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一醫院(24)(一更+二更+8k營養液三更)(1 / 1)

【臥槽臥槽臥槽臥槽臥槽臥槽。】

【我看見了什麼臥槽。】

【我的腦子裡隻剩臥槽兩個字了臥槽臥槽。】

【慢點刷慢點刷, 直播間門卡死了!】

【房管出來擴一下容啊!有神經刀的直播間門還能這麼卡?!】

【朋友們不要慌,斯卡奧不是說他是醫學生嗎?醫學生救過很多也見過很多人死亡所以他身後出現一堆人這很河裡吧。】

【你動動你的腦子,這合理個錘子。】

【你覺得那些人看著他的表情像是在看醫生嗎……】

【我覺得像是在看神明耶……】

【可以, 這很帶感。】

【所以小奧手下這麼多人命……他不會也是意外花光積分, 所以從上面那些探索進程保密的高端空間門裡下來的大佬吧???所以我們之所以一直沒有見過這個神經刀,是因為他一進入基金會就因為固定屬性特殊被闊佬欽點去高端空間門了?】

【你這麼一說好像真的……雖然都說小奧是神經刀, 但是他居然次次都是超神, 從來沒有翻過車!】

【捏嗎, 你這麼一說好像小奧真的從未翻車過。】

【叫什麼小奧,叫奧神,放尊重點。】

老式單元樓昏暗的走廊上,長發青年瞥了一眼她燒焦的裙角, 蹲下身子, 和金發女人平視:“你把房子點燃了嗎?”

“我……我偽裝了一場火災,”金發女人嘴唇顫抖了幾下,“一場足夠大, 足夠掩蓋所有證據的火災。”

衝天大火燒光了房子裡的所有東西, 也讓那個尚且還殘留著一口氣的男人變成了一具分辨不清死因的焦屍。

而她和女兒作為火災燒到一半時才倉皇逃出來的受害者,收到了所有人的同情。

就算有人對此曾有異議, 可是, 一個常年被家暴的女人,在面臨熊熊烈火時,又憑什麼折返回去救出那個置她於地獄的惡魔呢?

“真聰明, ”長發青年輕聲說道,“你是我見過最有悟性的學生。”

女人的臉色猛地因激動而潮紅,她嘴唇開合幾下:“您……您承認我是您的學生了。”

長發青年輕笑幾聲:“你一直都是。”

他一向好為人師,提點這些悟性不錯的人們, 看他們會在絕境中做出什麼選擇也是他的樂趣所在。

同步率80%。

白燼述自動說出了自己從未係統學習過的法語,並且認出了這個金發女人並沒有出現在屬於長發青年的任何一段劇本裡。

她是自己在夢中夢到的人。

他直起腰朝著自己身後看去,越靠後的面孔越模糊不清,那些模糊不清的面孔裡,有人存在於長發青年的記憶裡,是他曾經完成過的“藝術作品”;有些人存在於電影院的巨幅熒幕上,頂著飾演受害者角色的演員的臉;還有人出現在他夢境裡。

那些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的夢境裡,他借著一團不屬於自己的思維完成了數次不可能的完美犯罪,而現在,這些隻在夢境裡出現過的角色也一齊出現在了這個走廊內。

同步率提高給他帶來的影響要比他想象的更重,長發青年的思緒占據大腦的80%後,他隻感覺自己的思維在飛速變化。

周圍的一切是如此可笑又無趣,因特殊空間門和紙錢而還陽的魂魄們沒有絲毫藝術欣賞價值,楊培是個放在以前他看都不會看的蠢貨,被他殺掉的人則是蠢貨中的蠢貨,而他之前居然放任這些小醜在他面前待了那麼久。

不可思議。

太不可思議了。

長發青年搖搖頭,露出一個歎息的表情。

這個所謂的未知空間門很有意思,基金會也很有意思,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想要慢慢順著它安排的劇本走下去,順手揭開這個空間門背後的謎底。

