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 昨天佘莫楚說的還遠不止這些。

在所有隊員解散, 大家回到自己所在的房間之後，所有人根據他的提醒，順利發現了自己房內的異常。

這些房間果然不出白燼述所料，全部都被破壞掉了拐角, 有些是用濕潤的泥土填平, 使其變成了一個帶有弧度的圓角，有些比如天花板上這些不方便糊泥巴的地方, 就被人強行鑿開了一個坑，硬生生破壞了角狀結構。

“這應該是昨天的我們, 也就是明天的我們做的。”挨個看過之後，白燼述說了一句非常繞口的話, 不過在場的各位都聽懂了。

如果真如他所說, 那麼他們作為探索隊員, 和在未知空間內的所有生物所過的時間就是相反的。

比如帶隊教師馬老師, 又比如那個每天早上來送早餐的大叔, 送他們去山上的司機, 他們的時間都是正序行走的，假設進入這裡的第一天是一號, 那麼他們就是按照一號、二號……一直到六號，123456的順序一天一天往下過。

而他們則不是，他們的第一天，是這些人的第六天、他們的第二天, 是這些人認知內的第五天，以此類推，等到他們進入這裡的第六天，也就是他們這個“旅遊項目考察隊”來到這個山村的第一天。

他們的時間是逆向的, 如果以日期來看，實際上他們所經曆的日期是六號、五號……直至一號，順序是654321。

在得知了這樣的規則前提下，這些被破壞的牆角，在馬老師他們的時間觀念下，就是昨天的他們所做。但實際上於他們這些探索隊員的認知之中，這些牆角正是明天的他們需要去破壞的。

這涉及了一個非常難以解決的問題，因果律。

在逆流的時間中，到底是先出現了果，還是先出現了因呢？

白燼述仰著頭看了周圍一圈：“我建議你們現在就準備好濕潤泥土和鋤頭鏟子一類的東西，明天早上一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破壞掉這些角。”

“雖然我不能確定這個未知空間內是不是有我所想那個生物存在，”他頓了一下，像是在回憶，“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如果明天時間真的逆向回流，那麼概率將很大。”

“等一下，”張鹿忽然打斷他，“我能問一個問題嗎？你所說的這個生物，為什麼生物精通鑒定不出來？”

基金會所提供的奇跡不會有問題，難不成是因為他們在鋤頭上發現的咬痕不是佘莫楚說的那個生物所為？

“因為我說的是神話生物。”佘莫楚拖長音調，他垂著眼睛，神色莫名嘲諷，又透著股荒誕和漫不經心。

“你應該使用克蘇魯生物精通，小姐。”

直播廳內，屏幕上終於爆發了第一次彈幕。

【我超，早該猜到的，是獵犬。】

【廷達羅斯之獵犬！】

【這是個有克蘇魯探索經驗的隊員，媽呀。】

【克蘇魯神話簡直是整個基金會中最不受歡迎的未知空間背景之一，能從裡面活下來的都是巨佬中的巨佬了，這玩意稍不注意就會噶啊！】

【我就說怎麼我們才開始看直播，雲廣哥就推測說在裡面已經待了五天了，還有失憶什麼的，我還一直看的很懵，彈幕裡的大家也都很懵。現在佘莫楚說時間是逆流的，又說了圓角，那這個邏輯就合上了！】

【我懂了，怪不得我一直感覺佘莫楚有種詭異的眼熟，我一個臉盲都能記得他，他之前肯定在某個克蘇魯項目裡出現過。】

【他的眼睛不會就是因為克蘇魯空間所以才變成這樣吧？】

屏幕上，聚在一起的隊員們交流完信息紛紛開始出門準備明天早上要用的東西。

白燼述順手從背包裡抽出來一個小刀壓在了枕頭下面，有了工具人就是方便，他不用自己出門，魯長風也會把明天需要的濕潤泥土幫他準備好。

不過白燼述準備休息了，彈幕卻還沒有：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快來個懂哥解釋，克蘇魯是什麼？這個啥啥啥玩意獵犬是什麼？】

