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我要廢了她的太後之位,……(1 / 1)

第二十九章

張大人被刺客吊在城牆上差點放乾血的事情第二天就傳遍朝野。

上朝日, 文武百官陸續上殿,就見安國公領著禁軍副統領跪在大殿中央,而此時陛下尚未進殿, 也就是說安國公自知有罪,自己先跪下來請罪。

而說起安國公的罪,眾臣心中明鏡一般。

七天前安國公主動提出保護張大人, 整個張府乃至京城都被他的禁軍鬨得人仰馬翻,可最後結果什麼?

要不是魏王提前安排了人手, 又有幾個神秘的江湖俠客出手相救, 張大人現在隻怕死得不能再死了。

最諷刺的是,安國公部署在張府的禁軍, 居然連刺客的影子都沒看見,就被刺客的迷藥給放倒了。

張大人危在旦夕的時候, 他們在張府的各個角落躺得舒舒坦坦,一覺到天明。

幾乎是剛清醒, 安國公就跑進宮請罪,可陛下沒見他,他隻能到這裡來跪著。

太後鳳駕至殿, 經過這幾日的休養,太後的氣色總算好了些, 得知安國公保護張大人不利,怕新帝揪著他這個錯處小題大做,於是一大早便穿戴齊整趕來上朝,就為了給安國公撐腰。

果然她一來就看見安國公跪在殿上, 太後的心情頓時變得不美麗,說道:

“安國公何事如此,快快請起。”

安國公在張府的台階上暈了一晚, 精神不濟,又憂思重重,整個人仿佛一夜老了十歲般憔悴,聽到太後的聲音,愣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推辭道:

“多謝太後,但臣昨夜未能儘責保護好張大人,臣心有愧疚,特來請罪的。”

太後暗自歎了歎,隔了半晌才問:

“張大人昨夜如何了?刺客可有得手?”

安國公回道:“刺客並未得手,張大人如今在府中休養。”

太後又問:

“既然張大人無事,那安國公又何罪之有?快快起身,莫失了體統!”

從兩人開始對話,殿中所有的關注度都在他們身上,起先見到安國公主動請罪,還覺得他頗有擔當,然太後的一句話,把安國公所有的努力全部推翻。

她居然說張大人無事,安國公就無罪……拜托,張大人無事是他命大,跟安國公有什麼關係?

太後說得好像是安國公救的人似的,會說出這種話,她要麼是從來就沒把張大人生死放在心上,要麼就是狂妄過了頭,真當著天下朝堂已經全都捏在她韋家手中了。

安國公覺得太後說得好像有點道理,不管怎麼說,張大人昨夜沒死總是事實,他是不是謹慎過頭了?

正猶豫著要不要起身,殿外傳來皇帝駕到的吟唱。

安國公錯過了最佳起身時間,隻能繼續跪著,隨眾臣衝著走上帝台的皇帝行禮。

高儉落座後,接受眾臣拜見,抬手說了句愛卿們免禮後,目光落在仍跪地不起的安國公身上,不由得長長歎了一聲,卻並不打算理會,直接讓李順對群臣說‘有事啟奏,無事退朝’的官方台詞。

禦史台的奏本還沒呈上,就聽垂簾聽政的太後開口說話:

“皇帝,你是沒看見安國公嗎?”

高儉撥開冕旒轉身,笑容滿面的說:

“太後,朕又不瞎。”

韋氏氣絕:“那你緣何不理?”

“朕以為安國公是自己想跪,總不好乾涉他。”高儉不喜歡吵鬨,但懂怎麼氣人。

果然,韋氏氣得連拍了好幾下她的鳳座,怒聲質問:

“大膽!皇帝眼中可還有哀家這個太後?你……”

指責之言還未說完,就聽見一陣震天的鼓聲傳入大殿之內,竟是多年未曾敲響過的登聞院中的鼓聲。

此鼓非有冤情不可敲響,一旦敲響,便有大冤。

高儉立刻命人前去查探怎麼回事,朝堂中的大臣們也紛紛側目,都想知道誰在敲鼓,發生了什麼事。

查探之人很快回來,稟告高儉:

“回陛下,敲登聞鼓的是魏王殿下。他,他……他連同開封府尹,京兆府尹,大理寺卿,刑部左侍郎及吏部右侍郎一同跪在登聞院中,說是……有冤情訴。”

高儉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說:

“魏王有事可與朕當面訴說,何必敲登聞鼓。快,快請他和諸位大人上殿。”

