語氣也更加溫和了,一邊往山上的方向走,一邊說道:“不過去還是可以去的,等到晚上家屬都走的差不多的時候你們就可以進去了,我們的搜救隊員已經把裡面清理的差不多了。”
“進去?”白燼述有點奇怪道,“你們的尋親流程難道不是直接大佬上來認親嗎?怎麼進去?”
那麼深一個坑,難道要把遇難者家屬挨個從洞口戴著安全繩吊下去?
“走進去啊,”警察本來看見他們還有點莫名其妙,然後在接觸到所有人奇怪的眼神之後恍然大悟,“哦哦哦你們不知道是吧?”
他指著前面所有人的行進方向解釋道:“你們掉下去的那個深坑,後來被我們清理出來了,發現這個深坑底部有一條通向外界的路,可惜到一半被各種樹根還有淤泥給擋住了。”
“當時清理的搜救隊員說底下那條路能看見有人走過的痕跡,應該就是你們當初在坑下試圖找到出路的時候走的,”警察看起來有點遺憾,“我聽說你們第三天才打電話是因為前幾天沒有信號,其實你們當時距離出口已經不遠了,要是繼續往西走的話,說不定真的能從那個坑裡面走出來。”
他對著面前的路比比劃劃:“說實話,我們也沒想到,從那個坑裡面出來之後再往上走一點就能到達山半腰中間了,再往上走就是山裡獵戶的小屋。”
“喏,就是那個小屋,”警察指著不遠處熟悉的小木屋對著所有人點點頭,“可能是山裡面獵戶留下的屋子。”
所有人抬頭看向面前那個熟悉的小屋,隱晦地對視了一眼。
這不就是他們進入這裡的那天晚上進入的小屋,同時也是村莊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建起的小屋,現在,它居然變成了深坑中道路的終點。
“那個是我們老師留下的小屋。”雲廣大概出聲解釋了幾句,警察有些驚訝,倒是沒說什麼,隻是說既然房子是你們自己的,那你們可以進去等等,待會家屬離開之後他們準備收隊了,就可以短暫地帶他們在裡面走一圈。
幾個探索隊員們點點頭,目送著警察走遠。
到了小區門口,孫老師本來還想掏出鑰匙開門,卻發現門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人給撬開了,整個房間的門大開著,屋子裡的桌子還有架子一類的東西看起來都已經被動過了。
孫老師一進去之後就連連惋惜,說老胡這幾年不折騰,他也沒怎麼上來看過他了,這個木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撬了鎖,裡面的東西都被動過了,以後要找人上來換個鎖之類的話。
白燼述跟著他進入房間,一眼就敏銳地發現了這個房間內的陳設又發生了變化。
雲廣的聲音也響起來:“這個房間……被人動過。”
相比起他們進入這裡那天,在村莊中見過那天,現在的屋子陳設又發生了變化。
這個房子難道也和那個村莊的建築一樣,同樣也是活著的?
“肯定被人動過啊,”孫老師不知道雲廣話中的意思,語氣難得的透露出一點憤憤,“也不知道是誰上山來之後亂撬彆人家的鎖,把裡面的布局弄得一團糟。”
他一邊嘴上念念叨叨,一邊伸手去把中間已經歪了的桌子恢複原樣,最後拉出來一把椅子坐在上面,似乎有些生氣地在和胡中天發語音。
管紅雁站在門口皺著眉:“吳宗梓,你能看出又動了哪裡嗎?”
這個房子就像是和那個奇怪村莊的唯一聯係,現在房子又產生了變動,是否說明那個村莊其實也產生了變動?
“會不會是這幾天在這裡打撈遇難者的警察動了裡面?”