【你把克蘇魯理解成一個擁有許多外神的掛逼世界觀就行了，在這個世界觀下，看見任何超出理解的東西都會降低理智，降低到降無可降就瘋了嘛，所以任何人類包括探索隊員遇上這些未知力量都是毫無還手之力的。】

【是的，高端隊員我不清楚，但是中低端空間中迄今為止被實驗出來的唯一一個安全離開的方法就是遠離，不要探索任何規則，直接遠離有關於這些東西的一切。】

【當然了，作為一個無恥的資本家，我還是希望要是我不慎盲投了克蘇魯空間，分配給我探索隊員能夠拿命去探。】

【笑得，什麼無恥資本家，加我一個。】

【獵犬呢？那啥啥啥獵犬是什麼東西？】

【是廷達羅斯之獵犬，這是一種神話異次元生物，在概念上永遠不會死，他們的時間不是線性的，棲息在與線性時間完全不同的角狀不連續時間孤島的最深處，可以穿梭時空和時間。*】

【所以一旦脫離曲線狀的連續性時間之中，進入常規時空之外，就極有可能會撞見這些獵犬，它們會不惜一切代價追殺看見他們的人，直至殺死對方。*】

【佘莫楚說要破壞房間內的所有角狀結構是因為廷達羅斯之獵犬穿過時空的界限時必須通過角，他們隻能從小於120度的夾角內得以實體化出現。*】

【所以如果明天探索隊員們的時間倒置了，也就說明他們進入了一段與線性正序時間完全不同的時間中，在這樣的空間內，他們極有可能會遭遇，甚至已經遭遇過獵犬了。但是獵犬是可以跨越時間的，也就是說他們遭遇獵犬的時間完全可能在正序計時的幾天前，也就是我們視角看來的幾天後。】

【佘莫楚絕對是一個克蘇魯空間探索的巨佬，不然不可能在推測出時間逆流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問腸粉有沒有發現牆角破損。他的思考模式完全是克蘇魯世界觀中的模式：時間出現逆流→離開了線性空間→會遭遇廷達羅斯之獵犬→過去的他有沒有做出過防範→牆角是否出現人為乾涉破損。這一套邏輯都是建立在這是個克蘇魯世界觀下的，完全沒有考慮其他可能。不像雲廣哥，他的第一反應是有沒有失憶，而佘莫楚第一反應是會不會有獵犬。】

【這麼厲害……】

【我靠，你們高端空間都是這種難度的規則探索嗎？我連聽都沒聽過這些，那些大佬是怎麼在裡面分析出來的。】

【……我現在覺得我之前投資的那些項目裡的隊員，隨便一個來高端空間都有可能死的不明不白。】

直播間的鏡頭一向是誰比較有話題度就會給到誰那裡的，現在彈幕上在討論廷達羅斯之獵犬和佘莫楚，於是鏡頭就定位到了白燼述這裡。

彈幕口中的大佬白燼述正平躺在木板床上，看著天花板的角落，不知道在想什麼。

“篤篤篤。”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腸粉？”白燼述微微抬了抬頭，“你放在門口就行了。”

應該是魯長風準備好明天要用的泥土了。

“不是，”門外傳來一個溫和的男聲，“我是雲廣，有一個問題想問一下你。”

白燼述從床上翻下來，打開了門。

他現在是這個探索小隊中唯一有克蘇魯相關知識和經驗的，雲廣又主動承擔著這個團隊中的領導和統籌角色，有什麼問題他來問自己也不奇怪。

“你來問廷達羅斯之獵犬相關的問題？”白燼述打開門之後就半靠在門檻上，示意他往裡看，“就那些角，看見了嗎？所有小於120的角都有可能出現廷達羅斯之獵犬，它們會獵殺一切在時空之外看見過他們的生物，直至對方死亡。我們很有可能在過去的時間中目擊到了它們，所以明天一起來，最好就去破壞掉這些角，阻止廷達羅斯之獵犬的出現。”