但現在他被楊培這種跳離出他掌控範圍的行為激怒了。

他的完美主義和強迫症發作了,無可救藥的發作了。

白燼述站起身,看向不遠處的503號房間門。

屬於這個未知空間門的謎底早已在他腦子裡已經被整理的條條分明,隻剩最後一部分,他就可以拚湊出最終的完美答案。

有關於那個神像的一部分。

503很危險,進去大概率會發生什麼不可控製的事情,他大可選擇慢慢探查擇日再來,或者順著劇本往下走,自然而然的在最後一刻解開謎底。但他壓不住長發青年的思維了,在完美主義和強迫症的雙重加壓下,這個瘋子被超出掌控的楊培激怒了,他要進503去拜神,以獲得最後的規則,完美通關。

“拖住他,還有他身後的那些人,”長發青年低垂著頭看向為首的金發女人,發絲在他臉側一晃一晃,“留最前面那個人一命,其他隨意。”

彈幕瘋狂的刷新,刷的幾乎看不見屏幕上的內容。

長發青年像是捕捉到了鏡頭在哪裡一樣,忽然抬著頭對鏡頭扯出一個禮貌的笑意。

“各位好啊。”他一字一句的做出口型。

“接下來的畫面可能有點血腥,酌情觀看哦。”

*

魯長風一邊走一邊數著台階的數量:“12,13,14。”

他站上八層的台階,眼前的世界紛紛變換,變成了一個奇怪的老式小區樓道。

後面的人也陸陸續續進入了這個樓道。

“這裡……就是莓心說的奇怪空間門嗎?”鄭芸芸四處張望,小心翼翼地開口,“莓心——莓心——”

沒有應答。

“莓心——我不是說了讓你在入口處等我們嗎?”

“會不會她在樓上啊?”呂明成一邊觀察著四周一邊猜測道,“她四處亂跑,不一定記得自己是從哪裡進來的,而且我們也不一定是從同一個方向進來的。”

他的猜測不無道理,在所有人都進入這個空間門後,他們身後的醫院樓梯就消失了,轉而變為了一道幽深的走廊。

“要不往前走著看看?”他提出提議。

全票通過,沒有人反對。

魯長風沒在這個空間門內看見他奧哥後,就知道自己的目標已經完成了,既然其他三個人要找,那就讓他們找好了。

呂明成幾個人走在前面,魯長風在後面慢悠悠跟著,走著走著,他忽然感覺身邊好像少了一個人。

“方……陳飛?”他差點下意識叫出方少寧,趕緊改口,“你在乾嘛?”

在他身後,披著陳飛皮的方醫生正施施然站在一家人側窗下,踮著腳朝裡看。

“隨便看看,”方少寧拍了拍手上的灰,“回憶一下過去罷了。”

“回憶過去?”魯長風狐疑地湊過去,也順著方醫生的視角看過去,這不就是一個幾十年前的普通房間門嗎?他回憶哪門子過去?

“家具陳設啊,”方少寧拍拍手上的灰,“回憶一下我的童年,我小時候家裡就這樣。”

看魯長風的表情詭異,他沒忍住笑了一下:“怎麼?難道你以為一醫裡面的醫生護士都是無血無肉沒有感情也沒有童年的怪物?”

魯長風:???

不是嗎?

你們不是怪物的話,午夜皮膚發青指甲尖長還流著涎水的孫主任難道是他們的集體幻覺嗎?

“當然不是,”方醫生信步走在前面,“起碼我不是,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魯長風感覺他這話說的怪怪的。

什麼叫做起碼他不是啊?

“那你童年有什麼?”他沒忍住追問道。

方醫生頭也不回,衝著魯長風打了一個響指,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不跟上嗎?你再不來的話他們三個就要上樓去了。”

“來了。”魯長風下意識覺得哪裡不對勁,但是又找不到這種不對勁出在哪裡,隻好抬頭匆匆瞥了一眼方少寧回憶過去的這個房間門門牌號,提步跟上了他的腳步。

103。

這有什麼特彆的嗎?

