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被拐了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1 / 1)

一邊將甜湯圓評價為‘味道怪怪的’, 徐存湛一邊又下手舀了第勺。

整碗湯圓一共才十顆,他一個人就吃了顆。

等他第四次把勺子伸向陳鄰的碗時,陳鄰忍無可忍, 抱著自己的碗挪開——徐存湛的勺子舀了個空, 側目看她。

陳鄰沒好氣:“你不會自己再要一碗嗎?乾嘛老是吃我的!都快被你一個人吃完了。”

她生氣的時候也皺臉。

徐存湛都搞不明白陳鄰哪來的這麼多氣可生;比劃過山車她要生氣,問她為什麼生氣要生氣,吃她幾顆湯圓還要生氣。

以前還是玩偶的時候她也不這樣啊!

總不能換了個大點的身體,脾氣也跟著見長吧?

徐存湛想不明白, 乾脆擱下勺子,兩手抱著自己胳膊,往後一仰靠在椅子上:“我又不想吃。”

陳鄰無語:“不想吃你還吃那麼多!”

徐存湛理所當然的回答:“都說了,我覺得味道很奇怪,所以才吃的。”

“而且這裡是不夜城, 鬼知道他給的湯圓裡面是不是有毒,我幫你試毒不好嗎?”

陳鄰皺著臉,不高興的反駁他:“那你更不應該吃了!萬一真的有毒,我吃了也就我中招,你要是也吃……”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 腦子裡驟然眩暈起來。

手腳發軟, 握不住的湯勺和湯圓碗乒乒乓乓落地, 飛濺而起的湯水撒到陳鄰裙角。

她眼前一黑, 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個念頭居然是:徐存湛這家夥不會也中招了吧?

來不及想更多,陳鄰在藥效的作用下陷入昏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被晃醒,陳鄰睜開眼時第一反應是頭痛。她捂住自己腦袋揉了揉, 頭頂傳來熟悉的溫和聲音:“你醒了?”

陳鄰揉太陽穴的動作一停,抬頭,看見徐存湛利落的下顎線, 和那張色澤漂亮的唇。

她愣了下,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徐存湛抱在懷裡。

完全是摟抱的姿態,陳鄰後背靠著徐存湛胸口,他胳膊橫在陳鄰腰上。徐存湛身上溫度總是偏高,隔著衣衫陷入他懷抱時,便更覺溫暖。

在氣候宜人的有蘇,徐存湛的體溫會讓陳鄰連靠近都不太想靠近。

但在外界——已經恢複正常溫度的地方,初春即使不再下雪,溫度仍然肅殺冰冷。徐存湛懷抱就像一個溫暖的被窩,自帶暖氣效果。

陳鄰雖然清醒了,但還是頭痛,身上也有些發軟。

她想徐存湛又沒有情根,抱就抱吧,反正也不是喜歡自己,估計是怕自己凍死。

免費的暖爐,不用白不用。

陳鄰曲起兩條腿,更往後緊貼著縮進徐存湛懷裡,開口時聲音嘶啞:“我們這是在哪?”

徐存湛:“蓋著黑布的囚牢馬車,具體去哪我也不清楚。”

陳鄰:“都說了我們不該都吃那個湯圓的——”

徐存湛懶洋洋的,回答:“放心,我沒中招。那種程度的藥放不倒我。”

陳鄰一愣,詫異的再度抬頭去看徐存湛。

徐存湛在笑,嘴角明顯的翹起。尤其是在陳鄰看過來時,他眼角眉梢的笑意更加明顯。

陳鄰猶豫了一下,試探性的誇獎:“真……真厲害?”

“那是自然。”徐存湛下巴微抬,橫在陳鄰腰上的手收緊,手腕往裡轉,尋到陳鄰垂在腿上的手,握上去,十指相扣。

他已經學會怎樣牽手了,不再像之前那樣捏得陳鄰連手指都合不攏。

兩人手掌相貼卻又留有餘地,陳鄰沉默片刻後也回牽了徐存湛的手;在這間搖搖晃晃目的不明的黑馬車上,要說陳鄰完全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牽著徐存湛的手,多少也算一個心理安慰。

至少陳鄰明確知道徐存湛在自己身邊時,她就會感到很安心。

“不過,你既然沒有中招,為什麼我們會在這?”陳鄰左右看了看,疑惑。

徐存湛捏著她的手,慢吞吞回答:“我想知道他們要乾什麼,所以就跟著你暈了。”

陳鄰:“啊,你是懷疑你的師侄們——”

徐存湛誠實:“這倒沒有,我隻是單純好奇他們想乾什麼而已。”

陳鄰:“……我們的主要任務不是來找你師侄的嗎?”