“不是這個，”雲廣微微垂了垂頭，和白燼述保持著一個很禮貌的距離，“我想問一下，你現在這張臉，是你的嗎？”

白燼述一愣。

什麼意思？

“高端空間隊員中，我之前沒有見過你。”他接著說道。

雲廣在話裡有話。

白燼述明明一開始在準備空間就說過，他不是新人，用的馬甲，不用管他，那麼在場所有隊員就都會默認自己沒有見過這張臉，沒有聽過這個名字是正常的，因為對方有意隱瞞自己的身份。

再往上溯源，為什麼會隱瞞自己的身份。

因為這是一場不同於以往高端探索的，面向外界的探索直播。

所以雲廣的話中有話也得到了解釋，他在防著的同樣是鏡頭。

直播間的鏡頭。

在未知空間之中，直播鏡頭並不會固定在某個人身上，而是移動的，哪裡的內容比較適合直播它就會移到哪裡去，雲廣不能肯定現在鏡頭在不在這裡 ，於是他說話說的非常隱晦。

但這件事應該對於他來說又很急，他認為這件事不應該在臨時頻道內發出來讓其他人知道，不然他不會單獨來找白燼述。

在場的兩個人都是人精，雲廣這兩句話在白燼述心裡幾秒鐘內就過了十幾遍，顧忌著可能有鏡頭的存在，白燼述一副有點警惕的表情點了點頭：“當然是啊，你沒見過我說明我們之前沒合作過唄。”

“你不用警惕，我不是為了害你，”雲廣沉吟了一下，“我是在勸你，不要戴太久的面具。”

“面具”。

他在說自己使用的那個奇跡【自定義面具】。

白燼述立馬理解了雲廣的潛台詞，他在勸自己不要使用這個奇跡太久。

商城的道具都是公開供探索隊員選購的，他為了佐證自己的猜測，所以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他有一個計時收費道具，一進項目就會自動開啟扣費。

所以結合計時道具+披了馬甲兩條信息，如果雲廣也搜索過遮掩身份相關的奇跡，那麼就能很輕易地把兩者聯係起來，得出答案——

佘莫楚所說的，一進入空間就會自動開啟計費的道具是【自定義面具】。

雲廣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來這裡，就是為了告訴他不要使用這個奇跡了？

可是現在直播已經開啟，白燼述總不能中途換臉換身份吧？而且就算他不在意，他也根本不可能在直播中露出屬於“白燼述”的臉。

他是個處在明處的公眾人物，在娛樂圈中都已經到了奧斯卡影帝提名的地位，都沒有聽說過這個組織的存在，這足以說明基金會是個處在暗處的組織，露臉對他來說隻有壞處沒有好處。

這個奇跡難道除了貴之外還有其他問題？

白燼述裝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為什麼？”

雲廣微妙地皺了皺眉頭，很隱晦的說道：“因為面具戴久了，會摘不下來。”

白燼述緩緩跟著一起皺起了眉頭。

一片不知道兩人在打什麼啞謎，於是都在打問號的彈幕上，忽然飄過一條：【臥槽，我想起來了！】

【臥槽臥槽臥槽臥槽我想起來了！】

【臥槽！】

【彆光臥槽啊，你想起來什麼了？】

【佘莫楚！我根本不是在之前的直播中見過佘莫楚！我想起來為什麼我會覺得讓他很眼熟了！他是一部漫畫裡的角色啊！他是漫畫主角啊！他長成那樣就是因為他換了一雙神話生物的眼睛，所以越長越不像人了，我靠紙片人活了啊！雲廣哥是不是看過漫畫啊，所以他在懷疑是有人在假扮佘莫楚，就過來問這張臉是不是他的？】

