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桃花源記(10)(一更+二更+11.6w……(1 / 1)

無可否認, 這個重大消息對於希望找到還活著的禹一銘的粉絲們來說,是一個無異於晴天霹靂的重大打擊。

拿著手機的粉絲們臉上的表情都變得不好了起來。

走在最前面的那個紅色衝鋒衣男人看樣子也不是很好受,但作為小隊隊長一類的角色,他還是清了清嗓子, 在前面安慰所有人道:“沒關係, 現在發現的也隻是一件黃色的衝鋒衣而已。”

“一哥那天晚上直播的時候身上衣服穿的很厚, 他那個衝鋒衣的顏色那麼明顯, 隔著很遠都能看見, 是一個絕佳的標誌物, ”他關上手機往下走,一邊走一邊強行安慰所有人, “說不定是一哥被困在了什麼地方, 找不到出來的辦法,喊也沒有人聽見,於是就把外套脫了扔下去, 想要引起山腳下居民的注意。”

後面的隊員們點點頭,因為他的安慰之辭臉上浮現出來了一點微薄的希望。

但所有人心裡都清楚。

這幾天荒山之中正在下暴雨, 溫度比起市區來說極端情況下能低上十幾度, 在這裡被困, 比起找到食物找到水源維持生命,更重要的顯然是做好保暖保持身體健康,不讓自己死於體外失溫或者發燒感冒。

如果禹一銘真的被困在某個地方了,脫下整件外套扔向山下引起居民注意的行為隻會加快他的死亡。

這個剛剛碰上不久的小隊中,氣氛陷入了一種心照不宣的沉默中,幾個探索隊員們跟在後面,管紅雁打開任務面板:【我們跟著走?】

【走。】雲廣回答的很簡介,【先看看那個衝鋒衣是怎麼回事再說, 禹一銘的衣服在附近,那很有可能他的屍體也在附近。】

探索隊員們跟在粉絲身後,這些粉絲中應該有人發了地圖一類的東西,他們在來之前就已經詳細地了解過山上的搜救隊和消防隊都在什麼地方,一路避著他們會走的路線走到山腳下,發現禹一銘衝鋒衣的位置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白燼述粗略用眼睛點了一下,大概聚集在這裡自願來找禹一銘的粉絲要有四十幾人,加上他們就五十多了,看來禹一銘雖然說自己的賬號數據越來越不好,但真正遇見事兒了願意來找他的粉絲還是挺多的。

畢竟萬林市不是什麼大城市,就是一個普通地級市而已,整個萬林市的粉絲中除去覺得他已經出意外的,有事牽絆沒法來的,最後聚集在這裡願意相信他還沒有死的也有將近半百,也可見他在整個探險直播行業中的地位和體量了。

他們一行人走過去,圍在那裡的一圈人中聽著像是爆發了一些比較激烈的爭吵,白燼述走進了才聽見,中間是一個很激動的男聲:“這就應該報警!報警!”

接著是一個聽起來很生氣的女聲:“現在發現的隻是衣服而已,一件衣服能說明什麼,報警之後然後呢?難道前幾天沒有報警嗎?”

“一件衣服還不能說明什麼嗎?”男聲很激動道,“自欺欺人了好吧?”

“來這裡的難道不都是在自欺欺人嗎?”女聲深吸了一口氣,“你難道是為了來這裡親自找到一哥的屍體的?誰不希望他現在還活著?”

男聲梗了一瞬間:“我來這裡之前確實是抱有一些希望……”

“那你現在就繼續抱著,”女生憤憤丟下一句話,“一哥的衣服能出現在山腳下,起碼說明他失去聯係的時候人在山腳附近,不在半山腰的深坑裡面,他的存活概率要比那八個人大得多!”

