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怡？”白燼述剛剛走到落地窗旁邊, 還沒等小武過來，魯長風的聲音就很驚愕地響起了。

“怎麼回事？”急診室的留觀窗戶不算大，小武被擋在後面, 聽見夏怡兩個字, 趕緊往前擠，“讓我看看！”

他擠到最前面, 隔著一道薄薄的窗戶, 看見了夏怡的臉。

她整張臉現在都泛著一種不正常的紅色，嘴唇泛紫, 雙眼緊閉，微微皺著眉頭，胸口隨著呼吸起伏著, 看上去並不安穩。

“她怎麼會在急診裡？”小武有些著急。

“夏怡今天早上就說她有點發燒……”魯長風下意識回答道，“但是我們早上給她發消息的時候, 她還能正常回複。”

“我們說需不需要去看一下她，夏怡說不用，她已經吃了藥，自己睡一覺就好。”

早上大家在一起吃早餐的時候，夏怡雖然缺席, 但是那時候發燒應該還不嚴重, 大家在群裡照例關心完畢之後，她還有精神回複消息。

中午的時候夏怡也不在，李桃回去的時候根據大家早上商量好的內容, 去夏怡的宿舍裡面拍了一張她的照片發到了群內, 那個時候的夏怡看起來燒的也不嚴重，隻是顯得有點不太舒服，穿了一身睡衣披著頭發, 眉眼間還能看出來一點放鬆。

直播部的員工們住的是雙人間，和夏怡在一個宿舍的也是另外一個主播，她也不巧發燒了。李桃去的時候另一個女生還躺在床上看手機，看見不認識的人來還好奇問了幾句，夏怡用朋友來探望自己糊弄過去了。

李桃走的時候，夏怡的發燒已經差不多快好了，在37度4左右，已經屬於低燒的範疇，於是她披著外套去到宿舍外面，讓李桃拍了一張照片。

然後又是一下午，短短幾小時時間，本來已經將近退燒的夏怡又變成了高燒，而且還不止她一個人高燒，是直播部的整整六個人都出現了相似的狀況。

小武看起來很是擔心，整個人撲在窗子外面，低著頭看向夏怡的方向，身後抱著胸的Lily姐聽見聲音走過來，先看見魯長風，後又看見了站在他旁邊的白燼述，微妙地皺眉後又眼裡劃過一絲興味：“你們認識夏怡？”

“夏怡是我們朋友，”魯長風臉上的擔憂十分真切，“她怎麼回事啊？”

剛剛跑過來的時候，隱約聽見有什麼人在說高燒不退，但是下午李桃去的時候夏怡的體溫不是已經都快回複正常了嗎？

“高燒，”Lily姐說出了一個並不在意料之外的答案，“高燒四十一度一，一直不退，所以打120送醫院了，你們剛剛不是都說了嗎？”

她的態度很奇怪，明明一開始是Lily姐主動來向他們開啟話題的時候，但是等到魯長風回答她的時候，她又表現的很冷淡，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

魯長風沒有注意到她這些奇怪的神色變化，依舊十分擔心。

發燒不是主觀意義上的受傷，他的固定屬性毫無作用，更彆說夏怡這還是高燒不退，體溫過高很有可能會燒壞腦子，到時候就不好辦了。

“說是說了……”魯長風下意識反駁道，“但是我們早上說的時候，夏怡還沒有這麼嚴重啊。”

早上的時候夏怡最多也就三十八度左右吧，遠遠沒有達到高燒的級彆。

沒等魯長風繼續問，趴在窗戶前的小武就擔憂地轉頭說道：“Lily姐，夏怡不會出事吧？！”

“不會，”Lily姐的視線劃過小武的臉，臉色微妙地回暖了一點，“你認識我。”

“當然認識……”小武擔憂地看著護士們進入急診室，回答的有點神不在焉，“我們都是殷氏的員工，前幾天的直播又是全網熱點，截圖滿微博都是。”

聽見他們都是殷氏的員工，Lily姐的眼神更加微妙了。

“夏怡經常和我們提起帶她實習的Lily姐，再加上前幾天的直播，我們當然都知道您是誰。”白燼述在旁邊主動開口道。

“夏怡經常向你們提起我？”Lily姐抿唇笑了一下，“那你們應該就是她的朋友吧？她也在直播部裡提過你們，你們好像每天早中晚餐都在一起吃的。”

“對，”白燼述點點頭，做出一副擔心的樣子看向急診室的方向，“高燒不退，夏怡不會出事吧？”