“不會,”白燼述搖搖頭,一邊在記憶中複盤這個房子原本的布局一邊說道,“這裡被移動的都是非常微小,非常沒有意義的東西。”
“像是左邊的那個牆角,之前有一個花瓶在那,現在被往右移了一部分。那個架子也是,稍微往前動了動,還有這些門口的零碎小物件,全部都被歸攏到了同一邊。”
這個房間內被移動的家具就像是那天晚上他們出去鬼打牆一圈回來之後被移動的一樣,都是一些非常微小的物件。
“一般來說如果有人闖入這個屋子,就像是那天晚上的我們一樣,我們可能會移動桌子會來回搬板凳會從周圍尋找照明物品,”白燼述一邊說一邊若有所思,“但是這些移動不同,就像是有人在這期間住在裡面,往這些物品旁邊放了一些看不見的東西,為了給這些東西騰位置,所以它們才被移開了一樣。”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神色就微妙了起來。
有人生活在其中……
如果不論其他地點,隻說這個屋子的話,那麼在那個村莊之內,確實是有人生活在其中的。
“你的意思是說,這是甘永做的?”雲廣忽然出聲道。
那天所有人都看見了,最近負責打掃這裡的是甘永。
而如果說這裡很多東西隻是被輕微地移動了位置,那麼打掃衛生的甘永絕對做得到。
“你的意思是……村莊內的變化,反應到了村莊外?”許子塵語氣猶疑。
那既然村莊內會影響村莊外,那為什麼村莊外不會影響村莊內呢?
管紅雁在旁邊歎了一口氣:“要是還能進去就好了。”
她的話也是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要是還能進去就好了。
現在在村莊之外,似乎找不到任何和那個村莊成因有關係的線索。
除了孫老師父親隱隱約約提到過的荒山上面曾經有一個村莊,後來似乎全村人消失了之外,再沒了任何和它有關的信息。
幾人思考之際,窗外忽然刮起了大風。
“好像要下雨了?”孫老師站在木屋窗口伸手出去感受了一下,“你們帶傘了嗎?”
這雨倒是來的正好。
如果說隻有雷雨天氣能夠進入村莊,那順著上次的順序,能不能再進去一次?
所有人都想到了這一點。
白燼述微妙地和雲廣對了個視線,雲廣示意魯長風說點什麼轉移掉孫老師的注意力。
基金會商城裡面倒是能買傘,但是他們都是空著手來的,忽然多出來幾個傘豈不是更可疑。
“天氣預報不是說沒雨嗎?”魯長風打開手機之後看了看之後不解道。
“你不懂,”孫老師有點無奈道,“山裡的天氣那是小孩的臉,說變就變,你看市裡的天氣預報對這裡沒有用。”
“不過看著雨應該不大,我給我朋友打個電話吧,”他伸手去撈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這個點應該遇難者家屬都走的差不多了,山裡雨來的快走的快,你們來這裡是違反規定,肯定不能在其他人面前露臉,我讓他先來這裡避一避,等雨停了帶你們出去。”
山裡的風現在時大時小,孫老師打了兩個電話,忽然匆匆離開說有遇難者家屬在發難,他去一下把他朋友從裡面救出來。
他推開門走了之後,屋內的探索隊員們商量幾句,確定不管能否成功,都要嘗試一下再次進入其中能不能行。
現在就等雨下下來,和找借口從木屋裡面出去了。
就在討論結束之際,魯長風忽然在桌角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小球。
“這什麼?”他撿起來看了看,語氣奇怪。
“孫老師那個小球。”白燼述瞥了一眼順嘴回答道。
估計是穿外套的時候掉出來的。
“哦就哄他侄女那個。”魯長風好奇地搖了搖。
小球那個露出來的窗口一會變成了紅色,一會又是藍色,魯長風好奇,研究了半晌,忽然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白燼述本來在旁邊閉目養神,聽見魯長風忽然驚呼出聲,就轉頭看向他。
“就這個球,”魯長風給他在空中晃了晃,然後露在外面的部分就變成了藍色,“裡面就是兩個顏色不一樣的殼子,晃動的時候會在裡面轉,然後轉完之後特地用膠帶沾出來的這個窗口裡面就會出現一個顏色,剛剛他們是在猜這個顏色。”
“怪不得這孫老師要把球藏起來,”這胖子又晃了晃球,這次出現在窗口的又是紅色了,“這不是純概率遊戲嗎,在停止晃動打開雙手之前,出現藍色還是紅色都是隨機的,這不就內什麼,薛定諤的貓?誰也不能保證出現什麼色,這要是讓他不小心晃出紅色了,那小姑娘還得了。”
白燼述盯著那個小球,感覺自己似乎有了一點隱隱約約的思路。
“這讓我想到了我偉大的奧哥,”看到吳宗梓神色不明地眼神,魯長風話語一頓,開始轉而吹捧斯卡奧,“要是換我奧哥來,那還用藏,直接隨便晃,他說什麼色就是什麼色。”
“你奧哥到底乾什麼的……”管紅雁順嘴好奇道,“管天管地還能管小球出什麼色?”
