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怕什麼 我不喜歡妖嘛(1 / 1)

徐存湛問得直接, 那張臉上有明顯的疑惑。

陳鄰被他這麼直接的問法給噎了一下,睜大眼睛瞪著他——徐存湛垂著腦袋,不甘示弱的回瞪。

瞪了一會兒, 陳鄰感覺自己的眼睛有點乾。

但是徐存湛那雙眼睛卻還精神得很,一點也沒有要眨眼睛的前兆。陳鄰不服輸, 深吸一口氣,努力克製著自己眨眼睛的欲/望,撐著酸澀的眼眶與徐存湛對視。

他忽然一俯身。

太近了,對方頭發拂動空氣, 氣流湧動撲上陳鄰面頰。那張秀美無害的臉幾乎貼到陳鄰臉上,她驚了下,後退, 本能的眨眼。

強撐著睜了許久的眼眶泛紅, 眼角湧出幾滴生理性的眼淚,順著粉白臉頰下落,欲墜不墜掛在她的下顎處。

要比不眨眼睛這種事情,似乎還是修道者的身體更勝一籌。

徐存湛愣了下,沒想到陳鄰會流眼淚。

月光照著她仰起來的臉, 淚痕也被光照著,濕漉漉的兩道痕跡都在泛光。下一秒陳鄰便立刻低下頭去, 用衣袖用力擦了擦臉上淚痕,鼓著臉頰繞開徐存湛往外走,也不說話。

徐存湛感覺她好像更生氣了。

陳鄰氣鼓鼓的走著,一口氣快步走了十幾步, 又忽然停住腳步,回頭;徐存湛就在她身後,而且貼得很近, 跟影子似的。

她一回頭,徐存湛微微揚著眉,那表情總像是挑釁似的。

看著就讓人感覺更生氣了。

陳鄰偏過臉,兩手背在身後,聲音沉悶:“我不知道怎麼走,你帶路。”

徐存湛:“我也不知道怎麼走。”

陳鄰:“……你說真的嗎?”

這個回答跟見鬼一樣離譜,陳鄰都來不及生氣,抬臉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徐存湛。

徐存湛攤開手,歪著頭,長而密的眼睫撲閃,神色無辜:“真的不知道,他們給我傳訊,隻說他們追查至不夜城,死了一個同門,然後就沒了。”

陳鄰:“他們沒說在哪和你彙合?”

徐存湛:“沒說。”

陳鄰:“那你現在能聯係上他們嗎?”

徐存湛老實回答:“我沒留他們的靈台印記。”

暮白山特有的傳訊之法,隻能傳訊給互相留過靈台印記的修道者。

徐存湛身為長輩——雖然他年紀小,但論輩分確實是長輩——家裡的師侄有他的靈台印記是正常的。

但徐存湛平時從來不主動聯係誰,也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個師侄,更彆提專門留下師侄們的靈台印記了。

基本上都是他人單線聯係徐存湛,如果有事情找上門,徐存湛的態度一般也是:隻要和魔無關,那就不乾,不在家,不在線,彆找我。

聽完徐存湛的解釋,陳鄰更沉默了。

她抬頭看了一下天空上的月亮,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

已經沒有力氣和徐存湛生氣‘過山車’的事情了,陳鄰長歎一口氣:“你真的有朋友嗎?”

徐存湛笑眼彎彎,回答乾脆:“我本來就沒有那種東西嘛——”

陳鄰:“……”

槽點好多,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吐。

“總之,先進城吧。”陳鄰揉了揉自己的臉,努力打起精神,“先找到這座城裡的俗察司,問一下有沒有見過你的師侄們。”

徐存湛:“不夜城沒有俗察司。”

陳鄰一愣:“唉?沒有俗察司?”

徐存湛解釋:“不夜城的創建者是蓮鶴夫人,主張接納一切其他地方不接收的流浪者,妖,人,邪祟,皆可入住。因為成分過於複雜,在此地建立俗察司會引來諸多不必要的爭端,再加上蓮鶴夫人的情況特殊,所以經過各大門派商議,最終沒有在不夜城建立俗察司。”

陳鄰有些好奇:“情況特殊?怎麼說?”

