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桃花源記(6)(一更+二更+一千一百雷加……(1 / 1)

管紅雁說的話有道理, 魯長風看了看手上翻到一半的資料,糾結道:“要不我們先過去?”

光就他們兩個人翻完這些資料也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去,還不如等大家聚集在那個房間, 解決完那裡的問題之後, 再過來一起看。

反正宗祠就在這裡又不會長腿跑了,這個村莊裡的人也沒有想要隱瞞什麼秘密, 阻攔著他們探索的意思, 與之相反,村民們對於他們可以稱得上是過分的熱情友善, 在他們想要詢問相關問題的時候都表現的非常積極。

隻是他們對於外面的世界十分好奇。

村內不用務農的老人們尚且比較講究矜持或者拉不下臉一直問東問西, 孩子們就非常直白了, 禹一銘每天被他們纏著講外面的故事,儼然已經成為了村中的孩子王。

白燼述他們進宗祠之前還有小孩滿臉好奇趴在門檻外面,說如果想要找婆婆的話可以等一等她,她現在不在村子裡。

魯長風這幅在外面誰見了都覺得不像好人的長相,在這個村莊內也沒有收到過任何異樣的眼光, 村裡的孩子不怕他,老人們也沒有刻意約束孩子去找他的行為。

兩人在宗祠內翻閱村誌記錄的時候, 幾個孩子就在門口嘻嘻哈哈的做遊戲,聽見魯長風的問題,白燼述低頭看了看手裡看到一半的記錄,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那走吧。”

門口的小孩中看起來年紀最大的小女孩故作老成的站起來:“哥哥,你們不在這裡繼續等婆婆了嗎?婆婆下午就回來了。”

“我們……呃,吳……吳宗梓?”魯長風回頭看了一眼吳宗梓,在對方稍微點了點頭之後才蹲下來回答道,“我們要去找一下其他哥哥,他們在村子外面的一個房子裡。”

“村子外面的屋子?”小女孩叉著腰想了想, “我知道!”

“我領你們去!”她往前面跑了幾步,回頭喊道,“快點快點!”

小女孩跑的方向就是雲廣給他們坐標的位置,魯長風比對了一下,在一群小孩期待的目光裡隻得跟了上去。

村裡的路彎彎繞繞,小孩子對路熟,跑得很快,那幾個小孩在前面一邊跑一邊給他們帶路,魯長風一邊跑一邊時不時往後瞥,吳宗梓仗著身高腿長在後面慢慢走,看見他回頭看自己,挑了挑眉毛做出一個詢問的表情。

“沒……沒事。”魯長風做出一個訕笑的表情。

不知道為什麼,他之前見過的和他奧哥認識的人,不管是佘莫楚,還是以撒,或者說根本不是投資者的晁宥乾,他都能很順暢地上去套近乎,這個哥那個哥叫的飛起。

但是這次這個自稱是斯卡奧隊員的吳宗梓,每次他想要開口套近乎的時候,總會潛意識裡感覺這個人很危險,最好還是不要太熟的好。

魯長風進過的項目不多,大部分遇見的隊員都是陌生人,但即使是陌生人,沒有競爭關係的情況下,在面對接下來需要共處幾天乃至十幾天的其他隊友時,大部分人總是不吝釋放出一些善意的。

但吳宗梓很奇怪,他一直微妙地遊離在整個群體之外,要是說他沒有參與探索和交流,也不是,他知道什麼都會說出來,但就是保持著一種禮貌範圍內的疏離,渾身散發著我們不熟的氣息。

搞得魯長風已經是第二天了,這個套近乎的“吳哥”還是叫不出口。

說好的這人是他奧哥派來拉攏他們進入隊伍的呢……他倒是拉攏一下啊,怎麼轉達完斯卡奧的話就完了?