又不是那個下棋大爺說過的503。

魯長風此時一定想不到,他心心念念的503,他奧哥已經進去了。

趁著自己身後的“信徒”們拖住楊培的人,這個走廊上唯一一個戰五渣——長發青年,施施然推開了503的大門。

白燼述已經完全壓製不住長發青年的思緒了,而且與其說是壓製不住,不如說是長發青年已經同化了他,他現在心裡翻湧著一種莫名的作死衝動,那就是進入503拜完那個神明,獲得這片拚圖中最後的一片關鍵幀。

在下面的103、203、303和403中,他都分彆獲得了屬於這家人一部分生活片段,那麼在503內,他會看見什麼?

滴、答。

水滴落進水窪裡的聲音。

這聲音是從他的腳下傳來的。

長發青年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向前方照去。

面前的一切都是刺目的紅,鮮血在整個房子的地板上蔓延,已然形成一片淺淺的水窪,他穿著鞋踩進這片血泊中,自然引發了水滴滴落的聲音。

跟著他的鏡頭也適時拍下了這幕:

【媽呀我還沒從小奧實際上可能是奧神,他也不是什麼新人是來炸魚塘的巨佬這個信息中反應過來,就看見這滿地的血,暈血的我可能得去歇歇了。】

【大半夜的……真是越來越刺激了。】

【這是那個患者自殺那天吧?血蔓延了滿地,都滴到樓下大爺家的晾衣杆上了。】

【這血也太多了,人體內真的有這麼多血嗎?】

當然是沒有的。

人體內的血液隻占人體重的7%-8%,按照他在403所見到的那個年輕人來說,白燼述懷疑他現在的體重連60kg都不會有,也就是說他的血液最多隻可能有4200-4800ml,約等於八瓶半超市裡最常見的500毫升礦泉水。

想也知道,就這麼點血液,就算是把他整個人抽乾了,也不可能達到滿地血泊的程度。

長發青年大概估算了一下滿地的血量,就得到了這些血量絕對不正常的結論。

前方,放著神像的臥室方向閃著一點幽光。

就像下棋大爺所說的那樣,推開門,滿地的鮮血中擺著一圈還未燃儘的蠟燭,在昏黃而閃爍的燭光裡,蠟燭中心那個年輕人毫無血色的側臉明明滅滅,顯得寂靜而恐怖,詭異又和諧。

而就是在這樣詭異的氛圍裡,長發青年抬步繞過地上的死者,抬頭把手電筒的光照向了那個在此之前從未看清過的神像。

很難用語言來描述這種感覺。

這座神像明明目測隻有一米二左右的高度,但在燈光打到它身上的一瞬間門時,忽然讓他產生出了一種這神像極其巨大的錯覺。

昏暗的環境中,他打著手電筒線性的光照到神像身上,宛如一隻螞蟻爬到山腳,仰頭看見了面前為自己數億倍大的山峰。

幾乎是瞬間門,他腦子裡就冒出了一個想法,他於這尊神像,蜉蝣撼樹,不堪一擊。

他所對這個神像做的任何事情,都將像是一粒塵埃撞上大山,一滴水滴彙入大海一樣渺小又無力,甚至不能對祂產生有一分一毫的影響。

任何心思在這座神像前都無可匿藏,那些想要以神像為突破口離開這裡的人,在見到它之後才會明白,山就在那裡,而你隻是一隻渺小的螞蟻。

長發青年扯扯嘴角,在幾秒的震顫過後立馬擺脫了這種直接施加與靈魂之上的威壓影響。

不巧的是,他還真的要對這座神像做點什麼。

他環視了周圍一圈滿是血泊的地面,轉身出去從客廳的沙發上拉來一個墊子,丟到了滿地的血泊裡。

然後,他無視了旁邊那具詭異的屍體,直直跪在這個墊子上,學著403內年輕人的口音,念起一個繞口的名詞。

接著是:“Boo,偉大的,至高無上的。”