“奧哥是神,”魯長風雙掌合十,斜著眼睛觀察了一下旁邊吳宗梓的表情,之後才小聲說道,“奧哥固定屬性是錦鯉,就是絕對幸運你知道吧,賊牛逼。”
管紅雁認真想了想:“那確實可能還挺牛逼的。”
要真是說什麼色就能出什麼色,那這固定屬性從某種角度上面講簡直是因果律好吧,那簡直是……
許子塵在旁邊感歎道:“那簡直是劃拳的神。”
真要遇見這麼一個人,那不得把整個桌上的人都喝趴。
管紅雁:……
管紅雁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彈幕上面劃過幾句閒聊:
【這說的誰啊?上過考核嗎?】
【不知道,沒聽過,不過有點意思。】
【要是有這種絕對幸運的固屬那晉級速度應該不亞於魯長風,沒人翻翻最近幾期的考核找找?】
【我去看看。】
屏幕內,吳宗梓站在原地半晌,忽然一把拉住了魯長風的胳膊:“你剛剛說什麼,再重複一下,關於那個小球的不是奧哥。”
他倒是清楚這胖子的腦回路。
“我剛剛說……這個小球紅色還是藍色都是隨機的。”魯長風感覺吳宗梓這個表情分外認真,應該是知道了什麼,語氣也隨著認真了起來。
“然後下一句,”吳宗梓一字一頓,“你說這個,是薛定諤的貓。”
在打開盒子之前,沒有人知道貓是死是活。
在伸開手掌之前,也不知道小球是紅是藍。
“對……?薛定諤的貓。”魯長風小心翼翼。
“我知道了,”他眼神驟然清明,“魯長風,你這會感覺怎麼樣?”
“還好啊?”魯長風奇怪道。
“那你閉眼。”在所有人或茫然或奇怪的眼神中,他反身打開小木屋的門。
攜帶著一股淺淺水汽的風猛地一下灌進整個房間,白燼述沒有說話,而是從基金會中兌換了一個奇跡——【捅腎小刀】。
隨即,就在所有人茫然的眼神中,他忽然猛地一下抹了自己脖子。
鮮血就像是噴泉一樣刷地一下從中間噴湧而出。
“臥槽!”管紅雁嚇了一大跳,“吳宗梓你乾嘛?!”
好端端的在探索空間裡面玩自殺?
彈幕也被嚇到了:
【臥槽臥槽發生什麼了?】
【不知道我出去查奧哥是誰了?咋了咋了?】
【道士哥忽然把自己脖子抹了???】
【什麼情況,他說什麼了啊?】
【他讓魯長風說薛定諤的貓,然後自己就忽然抹了脖子???】
屏幕內,管紅雁一個箭步堵住了吳宗梓脖子上面的傷口,回頭就要叫魯長風過來。
“彆出聲。”鮮血順著傷口很快染紅了吳宗梓胸腔的一片衣物,管紅雁張目結舌,感覺自己的腦子在打結。
不是,這人是不是真的精神不太穩定啊???
她是知道基金會中很多探索隊員到了最後看不見離開的希望,會隨便選一個山清水秀的空間直接自殺的,但是吳宗梓這完全不至於啊?
他都已經做到他口中的那個考核項目的地步了,看著也不像是無法離開基金會的樣子,他乾嘛忽然自殺啊?