魯長風默默在心裡懷疑了一下自己奧哥,接著就跟著幾個領路的小孩們到了雲廣所發定位的位置。

這個小屋果然是在村莊外面一點的位置,魯長風他們有村裡認識路的小孩來路,到的最早,過去的時候看見雲廣前面站了一個提著水桶的年輕男人。

幾個小孩看見他,一邊叫著阿永哥一邊跑了過去,被稱作“阿永哥”的年輕男人放下水桶,順手抱了最前面那個帶路的小女孩起來:“你爹呢?”

女孩仰了仰頭:“地裡去了!”

“那你還在外面亂跑,”阿永哥看了看旁邊的其他孩子,小聲恐嚇道,“趕緊回村裡去,不讓待會你爹看見你跑到外面來又要罵你了。”

“才沒有……阿永哥老拿我爹嚇唬我,”小女孩嘟嘟囔囔,“是這幾個哥哥要來,我不是自己想出來的,我就來領個路。”

“領個路也趕緊回去,”阿永哥拍了拍她身上的土,“看你玩的,渾身都是土,不讓你們出來是怕你們在外面跑丟掉找不到,村裡面安全點。”

“知道啦知道啦——”

幾個孩子和村民聊天的間隙,雲廣小聲說道:“這位是甘永。”

他說的應該是這個“阿永哥”的名字。

“我們剛剛還以為這個屋子沒有人,進入之後在裡面觀察的時候,他忽然打開門進來了,這應該是他家的房子。”

“也不能算是我家的房子吧……”村裡的幾個小孩圍著他不肯回去,甘永有些為難地把小女孩放到地下解釋道,“我們村裡的房子都是建在村內的,這個房子我們也不清楚是什麼時候誰建的,反正正好在田裡,所以大家都當做白天勞作時的公共休息室來用。”

他一邊應付幾個小孩的吵吵鬨鬨一邊說道:“因為是大家一起用的,所以村裡面每隔一段時間都換一家人來打掃,隻是這段時間輪到我來打掃而已。”

“你們幾個,”甘永說完這句話,低下頭佯裝生氣道,“再這樣的話我要去告狀了。”

“彆嘛——”

“阿永哥最好啦——”

小孩子們圍著他不肯回去,甘永撓撓頭,不好意思道:“那個……要不我待會回來再跟你們說吧。”

他被一群好不容易出村,不肯回去的小孩包圍,滿臉無奈道:“我先把他們送回去,你們先慢慢看,我一會就回來。”

村民的孩子們圍著甘永一邊笑鬨一邊往回走,甘永的臉上本來還有著一點佯裝出來的怒火,不過很快就在一群孩子中最大的那個孩子王小女孩的撒嬌中破功,沒好氣道:“你們就仗著我脾氣好吧。”

一群人笑笑鬨鬨走遠,剩下的四個探索隊員們也陸續走了過來,雲廣大概給所有人說了一下剛剛的情況,無非是他和管紅雁發現這個房子十分特殊,好像外形看著很像那天晚上在月色中隱隱約約見到的荒山小屋,結果走近了之後發現真的是。

兩個人站在門口發了個定位,又拍了幾張照片發進群裡,然後抬頭就發現了提著水桶和抹布來這裡打掃衛生的甘永。

大家寒暄幾句之後,甘永說這個房子不知道是誰在什麼時候建在田中的,大概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村民們也記不太清有這回事,於是就把這個在耕田中央的房子作為臨時的休息室使用。

村中每家每戶擱一段時間就會有不同的人來負責這裡的衛生,他今天來就是想要打掃衛生的,沒想到衛生沒打掃成,卻還得把村裡的這群孩子們送回去。

雲廣轉身給所有人打開房間的大門:“就是這個屋子了,雖然我和紅雁都覺得這裡和我們那天晚上見到的木屋是同一個,但是出於謹慎考量你們也還是一起看一下。”

探索隊員們跟著他走進屋子裡,相比起那天晚上在昏暗手電筒燈光和呼嘯狂風中略顯陰森的房間,現在這個房子看起來就就像是一個平平常常的普通田間小屋一樣。

桌子是他們那天圍在一起的時候召喚筆仙的桌子,但是旁邊的凳子卻由四個變成了一個,整整齊齊的擺放到了桌子旁邊。

估計是太久沒有人打掃了,除了經常有人使用的桌椅板凳之外,其餘地方上面都已經沾上了一層薄灰,房間最後面的架子上面滿滿當當擺了不少農具,下方一排就是當初白燼述說被調換了位置的酒精燈。