這是一段尊名。

前面的繞口名詞指向神像本身,而後面的兩個詞語則指向神像權能。

Boo是蒙語,在蒙語中,【utu】和【boo】是兩個詞根,【utu】指女性生丨殖丨器,【boo】指男性生丨殖丨器,這兩個詞是非常古老的原蒙古語詞,在這裡代指了神像的性彆。

綜合起來,這一段話,就像是一個祈禱之前的指向性詞語,其作用大概相當於老師上課點名,打款確認賬號。

而炸開的彈幕就沒有平息過:

【這地方好怪啊,E級空間門的神像,怎麼隔著屏幕我都一個激靈,瞬間門背後發毛打了一個寒噤?】

【會不會我們項目裡面有其他玄機?你們記得第一天那個長脖子何護士嗎?當時她給我的也是這個感覺,感覺不像是E級空間門裡面的東西。】

【斯卡奧他跪下來了?他要乾嘛?】

【捏媽真受不了了,我自從投了這個項目之後每天看見的彈幕都是:斯卡奧要乾嘛,斯卡奧做了這個會怎麼樣,斯卡奧什麼意思,斯卡奧怎麼得到的這個結論,我感覺我像個弱智。】

【我已經接受我在奧神面前是個弱智的事實了,我現在就想知道他又在作什麼死。】

白燼述緩緩念完那段尊名之後,緩緩從地上站起來,確認完褲腿沒有沾上血之後才繼續拜了三拜道:“我想知道有關於規則……”

他的思維猛地一卡,即將說出的話被糊在了嗓子眼內。

不……對,不對……

白燼述的思維艱澀的運轉了一圈,他在看見神像受到來自至高存在的威壓時滿懷戒備,下意識提高了斯卡奧的同步率以獲得更高的幸運,來更快的擺脫這種施加於靈魂上的渺小與震撼。

但現在,這份幸運反噬了。

【90%】

“不對,”屏幕之上,長發青年眼神流轉,忽然改了主意似的,“我想知道有關於您的一切。”

醫院內的,醫院外的,二十年前的,二十年後的。

神像似乎閃動了一下。

那麼,你能付出什麼呢?

*

一門之隔,五樓走廊內,楊培滿眼猩紅。

他想過自己聽“劉莓心”的話來到這裡可能有詐,也有可能會中這些未知生物的全套,可他偏偏沒想過自己居然會被斯卡奧這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隊員給反手壓製。

他雖然不常用腦子,但“劉莓心”這人有鬼他還是看得出來的,但他現在積分清空,面子也被斯卡奧掃了個乾淨,如果他現在不把斯卡奧就地殺死在這個未知空間門的直播間門中,那他長年累月的積威和拿這些威壓換來的地位將蕩然無存。

沒了這些積威,他楊培的固定屬性就會成為一個笑話。

劉莓心不對勁,但也給了他特殊規則,給了他唯一一個恢複自身威望的希望,殺了斯卡奧。

結果誰能想到斯卡奧看著細胳膊細腿,沒有進行過什麼運動的樣子,沒想到居然手上也有這麼多條人命。

裝的可真好啊,連他都看走眼了。

進入未知空間門之後三天,斯卡奧硬生生是一點端倪都沒有露出來,就讓其他那些隊員在他身邊跟前跟後,尤其那個魯長風的胖子,更是隱隱一副以他為首的樣子。

明明他和自己一樣都是手上有不少人命的同類,他裝的那麼好,在隊員之後左右逢源一副溫和守法的好好先生樣子,要不是這個空間門特殊,引出來了這麼多死者,恐怕他還能繼續裝到離開探索。

這個叫斯卡奧的到底是何許人也,手上能沾這麼多條人命怎麼可能會是個新人,怎麼可能是個無名小輩,他怎麼之前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也沒有聽過長相類似的先驅者?