安國公心上一緊,透過珠簾與太後對望一眼,太後也意識到魏王不會無緣無故搞這麼一出,定是有所圖謀,她讓安國公稍安勿躁。

魏王高朔帶著傷痛,領一眾管司法的官員上殿,手中拿著個托盤,托盤上摞著好幾疊文書與狀紙般的東西。

“四哥,何事如此?”高儉問道。

他在大殿上稱呼魏王為‘四哥’,既親近又尊重,魏王一黨的大臣們對此頗為滿意。

高朔掀袍跪下,他身後的幾位官員也跟著下跪,將手中托盤舉過頭頂,擲地有聲的說道:

“臣告已故太子高盧結黨營私,謀害忠良,招降納叛,荒淫無道,徇私枉法,草菅人命,此等惡貫滿盈之人不配入太廟享萬世香火,臣請陛下為被高盧害死之人平反冤屈,主持公道。”

高朔的聲音在朝堂上回蕩,每個字都振聾發聵,鏗鏘有力,一連說了先太子六項大罪,叫人目瞪口呆應接不暇。

殿中群臣們面面相覷,忍不住交頭接耳,安國公已經被嚇傻了,他呆呆的看著高朔的背影,隻覺肩上仿佛瞬間壓了一座山,讓他想挺直脊背都做不到,軟塌塌的跌坐一旁。

倒是太後急得不顧禮數,從垂簾之後憤然走出,指著高朔失控叫罵道:

“你敢汙蔑先太子,真以為哀家不敢動你嗎?來人!來人!給哀家把這個亂臣賊子拖下去斬首!五馬分屍,哀家要他死無全屍!”

然而,整座大殿中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履行太後的命令,就連殿外的值守禁軍也紛紛低下了頭,但凡有點腦子的都知道,這種神仙鬥法的場合,小魚小蝦還是彆輕易露面的好,免得到時候殃及池魚。

“來人!哀家說來人——你們眼中還有哀家這個太後嗎?”

韋氏像個瘋婆子般在朝堂上咆哮,她想要拿出她身為垂簾聽政太後的威嚴,奈何她擁有的威嚴遠遠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大。

畢竟魏王隻是狀告幾句先太子,她上來就要把人家五馬分屍,這種無理的、碾壓式的命令,可以有,但需要絕對權利加持的。

這種絕對權利,韋氏覺得自己有;

但其他人都覺得,她沒有。

於是就有了如今的尷尬場景。

太後的命令無人響應,足見今日大殿中的人心偏向哪邊。

高儉見韋氏臉紅脖子粗的站在那兒很尷尬,於是對張德祿招了招手,讓他把太後扶到後面去坐下,張德祿趕忙過來攙扶,去被韋氏一把推開,怒瞪他一眼後,韋氏對高儉陰沉著臉道:

“哀家說把他拖下去,他們沒聽到,皇帝你也沒聽到嗎?”

高儉靜靜看著她發瘋,說:

“聽到了,所以朕覺得不妥,太後還是稍安勿躁,且聽聽魏王為何要如此狀告先太子。”

韋氏卻像個被點著的炮仗,在帝台之上來回巡走,邊走邊罵:

“哀家為何要聽他的胡言亂語?他不過仗著先太子已故,便想將所有臟水都潑在先太子身上,其心當誅!哀家絕對不允許有人汙蔑已故太子的名聲,若皇帝執意如此,可休怪哀家不認你這個皇帝!”

高儉的臉終於沉了下來反問道:

“朕這個皇帝,是太後封的嗎?”

大臣們紛紛點頭,覺得太後這話說得太過,這皇帝難道她想讓誰當誰就能當,她不想讓誰當誰就不能當嗎?

“太後權利滔天,可以決定認誰當皇帝,但朕卻不能不顧禮法違背良心,若是因此惹了太後不快,今日之後,太後再下旨廢了朕不遲。”

韋氏本來是想以皇位威脅高儉,讓他掂量掂量自己,知難而退,沒想到他竟無所畏懼,連廢帝這種話都敢說出,看來是打算跟魏王沆瀣一氣到底了。

這下反倒是韋氏的氣焰被壓了下去,隻聽高儉對高朔問:

“四哥,你所告之事,可有證據?”