大家看過之後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在進入這裡第一天就展現出驚人觀察力的吳宗梓,他在房間內轉了一圈,點點頭道:“沒錯,是這裡。”

管紅雁在旁邊十分不見外地坐到了桌子上:“那也就是說,這個屋子就是我們在這個地方發現的和鬨鬼聖地中唯一重合了的建築物。”

“你們那個怎麼說的來著……”她想了想,“那什麼陣法也得有陣眼吧,這個地方會不會就是這整個空間的陣眼?”

她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吳宗梓。

“我不懂……”吳宗梓愛莫能助地聳聳肩,“你說的這已經是道士的範疇了,我怎麼可能會。”

“你難道不是嗎?”管紅雁莫名其妙。

“你見過哪個道士學物理學的?”吳宗梓說。

“你啊,”管紅雁很誠懇,“這年頭我們那當和尚都要博士學曆,當道士需要學物理也很正常吧?”

“哪裡正常了……”許子塵在旁邊一邊翻禹一銘的手機一邊吐槽道。

“他不是家學淵博嗎?”管紅雁隨口說道,“要是家裡不是道士傳承的話,他怎麼會那麼多的?”

“嗯……家學淵博是點彆的東西,”吳宗梓沒有給她繼續問下去的機會,而是轉頭看向許子塵,“禹一銘的手機能打開了?”

“能了,充滿電就可以打開了,”許子塵回答的很爽快,“我們剛剛在相冊裡面找到了他口中所說的那個鬼魂視頻,應該是完整版的,從開始到結尾都很全。”

許子塵打開相冊,從裡面翻出來一段視頻遞到了他手上:“就這個。”

白燼述低頭點開視頻,視頻的最開始就是在深夜沒有什麼光線的荒山上,畫質不太好,應該是那個時候禹一銘所使用的設備很一般的緣故。

視頻中最開始就是禹一銘的聲音,畫面一晃一晃的,看起來像是一個被他拿在手裡的攝像頭,正在隨著他的前進步伐晃動,背景音中禹一銘正在直播,講了一個故事,說清朝年間有人逃荒,餓到眼前發昏的時候在這一片荒山上目睹到了一隊行人,行人像是正在行走的樣子,看方向就是在朝著他的位置走來。這個逃荒的人趕忙低頭找了點石子,想要讓對方注意到自己,求求他們給自己施舍點吃的,但等他再抬起頭,荒山上的那一隊行人已經不見了,他整個人也在最後一絲力氣消失之後餓暈了過去。

等到他再醒來已經在彆人家裡了,據說是山下的農戶上山來砍柴,發現有個人暈倒在了荒山的一個大坑邊,還差一點就會直接翻進深坑裡面去,連忙把他拖了下來。

等到他詢問有關於山上那一隊人的內容時,獵戶卻對此含糊其辭,等到他再詢問之後才得知,這片山是有名的鬼山,不少人都在上面看到過亡魂,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一副正在山中行進或者正在生活的樣子,樣貌與正常人無異。

有人還聽到過這些人的交談聲,聞到過炊煙嫋嫋時的飯香味。

但不管他們看見的是什麼,等他們定睛再看,山上哪有什麼人,哪有什麼說話聲,鬼山的名頭就是這麼傳出來的。

禹一銘的聲音頓了一下,攝像頭的視野停在一半,他似乎是在看直播的彈幕,一邊看一邊讀:“主播這是在哪裡……”

“我就在這個故事裡的荒山上啊,”禹一銘舉著攝像頭繞著周圍拍了一圈,“來的點點關注,主播帶你探險不迷路。”

“哎——”他聲音忽然一頓,接著無奈起來,“又走了。”

“我靠……這直播間怎麼就沒什麼人進來,”他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道,“來一個走一個,荒山探險沒人看嗎都?”