“不會的，夏怡沒事的，”Lily姐拍了拍白燼述的肩安慰道，“她可是直播部的骨乾，怎麼可能出事呢，放心吧。”

果然，是這樣的。

白燼述眯了眯眼睛，果然Lily姐對待他們三個人的態度不一樣。

對待自己的時候，Lily姐的態度最為親切溫和，主動來向他們發起對話的時候看向的是他的方向，明明是一樣的句子，但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的時候，Lily姐就主動拍肩說放心吧，語氣非常溫和，甚至還安慰了他的心情。

對待小武的時候，Lily姐的態度算是中等，她會回答小武的問題，臉色隻能算得上是普通或者說是一種禮貌性的溫和，語氣很普通，采用的是平鋪直敘的陳述句。

而對待魯長風的態度最不好，一開始主動發起對話前，她的眼神就是從魯長風身上極快的掃過，沒有停留哪怕一秒鐘的時間。而在魯長風主動回話的時候，她的態度又開始變得冷淡，回答也轉而變成了反問句。

這樣的反差幾乎是非常明顯地同時出現的同一段對話中的，隻不過其他兩個人關心則亂，並沒有對Lily投以過多的關注，反而沒有發現她的異常。

Lily姐到底為什麼會對他們三個人產生這樣明顯的待遇差彆？

總不能是因為臉，因為晁宥乾長的最好看，魯長風臉上有疤吧？

而且她對待夏怡的態度也非常奇怪，明明她不是醫生，但卻在面對自己和小武的提問時都很篤定的說不會，而且還著重說夏怡是直播部的骨乾，怎麼會出事。

高燒不退這麼危險，嚴重的話甚至還有可能導致腦組織內各種代謝酶的活性嚴重受損，從而造成不可逆的損傷，她怎麼就如此肯定沒有事。

這場高燒絕對不可能是簡單的昨晚著涼。

而Lily姐很有可能知道這樣的情況代表什麼，並知道這不會有生命危險，所以才會如此篤定不會出事。

高燒是什麼？是向某種生物轉化的標誌？

那小趙的貧血又是什麼？

顯然，魯長風也想到了這一點。

“Lily姐，”他回頭開口道，“夏怡今天早上的時候還好，怎麼會晚上忽然發高燒，還是這麼多人一起高燒，會不會是得了什麼比較嚴重的傳染病啊？”

“有可能，”Lily姐看著看著護士們走進急診室才隨口回答道，“不是說最近流感比較嚴重嗎，昨天被傳染了吧。”

“誰是患者家屬？送患者來的人還在嗎？打120的？”從急診室裡走出來一個護士，打斷了幾人之間的對話。

“我，”Lily姐從牆上直起身，“我是他們上司，今天晚上是我打的120。”

“那你得過來一下……”小護士盯著Lily姐的臉愣了半秒鐘才開口，“跟我來導診台這裡一下，確認一下患者身份然後還要繳費……”

Lily姐被護士拉走，隻剩下了三人在急診室面前，小武在門前焦慮的走來走去，白燼述對著魯長風招了招手：“你把夏怡進了急診的消息發到群裡去。”

魯長風點點頭，很快在群聊中發送了一條信息：【我們在醫院碰見夏怡了，她高燒不退被送到了醫院，現在在急診。】

【夏怡？】管紅雁反應最快，【夏怡怎麼進急診了？】

然後是李桃：【我中午去看她的時候她說她快好了啊！夏怡怎麼會高燒到進了急診？】

周繼：【在哪裡，需要我們過去嗎？】

張隆：【你們怎麼會在醫院碰見她，誰受傷了？】

白燼述示意魯長風一條一條回過去。

魯長風：【對，聽護士說是高燒不退打了120送急診，送進來的時候好像已經四十一度一了，很危險，算高燒。】

魯長風：【不用，現在我和老板還要尤誌都在這裡，你們不用過來。】

魯長風：【我們是陪小趙來這裡做檢查的時候正好遇見的。】

白燼述看了看還在試圖往直播室內看的小武，垂下頭也回複道：【送來急診的不止夏怡一個人，還有直播部的其他五個員工，全部都是高燒不退，被他們直播部的組長一個電話打了120全部拉來了醫院，現在已經在退燒了。】

【關於小趙，】他簡略道，【今天我們見到他的時候發下他顯得特彆疲憊，整個人像是老了十幾歲一樣，我今天壓著他做了一個血常規，出來的結果是嚴重貧血。】

【關於夏怡，】他說，【我們在這裡遇見了直播部的Lily姐，就是她打的120把所有人送了過來，聊天過程中，Lily對於夏怡會不會出事這個內容的回答都是非常篤定的否認，與此同時，他對於我、小武，還有魯長風的態度非常微妙，從前到後依次遞減。】