屏幕之內，和雲廣打完啞謎的白燼述正在和魯長風對話，說的應該是有關於濕潤泥土的事情，魯長風正在請教要怎麼破壞角結構，坐在他對面的白燼述絲毫不知道，彈幕此時已經又因為他掀起了一波狂潮。

【你們難道都沒人看過這個漫畫的嗎？？？】

【朋友，不要大驚小怪，你都在基金會的高維空間下投資買賣空間了，還不知道探索隊員是來自各種各樣位面的嗎？】

【啊？我真不知道？】

【草，那你現在知道了。而且動漫漫畫小說裡面的世界都有可能，畢竟執念又不分高低貴賤，基金會做誰的生意不是做，隻要達到標準，都會收到offer，都可以來入職。】

【其實投資者也是來自不同位面的，你不會不知道你和我們其實也不一定在同一個世界吧……基金會的直播分區隻是基於多元時空中一個文明會發展出無限可能的底層邏輯，然後把同一個根文明的投資者會分入同一個分區而已。】

【探個頭，或許你們大部分人知道很多隊員一進入這裡就是高端空間，從來沒有在外面直播過，但是你們不知道高端空間不對外開放直播是有這方面考慮在的，很多隊員的位面很特殊，不方便透露在外。】

……

有關於隊員身份的討論愈演愈烈，一條忽然跑題的彈幕飄過，說儘了所有人的心聲。

【所以我說，魯長風這人怎麼回事，怎麼總抱到這種離譜的大.腿啊。】

*

正常時間流序第五天。

探索隊員進入未知空間第二天。

清晨，白燼述睜開了眼睛。

醒來第一件事，他先看向了自己房間的天花板角落。

果然，昨天還被重物破壞掉角狀結構的天花板角落，現在居然好端端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白燼述從枕頭下抽出小刀長歎一口氣，踩著桌子伸手把牆角鑿出一個坑，破壞掉牆角的角結構，磨出了一個粗糙的圓角。

做完之後他後退幾步看了看，果然，從遠處看去，就和昨天晚上那個樣子差不多。

牆角恢複了正常，也就說明他昨天的推測沒有錯，時間果然是倒流的，他們現在位於正序時間中的第五天。

換在平時，自己的推測得到證實，他本來應該滿意的，可現在他實在有點滿意不起來。

既然證實了時間倒流，那麼廷達羅斯之獵犬的存在也就基本上是真的了，他最不想看到的情況發生了——他用著佘莫楚的身份，維持著基礎30%的同步率進入了一個他會重度ptsd的克蘇魯世界觀空間。

更壞的消息是，有四個失聯的隊員，很有可能死在了前五天。

也就是接下來的五天。

而佘莫楚行走在精神崩潰邊緣，一旦隊友死亡，他會當即崩潰，這是角色特性決定的。他經曆過的殘酷成功太多，瘋狂是恩賜，而理智是折磨，現代社會的人際關係是他精神穩定的最後保障。

這和死亡的隊友跟他是否熟識，關係好壞無關，純粹是因為有人在他面前陷入瘋狂或者死亡，而他無法阻止甚至隻能接受，這一事件一旦發生就會撕裂他的精神狀態。

他會極其理智的崩潰掉，同步率會不可控的上漲，佘莫楚會做出不可預計的事情。

白燼述從桌子上跳下來歎了一口氣，到了這種時候，他倒是有點想念上個未知空間到最後被他放出來的那個邪神了。

現在也不知道被他放出來的邪神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雖然不知道對面是個什麼東西，但和他對視之後驟然下降的同步率總是真的。