徐存湛坦言:“蓮鶴夫人的真身是一株牡丹,當初建立缺弊塔還缺一塊最重要的定基石,是蓮鶴夫人獻出真身做了那塊定基石,才得以建立缺弊塔。”

“修真界那群正派老不死自覺虧欠蓮鶴夫人,隻要不是包庇魔族這種大罪,基本上對她的事情都睜隻眼閉隻眼。”

“……”

陳鄰不是很理解這種東西。

主要是用一朵花的真身當定基石去建造鎮壓魔族的塔,這種聽起來就非常奇幻的設定,她一個紅得發亮的社會主義接班人理解不了也很正常。

“那你要不要傳信回暮白山?暮白山不是有很多弟子嗎?總有其他弟子有他們的……額,那個叫什麼來著?”陳鄰突然忘記了稱呼。

徐存湛提醒她:“靈台印記。”

陳鄰擺手:“這個不重要,反正你知道我說的是哪個就行了!”

徐存湛沒有回答,沉默下來。

陳鄰還等著他回答,他突然不說話了,陳鄰心底陡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徐存湛:“你不會連自己家宗門的人,也一個靈台印記都沒有吧?你師父呢?實在不行你那個打了賭的師兄?”

“人命重要啊!幾個跟頭翻了就翻了,又不會死!”

徐存湛把臉扭開,神情懨懨:“我給抹掉了。”

陳鄰:“……抹掉?”

徐存湛難得露出了鬱悶的神色,聲音漸低:“剛出宗門的時候,他們一天給我發上百條簡訊,我嫌他們太煩,就把他們留的靈台印記全都給抹掉了。”

陳鄰無語:修仙時代傳信怎麼都能單方面刪好友啊?你們科技樹一直點不起來其實就是因為修仙技術太發達了吧?

她絕望:“你來之前就沒有想過,到了之後要做什麼嗎?”

徐存湛:“想了啊,我決定先進城,找到有魔氣的地方,用問罪劍挨個試過去,有吃過人的就把他們都殺了。等把城裡的威脅都殺乾淨,那群蠢貨自然就安全了。”

陳鄰:“可是這座城有它自己的城主吧?隨便都殺掉沒問題嗎?”

徐存湛眨了眨眼,用最無辜的臉,說出了極其不禮貌的話:“反正我又不是城主,關我屁事。”

“……”

陳鄰知道徐存湛為什麼沒有朋友了。

他能有朋友才是見鬼!!!

陳鄰深呼吸:“算了,我們先進城吧,進城看看情況。你的師侄們和你穿著一樣的衣服,我們跟城裡的人打聽一下,應該能問出他們的下落。”

徐存湛沒有意見,走在了陳鄰前面帶路。

兩人走出小樹林,快行到接近城門的地方——隔著很遠的一段路,陳鄰便看見半空中懸掛的巨大‘燈牌’,上面有用不同光芒組成的大字,橫成一排,恰好是‘不夜城’三個大字。

遙遙望去,陳鄰甚至產生了一種夢回現代繁華都市夜景的錯覺;整座城市都被裹在璀璨的燈光之中,從城牆再到巍峨高樓,樓閣尖頂直入雲霄,掛在樓閣上發光的也不是燈籠,而是巨大的發光體,甚至有的樓閣自身就在發光,猶如無儘夜色之中的指明燈。

徐存湛順著陳鄰的目光,也往那座璀璨漂亮的城市望去。

他隨口介紹:“那些發光的都是些小妖,螢火蟲啊寶石精靈之類的,晚上發起光來很受歡迎。”

他的形容詞有點怪——陳鄰第一次聽到有人用‘很受歡迎’來形容一件東西的效果。

一般都是會稱讚這樣東西好用或者好看之類的。

陳鄰:“我還以為你會說它們發起光來很漂亮。”

徐存湛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蓮花眼微抬:“漂亮這詞,它們不配。”

行吧,忘記了這家夥很討厭妖。

在有蘇的時候,他就對狐狸們態度惡劣。現在對不夜城的‘發光燈牌’這個反應,陳鄰也不覺得驚訝。

兩人從城門進,守城門的人壓根不看他們,也不關心他們從哪來,甚至連象征性的提問都沒有問他們兩句。

在踏入城門的一瞬間門,陳鄰抬眼望去,險些沒忍住‘哇’了一聲。

好多!