“新來的觀眾點點關注啊!點點關注跟一哥走遍天涯海角不迷路!”他又吆喝道。

“得,這位乾脆什麼都不說就走了,”禹一銘費解,“是不是大半晚上直播沒什麼人啊你說這……播了一個多小時觀眾一直為0這也太打擊人了吧?”

看畫面他似乎找了個地方坐下,長出一口氣道:“爬了半個小時的山給我累死,就為了到這傳說中不少人見過鬼的荒山野嶺直播,連個公交車都沒有,旁邊還是高速公路,我明天早上怎麼回市區啊……”

他一個人自言自語嘮叨了會,期間又有不少人來了又走,還有人質疑他說這傳說沒聽過啊,彆是主播你自家後院找了個土坡在那裝神弄鬼吧?

“我哪有人力物力裝神弄鬼,”禹一銘冤死了,“我這現在連個團隊都沒有,這賬號就我一個人,我駕照都沒考下來,今天晚上來荒山還是打車來的,司機師傅看我眼神像看鬼還差不多。”

“都說這裡有鬼,這真要是有鬼,倒是讓我看一眼啊,吱個聲啊,讓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啊!”他喊了幾句,一邊說一邊把相機架到邊上,然後低頭係了個鞋帶。

就是這一低頭的功夫,他忽然感覺遠處什麼東西動了動。

他猛地抬頭,遠處的荒山上什麼都沒有。

禹一銘係好鞋帶重新拿起手機,剛剛還觀看人數為1冷冷清清的直播間,現在卻被那一個新進觀眾的彈幕刷滿了:

【我.操,主播,剛剛有東西過去了,我好像真看見了。】

【不會是你請的人吧?】

【你投的影?】

【你不是沒團隊嗎?】

【主播吭個聲啊主播,你彆嚇我啊。】

【哥們你沒事吧?你吱個聲?攝像頭不動了大半晚上的我害怕。】

【哥們?哥們!】

“我在呢!”禹一銘趕緊回答了一聲,“剛什麼過去了?”

【鬼啊!好像有鬼過去了!】那一個觀眾很激動,【我靠你這演的吧?】

【哥們你這不至於吧,就我一個人在看你也演啊?】

【這麼敬業?】

【不會是真的吧?】

【哥們???】

“我沒……沒有啊?我沒請演員。”禹一銘抬起頭,茫然地看著自己面前的一片空地,匆匆結束了直播。

而他則在下播後迅速點進了自己的直播回顧中,直接把進度條拉到了下播前幾分鐘。

他正和彈幕喊冤說自己哪有團隊的時候。

他把攝像頭隨手放到旁邊係鞋帶,就在這時,不遠處的空地上似乎有一個老人走了過來。

那個老人的身影看著有些模糊,但是隱約能看出確實是正在行走中的樣子,方向就是朝著他這裡,再想定睛一看的時候,那個視頻中的影子就消散了。

*

禹一銘的手機上,視頻也正好停留在他係好鞋帶拿起手機的那一刻。

彈幕上面的猜測更多了起來:

【這個見鬼的條件和心想事成的條件很相似啊。】

【對,都是隻有在無意中才能實現。】

【這個地方的規則很難全部發現啊,一旦你發現自己隻有無意才能達到效果,那這個認知本身就已經是一種有意了。】

【人的思維是無法有意去無意做到某事的。】

【這個規則很有意思,知道的越多,能知道的也就越少,那也就是說明越往後,探索也就會越困難。】

【不愧是考核項目的難度。】

【很唯心的規則誒。】

“往前調點,”一群探索隊員聚成一團看向視頻裡的畫面,“對,就停這。”

視頻中間,一個看不太清面容的老人正走在山中。

“我和張科在禹一銘手機裡找了半天才發現這個視頻,”許子塵在旁邊說道,“結果剛剛看完,想要找人問問這個老人是誰的時候,雲廣你的消息就來了。”