“差不多得了差不多得了,”旁邊有人打圓場道,“發現衣服也不一定能說明什麼,這片地方基本上已經脫離山的範疇了,說不定再找找就能找見人了。”

“是啊是啊 ,一哥經常在外面探險的,背包裡都常備一些高熱量食物,撐個七八天還是沒問題的。”人群中有人幫腔道。

“這次搜救也是管理員組織的,大家都是不希望一哥出事才來的,彆說這種喪氣話……”

“行,行……”男聲有點煩躁,“你們找你們的,我走總行了吧?都這個程度了還覺得能找到人,天還沒黑呢幾十個人就做起夢來了。”

他彎腰提起地上的一個黑色背包,轉身就朝著出山的方向走過去了。

“行吧,彆在這站著了,”被稱作管理員的女聲聽起來很疲憊,“勞煩大家再在這裡找一找了,再過一會太陽下山之後荒山不安全,大家就不要在這裡待了。”

眼看這場爭吵以其中一方憤而離開結尾,人群就要散開去各乾各的事了,這時和他們一起下山的紅色衝鋒衣才走上前:“我們是去山上的一隊,下來的比較晚,沒有聽見安排,現在是怎麼辦?”

“嗯?”剛剛和那個男聲吵了一架的管理員女生轉頭,有點煩躁地往上捋了一下頭發,“你們一隊……?”

她視線在這群人中巡回,語氣奇怪道:“一隊有這麼多人嗎?”

“他們啊,”紅色衝鋒衣解釋道,“他們也是在微博上看見消息說要來找一哥的粉絲,但是好像不在群裡面。”

“不在群裡,那加一下吧。”管理員掏出手機調出一個微信群的碼,等到這六個人全部發送了加群申請,然後通過之後才疲憊地歎了一口氣,“謝謝你們啊,麻煩大家請假來荒山這裡找一哥了。”

她把手機扔到包裡,按了按太陽穴之後繼續道:“現在情況就是我們發現了一哥的衝鋒衣外套,發現的時候就在那個地方。”

她轉身指了一下後面的淤泥地:“那塊似乎是個小積水潭,發現的時候整件衣服就泡在裡面,上面是一層山上衝下來的淤泥和各種綠藻,上面隻露出來一個衣角。”

“我看著那個衣服眼熟,就過去提起來,然後就發現是一哥的衣服,”她褲管上還有不少黃色的泥土粘在上面,看樣子確實是親自過去找到這件衣服的。

其他自願來這裡找禹一銘的人都已經散開了,管理員從背後的包裡掏出來一瓶水喝了幾口才繼續說:“一哥那天穿的是什麼衣服,我也已經發到群裡去了。他是個戶外探險老手,渾身上下的衣服顏色都很鮮亮,很好找的。”

管理員往群裡又發了幾章照片,繼續道:“衣服和褲子上面都有反光條,你們待會拿著手機多往泥裡面照著找一下,然後看見有什麼東西反光,就有很大可能是他的衣服。”

見管理員說完,大家都點點頭。

白燼述他們擔心被這些經常看探險直播的隊員們認出來,認了一下群裡面的禹一銘服飾之後就找了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聚在一起,假裝出在找東西的樣子。

“禹一銘那個衣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管紅雁最先開口,“這裡距離我們掉下去的那個深坑也差太遠了,要是禹一銘也掉了進去,他的衣服應該也在深坑裡面才對啊?”

怎麼會跑到山腳下來的?

“會不會存在看錯的可能?”李椽皺著眉頭,“畢竟這種明黃色的衝鋒衣還挺常見的,這些粉絲關心則亂,認錯很正常。”

“不會,”白燼述搖搖頭,打開手機中的照片,示意所有人來看,“本來這件衣服就很好認,是亮黃色,他還為了顯眼,在後背和胳膊上面都加了兩道反光條,和商城裡面的原裝衣服已經長得不一樣了。”

確實如此。

可如果這件衣服真的是禹一銘本人的,那他又怎麼會衣服在山腳,人……或者魂,到了那個深坑之中呢?

探索隊員們正在沉思之中時,不遠處傳來了喧嘩聲:“是不是這個?是不是這個?”

大家抬頭看過去,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人在一團樹根旁邊發現了已經堆成一團的套頭衫,用樹枝戳開之後發現了上面熟悉的印花。

“一哥的套頭衫!”