獸人!

超級多!

和有蘇那些化作人形時隻保留耳朵和尾巴的狐狸們不同,不夜城的街道上行走的妖們,隻化出了人身,卻喜歡將頭部保留原型。

於是陳鄰便有幸欣賞到兔子頭的人,老虎頭的人,青蛙頭的人,甚至還有的腦袋是一株巨大的,身份不明的植物!

陳鄰:長見識了。

在陳鄰跨過城門為眼前的景象感到驚歎時,那些妖們也紛紛轉頭看向陳鄰。

和有蘇那些善意好奇的目光不同,這裡的妖們,目光充滿了惡意。他們看過來的視線像是盯著一盤菜,其中有幾個食肉動物特征明顯的妖已然抬腳想走近陳鄰。

這會兒就算是再遲鈍,陳鄰也察覺到一點不對勁了。她咽了咽口水,不自覺後退,後背撞上徐存湛胸口。

她倉惶抬頭,看向徐存湛。

徐存湛伸出一隻手,抵著她後腰。

隔著衣服布料,徐存湛的掌心仍舊熱得離譜,那份溫度也傳遞到陳鄰腰上皮膚,讓她不自覺挺直了腰。

徐存湛翹起唇角,聲音輕輕:“怕什麼?走啊,直接走過去。”

“你都能對我生氣——還有什麼可怕的。”

陳鄰:“……我不會被吃掉吧?”

徐存湛歪著腦袋,笑了笑:“我與你一塊走,你要是被吃了,我也去黃泉底下給你作伴,多好?”

陳鄰苦中作樂:“多謝安慰。”

“我說真的啊。”

徐存湛抵在她腰間門的手往前遞,握住陳鄰的手。他不明白陳鄰為什麼要用那種玩笑語氣回應,感覺到陳鄰又在害怕,他有點不高興,小貓嘴撇下,學著陳鄰之前教他的那樣,十指相扣,手指強硬穿入少女五指之間門。

他握得太緊,陳鄰的手指都合不攏了。

要換成平時她還會提醒徐存湛一下,但現在她被一街的妖怪盯得頭皮發麻,也沒心情去糾正徐存湛錯誤的牽手方式。

徐存湛拉著陳鄰往街道上走,那些妖們頓如潮水散開,街道上以徐存湛與陳鄰為中心空出了一段真空地帶。

陳鄰愣了愣,左右看,之前還盯著她眼冒綠光的妖們,此刻都縮到了角落,竭力避開了徐存湛,就像避開瘟神一樣。

有些不明所以的妖怪,看見身邊同伴如此陣仗,也知道那背劍的白發道士隻怕不好惹,連忙避開。

有妖壓低聲音問:“這道士是暮白山的?什麼來頭?”

被問的妖怪神色緊張:“噓——彆問,不想死的話,離他遠點就行了。”

街道儘頭的妖怪也分開,留出一條大路,大路儘頭,一個頭有龍角的俊俏華衣男子遙望著陳鄰與徐存湛。

他目光不善,眨眼間便從道路儘頭移動到二人面前,氣勢不凡:“你就是暮白山的問罪人,徐存……”

龍角男話還沒有說完,徐存湛隻是抬手往旁邊一擺,他霎時慘叫著被火靈力撞飛,直接嵌入街道牆壁之中,並在地面留下了一行焦黑色拖痕。

空氣中散開若有若無的硝煙味,是火焰燃燒到極致的氣味,有些嗆人。

而造成這一切的徐存湛,偏過臉看著被嵌入牆壁的龍角男,蓮花眼半彎,笑意溫和:“還有要打的嗎?不然你們一起上吧,挨個來太慢了。”

“剛好我才死了個師侄,多造點殺孽,恰好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