要是能和魯長風一起打包帶走，他以後就不用發愁同步率100%的問題了。

不知道基金會能不能讓隊員返回曾經探索過的空間……哪怕是讓他找找那個神像，看看有沒有什麼抑製同步率的方法也好。

白燼述一邊想一邊嫻熟地破壞著房間內的尖角。

不過現在他進都進來了，也來不及找這些，佘莫楚再怎麼說也算專業對口，不然這裡一行十人沒有一個了解克蘇魯神話，大家不得全部玩完。

再說了之前準備定的其他兩個角色也不適合這裡，什麼能力都沒有隻有錢的富二代少爺就算了，亡靈法師那個隻剩骷髏的外形，要是真弄進來指不定還沒撞見什麼東西呢，他就先把其他人的san值嚇掉一大截。

佘莫楚的身手挺好，白燼述不用凳子也能直接翻上桌面，他搬著那個小點的木桌，把房間內所有天花板上的角都破壞了，接著拿出昨天晚上準備好的濕潤泥土，加了點水把地面的牆角糊住。

等他忙完這些洗完手，外面的人聲也逐漸多了起來。

大家應該起床的時間都差不多，他剛剛還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後面幾天要怎麼對付過去，彆人比他完成的快一點也理所應當。

白燼述推開門，小院裡果然已經有了幾個隊員。

外面吃飯的桌子上擺了幾碗白粥，中間是熟悉的鹹菜，白燼述環顧了院子一周倒是沒有看見大叔的身影，估計是他放下早餐之後有事就走了。

人是鐵飯是鋼，白燼述遊魂般地從幾個隊員身邊幽幽飄過，先去桌子旁邊摸了一下碗沿。

粥都要涼了。

他不假思索坐下，捧著碗直接開飯。

不遠處，李仁有些緊張地推開門進入了小院。

“雲廣哥，”他頓了一下，“還有各位。”

他側身，讓出在自己身後的男性隊員。

“今天早上我起床的時候，忽然發現江金明出現在了我房間裡。”

兩人說話間手上還有不少泥土的痕跡，看來李仁雖然震驚，但身為高端隊員的素質讓他依然判斷出了事件的主次，先破壞掉了房間裡的全部牆角，才出門告訴大家消息。

江金明是這個探索十人小隊中的隊員之一，在準備空間中曾經也對魯長風和白燼述做過自我介紹，而同樣，他也是昨天探索小隊僅剩六人時，那失聯的四個隊員之一。

“而且，”李仁嗓音發緊，“而且江金明似乎認為……”

“今天，是他進入未知空間的第一天。”

魯長風站在旁邊，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江金明是消失的四個隊員之一，江金明認為今天是他進入探索的第一天。

而今天實則是所有人進入探索的第二天。

而跳脫出他們的逆向時間線，從宏觀的正向時間線看，今天是旅遊項目調查隊來到這裡的第五天，昨天是旅遊項目調查隊進入這裡的第六天。

江金明沒有出現在第六天，反而是直接登入空間後進入了第五天。

這代表什麼簡直顯而易見。

江金明的結局被因果律注定了，明天沒有他，那麼他一定就會死在今天。

能進入這裡的沒有蠢人，魯長風能想明白的，其他人也想明白了。

就連江金明，似乎也在同伴們的眼神中察覺到了一絲端倪。

“怎麼回事？”他意識到了不對勁，“雲廣哥，今天不是第一天進入探索嗎？這個空間目前有確定的規則嗎？”

“有一條，”雲廣點了點頭，“我需要你保持冷靜。”

江金明深吸一口氣：“好，我冷靜。”

“紅雁。”雲廣叫了一聲。

“懂，”管紅雁一把扶住江金明，“你說吧。”

“該未知空間時間倒流，”雲廣一字一頓，“以24小時為一單位逆向行走。”

“額定探索時間七天，隊員進入時間為正序第六天。”

“今天，是我們進入這裡的第二天，正序時間的第五天。”

“金明，你昨天沒有出現，你今天是忽然出現在李仁房間裡的。”