這次更加不用質疑這件衣服到底是不是禹一銘的了。

套頭衫上面明晃晃印著幾個大字【一哥走天涯】,這是禹一銘特地定製的自己頻道廣告衫,隻有每次出來探索的時候才會穿,和這個是一套的還有一件T恤和一個羽絨服。

找到衣物後短暫地激動過後,一種更深的恐懼浮現在了所有人粉絲的心頭。

如果說脫了外套還能勉強解釋一下,但是套頭衫是穿在外套裡面的衣服,一般情況下要是禹一銘還活著,他真的會這樣脫掉自己上半身的所有衣服嗎?

所有人帶著這種隱隱約約的恐懼心情繼續在山腳尋找,好一會後,又有一個方向傳來了喧嘩聲。

“一哥的褲子!”那邊隱隱約約在喊。

禹一銘為了登山特地穿的運動褲已經整個都裝滿了山裡的泥,被裹在一團泥塊中,如果不是褲腰係帶上面的金屬頭露出來的一個角,誰都注意不到這團泥塊中就是他的運動褲。

人群詭異地沉默了下來。

什麼狀態下才會出現運動褲也被卷進了泥裡的情況。

禹一銘現在……真的還活著嗎?

本來還抱著希望在這裡尋找的粉絲們,也不由得束手束腳了起來。

他們一邊想要下一秒就找到一些什麼能夠證明禹一銘還活著的東西出來,但是另一方面卻又知道他們很有可能再這麼找下去,隻能得到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結果。

但該來的還是會來的。

一個小時過後,又有兩撥人分彆找到了禹一銘的運動鞋。

再有半小時過後,他的背包被找到了。

這些沾滿著泥土和枯枝敗葉的東西,被粉絲們整整齊齊的擺在了一個乾淨的高台上面。

有幾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女生眼睛紅紅,看著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剩下的人中,大家的神色也都透著一絲悲傷和絕望。

屬於禹一銘的衣物一件一件被找到,現在發不發現他本人意義也已經不大了。

“荔枝姐……”有人看向管理員,“咱們報警嗎?”

剛剛他們還對那個離開的男人無比憤慨,但等他們一件一件發現禹一銘的衣服後,所有人都意識到,接下來如果他們繼續找,有可能會找到什麼。

荔枝應該是那個管理員的網名,她在剛剛的搜索過程中戴了口罩,現在隻露出來一雙沉默的眼睛。

過了一會,她開口說:“報吧。”

“彆找了,讓遠一點的人回來吧,”她聲音比起剛剛憤怒的和那個男人據理力爭時低啞了許多,“也彆打110了,專業的消防隊和搜救隊就在上面,我上去找一下吧。”

她抬頭看了一眼將晚的天色,單手提著自己的包走向深坑的方向。

*

等到白燼述他們回到醫院到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

魯長風和張科兩個人正待在病房裡,看見六個人灰頭土臉的回來,魯長風趕緊起身給他們去其他病房借凳子。

管紅雁不客氣地把包砸到床上,一聲哀鳴撲進了被子裡。

旁邊的虞妙姣也有模有樣栽進了自己的病床上面去。

李椽把自己的床騰出來了一點位置,給凳子不夠坐不下的許子塵坐。

“雲廣哥,你們這是有什麼新發現嗎?”魯長風看他們這幅樣子實在好奇。

管紅雁的體力在他們這一群人中都算是最頂尖的,能讓她累到直接撲進被子裡去,他們這是直接下了深坑嗎?

“你們去那個坑裡面了嗎?”

顯然,張科也是這麼想的。

“沒有,”管紅雁整個人把臉蒙在被子裡,聲音悶悶的,“我們和禹一銘的粉絲遇上了。”

“然後呢?”張科問道。

“禹一銘的粉絲組隊去山上找他,結果有人在山腳下發現了屬於他的外套,”白燼述把話接了過去,“所以我們就跟著他粉絲一起在山腳下搜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東西。”

“找到了?”魯長風看著他們的臉色猜測道。

“找到了,”白燼述點點頭,“找到了禹一銘的外套、套頭衫、運動褲、背包,還有他的一雙鞋。”

就算是魯長風,聽他這個形容也聽出來他的言下之意了:“就是沒有找到禹一銘?”