“當然不是。”徐存湛糾正她,“我的任務是來這裡處理有可能出現的魔。至於我的師侄們,如果遇上了我會順手撈,遇不上那就看他們各自造化吧。”

這番冷酷的話從徐存湛嘴裡說出來,十分的理直氣壯。

陳鄰仰頭去看他的臉,被黑布籠罩的馬車內部光線昏暗,陳鄰隻能看見他的下顎和形狀姣好的嘴唇。

“可是……”

陳鄰的話還沒說完,手指尖忽然被捏了下。

徐存湛低垂眼睫,聲音輕輕:“陳姑娘,你的故鄉不在這個世界吧?凡人多管閒事,就會招惹因果,屆時因果纏身越多,你便越難回家。”

“人間浩瀚如煙海,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即使是修道者,所求也並非日月同壽,而是大道自然,而天地萬物的終點皆為死亡,即使是我也不例外。”

“我雖然自負,卻也不能斷言自己天下無敵,總有一天我也會遇到自己無法戰勝的敵人,會死在求道之路上。”

“你要學會提前接受這個事實,並將做好它隨時會發生的準備。不知道陳姑娘的世界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但在這裡,橫死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因為這本就是一個殘酷的世界。

任何人,隻要踏上慢慢求道之路,親朋摯友,皆為大道其一,皆為人生過客。

而在大道儘頭……鬼知道是傳說中的飛升成仙,還是身死道消。

陳鄰愣了愣,沒有說話。徐存湛頭一次和她說這麼多話,關於這個世界所謂的‘道’。

徐存湛:“陳姑娘,你不能僅因為自己心軟,覺得對方也是一條生命,就不留餘力的衝去救人。你隻是個普通人,人力有限,所以才更應當珍惜自己,不要隨意將自己置身於險境之中。”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道理我都懂……”陳鄰撓了撓自己臉頰,聲音低了下去,嘟噥:“我隻是覺得,哪怕是死,也應該是遵循自然規律,病死老死我都能接受,我隻是——”

“隻是對那些,被突發災難砸到眼前,青春正好,甚至連發生了什麼都不明白,就莫名其妙死去的生命,很難坐視不理。”

徐存湛低頭,黑暗於他視線無礙,他輕瞥少女被他掌心籠住的手掌。

細瘦孱弱的普通人,卻也如此珍惜他人的生命。

他翹起唇角小幅度的笑,正要說些什麼——馬車黑布驟然被掀開,天光大亮照下來;徐存湛反手捂住陳鄰眼睛,自己向馬車外看去。

他們被馬車帶到了一處僻靜的荒廢庭院中。

院牆不高,但外面很安靜。扯下黑布的男人對上徐存湛視線,他臉上肌肉抽動,擠出一個猙獰表情,惡狠狠罵:“看什麼看?”

徐存湛垂眼不再看他,也不說話,隻是慢慢鬆開了捂住陳鄰眼睛的手。

陳鄰的眼睛逐步適應了亮光,也終於看清楚了眼前她和徐存湛的處境。

攥著黑布的男人轉身對穿著黑色長袍的人影鞠躬,諂笑,壓低聲音:“這可是好貨物,您也看見了,暮白山的劍修,還有一個狐狸做的高等靈偶,價格嘛……”

傲然站在男人面前的家夥穿著一身從頭遮到腳的黑袍,臉被黑色兜帽遮住大半,容貌模糊。雖然看不清楚對方的臉,但陳鄰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輕飄飄掠過她和徐存湛。

旋即,黑袍下傳出來男女莫辨的沙啞聲音:“那個劍修,你是怎麼抓到的?”

男人賠笑解釋:“我一看見他身上的衣服,就知道他是暮白山的劍修,所以在他們的吃食裡下了二十倍純度的坎離散,保證他現在一絲靈力也用不了。”

“那個靈偶雖然造得精細美麗,但我觀察過了,她沒什麼攻擊力,您要是怕她逃跑,給她身上打個烙印就行了。”

黑色兜帽之下,有視線幽幽投向陳鄰。

陳鄰猶豫了一下,舉起手:“……嗨?”

徐存湛眉頭下壓,抓住她舉起的手,自己伸出手蓋住她的臉:“你是木頭嗎?和他嗨什麼嗨?”

陳鄰:“因為他一直看著我,就覺得自己總該說點什麼——”

男人扭過頭,怒喝一聲:“閉嘴!都中了藥還在這打情罵俏,也不看看是什麼場合!”

陳鄰:“……”

她的臉被遮住了,什麼也看不見,倒是聽見徐存湛一聲明顯的悶笑。

陳鄰無語:“很好笑嗎?”

徐存湛:“好笑啊。”

他手上沒有怎麼用力,手掌隻是鬆鬆籠在陳鄰臉上。隻是少女的臉太小,才會被他一手遮住。

慢悠悠回話陳鄰時,徐存湛赤金眼瞳卻直勾勾看向黑袍人。黑袍人視線躲閃了一下,皺眉,轉頭看向男人:“你確定他現在一點靈力都動用不了了?”

男人連忙拍著胸脯保證:“您放心,坎離散的效果您還不清楚嗎?哪裡有吃了坎離散還能調用靈力的修士啊,他現在就是個空架子,虛張聲勢罷了。”

“不信您瞧——”

說著,他打開囚牢木門,取下腰間長鞭淩空甩了下,惡聲:“快點下來!不然等會有你們好看的!”

徐存湛鬆開陳鄰的腦袋,單手撐著地一下子就跳了下去。

他動作快,人都跳下去了,陳鄰才慢吞吞爬起來下車。徐存湛偏過頭看著動作生疏爬下來的陳鄰,頓時又想笑——他慣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也不忍著,就真的笑出聲了。

他笑聲很明顯,陳鄰回頭瞪他;旁邊的男人惱怒,抬手一鞭子甩在徐存湛後背:“笑什麼笑?有這麼好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