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史上登基程序最快的皇帝。……(1 / 1)

第三章

高瑢將手中麥稈和鳥食交給一旁伺候的宮女,聽話來到皇後跟前,模樣算不得多出挑,但也嬌嬌柔柔,清秀可人,與韋氏年輕時的形貌略有相似,因還在孝中,她的衣著皆以素淨為主,未施粉黛,隻在發鬢處簪了一朵小白花。

“祖母,是六皇叔回京了嗎?”

自從她父親去世後,高瑢就一直養在韋氏身邊,知道有些事終究會來。

韋氏頷首,見孫女神色落寞,不禁安慰:

“放心,有本宮在,誰回來也欺負不了你和翀兒。”

高瑢聞言,紅著眼眶投入韋氏懷中,韋氏見狀覺得奇怪,孫女平日雖嬌氣,卻也不該如此脆弱,問她:

“可是有誰跟你嚼舌根了?”

世人慣會拜高踩低,這皇宮尤甚,太子命苦,未及登基便薨逝,她的瑢兒和翀兒一夜間成了沒爹的孩子,兩個金尊玉貴長大的娃娃,現如今有多少人在背後等著看他們的笑話,背地裡說了一些奚落之言被他們聽到也未可知。

高瑢低頭不語,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滿臉寫著委屈,韋氏心疼不已,當即要拿她身邊伺候的宮人,高瑢趕忙阻止:

“不不,不是她們!”

韋氏怒意洶洶,嚇得一旁伺候的宮人們紛紛跪地齊呼:“娘娘息怒。”

“不是她們是誰?你聽到什麼了,快說!”韋氏抓住高瑢的手催促。

高瑢輕咬唇瓣,把昨日在禦花園中偶然聽見的話告訴了韋氏:

“她們說……六皇叔回京登基,他的女兒才是名正言順的公主,我這個公主就不值錢了……我氣不過,命人掌摑了她們幾下。”

韋氏緊咬牙根,心頭的憤怒之火熊熊燃燒。

想她經營了一輩子,好不容易熬走了皇帝,眼看兒子就要登基,卻在最後關頭被魏王殺了個措手不及。

她的親兒子沒了,韋氏想殺了魏王給兒子抵命,群臣卻百般阻止,說魏王縱然有滔天大罪,卻也隻有皇帝能下旨審判;她想讓親孫子直接繼位,群臣激反之意更甚,說太子並未登基不算稱帝,翀兒又是嫡非長,有違祖製;兩件事都沒辦成,韋氏很不高興,不僅如此,就連她這個準太後的封號竟然也要由新帝下旨才名正言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韋氏處處受製,跟群臣角力一番後最終決定,魏王的命可以暫且留著,但要群臣同意在新帝登基前,讓她以皇後懿旨加封已故太子的兩個嫡子女。

這才有了承安郡王晉承安王,福寧郡主晉福寧公主之事,這是韋氏好不容易給兩個孩子爭取來的位份和榮耀,豈容他人詆毀玷汙。

溫言安慰了幾句,韋氏讓高瑢回去歇息,待高瑢走後,韋氏召見張德祿。

第二天,禦花園就多了兩具冰冷的屍體,死狀可怖,以儆效尤。

**

高儉不負群臣所望平安抵京,距先帝大行至今已有半年,君位空懸,人心不定,登基之事迫在眉睫。

一應典禮事宜早就準備完畢,大概是被之前兩回皇帝登基前出事給弄怕了,未免夜長夢多,群臣難得意見一致,在高儉回京後的第二天,都沒來得及接風洗塵就被群臣快進式推上了皇位,成為史上登基程序最快的皇帝。

原本新帝登基年號需第二年改,以示對先帝緬懷尊重,但由於先帝大行已久,其間又過了囫圇年,所以內閣建議高儉登基後直接定下年號,興盛。

興盛帝繼位後先下旨尊皇後韋氏為太後,追封生母先皇後為奉聖皇太後,再封原配夫人江氏為皇後,嫡長女高岄為山月公主。

太後擔心皇帝久居西北,不懂朝政,便由安國公出面,說服張、孫兩位閣老連同六部尚書一同上奏,請太後垂簾聽政一段時間,至於這‘一段時間’具體是多久,並未言明。

對於太後垂簾聽政之舉,朝中也有人覺得不妥,畢竟新帝又不是垂髫小兒,這麼大的年紀還要受繼母轄製,總是憋屈的,奈何新帝登基前根基太弱,此時縱有人覺得不妥,也難連成氣候當朝反駁,又有安國公一行壓著,最後隻能暫時捏著鼻子認下,待將來新帝坐穩再行清算。

當然,也有那急於表忠心的,上趕著入宮覲見,勸說新帝拒絕太後垂簾聽政的要求,但什麼時間、什麼地點、怎麼說、說多少、後果如何等等問題,他們自己都沒商量出個統一意見,各說各話,各表其心,整整四五日,勤政殿中的吵鬨聲不絕於耳。

此事很快傳到太後耳中,張德祿一邊奉上參茶一邊回稟:

“都這麼些天了,那幾位大人且不嫌煩,日日在勤政殿裡爭吵個不停。”

太後韋氏喝了一口參茶,淡定問:“皇帝怎麼說?”