尤誌在群裡發了一條消息：【我陪小趙取完藥了，要不要過來。】

晁宥乾：【你先來。】

過了一會，尤誌帶著取好藥的小趙來了急診室前，應該是一路上給他說了目前的情況，看見他們之後，小趙很關懷地問道：“夏怡就是你們要買退燒藥那個同事嗎？”

白燼述點了點頭。

他隔著一道玻璃往裡看了看正躺在病床上的夏怡，意思意思安慰道：“應該沒事的，這不都已經送到急診來了，隻要送醫及時就沒事。”

小趙急著回家，取完藥之後確認完四人目前都要在這裡陪夏怡，匆匆提著藥離開了這裡，過了一會，被護士帶走的Lily姐也回到了急診室前，看見多了一個尤誌，她的態度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隻是主動問道：“這個點已經不早了，你們還不回園區嗎？再不回去的話待會不好打車。”

小武明顯對於回不回去有些猶豫：“夏怡明天早上能不能好啊……她一個人在這裡不知道方不方便？”

“不知道，”Lily姐揚了揚手中的單據說道，“我剛剛去交了一堆檢查費用的項目，醫生說今天晚上能降下來溫度的話就沒事，六個人一起發高燒的話可能會有點麻煩，需要排除是感染性發熱或非感染性發熱。”

她神色看起來有些疲倦：“今天在急診室不需要人守，你不用留下來，明天早上轉普通病房了再來也一樣的。”

“我明天早上比較忙，”她靠在牆上微微偏了偏頭，用手擋住臉有些不爽地嘖了一聲，“誰在醫院拍照……”

白燼述順著她躲避的方向看過去，不遠處的走廊上，不少人正注意著這裡，看見他投來視線，大部分人都非常尷尬地移開視線，但也有依舊往朝著這裡看的。

“我明天早上比較忙，明天早上有媒體來采訪，”Lily姐偏過頭繼續說著自己沒說完的話，“待會要是檢查一切都順利的話我就先離開了，她們的家庭信息還有緊急聯係人電話都在公司裡面，我明早把這些信息發給醫院，醫院這邊轉普通病房後會打她們家人電話讓家裡人過來照顧的，你們自己看著辦吧，我待會就先走了。”

急診室內的檢查做完的很快，過了一小會就有護士過來說現在患者的體溫都已經下降的差不多了，要是沒有問題的話明早之前就可以送普通病房，Lily姐聽完後就決定離開，小武猶豫了一會：“我……我還是留下來吧。”

他想了想說：“明天早上媒體來采訪的話，我要是去工作很有可能會入鏡，還不如留在這裡。”

剩餘的三人，明早的備料清點必須最少去兩個人，白燼述要留下，魯長風和尤誌就先回了園區。

急診室外面有一排不鏽鋼的座椅，小武坐在座位上坐立難安，過了一會主動說出去散散步，拿著打火機和煙去了醫院外面，白燼述起身到導診台前敲了敲桌面：“您好，我能不能看一下剛剛急診室裡面患者夏怡的檢查結果。”

“你是患者什麼人？”護士抬起頭，看了白燼述一眼，愣了一下問道。

“我是她弟弟，”白燼述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謊，“剛剛一直在急診室門口的，你應該看見我了。”

“對……是看見了，”護士回憶了一下，“你等一下我給你去取結果啊。”

高燒不退檢查的項目很多，白燼述並不是專業的醫生，看不懂上面的數值，但從底下的結論上面來看，夏怡的檢查中所有結果都沒有任何問題，她的各項數據都是正常的，而且與其說是正常，不如說這是一幅極其健康的身體，一點也不像是有什麼疾病的樣子。

護士現在也知道這點，在他看完所有檢查結果後就小聲說道：“裡面六個患者的檢查都沒有什麼問題，你姐姐身體挺健康的，明天早上要是能直接退燒，再留觀幾個小時，就可以走了。”

白燼述含笑點了點頭：“謝謝。”

“沒事沒事，”護士連連擺手，“我們本來還以為連著六個人一起高燒不退會是什麼新型傳染疾病，現在一看所有人的檢查結果都很健康，可能也就是趕巧。”

“她們都是做直播的，”白燼述把Lily姐的話複述了一遍，“可能是昨天晚上忽然降溫又穿的少所以就著涼了。夏怡今天早上一起來就是低燒，是晚上才忽然變得嚴重的。”

