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 人生得此心心相印之愛人……(1 / 1)

第四十章

雲庭把高岄帶到岸邊, 讓高岄稍等,他自己則跟岸邊的一個大腹便便的員外郎說話。

過了一會兒,雲庭回來對高岄說:

“走, 去船上看。”

“啊?”

高岄沒懂,雲庭就已再次拉住她往停靠在岸邊的一艘張燈結彩的豪奢大船走去。

幾個夥計在那張羅著,很快就從甲板上放下來一塊艞板。

“公子,小姐, 請上船。”先前那個與雲庭說話的員外小跑著過來說。

雲庭點頭謝過他,然後便拉著高岄上了艞板,高岄對水沒什麼好感,一般這種高度的船她都是直接躍上去的,很少走這種一步一晃的板子上船,因此踩上去時竟有點緊張, 雲庭像是察覺到這一點,抓著高岄的手更緊了些。

兩人很快上了船,船上因為他們的到來而統一亮起了燈火, 頓時照亮了岸邊。

雲庭帶著高岄直奔這船的二層甲板, 而此時,船頭的錨被收上來,船工們緩緩將船啟動,往水中央駛去。

高岄看著緩緩駛動的船和魚貫而上的酒菜,對雲庭問道:

“這船開到哪裡去?”

雲庭指了指水中央正在表演節目的彩船,說:“你不是要看嗎?這船看得最清楚。”

饒是高岄覺得自己還算見過世面, 此刻也不禁咋舌,遙遙往江面上看去,在水中央那艘碩大彩船的四周,其實也有彆的船隻, 但每一艘都沒有他們現在乘的這艘豪華巨大,當他們的船駛過那些船時,帶出的水花能看到其他船上下浮沉。

高岄忍不住站到甲板護欄旁看幾乎被燈火照亮的水花,波光瀲灩,五光十色,比燦陽下的金色光芒多了些婉約豔麗,江上的風帶著水氣,夾雜著各種香粉的味道,遠處的絲竹彈唱,近處的人聲歡笑,離岸邊越來越遠,看岸上的人也越來越小。

這種感覺很奇妙,雲庭拿著兩隻小酒壺過來,遞給高岄一隻,說道:

“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就還拿了花雕。”

高岄漫不經心的喝了一口,對雲庭感慨道:

“這麼大的船,就我們倆坐太浪費了。”

雲庭說:“許是太貴了,其他人都不願坐。”

高岄覺得有理,這船一看就很貴的樣子,坐一趟來回至少也得一二百兩,就為到水中央去看個表演,確實有點不值得。

“公子,小姐,前方集英社【魚戲蓮池】的大戲就快開場了,可能有水花濺出,敬請當心。”

船家把高岄他們的船停在最佳觀賞位置,連演出水花都可能濺到,足見有多靠近了。

高岄還是第一次看這種水上表演,穿著蓮花服飾、荷葉服飾、甚至還有穿著魚的服飾的演出者們一一下水,水面上很快就用綠色的水草圍成一個比甲板上的舞台還要大的圓形。

所謂【魚戲蓮池】,其實就是一出戲,是講一個書生為了救妻子,冒險潛水尋珠,卻葬身水底,然後他的愛妻之心感動上倉,使他化身為魚,魚嘴銜珠躍上水面,鑽過龍門,將珠子穩穩的拋到半空的銀盤中,他的妻子因此獲救,卻不忍丈夫為她化魚,在老神仙的指點下,她毅然決然的跳入水面,一陣金光閃爍,妻子也化成一條金色的魚,與她的丈夫一同在水中嬉戲,天偶佳成。

這個班子演水戲真是一絕,從神仙出場的煙霧,到水面銅鏡反光,每一個場景都如夢似幻,引人入勝。

高岄全程看得入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水面,不放過任何一個畫面,在丈夫化身為魚躍出水面時,她激動得連連鼓掌叫好,又看到丈夫把銜在口中的珍珠拋入銀盤時,簡直佩服得目瞪口呆。

等到他的妻子也縱身入水,再出浮出水面時,已經換了一身金色的魚服,高岄興奮得仿佛入水的是自己一般,拉著一旁的雲庭讓他看,口中不斷說著‘太厲害了’‘怎麼會這麼厲害’。

雲庭一邊看戲,還要一邊扶著她,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掉下水,被她強勢拉著也甘之如飴,一雙眼睛幾乎要被高岄臉上那燦陽般的笑容灼傷,他人生第一次生出了:怎麼會有人笑起來這麼好看的想法。

終於,這出精彩的水戲到了尾聲,伶人們一個個遊向船尾,準備回船,而那甲板上有班主出來謝幕,用一根長長的竹竿挑著個銅鑼,送到各艘船上,這是請賞的意思。

高岄趕忙把自己腰間的荷包取下,從裡面倒出幾十兩碎銀,覺得有點遺憾,早知道今晚能欣賞到這麼出色的戲碼,她就該多帶些錢出來的。

雲庭見她懊悔的神情,忍不住搖頭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將之壓在高岄的幾十兩碎銀下方,對甲板那頭揮了揮手。

那邊收過竹竿,看到銅鑼中放的銀票後,當場面色一驚,然後對著雲庭和高岄的方向深深作揖,而那些水下的伶人們此時都上了案,披著乾爽的毛巾,站在班主後頭一起行禮道謝。

高岄高興得跟他們連連揮手,見雲庭站著不動,隻顧搖他的扇子,高岄覺得這樣很失禮,於是抓著雲庭的胳膊,幫他一起揮手。

雲庭無可奈何,卻也絲毫不反抗,由著她隨意擺布自己的手,目光卻始終沒離開過她。

在他們大船的斜對面,有一艘嬌小的船,船頭也坐著幾位華服公子,正在打賞中,其中有一個穿青衣的俊逸公子,透過身邊來來往往的人,看到了在那艘大船船頭站著的兩個人,覺得有點眼熟,可又不敢確定,於是他從座位上起身。

他的朋友還以為他也想打賞,問道:“裴煦,你不是賞過了嗎?”