“嗯。”雲廣點了點頭。

“那些粉絲都是些普通人,大部分還是年紀不大的女孩子,”許子塵坐在李椽的床上接話道,“發現這些之後就不敢再接著往下找了,所以大家就報了警。”

“然後……嗯……”他捏著下巴,語氣很憋屈道,“然後我們這五十多號人就被趕來的警察教訓了一頓。”

“當時據說深坑內發現的屍骨上面,有些有鈍器砍痕,懷疑有可能不是腳滑而是謀殺,所以搜救隊把骨頭取上來之後,就叫了刑警過來。”

“然後所有人上去的時候,正好碰上刑警隊收工,”雲廣輕咳一聲,“領頭的還是位幾十年的老刑警……”

那威懾力,自然不必多說。

他們雖然是見多識廣的探索隊員,但也沒有在未知空間內跟裡面的警察杠起來的打算,再加上他們還帶著口罩披著一個禹一銘粉絲的皮,要是起了什麼衝突,被發現了身份更加尷尬,於是隻好和著四十多號粉絲在一起,站在荒山上面跟孫子似的,聽了半個多小時的批評和思想教育。

由於這件事情網絡輿論壓力很大,於是今天來的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刑警,幾乎沒有那些剛剛入職的新人。

教訓起人來……自然也非常經驗豐富。

禹一銘的一群粉絲中彆說女生了,不少男生都險些給刑警罵哭,所有人一邊承受著自己喜歡的主播很有可能已經死亡的噩耗,一邊又因為自己的莽撞自大被一群老刑警訓。最後天都快暗了,一群人站在山腳的停車場裡面,宣誓似的承諾自己以後再也不來這種危險地方,那幾個經驗豐富的刑警才肯放他們走。

因為天色晚了,荒山這裡打不到車,所以他們最後甚至還是分批被警車送回市區的……

老刑警了,管紅雁他們僅僅帶了一個口罩的遮掩當然瞞不過這些刑警的眼睛,等輪到送他們回市區的時候,副駕駛座位上面的老警察語重心長地教育了她和許子塵兩個人半個多小時,問他們明明昨天才被救出來,身上的傷都沒有好透,還作死乾什麼?是覺得自己年輕所以身體抗造嗎?

要不是最後許子塵應急反應非常快,在車上瞬間戲精上身,滿臉悔不當初地說自己和禹一銘是好哥們,他自己出來卻得知對方還沒有找到,他愧對自己哥們父母,以後死了都沒臉見他,車上的老刑警還能繼續往下教訓。

但即使是這樣,也足夠讓同行的管紅雁和虞妙姣感覺無比崩潰。

進入這麼多項目,這還是第一次被幾個刑警圍著教育。

一路上基金會的攝像頭在兩邊切換,在雲廣和白燼述他們那輛車上面幾乎隻停留十幾秒時間,然後馬上切回了管紅雁的方向,彈幕上面幸災樂禍的言論幾乎刷了滿屏:

【第一次看見被在探索項目中罵成孫子的探索隊員。】

【這可能就是警察叔叔對於所有人的血脈壓製吧。】

【老刑警訓人真恐怖啊,剛剛在山上面好幾個禹一銘男粉看著都快哭了。】

【那廢話,人家眼一瞪不是賴的。】

【而且老刑警一樣就認出來許子塵和管紅雁了hhhhhhhhhh】

【老刑警還是很人性化的,居然忍到他們上車之後才單獨教育,他真的我哭死。】

【許子塵你小子,老刑警讓你待在醫院養傷彆亂跑,你說你哥們失蹤了,你死了之後沒臉見他,你要把他媽當自己媽,刑警都給你整不會了。】

【管紅雁看起來恨不得挖個地道從這個警車裡面離開。】

【虞妙姣絕望地閉上了眼。】

【笑死了怎麼一個隊裡的人,差彆會這樣大啊,每次鏡頭轉去道士哥那邊都很歲月靜好,轉來許子塵這邊狗血晚八檔。】

【腳趾扣出三室一廳了。】

【老刑警看起來很想讓他們滾下去。】

【你彆說,管紅雁和虞妙姣肯定現在也願意滾下去。】

兩人一路上無比崩潰,忍受著跳車的衝動到了市區,逃一樣的頭也不回走了。

正是因為有了這個插曲,所以導致他們回醫院的時間比之前預估的晚了很多。

到病房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左右了,病房內的魯長風和張科都已經做好了要走的準備。