“我們想著手機上的視頻也轉發不進基金會的群聊裡,乾脆就帶來大家一起看。”張科補充道。

“對了,你們其他人還有什麼發現嗎?”雲廣想起來。

“我和吳……吳宗梓,”魯長風努力了一下,還是沒把那個“吳哥”說出來,“去了一趟宗祠,宗祠裡面發現了這個村子的人從逃難來到這裡以來所有的村誌記錄,發現其中記載過類似的情況,就是有外面世界來的人闖入了山村中,正打算仔細看後續的時候你們就發了消息。”

“我們去找了幾個村裡的老人,打聽了一下這裡這些不符合小村莊內工業水準的服飾紙筆還有工業化產品都是怎麼來的,”虞妙姣說,“村裡老人口音很難辨認,我們大概聽出來意思是說這些東西實際上隔上一段時間就會時不時出現在這裡,有時候多有時候少。”

“我們懷疑應該是心想事成的功效。”

“嗯……那看來大家都有發現,”雲廣沉思了一瞬,“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小木屋很有可能就是整個空間的核心點,如果能在這裡發現這個空間存在的規律是最理想的狀況。”

“除此之外,”他抬頭看了一眼大家,“村誌待會大家可以一起去翻一翻,至於妙姣她們發現的心想事成有關線索和這個視頻中的老人到底是不是村民中的一個,我們可以一起詢問。”

他話音剛落,外面甘永的聲音就傳來了:“雲廣哥,你們要問什麼啊?”

他把村裡鬨騰的孩子們送了回去,剛回來這裡就聽見雲廣的最後一句話。

“這個,”雲廣在白燼述手中接過禹一銘的手機,放到了甘永眼前,“我們想問問這個人是不是村裡的村民。”

反正問誰都是問,問村中的老人和年輕人效果也是一樣的,虞妙姣她們去問老人,隻不過是因為這個時間點,村中的勞動力都在田地裡罷了。

“這個……”甘永眯著眼睛先觀察了一下他手裡的東西,小聲說了一句這個是什麼之後才繼續道,“有點模糊,讓我想想。”

“村裡面喜歡穿成這樣的人不多……”他思考道,“如果非要說是村裡人的話,那有可能是黃爺爺。”

“你能帶我們去見一下他嗎?”雲廣緊接著問道。

“啊……這個,”甘永有點尷尬,“黃爺爺去年去世了……現在可能沒法見到他。”

探索隊員們對視一眼,管紅雁沒忍住小聲嘟囔道:“你們也會去世的嗎?”

不是鬼嗎?

鬼也會去世?

不會是投胎去了吧?

“當然會啊?”甘永聽見了她的聲音,語氣很奇怪,“人活著就是會死的嘛,隻不過我們的壽命似乎要比你們外面的人長很多。”

應該是禹一銘來了之後和村裡人的交流,使他們意識到了村外的世界和他們的世界中存在諸多不同,於是甘永雖然奇怪,但也還是很認真的回答道:“那你們還要去見黃爺爺的家人嗎?”

“不用了。”雲廣搖搖頭,看著甘永從房間裡面拿出來幾個掃帚掃完地,然後準備去門口的井裡打水擦洗。

再待在這裡似乎沒有了什麼意義,除了需要拍攝下來這裡的一切並且發布出去的禹一銘之外,剩餘的探索隊員們朝著村莊的方向走去。

白燼述在人群後面,一邊看許子塵用禹一銘的手機拍攝一邊隨口道:“不知道這裡的人死了之後有沒有墓什麼的。”

“怎麼?”管紅雁接話,“你想乾嘛?”

“開棺啊,”白燼述挑挑眉毛看向她,“如果這裡真的都是鬼的話,你難道不好奇鬼死了之後,屍體會不會消散,如果不消散會不會腐爛,如果會腐爛的話鬼還是鬼嗎這種問題嗎?”

“……好奇,”頓了一秒,管紅雁誠懇道,“那走?”

白燼述反倒停下了腳步。

他上上下下新奇地看了管紅雁幾眼:“你一點都不勸勸我的?”