裴煦沒搭理他,而是將擋在面前的人紛紛撥開,走到船邊,終於看清那艘船頭站的人。

雲庭居然任由自己的胳膊被一個姑娘抓著揮來揮去,他還一臉淡定的站在旁邊。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對誰都冷若冰霜的雲庭嗎?

而他放任的那個姑娘也令裴煦感到意外,竟是見過幾面的山月公主,他和雲庭還曾因為山月公主多看了裴煦兩眼,就私下打趣過幾句。

沒想到竟是他倆,雲庭平日裡裝得跟什麼似的,也不過就是沒遇到讓他願意放下原則的人吧。

嘖嘖嘖,既然湊巧被他看到了,那明日不得去找他笑話笑話呀。

裴煦打定主意後,便決定今晚不打擾他們,等明日再好生去問問雲庭什麼情況。

**

看完一場精彩絕倫的水戲,高岄和雲庭從船上回到岸上。

高岄仍沉浸在那出戲裡,忍不住跟雲庭分享看法:

“這世上便是如此,你對我好,我也對你好,若沒有那丈夫舍身取義,他的妻子便病死了,但若平日裡他的妻子對丈夫不好,那丈夫也不會為了妻子甘願獻出生命,這樣的感情真是美好。”

雲庭見她因為興奮,兩邊臉頰都沾上了些緋紅,整個人神采奕奕,容光煥發,見她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雲庭柔聲問她:

“熱不熱?”

高岄搖頭表示:“不熱。你還沒說你覺得怎麼樣,從剛才開始你都沒怎麼說話。”

雲庭將扇子移到高岄背後,一邊走一邊在後面為她扇著風,口中說道:

“我也覺得很美好,人生得此心心相印之愛人,夫複何求。”

高岄覺得跟雲庭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她喜歡這種雙向奔赴的感情,那種一味付出不求回報,為了彼此隱藏真性情,彼此妥協的感情,根本不可能長久,偏偏就有人喜歡把那些付出和犧牲作為衡量感情深厚的標準,高岄打從心眼兒裡覺得那是錯誤的。

一段好的感情,就該是相輔相成,相濡以沫,生死與共,同舟共濟的。

看到路邊有賣冰碗的,高岄指著那說:

“你請我坐船看戲,我請你吃冰碗吧。”

說完,高岄便兔子一般跑了過去,雲庭隻得追隨,就聽高岄對著那賣冰碗的攤販豪氣乾雲的說:

“老板,來兩份全加的,什麼都要。多少錢?”

老板應了一聲,對高岄回道:

“謝謝惠顧,二兩銀子。”

高岄抓起自己的荷包,想從裡面掏銀子時,忽然把荷包在手上顛了顛,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沒錢了。

她的錢剛才都打賞給那些水戲伶人了,現在荷包裡連一文錢都拿不出來。

冰碗老板此時已經做好一碗,見高岄拿著荷包不付錢,小聲重申了一遍:

“謝謝惠顧,二兩。”

這就尷尬了。

高岄看著那已經快做好的冰碗,實在開不了口說不要了。

一錠銀子從她的後方遞了出來,落在冰碗老板的攤位案板上,擲地有聲,頃刻間解決了高岄的難題。

她轉頭看向神色如常的雲庭,乾咳一聲後,湊近他耳旁,以手掩唇小聲說了句:

“不好意思,回頭還你。”

雲庭沒聽高岄說了什麼,因為他的耳朵在高岄主動靠近時,就好像突然著了火,在感受到她說話時無意識吹出的氣息後,更是完全失去了身為耳朵的作用,除了嗡嗡響,怦怦跳,他什麼也沒聽見。

隨便發出一聲算作應答,這時冰碗製作完畢,高岄捧著看起來料更足的那碗送到雲庭面前,笑容嫣嫣的說了聲:

“給。”

雲庭接過冰碗,又接過她給的勺子,第一次在街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吃東西。

兩人像這條街上的其他年輕人一樣,拿著冰碗邊走邊吃,有說有笑,一條街仿佛很短,竟然沒多會兒就逛完了。

“今日多謝你,我回去了。”

兩人走到高宅的巷子口,高岄對雲庭拱手道謝。

雲庭執扇回禮,溫聲回了句:

“好,你慢著些。”

高岄頭也不回的往高宅走去,走了幾步回頭,見雲庭還站在原地,不禁對他揮了揮手,雲庭這才重新展開扇子,搖晃著轉身。

等走出這條巷子後,雲庭才忽然清明過來:

呀,這一晚上過去了,他居然都沒想起來問韓元孫那孫子的下場。

若高岄隻是打了他一頓,那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算了,明日讓臧天羽去打聽一下,回頭再給他補一場教訓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