雖然張科的骨折還沒有固定,但是醫院實際上並沒有強製留下他們的權力,所以雖然科室內的醫生輪番前來勸導,更是一對一給張科做了不少心理輔導,向他說明了堅持這樣離開之後的結果隻能是截肢,但奈何對方十分堅定。

晚上十一點,探索隊員們全員簽了免責書離開了。

許子塵和管紅雁兩個人的身份並不是萬林市市民,但是好在其他六人中,雲廣的身份和吳宗梓的身份都是萬林市居民。

兩個人在各自的手機軟件裡面找了一下備注為家的收貨地址,然後搜了一下小區位置,發現吳宗梓的房子是某個房價不低的中高端小區大平層。

考慮到他們現在在公眾面前還是剛剛被從深坑裡救出來不久的探險主播,所以最好還是不要去住酒店,正好吳宗梓這個身份的房子很大,應該能住得下八個人,於是大家浩浩蕩蕩朝著那個地址去了。

離開醫院之前,魯長風曾經確認過是否要先治好張科的腿,方便他後續移動。

但是一則他們害怕醫生檢查他的傷勢,二則張科這樣嚴重的骨折,魯長風治療的時候需要重新打斷然後再接,很有可能又會失去短時間內的行動能力。

所以最後他們還是決定到了吳宗梓的房子裡面之後再去治療。

一路上,管紅雁死都不和許子塵一個車了,白燼述和雲廣兩人對視一眼,聳聳肩和許子塵打了一輛出租車。

一行人到了收貨地址上的小區前,白燼述刷臉讓保安開了門,身後的探索隊員們推著輪椅上的張科進了小區。

中高端小區大平層的好處就在於沒有鄰居和電梯入戶,一路上雖然大家都小心翼翼做了防護,但是還是沒有遇見一個人。

等到了家中,所有人把張科平放在地上,魯長風異常熟練地從商城裡面兌換出來一個麻藥和一個電鋸。

“誰來,”他轉頭看向其他人,“張科這個傷要打斷腿後才好重接。”

白燼述揮揮手示意自己左肩上有傷,許子塵最後躍躍欲試提著電鋸,打斷了張科的腿。

魯長風接完張科的腿之後果然整個人都虛脫了,但不知道是他的固定屬性得到了進益還是他的忍耐性變強了,魯長風癱在沙發上緩了半晌,最後支起身子來看向白燼述:“吳哥,我把你肩膀也治了。”

“你不是頭暈嗎?”白燼述在廚房裡面找了點牛奶,剛剛從冰箱裡面拿出來。

其他人這個時間點已經很自覺地去找客房睡了,隻有他還在廚房裡面找東西吃。

“早治早好,”魯長風視死如歸地閉閉眼,“反正這會也是頭暈,明天早上緩過來了也得頭暈,還是一起解決了吧!”

“行吧。”白燼述看了他幾眼,確認這胖子真是這麼想的,就轉身回了廚房。

廚房刀架上面一排大小不一的菜刀,白燼述在裡面選了半天,挑了一把砍骨刀提在手裡掂了掂,走出了房間。

主要這個刀相對來說長度差不多,右手拿著也很順手,而且重量也差不多。

對於吳宗梓來說,大部分的菜刀都太輕了,不好掌握力度,反而是重一點的砍骨刀更加好發力。

魯長風剛緩過神,就看見他吳哥提了一把砍骨刀朝著他走過來,一個激靈地就清醒了:“吳哥你乾嘛啊?”

“治療啊?”吳宗梓莫名其妙,“我看張科得打斷骨頭重接,你的治療過程難道不是必須的在受傷的同時才能治療嗎?”

“是這樣沒錯……但吳哥你這一把刀也太嚇人了,”魯長風默默支起來一點身子,“要不換把水果刀吧?許哥用不了這麼大的吧?”