“不啊,”管紅雁嘴裡嚼著一個泡泡糖,含混不清地說道,“不開棺怎麼驗證這裡的規則啊?你提的建議挺對的,我勸你乾嘛?”

然後她就看見吳宗梓用一種很感興趣地眼神看了看她:“因為一般來說這種事情都比較違背公序良俗。”

“那我乾過的違背公序良俗的事情可太多了……”管紅雁無力吐槽,“比較遠的有直接成為癌症,比較近的是淪為商戰幫凶,相比之下開一個死人棺材板這種除了死者本身誰也影響不到的事情好像也沒有那麼缺德。”

許子塵在旁邊結束拍攝,按下結束鍵之後瞥了一眼兩個人,隨口道:“主要也是管紅雁沒什麼道德,道德綁架和道德約束就對她沒有作……”

他的聲音忽然頓了一下。

“怎麼了?”管紅雁問道。

“好像花眼了……”許子塵眯著看見打開自己剛剛縮拍攝的田間勞作畫面,又看了看小木屋前的水井,“你們記得剛剛那個井在左邊還是右邊嗎?”

“啊?”管紅雁一臉莫名其妙,“誰記得那個啊?怎麼了?”

“不……沒什麼,應該沒什麼?應該不是我看錯了吧?”許子塵若有所思地看看手機,又抬頭看看水井。

“看錯什麼?”管紅雁湊過來一個頭。

“水井,”許子塵說,“你記得嗎,那天晚上沒有這個井,是我們進來這裡以後才有的,剛剛它好像是在左邊,現在又在右邊,有沒有可能是我之前記得在左邊的時候是在房子裡面,所以出來之後就變成右了的緣故?”

“沒可能,”白燼述忽然開口道,“就是在左。”

“你確定?”許子塵轉頭看他。

“我確定,”他點頭,一齊停下之後看向了村莊的方向,“以你現在的位置為參考標準,水井在之前確實是在左邊。”

其他人不明所以地跟著他們一起停下腳步。

“但是現在……假設你說的是對的,”許子塵的語氣遲疑了起來,“那麼就在我沒注意到它的一瞬間,它變到右邊了。”

連同在打水的甘永一起變到了右邊,就像是之前一直在右邊一樣,沒有展現出任何發現水井換了位置的茫然和不解。

“那房屋……”他想到了什麼似的轉身看向了村莊的方向,聲音艱澀,“不會也在變吧?”

“怎麼了?”雲廣走過來問道。

許子塵看著手機裡的視頻,和管紅雁緩緩對了一個眼神。

“這個村子裡建築物的位置會變化,”白燼述組織了一下語言,想了想說道,“嗯,它好像是活的。”

*

新的發現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

本來他們打算一部分人去宗祠繼續翻看那些記錄,一部分人去打聽有關於這裡時不時會出現不屬於當前村莊手工水平工業製品的信息,但是現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轉向了這個“活著”的村莊上面。

白燼述說完那句話之後,所有人就陷入了一種新的沉思中。

雲廣最先出聲:“這樣,我們還是先排列一下事件的優先級。”

“由於不知道村莊還會不會在接下來發生變化,所以記錄村莊狀態為最優級,記錄的過程中打探相關內容為次優級,而村誌什麼時候看都可以,為最末級。”

因為快到中午時間的飯點了,所以不少青壯年勞動力也要從田間回到村莊之中,禹一銘說的話不無道理,他們現階段下還是最好不要吃村莊內的食物比較保險。

雖然大家現在遠不能說是恢複了平時的狀態,但是比起進來之前,已經好了不少。

大家按照還要在這裡待八天的量分配了一下接下來的食物,然後由雲廣來安排:“如果這個村莊是活的,會變化的話,那它大概率是跟著某種規律在變動的,假設這種規律有跡可循,那我們現在第一要物就是找到它。”

大家點點頭。

“我們現在去記錄整個村子中目前的房屋狀態和各種建築分布,然後等待村莊發生變化,接著再重複這個過程,直到形成幾組可以橫向對比的數據,從而找到變化的時間規律和空間規律為止。”

“嗯……”他頓了一下,看向白燼述,“宗梓,你是怎麼想的?”