楊培心裡愈發焦躁,恨不得直接衝到他的面前問問他是來這裡乾什麼的。

手上有這麼多條人命,斯卡奧絕對不可能是個普通隊員,自己沒有聽過他的名字,那他隻可能是自己從來不敢接觸的高端空間門裡下來的隊員,甚至有可能他也不叫斯卡奧,他連名字一開始都是說的假名!

而他楊培雖然手上人命多,卻隻敢在中低端副本中橫行霸道,不就是因為高端空間門太過危險,他不能保證自己可以安全出來嗎!

他怎麼能和這樣一個高端隊員結仇!

而且不光是斯卡奧本人,就連他殺了的人也都是不要命的瘋子,不對,那些人也確實早早就沒了命,但他們對於殺害自己的人怎麼會是這樣一副心甘情願言聽計從的模樣!

尤其是那個金發的外國女人,簡直就是個瘋子,提著一把菜刀就敢衝進人群裡,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受傷似的,發了瘋似的把攻擊都擋在了斯卡奧之外。

這根本不對勁,連他自己都要靠著固定屬性建立的威壓去壓製住那些亡魂,為什麼這些死於斯卡奧之手的人在他離開之後還會這麼拚命!

等等……離開?

楊培的視線緩緩轉移到那些正在逐漸消失的亡魂中,斯卡奧去哪裡了?

“他進了503。”側面薄如一張紙片的“劉莓心”忽然出現,嚇了他一跳。

他進了503?

楊培沒空去觀察劉莓心,他緩緩朝前走了幾步,站到了503室的門口。

他還沒來得及把斯卡奧逼進去,怎麼他就自己進去了。

楊培站在門口躊躇幾秒,輕輕把門推開了一點門縫。

如果斯卡奧就是高端空間門下來的大神的話,那他現在有兩個選擇。

第一個,開門投誠,在兩人結了仇的情況下低聲下氣祈求對面的原諒,希望對方能在這個空間門探索結束後不要發動自己的能量去找他楊培的麻煩。

不論失敗成功與否,他的威信將徹底不可挽回,但他將有可能在探索出去之後活下來。

第二個,既然他已經進了503,不如他楊培一不做二不休,在這個未知空間門內聯手早已設下圈套的“劉莓心”,一起“弑神”!

這步很險,可一旦成功,他楊培就會成為第一個在鏡頭前“弑神”的中低端探索隊員!他將積累前所未有的威望!

兵行險棋,這一把拚了!

“我們怎麼辦?”他轉頭問“劉莓心”。

“我們?我不能進去,而你隻需要乾一件事,”劉莓心神色古怪,她的眼裡像是滿含著希冀,又像是隱隱約約有些畏懼,“你隻需要打開門,確認他還活著,然後幫我給神像上三炷香就好。”

“記住,隻能是三柱,不要抬頭看,”她著重強調,“上完趕快出來。”

楊培猛地打開門。

“劉莓心”現在隻是一張薄薄的紙片,不能沾水,看見房內蔓延的血泊之後就站在門口停住了腳步。滿地的血泊中,楊培隻好一個人捏著鼻子往前走了幾步,看見了半敞著的臥室門。

臥室門中似乎閃爍著點點燭光。

他小心翼翼推開門,就看見燭光之中躺了一個不認識的人,而他認識的那個長發青年,現在正斜斜依靠在牆角。

滿地的血順著他的褲管往上爬,沾染了他白色的上衣,但他一點不在意似的。閃爍的暗黃燭火下,長發青年的臉上是一副驚人的豔麗殊色,眼睫低垂,睫毛微顫,眼尾一抹勾人的紅,唇峰一點搖曳水光。