言談間,韋氏並不在意這些大人到皇帝面前勸說反對她的事。

張德祿回想這些天收到的消息,斟酌一番後回道:

“說起來,咱們這位新陛下可真是好脾氣,大人們這些天都在他面前吵翻天了,他既不生氣,也不嫌煩,就那麼笑嗬嗬的坐著,該喝茶喝茶,該用膳用膳,到了點就讓人送大人們出宮,然後他自個兒拎著魚竿到禦湖邊釣魚去了,日日如此,真是什麼都不耽擱。”

韋氏輕哼一聲:“跟他親娘一個樣,好相貌,好脾氣,好運道。”

張德祿聽韋氏提起已故的奉聖太後,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說起來若非已故奉聖太後的綿軟性子,韋氏當年還未必能從三千後妃中脫穎而出,一路從昭儀爬到貴妃的位置,漸漸有了與嫡皇後叫板的勢力。

“那勤政殿的事,就放任下去嗎?”張德祿問。

韋氏放下參茶杯,問他:

“國公爺怎麼說?”

張德祿回道:“國公爺命人傳話來,說目的既已達到,不必節外生枝。”

韋氏想想也是,好不容易讓那些牆頭草的老家夥們站在她這邊一回,此時在朝堂上的弓弦還是鬆一些的好。

至於勤政殿那邊,隻要皇帝稍微有點腦子,就不會在這個時候跟著那幫和稀泥的起哄。

韋氏點頭說:“就按國公爺的意思。”忽的又想起另一件事:

“對了,皇帝的原配江氏還沒進京嗎?”

張德祿回:“沒有,禮部今早去問過,陛下也沒給個準話,好像連陛下都不知她何時回京。”

這對夫妻真真是被趕鴨子上架的,皇帝這邊都登基了,皇後居然還在半路上。

不過如今這位能繼位屬實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嫡皇後生下他沒多久就去世了,親大哥又受巫蠱案牽連,被先帝廢了太子軟禁起來,這位雖是嫡皇後幼子的身份,但自小卻不受寵,未及弱冠就被先帝貶去了涼州那偏僻封地,十幾年沒回過京城,他的所有事宜都是從涼州府公文上奏的,包括他娶妻生子先帝都沒過問,隻是在收到奏報後命禮部造冊入廟,送去一些賞賜便罷。

隻知道那涼王妃姓江,出身江南,家世來曆什麼的都是空白。

不過江南地界的名門望族從未有人出來認領過涼王妃的名號,足見江氏並非出身名門,一個小門小戶出來的女子,走了天大的好運嫁了一座冷灶,居然被她燒出了個皇帝。

這套路跟奉聖太後一模一樣,就不知這性子是否也一樣,若真如此,那將來可就更省事了。

“這一家子啊!皇帝新冊封的公主叫什麼來著?”韋氏問。

“回太後,山月公主閨名高岄。”張德祿回。

韋氏說:“名字一般,模樣倒是真不錯。”

登基大典時,韋氏在珠簾後遠遠的看了兩眼,那孩子穿著厚重華麗的公主禮服,美輪美奐,天生一副好皮相,整個京城能比得上的貴眷千金屈指可數,大概也就裴家那兩個姑娘能稍微比一比,卻也未必比得過。

腦子也挺聰明,典禮準備得有些倉促,並沒有給他們父女學習禮儀的時間,就統一讓儀官當場教學,那孩子竟能將儀官的每個動作都學得分毫不差,比她那偶爾禮儀出錯的父親要靈活多了。

“女兒生得貌美,想來江氏的容貌也很好,娶妻娶色,可不是什麼好事。”韋氏又說。

一個沒有任何家世背景的美人,就算燒冷灶燒到了個皇後之位,她也守不住!已故的奉聖太後就是最好的例子。

張德祿附和:“太後所言極是。”

“她人呢?還在學規矩嗎?”韋氏問高岄所在。

登基大典後一日,高儉就帶著高岄來拜見韋氏,但韋氏有意給他們父女一個下馬威,便沒見他們,隻讓人傳話,說公主初來皇城,很多規矩都不懂,待讓教習嬤嬤教授過一段時間宮廷禮儀後再來拜見。

之後她派去的教習嬤嬤是一等一的嚴格,吹毛求疵那種,想必此時那丫頭正焦頭爛額,欲哭無淚呢。

張德祿遲疑了會兒說:

“山月公主……一大早便出宮去了。”

片刻詭異沉默後,韋氏震怒。

**

精致幽香的雅間內,一座比人高的香雲紗繡屏後坐著個正在焚香的人,午後陽光照在他身上,仿佛鍍了一層金燦燦的光。

臧天羽恭謹上前,拱手作禮:“見過少主。”

過了一會兒後,繡屏後那人才應了一聲,問:“嗯。我這香怎麼樣?”

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低沉慵懶,頗有磁性,他按壓好了香紋,再用一支線香將之點燃,清雅如竹的氣味十分令人滿意。

臧天羽風塵仆仆,閒情雅致也一貫欠缺,誠實回答:“屬下不懂香道。”

“無趣。”

繡屏後人影一動,走出一位頎長少年,約莫十七八歲,目若燦星,清俊至極,比七尺有餘的臧天羽還要高出大半個頭,淵渟嶽峙,氣質卓然。

他修長的手上拿著個點燃的香爐,嫋嫋青煙繚繞,隻見他將香爐舉到臧天羽面前,用手背輕輕揮了兩下,讓煙霧蓬鬆開,似乎希望臧天羽聞清楚後給出一點反饋。

然而此舉於不懂風雅之人來說實在有些為難,臧天羽無動於衷,兀自板著一張剛毅嚴肅的臉。

少年見狀也懶得再對牛彈琴,將香爐擱在窗邊矮榻一疊人物畫像紙上,問起他正事:

“所以說,這麼多年,人終於出現了?”

臧天羽鬆了口氣,正式回稟:“是,不過她又做回老本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應該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