江金明又緩緩深吸一口氣，他立馬明白了雲廣的意思。

“所以……”他現在也開始喉頭發緊了，“所以我沒有出現在第六天，那麼我就一定死在了第五天。”

死亡對於他們這些時刻在未知空間中探索的隊員來說不是一個陌生的詞語，但是被準確的預告了自己的死亡，這還是第一次。

“你們實驗過嗎？”他有些急切，“這個空間內的因果律是絕對的嗎？”

沒有人想死，江金明自然也不例外。

“我們的時間逆向行走，如果做出什麼‘昨天’的我們實際上沒有做的事，那結局會不會發生變化？”

他的死亡是否是不可避免的？

“我們才剛剛起床，”雲廣的聲音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奇妙力量，“還沒有來得及嘗試，但是可以一試，這也是我們今天的探索目標之一。”

“好……好，”江金明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深呼吸幾下之後聲音終於平穩了不少，“那麼昨天，你們有從他人口中得知我的死訊嗎？有我是怎麼死亡的線索嗎？”

“都沒有。”管紅雁見他情緒穩定，沒有什麼激動的舉措，也沒有腿一軟就坐下，立馬就收回了扶在他肩上的手。

“昨天不管是帶隊的馬老師還是來送早餐的大叔，還有送我們上山的司機，沒有任何一個人表現出昨天有人死亡的跡象，”她雙手抱胸靠在牆上，“所有人都表現的好像沒有你這個人似的，我們還以為要分AB隊。”

“就連送早餐的，送的早餐都是六人份。”

她這話一出口，自己先思考了一下：“對，早餐。”

昨天來送早餐的大叔默認的是六碗粥，那麼如果想從他們那裡確認這些人對於忽然出現的江金明是什麼反應，最快的方法就是確認大叔早上送了幾碗粥。

如果他們認為江金明今天出現是理所當然的，那麼就會是七碗，江金明今天就一定會死。

如果江金明在他們看來是不存在的，那麼就還是六碗，忽然出現在旅遊項目調查隊之外的江金明還有存活的可能。

說做就做，管紅雁行動力極強的朝著放早餐的桌子走去。

江金明也想明白了，他眼裡乍然浮現出一絲希望，朝著桌子的方向就小跑去。

桌子不遠，他邊走變數，123456，桌上是六碗。

“六碗，是六碗！”他忍不住振奮出聲。

江金明的振奮也感染了其他的隊員們，大家都不由得心情輕鬆了不少，可惜這份輕鬆還未散去，就聽見了李仁崩潰中混雜著麻木的聲音：“佘莫楚，你餓死鬼轉世嗎？”

佘莫楚又怎麼了？

所有人都把視線看向李仁出聲的方向。

在院內桌子的邊緣，佘莫楚正捧著一碗粥，無辜地看向他們：“啊？可是我真的餓了啊。”

“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他捧著碗，在這麼無辜的眼神襯托下，那雙恐怖的豎瞳都顯得澄澈了不少，“沒有說你們探索信息的時候我不能吃飯吧？”

是沒說。

“但是你好歹也看看時機，”李仁頗有些咬牙切齒，“江金明生死存亡關頭，我們都在想怎麼辦，你能不能等等再吃飯，重視一下這件事。”

加上佘莫楚手裡這碗，早上大叔端來的早餐正好是七碗，所有人剛剛放下去的心都落了個空，重新提了起來。

這說明對於其他未知生物來說，江金明的出現理所當然，他的死亡也理所當然，甚至隔天就會被忘記。

江金明的死亡過程現在得不到提示，他們就得摸著石頭過河。

“我重視啊，我比你們都重視，”佘莫楚放下飯碗認真道，“江金明要是死了我會崩潰的。”