他把問詢的眼神投向剛剛打斷了張科腿的許子塵。

“水果刀吧,你這太嚇人了,這麼重我怕我控製不住力度,”許子塵咋舌,“你又不用把骨頭砍斷……”

吳宗梓搖搖頭。

“我自己來,”他簡短地說了一句之後,就反手脫了襯衫,露出來左邊一截已經血肉模糊的肩膀。

魯長風沒忍住嘶了一聲。

吳宗梓脫外套的時候動作非常大,他離得近,就眼睜睜看著滲血結痂和衣服已經黏在了一起的傷口被再次撕開,已經愈合了一點的表皮重新開始滲出了血來。

偏偏傷勢的主人一臉的不以為然,就好像這個傷口不是長在他身上的一樣,連一點痛呼聲都沒有發出。

許子塵蹲在旁邊也面色扭曲:“吳宗梓,你不疼的嗎?”

他看著都感覺很疼啊!

就算他自己被開過瓢,但那也是用了麻藥的開瓢啊!

和這種生撕的完全不能比啊。

“嗯?”吳宗梓脫完外套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疼啊。”

許子塵:“……真的嗎我不信。”

真的有人這麼能忍疼?

他不信。

許子塵比比劃劃:“你們道士不是都有那什麼?符咒!你是不是剛剛在廚房偷偷畫止痛符了?”

“沒有,”吳宗梓嘲諷似的勾了勾嘴角,“都說了我不是道士。”

許子塵:“啊對對對。”

他一點也不信。

然後他就看著這人拿著砍骨刀在自己肩膀上比劃了幾下,看著就要砍下去。

“哎哎哎——”許子塵一把拉住他,“你換個麻藥再來啊。”

生砍啊?

吳宗梓右手被他拉住,用左手推了推眼鏡,嘖了一聲:“你事好多。”

“我不用麻藥,”他說,“麻藥會影響□□和大腦的感知,用多了之後一些需要精準控製行動的時候,反應會逐漸遲鈍。”

許子塵順著他的視野看過去,一層薄薄的肌肉覆蓋在吳宗梓的上臂外側,看起來不像是那些鍛煉過度的健身身材,反而有一種極其流暢的爆發力蘊含在肌肉之下。

這人穿著襯衫的時候像是個文文弱弱的研究員,怎麼脫了之後感覺一個能打十個似的……

還沒睡的彈幕觀眾在討論吳宗梓的身份問題:

【悲報,道士哥好像真的不是道士。】

【不是,難道有人真心認為他是道士嗎?】

【我以為哥們都是叫著玩,就像我們組織裡面討論分析數據的時候,都順嘴把管紅雁叫香菜姐一樣。】

【……就這個稱呼,我已經肯定你們招攬不到管紅雁了。】

【道士哥這個肌肉不錯啊,練家子。】

【這個肌肉絕對是練出來的,而且不是健身房練的,是真槍實刀練的。看上面那些白色的印子,那都是銳器留的疤。】

【右邊那一長道疤,當初受傷的時候估計不亞於這次肩膀上的傷,甚至還要嚴重點。】

【所以他到底家學是什麼?】

【不管家學是什麼,他們那個世界的科研環境好像很危險的樣子,還會被人砍……】

“得,您自己來吧。”屏幕內,許子塵往後一仰,躺倒在毯子上,找了個最佳觀景位準備欣賞菜刀砍自己。

睡不著出來找點東西喝的管紅雁路過,沒忍住匪夷所思道:“你們乾嘛呢?”

一個躺在毯子上四仰八叉,一個衣衫半褪舉著砍骨刀,一個靠在牆角一臉腎虛。

這是在進行什麼奇怪的儀式嗎?