他不受控製地朝長發青年看去,忘記了劉莓心的囑咐,一瞬間門,屬於至高存在的威壓,宛如一片不可抵擋的海潮向他襲來。

什麼……情況……

楊培的大腦艱澀的運轉。

任何人在沒有看見這尊神像前都無法相信世界上居然有這樣偉大的存在,他在這個神像面前渺小到塵埃裡。

他的大腦仿佛在這一刻斷連了,它在被動的震顫,在這尊神像前俯首,拋棄了屬於他主人的一切意誌與想法,完全失去控製。

靠著牆角的長發青年聽見開門的聲音,抬眼朝著他的方向看來。

都說燈下看美人最為驚豔,明明滅滅的燭火裡,長發青年眉眼微抬,唇.瓣微翹,看見他來,居然緩緩勾出了一個笑容。

在排山倒海的威壓之下,這個帶著詭異殊色的笑容擊潰了他最後一絲理智防線。

楊培一瞬間門失去了所有語言能力。

長發青年輕吐出一口氣,緩緩撐直了身子。

如果彈幕此時能知道他發生了什麼的話,就會發現,無往不利的幸運居然也有翻車的一天。

他低估了對於一個偉大存在,“有關於您的一切”會是多麼龐大的信息。

他的話音剛落,還沒來得及站起來,由神像自上而下從天靈蓋裡灌進來的知識就把他衝擊的幾乎站不穩。

過於龐大的信息在他的腦海中橫衝直撞,讓他呼吸都困難,隻能下意識捂住嗓子,不由自主地發出窒息的“嗬嗬”聲,試圖通過彎腰來緩解這過於恐怖的衝擊。

那些難以分辨的信息拂過他大腦上的每一段勾回,劃過他每一段尚存理智的神經,在神經元末端親昵的摩擦,隨著信息在腦海中的展開,長發青年努力張開嘴,給嗓子裡艱難地塞入一段空氣,膝蓋一軟,跌倒在了血泊裡。

血液順著褲管浸入他的皮膚,留下微涼而黏膩的觸感,長發青年半跪在地上,鼻端全是驟然窒息又急促呼吸過後的血腥氣,潔癖針紮似的發作,他跌跌撞撞朝著牆角走去,把自己丟置在了唯一一片乾淨的空間門裡。

恢複呼吸之後,他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思緒變的異常活躍,異常不可控,異常……異常能理解這些信息中所包含的異常。

研究表明人類的大腦目前隻開發了百分之十,這百分之十並不能完整處理這段過於超出理解的信息,於是給予信息的神明強行開發了他的大腦。

痛楚到了一定境界本應被大腦屏蔽,但如今他的大腦被強行撐開了一部分,信息如潮汐般在其中反複衝刷,長發青年整個人隻能不受控製的微顫,牙關幾乎咬出血。

在滿天的信息流裡,他艱難地從其中捕捉到了一段熟悉的畫面。

這是患者父親那張尚且年輕的臉。

五十多年前,尚在廠內工作不久的患者父親喜得一兒,興奮激動之下,他請了廠裡關係最好的幾個同事來家裡吃飯,順便公布了這一喜訊。

他不知道的是,這個孩子的八字極其特殊。

特殊到吸引上了一些奇怪人物的關注。

方工,廠裡技術崗上的一把好手,忽然在這次宴請過後迅速的和患者父親相熟了起來,不過幾個月,就已經到了能夠拜把子的過命交情。

長發青年看著腦海中畫面裡方工那張從未見過的臉,扯扯嘴角,繼續強忍著顱內的劇烈疼痛往下翻找。

彼時還是小方的老方出手大方,為人熱忱,一下子引得了患者全家的信任與友誼,兩家人的交情維持了二十幾年,這個八字特殊的孩子一眨眼就成為了青年。

青年人入職了家公司,需要一份體檢報告,家裡父親的好友方叔介紹了一醫的檢查科,說科裡有熟悉的醫生,能比正常速度快三天出結果,正好早點入職。

一家人不疑有他,青年人帶著方叔的介紹找到了醫院裡的醫生。

接著,他確診了癌症,就是這一家人悲劇的開端。

而這一切,都在方叔的意料之中,他串通了醫生,故意將青年人誤診了癌症。

或者說,並不能說是方叔串通了醫生,這個檢查科內的醫生,從一開始就是方叔的人。

一家人砸鍋賣鐵,借遍了所有能借的親戚朋友,妹妹在方叔的授意下丟了工作,父親的崗位也從核心管理層被故意掉到了其他部門,一家人借無可借,生活每況日下,甚至最後開始求神拜佛,把希望寄托於虛無縹緲的神靈之上。