李仁：？？？

你這哪裡有一點江金明死了你會崩潰的樣子啊！

你甚至又把鹹菜都吃完了啊！

他甚至覺得江金明的死在佘莫楚這裡，估計都沒有這盤鹹菜吃完了沒人添重要。

再說了就他那垂著眼睛語氣半死不活的樣子，要不是他知道佘莫楚眼睛特殊，他真的會覺得對方在嘲諷好吧？

就連江金明都被他這句話整懵了，在原地一愣，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佘莫楚是不是他哪個至交好友披的馬甲。

好像……也沒有吧？

江金明不確定地看了好幾眼佘莫楚，他的至交好友們見他死亡有可能會悲傷會報仇會重整旗鼓，但也應該沒誰會崩潰吧？

都是高端隊員了，大家對於生死這種事情不能說看的很開，但起碼接受度是有的，會因為朋友死亡而崩潰的人也上不到這個高度。

彈幕倒是get到了詭異的萌點：

【可是他好可愛。】

【讓孩子吃點飽飯吧，李仁你看的我們小楚都把碗放下了。】

【昨天那個說佘莫楚是漫畫主角的那個人呢？來個私鏈好友位，給我發點你們那個位面的漫畫內容，有點想追了。】

【……我勸你不要，原作漫畫裡的佘莫楚大部分時間都在當混子和發瘋，不是在拋頭顱灑熱血，就是在拋頭顱灑熱血的路上，沒多可愛。】

【dbq，我覺得混子和瘋子兩個屬性在一起就挺可愛的……】

【我感覺我已經看到奧神和小楚的相處日常了，奧神劈裡啪啦一頓操作拿到所有線索和關鍵道具甚至都一路推到了敵方水晶，回頭一看小楚在自家泉水端了碗面在吧唧吧唧。】

【小楚甚至會無辜的問奧神：你不吃飯啊，你真有精力。】

【笑得，怪不得奧神上個項目看見腸粉拿了一桌子的早餐眼神那麼嫌棄，原來早有預兆。】

【奧神：撿個青春版小楚，家人們。】

【……你確定魯長風是青春版？】

……

“不過你們難道就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嗎？”屏幕內，白燼述重新端起碗，垂著眼睛漫不經心道。

“什麼問題？”江金明追問。

“你昨天沒有出現，今天出現了，”白燼述伸出筷子，隔空點了點他，“所以你今天會死。”

他話語之間毫不避諱，直接的驚人。

“那剩下的我們六個人，在正序時間為調查隊伍進入調查的第六天進入，”他挨個點了點其他人，“是不是說明，我們也會死。”

“探索額定時間七天，我們進入的時間倒序從第六天開始，那第七天去哪了？”

如果時間按照654321的順序往下走，那麼豈不是永遠也到不了第七天？

白燼述：“或者我換個問法，逆流時間的儘頭是什麼？”

如果時間逆流至了調查隊進入這裡的第一天，也就是他們進入探索的第六天，那麼下一天，會發生什麼？

所有人背後慢慢攀上一絲寒意。

最大的恐懼來自未知，不可控、不可知帶來的恐懼要遠遠大於具象化、實體化的困難。

“所以你不用著急，”佘莫楚的聲音繼續響起，輕飄飄的，一下一下砸在江金明心上，“等到了最後一天，如果還不能發現出去的方法，或者獲取所有規則提前登出……”

“那大家就都得死。”

甚至連一個掙紮和反抗的機會都不會有，因為根本不知道如何掙紮，從何反抗。

克係世界不可知而又不可抗的恐懼正來自於此。

而沒有出現在前一天的江金明面對的將是更加恐怖又吊詭的事實。

他今天死了，可是明天時間逆流至第四天，他還會活。

他的死亡發生在未來但是又存在於他的過去。

“你今天死了之後，還有四天時間。”

佘莫楚低笑一聲，對著江金明笑了笑：“加油，雖然我不太希望你今天死。”

他想了半晌：“至少彆死我面前。”

這樣起碼他不會受到太大的心理衝擊。

“你可以多和那個胖子待待，”他用下巴點點魯長風，“說不定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