“宗梓是發現了村莊的秘密?”雲廣走過來,臉上最初的驚愕過去之後,就變成了一種混雜著猜測的思考神色。
吳宗梓對自己下手太狠,氣管都被割開了一個口子。
傷口一邊往外冒血,他居然一邊還有心情低笑:“很聰明,你比管紅雁聰明。”
“喂喂喂搞清楚現在是誰在扶著你,”管紅雁在後面不滿道,“要不是我支著你,你早躺地下了。”
“倒是解釋一下怎麼回事啊?”她無語道。
吳宗梓深吸一口氣,喉嚨裡傳來”嗬嗬“的聲音:“我知道那個村莊在哪裡了。”
“哪裡?”管紅雁茫然。
“這裡。”在她的視野下,吳宗梓伸出手指了指木屋之外,然後勾勾嘴唇,露出了一個極其意味深長的笑意。
“你想看見這個空間內,世界的真實嗎?”他說。
“什麼意思?死亡才能到達桃花源?”許子塵在旁邊問的很急。
“不對。”吳宗梓低笑了一聲說。
他笑起來像風箱,脖子上面的傷口裡血像是不要錢一樣往外飆,而他甚至還能笑得出來,笑得飆出的血花濺的旁邊三個人身上到處都是。
十分嚇人。
但凡那個領著他們上山來的老警察看見都會懷疑是他們組團謀殺的程度。
而在這樣的氛圍下,血液終於嗆進了吳宗梓的氣管裡面去,管紅雁隻感覺自己扶著的這個人咳的撕心裂肺,感覺都快要把整個肺咳出似的。
然後他說:“你想不想看見?”
吳宗梓抬頭,對著許子塵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給自己一刀試試。”
許子塵:?
他嘗試性地朝著吳宗梓手上那個小刀伸出手。
“你還真想試?”管紅雁瞪大眼。
“試一下又不會有什麼問題……”許子塵顯然有點意動了。
現在魯長風在這裡,反正又不會死,他相信吳宗梓不是那種抹了自己脖子隻為開玩笑的那種人。
更何況這人瘋起來太嚇人了,連自己都捅,他剛剛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不像是在說“給自己一刀試試”,倒像是在說“要不要我給你一刀試試”似的。
要不是他這會動都動不了,許子塵懷疑他會上來給自己一刀。
在管紅雁混雜著不能理解和驚愕的眼神下,許子塵和雲廣小聲交涉了幾句,雲廣無奈點點頭,然後一刀捅進了許子塵的心臟部位。
小木屋外的雨愈發大了,暴雨順著沒有關緊的房門湧入屋中。
許子塵被雲廣扶著躺在地上,依稀之間感覺自己的眼前越來越模糊。
窗外的雨絲越來越模糊,山風吹動的枯枝越來越模糊,山上烏雲密布的天色越來越模糊。
而有東西卻越來越清晰。
一望無際的田野越來越清晰,秋收時節的小麥越來越清晰,正在大門左側的水井越來越清晰。
他看見那個小山村了。
吳宗梓說山村就在這裡,山村居然真的就在這裡。
在意識也逐漸要沉進深海之際,許子塵仰頭,心裡亂七八糟想著雲廣這人也忒實誠,說讓他捅自己一下,自己下不去手,他就真的實打實的給自己來了一刀。
吳宗梓抹了脖子都還能和他們交流那麼久,他被雲廣一刀捅的簡直都要失去意識了。
下次有這種活還是得讓管紅雁來乾……
許子塵腦子裡面走馬燈一樣的跑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他倒是知道自己不會死,魯長風還在後面呢,但思維就是不受控製地開始在腦海中回顧他的一生。
有點煩人。
為了擺脫這種即將死亡的束縛感,許子塵抬頭向天上看去。
天色還是一如既往地沉沉,在遠處尚未來得及變成村莊的枯山頂上,他似乎看見了一道閃雷。
一瞬間,他的腦中閃過一句話。
桃花山是雷暴多發地段。
閃雷順著天空而下,在天際撕開一道閃爍的縫隙。
而在閃雷落下的地方,在影影綽綽的枯枝邊緣,他恍惚間看見一個閃爍著光芒的球形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