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媻回到自己院子的時候,還很擔心昨夜跟著自己回來的那個模樣標致的舞男也憑空消失了,好在他回來的時候一眼就能看見舞男正坐在院子裡的石頭凳子上曬太陽。
這人昨夜看得並不是很清楚,黑燈瞎火,燭光猶如星夜的池塘上的光影,錯落打在對方面上,顯得格外有幾分的妖異,今日看,卻是濃眉大眼有種古羅馬帝國浴血勇士的雕塑感。
這人身高腿長,大冬天還穿著單層的大毛毛衣裳,冷靜又淡漠地坐在那裡,任憑眾人看著他,他則好像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愣了一秒才露出個笑來,連忙又站起來,佝僂著背部,走到顧媻跟前作勢就要去親吻顧媻的手背,表示尊重和臣服。
——可真會裝。
顧媻光是看這人坐在那裡的一瞬間就明白這人絕不可能是真的舞男,哪有舞男手上有繭子,甚至周身氣勢如虹的?
但這人既然想要玩,那就陪著先不拆穿,他倒要看看這位仁兄有什麼故事編造出來。
“這位小兄弟,敢問和你一塊兒跟著我同伴回家的那兩個女子,你可認識?”顧媻用簡單的詞彙,不算特彆正確的語法說著匈奴人的語言,音調顧媻自覺還是不錯的,他學習任何語言,首先便是將人家的音調學得七七八八,十分到位,這樣有一種好處,就是能夠唬一些什麼都不懂的遊客,讓遊客們覺得當年的他不愧是金牌導遊,啥語言都會。
顧媻懶得進屋審問,自顧自的走過去,坐在剛才這個匈奴舞男坐過的位置,跟在他身後的劉善不等那匈奴舞男開口,便忍不住急促又重複問道:“快說話啊!”
顧媻很沉得住氣,拍了拍劉善的肩膀說:“不必摧,他既然在我們這邊,定然跑不了,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他開口。”
“哦?”
“有一種刑罰,也不見血,但是必讓人受不了,使人瘋狂,莫說什麼陰謀詭計瞬間脫口而出,就是家中有多少銀子,心裡想過什麼話,再難以啟齒的秘密,隻要我問,他絕對不會藏著。”小顧大人笑道。
“哦?究竟是何?”劉善很配合。
顧媻看了一眼面前站著的舞男,沒有回頭,淡淡說:“霍運,你來,找個麻繩來把這個人捆起來,但是衣服全部扒光送到房間裡去,免得他凍死。”
站在顧媻身後的霍運嘴角一抽,他哪怕再佩服顧時惜,再覺得顧時惜這麼說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但還是忍不住又低頭湊到這少年耳邊冷冷嘲諷了一句:“顧大人,大白天的,你要乾嘛?”
“你說我要乾嘛?我查案子啊大哥。”顧媻無語地看向霍運,若不是要留著這貨貼身保護自己的人身安全,他絕對讓這貨跟著李捕頭出去辦事兒,留在身邊成天不是防賊似的盯著他,覺得他是大色魔,就是裝逼偽裝高手,看著就心悸。
小顧說完,霍運依舊將信將疑,就顧時惜這有前科的那些亂糟糟的事情,在揚州就不知道招惹了多少人,去長安幾天又莫名其妙和世子爺好上的人,感情怎麼能不算隨便呢?
霍運看顧時惜好似有些生氣了,便見好就收,覺得自己提醒到位也算是對得住顧時惜的救命之恩,反正有危險的話,他大不了還一條命給顧時惜。
兩人嘀嘀咕咕的這一幕落在那匈奴舞男的眼裡,舞男眸子很淺,淡淡看了霍運一眼,又垂了下去。
顧媻饒有興趣看著舞男這微小的動作,等霍運從不知道哪裡當真弄來的麻繩,夥同好幾個孔武有力的侍衛一塊兒把舞男當豬捆起來丟到客房的床上時,顧媻嘿嘿笑了笑,跟身邊的劉善解釋:“您可瞧好了,霍運,再給我拿羽毛來,一會兒我就用羽毛撓他腳丫子,你看他受得了還是受不了,等他崩潰,咱們不是想問什麼他就回答什麼?”
劉善震驚:“顧大人高啊!”
顧媻眯了眯眼,一副反派模樣盯著床上的匈奴舞男。
這貨肯定不是舞男,跟著自己也不知道是想要搞暗殺還是什麼,昨天還很賢惠來給自己洗臉,裝柔弱睡在自己腳遝上……
這下一定要搞清楚這人到底是來乾什麼的,那個看起來不像單於的單於到底是不是單於,假如不是,真正的單於在哪裡,他們到底有什麼陰謀?
顧媻腦海裡疑問已經開始排著隊準備脫口而出,羽毛也拿到手了,顧媻看了看這貨還穿著的靴子,略微遲疑,轉手便把手裡的羽毛擔子又遞給劉善,說:“這件事交給你來做,我負責問話,你負責撓他。”
劉善受寵若驚,連忙點頭,一切為了大魏的事情,他絕不推脫!