方叔把一切看在眼裡,假裝於心不忍,偷偷告訴患者父親,他老家那邊有不少薩滿仙家,聽說他們那裡供著一個特彆靈驗的神明,隻要足夠誠.心什麼都可以實現。

唯一的問題是他們的神明按照規矩不能出山,想要供奉這個神明,得家裡人親自出人去請,至於薩滿那邊他去說情,妹妹的路費他也可以看著借。

人到了窮途末路,什麼都會相信的,患者父親滿懷感激,隻覺得老方為人大氣,是此時為數不多還肯為他們一家費心的兄弟。

於是和青年血脈相連的妹妹被方叔帶著進了深山,她捧出了一個原本完全不可能離開大山的吊詭雕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方叔用一個特殊的八字,一個血脈相連的同懷,一段二十幾年的籌謀,成功解開了邪神的封印,把他請到了十萬大山之外的煙火人間門。

高高神像下,青年人滿懷絕望的許下了更換身體的願望,成功在大山外種下了信仰的種子,而十萬大山中,方叔和誤診他的醫生跪拜在神像前。

“偉大的存在,”醫生滿目虔誠,“我這次想要一個更高的身份,一副更好的皮囊。”

他已經不滿足於一個醫生能夠得到的。

“至於這幅我褪下的,”他詭異一笑,“當然可以給他用。”

他背後,緩緩褪下的皮囊內,是猙獰可怖的怪物。

長發青年腦內宛如刀攪,他深呼吸幾口,迅速把這段含有神像本體過於吊詭的回憶略過,

他的思緒從未如此快速而清晰過。

替換。

這個神像的權能是替換,可以讓信徒替換他人的身份,以他人的身體繼續活下去,從而達到另一種意義上的永生。

方少寧和這個所謂的癌症醫生早就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屬於自己的身體早已被這份信仰異化為怪物,他們一次又一次替換彆人的身份,進入他人的皮囊,就是為了獲得永生。

最後甚至不僅要自己走出大山,還要把他們被封印在山內的邪神帶入人間門。

醫院內的紅腳隼木雕就是神像權能的展現,幾十年來沒有拆除的住院部老樓則是紅腳隼木雕庇佑的範圍。

青年人的八字特殊,可以把邪神帶出大山,而邪神一旦在大山外的世界有了信徒,就可以深深紮根於大山之外。

方少寧在設計了青年人之後,又利用第一份信仰的執念構築了這個特殊的空間門,把無數醫生,還有中元節死在醫院內的患者困在這個空間門內,再用他們想要出去的執念為邪神營造吸納信徒的土壤。

於是白天,這裡屬於被困的醫生,他們堅信著隻要信仰這個邪神,就可以在患者違背規則後展開時停空間門發動攻擊,拿走他們的手環,替換他們的身份,離開這個永無儘頭的無間門地獄。

夜晚,這裡屬於患者,幾十年來中元節死在這裡的患者們渴望著重生,化為了夜色中病房內的眼,窺伺著路過的生魂。他們相信一旦這些生魂失去能夠證明他們身份的手環,就是他們可以替換生魂離開這裡的時候。