“分一下組吧,”白燼述推了推眼鏡,“我大概還記得之前是什麼樣子,需要幾個人來和我一起再在整個村子中走一遍,根據他們對於這裡的記憶修正我的記憶,這樣就能早點得出規律。而剩下所有人去記錄村莊現在的建築情況,並為之後的對比做準備。”

“可以,”雲廣點點頭,“那誰來和他一起……”

“不用,”白燼述打斷道,“我和虞妙姣,李椽,還有張科個人一起。”

“……也行,”他一下子點走了個人,雲廣遲疑了一瞬,大概評估了一下他們剩下四個人來記錄村莊全部建築的效率,最後說道,“你們要是弄完的早的話,就在群裡說一下,我們分配一點還沒來得及記錄的過去?”

“好。”白燼述點點頭,看著剩下的四個人分配了一下範圍,然後各自取了紙筆進入了村中,這才把視線收回來。

剩下的個人一齊看向他:“我們現在也走?”

“好。”白燼述推推眼鏡,走到了最前面。

“那個……你要是發現有哪裡記不太清就問我們,我們試著回憶一下。”虞妙姣補充。

“好,”吳宗梓的聲音從前面傳來,“有需要的話。”

這話說的怪怪的。

虞妙姣奇怪地眨了眨眼,一開始不是他說需要他們個人所以才把他們留下的嗎?

為什麼現在這個意思說的像是他也不一定需要一樣?

事實上,確實需要,但並不是修正記憶範疇內的需要。

白燼述走在前面,面無表情地折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把全部注意力沉浸到了這次的同步率中去。

30%,一個對於之前所有身份來說都比較穩定的數值。

偏偏在吳宗梓這裡,這個數值哪怕是1%,都代表著一種不穩定。

當然了,這種不穩定對他來說並沒有任何害處,經過前面的佘莫楚和以撒兩個100%後會有巨大後遺症的身份,他已經熟練地學會了不要給自己挖坑。

——隻不過這次的坑落到了隊友身上而已。

老吳這個倒鬥家族裡唯一去乾經紀人的清澈弱智,壓根不知道他堂弟是個什麼人。

實際上吳宗梓去學物理的原因非常複雜,但肯定不是腦子一抽或者靈光一現這麼直接。

吳宗梓這個人對於結果,有著一種近乎於病態的追求。

雖然他表現出來的並不多,但是白燼述還是能隱隱約約推導出一部分真相:會把從小就悉心培養的繼承人推出去乾和家學毫無關係的行業,如果不是為了他好,那就是為了其他人好。

在他還沒有打算另謀去處的幾次為數不多的活動裡,老吳家人可能發現了一個十分恐怖的事實:那就是被所有人都寄予厚望並且當做王牌的吳宗梓實際上並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他隻要結果,無所謂過程,隊友在他看來是耗材,人命在他看來也隨意。

他隻適合一個人獨行,而要是以他這個性格再多和彆人合作幾次,那最後的結果不是他死就是隊裡其他人全部被他推去人肉趟雷。

到了這個地步,除了改行已經彆無他法了。

物理學可能是他的選擇,也可能是彆人強行為他指定的道路,但是好在吳宗梓實際上對於自己去乾什麼也沒有多大的執著,在一條永遠也踏不到終點的路上去追尋學術,總要比在幾百幾千年前的古墓裡當行業冥燈好。

相比起之前的很多身份,吳宗梓的缺陷非常大,可以說和斯卡奧有著微妙的相似度,很有可能100%之後等白燼述醒過來,整個隊伍也就被殺的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但相比起之前的很多身份,吳宗梓的優點也太大了,他對於事件結果的病態追求必然會形成一種指向性極強的固定屬性,而在白燼述絲毫沒有任何了解的古文學範疇,這樣的固定屬性對於探索他所不擅長的領域無疑是非常有用的。