小顧則舒坦多了,他走到一旁去,生怕這位匈奴舞男的腳丫子很臭,他養尊處優好幾年了,哪裡受得了這衝擊?有現成的勞動力還是得用,什麼都自己來,他混到這個地位難道隻是為了好看?
霍運和另個小廝好不容易解開了舞男腳上那綁得死緊的綁帶,脫下兔毛裹裡的靴子,瞬間一股說不上來難聞還是好聞的腳丫子被悶久了的味道彌漫開。
顧媻登時屏住呼吸,暗暗感歎自己還好離得遠,順便給了劉善一個眼神,劉善便打雞血般立即開始用羽毛刮舞男的腳底板。
顧媻清楚看見舞男表情從一開始的淡定從容,瞬間僵硬,隨後從喉嚨裡憋出悶哼的聲音,最後猛地開始掙紮!
顧媻嘴角勾了勾,問道:“說罷,你究竟是誰?是誰派你來的,你們有什麼目的,你們匈奴是不是想要趁機誣賴咱們殺人,好直取長安?!”
話音剛落,屋內一片安靜。
那舞男明顯崩潰得猶如油鍋裡的活魚,掙紮得亂七八糟,可惜霍運捆綁的手法不錯,舞男掙脫不了,但也硬是憋住了,連笑都沒有笑出聲來,一個字都不肯透露,憋得渾身青筋爆出,面紅耳赤,簡直快要撅過去……
顧媻感慨著誇讚道:“是條漢子,劉善,勞煩你多拿兩根羽毛,撓快點。”
舞男眼睛都瞪大,好像是沒想到那麼柔弱漂亮仙子似的顧時惜竟是能說出這麼可怕的話來。
就在顧媻還在笑著等這位舞男崩潰說禿嚕嘴,另一邊突然爆發出一聲大叫——
是隔壁院子。
顧媻心中一驚,幾乎是瞬間就看向霍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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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運也不需要顧時惜吩咐,立馬起身朝著隔壁過去。
劉善也嚇了一跳,手上的活也停了,顧媻看了一眼,忍不住說:“你彆停,我感覺他聽得懂咱們說漢語,你一直撓他就行了,也不要擔心隔壁,咱們過去了,我怕有詐,一會兒這個也溜了。”
劉善恍然大悟,點了點頭繼續撓人腳丫子,可很快霍運回來卻帶來一個沉重的消息:“戴公子沒了。”
“什麼叫戴公子沒了?”顧媻一愣。
劉善手上的活這下是徹底停下了,慌慌張張站起來就大喊著戴廟的名字往隔壁去。
顧媻連忙想要去追,卻又看了一眼笑得快要死過去的舞男,看這人又恢複雲淡風輕的那種眼神,腳步便停下,對著霍運說:“你去把老李找回來,讓他驗屍,還有,我說了隔壁要封鎖,是怎麼封鎖的?人在你們眼皮子地下都能出事?往後我回去怎麼和戴閣老交代?!”
顧媻氣得腦子疼。
說完,就見霍運慚愧低頭,出去找李捕頭,至此,整個屋子隻剩下腦袋疼的小顧大人和幾個府內的小廝……
可突然。
顧媻環視了一眼四周,皺眉,好像是發現自己人竟是沒有一個在身邊,剛感到有幾許的不妙,他身後就罩上來一個影子,顧媻脖子一涼,隨後劇痛,暈過去的前一秒,小顧大人後悔極了,他就知道還是得找人貼身保護,自己身邊的人太少了,怎麼用著用著就一個都沒了,霍運真是不靠譜,讓他走他真走,趕緊回來啊,他這邊完蛋了!
他要是就這麼稀裡糊塗死了,顧媻顧媻發誓,自己做鬼也要纏著那個害死自己的混賬東西!
小顧大人沒了意識,隔斷麻繩站起來的舞男則活動活動了自己的手腕,腳尖碰了碰地上的小顧大人,忽地笑了笑,把人扛起來便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院子,從後門翻牆,繞過門口守著的侍衛,一溜煙消失了個沒影。
等霍運返回來找顧時惜的時候,房間裡除了斷掉的麻繩和一地羽毛,顧時惜的頭發都沒見到一根,霍運立馬衝出門找守衛問話,殊不知已然有個高挑身影追著匈奴人和顧時惜的蹤跡去往了總督府背後的舊王府中,翻身上了房頂,把瓦片一掀,一雙漆黑的眸子便落下鋒利如刀的視線入那寬闊奢華的房內。
隻見顧時惜被那匈奴人交給舊王府院裡那個單於,單於恭恭敬敬接過來,讓人把顧時惜放到房間裡去關起來,然後連忙又叫下人送新鞋過來。
光腳站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匈奴舞男顯然並不是真的舞男,他自顧自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隨後哈哈笑了笑,擦了擦眼淚,歪了歪頭,用匈奴語和替身單於說著什麼。
屋頂上的謝二聽不懂,他皺著眉深呼吸了一口氣,心想:這人不管是誰,他都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