隻有護士是特彆的。

在青年人的執念裡 ,並沒有留有護士存在的空間門,但一個正常的醫院內,不能沒有護士的存在。

於是為了補齊空間門內的bug,醫生們在神像前跪拜,創造屬於自己的紙人,通過取走患者的手環替換他們的身份後,屬於他的護士則變回紙人,和他一起離開。

就像方少寧和消失的“小劉小李”。

但萬物有靈,一旦有些東西被創造出來,那麼就必然會在某一刻失去控製。

何護士是孫主任手下的護士,孫主任在一醫中磋磨多年,終於找到了離開了機會。

於是他在不屬於醫生的夜晚孤注一擲,試圖不成功便成仁,而有了自己想法的何護士卻不想和孫主任一起承擔50%被抹消的風險,於是她偷偷拜了神靈,成為了祂的信徒,試圖繞過自己的創造者來提前一步離開。

但這樣做是有代價的。

紙人能夠運用的隻有醫生的能力,沒有屬於自己的身體,於是她在時停空間門開啟之前拜了神像,確認了替換對象為長發青年後,她就隻能換走長發青年的身份。

何護士隻是一片紙人,她沒有實體,選定了替換對象後,即使她在倉皇之下學著醫生的手段偷取了劉莓心的手環,換入了劉莓心的身體,她也隻能是一張紙片,不能是一個真正的人。

想要離開這裡,她隻能進入白燼述的身體裡。

而想要在得不到手環的情況下與他互換,就要讓他也進入503,在神像面前插下三根香,成為信徒,完成這對雙向的契約。

長發青年已經知道這個空間門裡面全部的規則都是些什麼了。

但麻煩在於,他拜過神像,得知了最後一條規則的同時,他也出不去了。

成為信徒意味著打開通道,即將和何護士互換身份,永遠留在這裡。

但好在90%的幸運,即使會反噬,也依舊足夠幸運。

神像的可怖威壓下,送上門來的楊培怔怔站在臥室門前,動也不能動。

“我說,”他聽見長發青年啞著嗓子問,“我都拜過您了,是不是現在也算是您的信徒了?”

長發青年深呼吸幾下,喉頭滾動,露出一個漂亮的笑容。

“我獻祭。”

神像需要獻祭極大的珍貴情感才能顯靈。

足夠的誠.心,足夠的孤注一擲,足夠的迫切與渴求,這些情感他都沒有,他唯一對於真相規則的渴求已經用在第一次祈禱上了。

他對於生存的渴望並沒有達到足以開啟神像的程度。

但人世間門還有一種最不易偽裝,最不易獲得的珍貴情感。

而這對於他來說恰恰是最廉價的選擇。

他膽大包天,伸手勾上了那座巨大神像的指尖,跪坐著俯上了這位偉大存在的膝頭,對著他露出一個含著驚人殊色的微笑。

楊培一陣後背發涼,他完全沒有能力去思考長發青年要獻祭什麼,他的內心現在被驚恐填滿,像是看見螻蟻妄圖去染指一位神靈。

螻蟻的眼睫濕潤,唇峰濕潤,語氣也濕潤。

螻蟻的眼角微紅,唇畔微紅,舌尖也微紅。

而楊培動也不能動,驚恐的看著長發青年就這麼宛如對待戀人一樣俯在神像的膝上,眼神虔誠而繾綣,語氣喑啞又纏.綿,不像是在祈禱,倒像是真的愛上了這座神像似的。

他是個從小在賭場中看著賭徒長大的小瘋子,而現在,他第一次把自己擺上了賭桌。

然後他狡黠地推出籌碼。

“偉大的存在,我想要把楊培獻祭給你。”他說,“您和他互換身份吧。”

楊培來的真是時候,他會記得這個工具人的貢獻的。

“方少寧個傻逼,”他一邊毫不客氣的拉踩一邊又語氣溫婉纏綿,“山外的世界也隻不過是虛假的未知空間門之一,而我,要救您出去。”

他找到bug了,隻要神像不屬於這個空間門,那他自然也不會被規則強行留下。

這個空間門內的人不是很喜歡換來換去嗎?

好啊,這把就來置換個大的吧。

讓他把這個未知空間門的神明,直接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