於是思考再之下,他還是選擇了這個身份。

與之相對的是,白燼述一進入這裡就發現,固定屬性【九死未悔】倒是生成了,但是想要控製住自己不拿隊友擋刀子真的非常難,因為這種想法幾乎是刻在吳宗梓本性裡的,就算是1%的吳宗梓也是這樣想的,這使他不得不保持著和其他人的距離。

和斯卡奧為了“有趣”去實驗,“有趣”的等級隨著同步率的提高而提高不一樣,吳宗梓這人完全就是“隨手”,同步率多少都不會影響他的隨手,有需要了就推一個耗材出去,然後踩在耗材生命鋪就的道路上繼續往前。

就和他的固定屬性名字一模一樣。

【九死未悔】,但死的是隊友。

就像現在。

在驗證這個村莊中的諸多異常之處時,實際上存在著個陣營:

第一個是一直生存在其中的村民們,第二個是通過特殊方法進入這裡,但似乎被同化了的禹一銘,第個是通過相同順序進入這裡,但沒有被同化的探索隊員們。

假設說能夠看見桃花源村民的條件是通過正確順序進入桃花源,然後在其中挖掘這裡的真相,那麼如果出現一個沒有通過該順序進入這裡的人呢?他會看見什麼?他還會看見村莊,看見村民,看見麥田和湖泊嗎?

其他人肯定也思考過類似的問題,但是白燼述和他們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他真的做得到。

他有一個非常,非常好用的工具神。

而且附加好處是,一旦懷嘉木出現在這裡,其他隊員的生命安全應該會得到不少保證。

但問題在於,通過他貧瘠的對於召喚邪神的經驗,一旦懷嘉木受到他的召喚出現這裡,那就勢必會頂替掉一個人的身份,因為他的權能本質是替換皮囊。

而如果桃花源中的村民真的是鬼魂,那沒有皮囊他就換不了,如果換不了,那他就很有可能會頂了其中某個隊員的身份。

而吳宗梓實際上並不在意隊員死活。

白燼述雖然有良心,但不多。

所以在短暫的博弈之後,他順理成章支走了對他而言比較有用,甚至已經單方面歸為隊員的四個人,轉而留下了個不是那麼熟的。

收回思緒,白燼述順手開始在心中嘗試著召喚邪神。

吳宗梓的固定屬性【九死未悔】十分好用,起碼這次他完全不用醞釀情緒,就能直接獲得邪神降臨的結果。

一秒。

兩秒。

白燼述的視線在個人之中巡回。

主要是在張科身上。

按照他對邪神為數不多的理解,他應該是不會選擇女性的皮囊進行附身的吧?

好像失敗了?

白燼述眨眨眼,心虛地在心裡懺悔了那麼幾秒,該不會是上個世界裡晁宥乾玩的太high沒有把邪神叫出來,所以他在生氣吧?

說起來……邪神真的有生氣這種情緒嗎?

白燼述的視線漫無目地在人之間徘徊,忽然,他感覺自己心中那一部分對於真相的索求和對於生命的漠視好像淡去了一點點。

嗯?來了?

他打起了精神,看向張科。

他的眼中並沒有出現那張熟悉的臉。

而與此同時,虞妙姣奇怪的聲音響起:“吳宗梓,你在看什麼啊?”

白燼述下意識把視線轉過去,接著,他的注意力忽然轉移到了虞妙姣的背包上。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晃?

他上前幾步眯起眼睛。

那是一個掛在背包拉鏈上的小章魚。

虞妙姣的背包拉鏈上有個女生都會喜歡的毛絨掛件,是那種翻面章魚,一面高興一面不高興,他也曾經在刷某寶的時候見到過幾次。原來的虞妙姣應該很喜歡這個掛件,所以一直把它放在背包裡,即使是後面背包滾進了泥土,也沒有把這個毛絨掛件弄臟。

而現在,不高興小章魚動了動,死魚眼瞥向了它的方向。

白燼述忽然從吳宗梓的情緒中退出來:“咳。”

不會吧?

不高興小章魚默默盯著他。

白燼述:“……噗。”

他心虛地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