“看,超人。”許子塵在毯子上蛄蛹了一下,翻身拉了拉管紅雁,示意她看向吳宗梓。

隨著她的視線轉移,吳宗梓面不改色地用砍骨刀削掉了自己肩膀上所有翻起來的肉,他下手很穩,切面光滑又平整,連一滴多餘的血都沒有濺到牆上去。

順著他的刀鋒,皮肉奇跡般地愈合生長,幾秒之後,除了衣服和砍骨刀上面的那片血跡,再沒有任何這個傷口曾經存在的痕跡。

“他沒用麻藥……呃啊……”許子塵扯著管紅雁的袖管,仿佛感同身受一般,臉都皺到一起了,呲牙咧嘴的。

管紅雁:“惡……”

她抖了抖袖子,順手拿走了桌上的牛奶:“你們把地板清理一下吧。”

許子塵呲牙咧嘴,從旁邊打開一個塑料袋,隔著袋子把落在地上的血肉抓了進去打了個結:“明天早上記得扔,我去睡了。”

魯長風半死不活靠在牆上,一點一點也挪進客房,把自己丟到床上。

白燼述一個站在客廳,順手找了抹布擦了擦地上的血跡,重新從冰箱裡找了一盒牛奶,沒事人一樣披著還沾著血跡的外套也去睡了。

要說疼,肯定還是疼的。

而且吳宗梓這人的痛覺神經極為敏.感,估計是從小為了以後各種需要特地培養出來的體質,他對於周圍的空氣流動,細微聲響都非常敏.感。

兩隻手的指尖即使是在當了好幾年研究員,也依舊保持著一種近乎於嬰兒的柔潤。

這是為了能夠察覺到任何機關上面的細微凸起可以保持的,一旦磨出繭子就必須泡熱水用小刀刮掉。

這種體質加持下,剛剛菜刀砍自己的過程中所感知到的痛覺基本上是正常人三四倍吧……

隻不過吳宗梓這人很變態罷了。

彆人如果收到傷害,會感覺到的隻會是痛苦,但吳宗梓這人會獲得一種很詭異的自我滿足。

白燼述邊開臥室的燈邊猜測,這應該是一種自毀傾向。

他是沒這種傾向的,也不太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從其中獲得滿足,但是這次以吳宗梓的身份體驗過一次之後,他感覺他似乎觸碰到了一絲這類情緒的邊界。

要是他真的在斯卡奧的隊伍裡的話,那麼斯卡奧作為一個真的有證的心理醫生,他應該能分析出來更多,類似於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理因素之類的信息。

隻可惜這兩個目前都是他的馬甲。

不高興小章魚被他放在了臥室的床頭櫃上,看見他打開燈進來也沒有反應,似乎在沉思中。

白燼述打了個哈欠,坐到床邊,順手把小章魚放到旁邊的枕頭上還貼心的蓋了被子。

“晚安。”白燼述對著小章魚揮揮手上了床才發現燈沒關,在旁邊的床頭櫃裡面翻找半天,終於發現一張比較順手的銀行卡,朝著臥室門口一甩。

“啪”地一聲,燈應聲而關,銀行卡順著開關的跳動卡在了旁邊的縫隙裡。

黑暗中,小章魚似乎動了動觸手。

過了好一會,白燼述隱約聽見了一聲“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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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夢,第二天早上起來,許子塵已經熟練地從外賣軟件上面定了八人份的早餐,他一邊接電話嗯嗯對對的應付了過去那個賬號共有者的質問,一邊下樓取了外賣上樓。

他上來的時候,所有人探索隊員們已經醒了。

昨天去了荒山的剩餘五個人正在看群,看見他回來,雲廣打了個招呼:“那個網名是荔枝的群管理說現在荒山已經進不去了。”

由於昨天他們這些粉絲乾的實在有點過,再加上又正好遇見了老刑警,結果荒山連夜被用那種藍色的鐵皮市政圍欄圍了起來,外人徹底已經無法進入了。

不過這個荔枝似乎認識救援隊的人,或者說她可能有點什麼門路。

所有人都在群裡一言不發的時候,她說迄今為止還是沒有人發現禹一銘的屍體。

山腳下已經被清理乾淨了,沒有發現有任何疑似人體組織的東西。

而就算她這次再怎麼說,群裡也沒有什麼人吭聲了,隻有小貓兩三隻發著些什麼:【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之類的套話。

而禹一銘似乎就這樣,離奇的消失在了這個荒山上。

連同他那個錄下來了桃花源內視頻的手機一起,再也沒有了任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