“原來都是主播啊……怪不得都那麼好看……”護士小聲嘀咕了一句，看著白燼述好奇道，“不過你們是親姐弟嗎？感覺你們兩個一點都不像，反倒是那六個患者看著還有點相似。”

“堂姐弟，”白燼述點頭，“我們老家都是N市那邊的，一起在H市工作，接到夏怡出事的消息我就趕來了。”

“那你們關係一定很好……”護士聊到一半，被一個醫生叫走了，隻好匆匆朝著白燼述點頭，“我先工作去了，今晚她的燒要是退下來就可以推病房了，醫院外面的不鏽鋼座位上不能睡人，你要是待會困了可以來護士站這裡的床上休息。”

白燼述目送著他走遠，做到不鏽鋼座椅上，默默頷眼梳理了一下目前的情況。

彈幕上現在還在看的人大多都是寫夜貓子投資者，看見白燼述坐下來開始思考，也跟著一起梳理了起來：

【目前情況是小趙有可能快死了，他的血常規檢查結果顯示貧血，然後他感覺自己十分疲勞，有可能是因為這個造成的。】

【夏怡由於發燒被送到了醫院，和她一起高燒的還有五個人，這個發燒肯定不對勁。】

【夏怡從一開始就不經常出現在直播中，總是在所有人一起吃飯總結的時候才會出現，根本不清楚她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這樣。】

屏幕之上，白燼述沉思片刻，打開了管紅雁的私聊界面：【你明天早上來H市第一醫院一下，今晚轉普通病房之後我給你發夏怡的病房號。】

管紅雁那邊似乎也意識到了夏怡的不對勁，發了個好，說明天早上一大早她就來。

淩晨三點多，六個患者的高燒都退了下去，所有人被推到了普通病房，小武實在熬不住了，沉沉趴在旁邊睡了過去，白燼述打開攝像頭，站到病房門口朝著裡面拍了一張照片。

果然，圖片開始變得模糊。

但這種模糊是一種選擇性的模糊，整個病房的布局，還有趴在旁邊的小武，都是清晰的。

模糊的是病床上的兩個患者，夏怡還有另一個不知名的主播。

然後他又如法炮製，站在其他病房門口，給六個人都拍了照片。

都是模糊的。

白燼述緩緩皺起了眉頭。

他本來懷疑夏怡目前的情況是在他不知情的時候，已經被同化為了像是吳瑤瑤的那個嬰兒一樣的生物，也就是香菜，所以不可能出現在鏡頭裡面。

但是相對於之前見到吳瑤瑤後直接變成一片空白的針孔攝像頭，這些主播們的情況明顯卻要輕微的很多。

她們僅僅是在鏡頭內比較模糊，但完全稱不上是拍攝不到，隻是分辨率被降低了。

她們現在是屬於“香菜”的一員，還是跟“香菜”實則是兩種物種呢？

發生在夏怡身上和所有人都有著鮮明不同的事件隻有兩個，一，她曾經因為危機公關而被迫大量食用了殷氏集團的食物。

二，她曾經在昨天說過，自己早上的直播內容因為有點模糊所以下午要去補錄。

然後當天下午他和魯長風為了從通緝犯口中套話沒有見到夏怡，也就無從得知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現在在攝像機裡已經變得模糊的夏怡，很有可能已經不屬於人類的一員了，想要從她這裡詢問到問題的答案，得出的結果不一定是正確的。

白燼述看了看床邊趴著的小武，隨手拖了個凳子來，也坐在上面閉上了眼睛。

到底是什麼，等到明天早上管紅雁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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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早上六點半，夏怡還沒有醒，白燼述再次向管紅雁發去了信息：【第一醫院住院部的331病房。】

管紅雁那邊過了一會才回答：【等一下，我這會請不上假。】

【我可能九點多左右過來。】

九點左右，管紅雁的信息又來了：【堵車了，路上好像在施工，現在走的很慢。】

又過了半小時，管紅雁直接撥過來了電話。

“晁宥乾，不對勁。”

她說：“我今天出門先是宿舍門壞掉了，然後又是工作忽然繁重無法請假，結果我出來之後遲遲半個多小時打不到車，加價到一千多才有一輛車接單。”

“接著就是以往都非常順暢的道路忽然堵的一塌糊塗，堵了半個多小時才知道前面在施工。”

“結果就在我坐的出租車路過施工地點的時候，刹車忽然失靈，整個車子都撞到前面，變成了連環車禍。”

“我完全到不了醫院。”

電話另一端，白燼述看著病床上還未轉醒的夏怡，緩緩舉著電話走到了走廊上：“管紅雁，你彆來了，你讓魯長風過來。”

“我找他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