“樁樁件件,證據確鑿!人證物證臣都已全部整理完畢,有大理寺在殿外看管,隻等陛下傳召對峙。”

高朔一個人在書房想了一夜,天方魚肚白時終於做出這個決定。

鎮國公和張大人相繼遇刺,若他還無動於衷的話,豈不就要任人宰割。

高儉命人將高朔手中的托盤接過,隨手翻看了兩張狀紙,就覺得氣血難平,先太子人雖然已經死了,但他做的壞事還真是罄竹難書,讓人生出一種,死了都是便宜他的感覺。

太後看著那些狀紙證據在大臣們之間傳閱,便覺得眼前發黑,她怎麼也沒想到,魏王會做得這麼絕!他這是連一點後路都不留,直接跟她撕破臉,可這麼做對他又有什麼好處!不過是讓高儉這個便宜皇帝坐收漁翁之利罷了。

“先太子已故,魏王你此時才將這些東西拿出來,算什麼?若先太子真做過你說的那些,為何先帝在世時你不去告他?隻怕你也知道先帝根本不會相信你所謂的這些證據吧。”安國公終於緩過了神,想起來要為先太子辯護。

高朔卻不想和他打嘴上官司,直接一句:

“安國公不必多言,若你覺得我哪件事冤枉了先太子,大可尋找證據為其正聲,就怕安國公你不敢,有些事可是越查越深,你敢讓人深查嗎?你若是敢,本王奉陪到底!”

安國公被高朔的氣勢嚇到了,一句‘奉陪到底’就徹底表明了高朔的決心。

“不是,王爺你……你……先太子怎麼說都是你的兄長,他都……你為何非要如此,你究竟想乾什麼呀?”安國公被迫軟下語調,來到高朔身旁低聲問他。

隻見高朔忽的抬頭看向帝台上,臉色被氣成豬肝色的太後,一字一句道:

“我要乾什麼?我要還冤者公道,亡者清白,我要廢了那高高在上,卻愚昧無知,生下此等惡賊的老婦,我要廢了她的太後之位,我要將她踢出我高氏玉蝶,我要她俯、首、認、罪!”

高朔越說越大聲,越說越激動,最後幾句幾乎是嘶吼出來的,整個大殿都安靜了。

韋氏指著高朔的手不住顫抖,隻覺心口一甜,竟生生被氣得吐出一口血來,她兩眼一黑,直直向後倒去。

高儉慌忙叫太醫署準備,再命人把韋氏趕緊抬回後宮。

此時,禦史台上前打本啟奏:

“陛下,不管魏王殿下所告先太子之事最終如何,太後都難辭其咎,請陛下應魏王之請,廢除太後韋氏。”

高儉還沒說話,就另有朝臣上前為韋氏辯護:

“陛下,臣以為不妥,太後乃是先帝親封的皇後,先帝大行,晉為太後,此乃祖製,豈有說廢就廢的道理。”

禦史台官員又說:

“太後強攬朝政是事實,還有什麼可辯駁的?先帝在位時她是皇後,可沒說先帝去後,要她垂簾聽政,乾涉朝堂,牝雞司晨之事,爾等竟無人敢駁,你們不敢我敢!今日便是觸那盤龍柱死諫,我亦無悔!”

“你!”

與禦史台官員爭辯的大人,終究沒敢說出‘我也敢觸盤龍柱死諫’的話,氣勢頓時弱了七分。

“總之,太後若是不廢,今後也不適宜再垂簾聽政,吾等食君之祿,當正朝綱,驅邪佞!絕不姑息外戚乾政,禍國殃民之人!”

隨著禦史台官員一番慷慨陳詞,大殿中的部分官員就跟約好了似的,一同跪地,整齊劃一的說出:

“請陛下正朝綱,驅邪佞!廢除太後垂簾聽政之舉!”

高儉欲言又止,看向了一身正氣凜然的魏王高朔,知道今日之事,是魏王高朔給他的回禮。

他翻出先太子舊案,就是為了讓太後名正言順的下台。

直接廢除太後的身份不容易,卻可以把她趕出朝堂,從此隻能待在後宮。

其實高朔最終目的就是這個,那些什麼伸冤、狀告、廢太後的說辭,統統都隻是前菜罷了。

看來鎮國公與張大人相繼遇刺之事,對高朔的影響很大,他可能不確定,雇刺客殺人的幕後黑手是不是韋氏和安國公,但並不妨礙他把這口鍋扣到他們頭上,給自己也給背後支持他的那些人一個交代,畢竟如今朝中大部分人都是這麼認為的,魏王隻是順應人心罷了。

然後借由此事,給新帝做一個順水人情,還可以趁勢對新帝展示一下自己在朝中的影響力,一舉多得,一箭多雕,魏王絕對是今日的全場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