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的婚禮來得比孟玉做狀元還要早,仿佛是殿試那幾天,孫大人的婚禮便如火如荼的展開了。
顧媻作為媒人,一大早就跟謝二還有家母、在寺廟裡學習的父親一塊兒去參加這場盛世婚禮。
幾人坐在一輛馬車上,巧兒也穿戴漂亮,抱著小妹出去見世面,期間總也不敢抬頭看顧媻,顧媻沒怎麼關注巧兒,倒是顧母心疼巧兒,拍了拍巧兒的手,說:“你母親如今不管你,姑母怎麼說也不能不管,出來見見世面,多看看有沒有合心意的少年郎,到時候姑母為你準備份豐厚的嫁妝,好叫你也享享福。”
巧兒垂眸不敢應,卻也不敢不應,隻輕輕點了點腦袋,文靜極了。
顧父沒怎麼聽見家裡人說話,一直是呆滯的狀態,等快要下車了,才緊張兮兮的問顧媻:“媻哥兒,你當真拜了孫大人為師?你沒唬我?”
“我唬你做什麼?父親你還當我能騙得了你嗎?父親如今學富五車,我做兒子的,不過也就靠著這些關係才能在官場摸爬滾打,為父親鋪路,我怎麼敢?不信問母親去。”
顧父還是不敢置信:“那孫大人可是連葉空大師都讚不絕口的當代大儒!師從舉世聞名的五原大師,五原大師乃幾百年的大族,屹立不倒,隻不過前朝戰亂,死傷無數,隻剩下五原大師了,如此厲害的人物,原本五年前便閉關不再收徒,怎麼……怎麼……”
顧父激動得語無倫次,他看著自己這個漂亮的兒子,心中激蕩著他自己無法描述的自豪,反觀他自己,還在埋頭苦讀……
顧父歎了口氣,文鄒鄒拽文道:“父不如兒啊……”
“父親何出此言,我乃父親之種,渾身上下乃至思想都是繼承了父親的智慧,沒有父親,無以至今日,兒子還等著父親考上科舉,好讓咱們顧家也揚眉吐氣!”顧媻滿臉真誠,“雖然如今兒子拜入了孫大人門下,旁人輕易不敢再瞧不起我,但說到底,還是得靠咱們自己才能讓顧家躋身上流。”
顧父彷徨的眸子瞬間又堅定了起來,點了點頭說:“媻兒說的對,是這樣沒錯。”
父子兩個又聊了一會兒顧父在華安寺近期的學習情況,不多時便到了二大道的巷子口,馬車猛地一停,怎麼也進不去,還差點兒讓沒坐穩的顧媻一頭栽到對面的巧兒身上去,好在謝二手疾眼快,直接一把捏住顧媻的後脖子,把人拎小雞崽子似的拽回來。
顧媻‘哎呀’一聲,疼得眼眶緋紅,他真是不知道謝二哪兒來的牛勁兒,不過還是溫溫柔柔說了句:“多謝。”
謝塵餘光看見顧時惜那後頸上被自己不小心掐出的紫紅色深深的印記,腦袋一片亂碼,既懊惱又有些心猿意馬,手掌陣陣發熱,好像摸到什麼不該摸的東西一樣,半天沒反應。
“前面怎麼回事兒啊?”顧媻一邊揉著自己的脖子,一邊動作文雅撩開窗簾,對著外頭的侍衛問。
馬車周圍跟著四個騎馬的守衛,這幾個是雷打不動專門保護顧媻人身安全的,顧媻自從上回在侯府
感覺自己特彆脆弱易嘎後,便安排了不少人手,或明面跟著,或暗地保護,總而言之就是怕死的很。
外面的侍衛大多數都是有家有室的三十來歲精壯男子,顧媻對這類人總是格外的放心,覺得有家庭的人都比較沉穩,且有經驗。
?本作者可愛嘰提醒您《穿成寒門貴子》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回大人,前面好像是堵住了,孫大人門口我看著已然水泄不通,孟家的馬車和侯府老太太的馬車還有太後娘家嚴家的馬車堵在一起,後面一連串都過不去,不如大人就在此下車,我們把馬車找地方停下,要回去的時候在開過來?”侍衛總領是個絡腮胡子的白面男子,對顧大人忠心耿耿,滿眼都是崇拜。
顧媻則想了想,又看好像距離的確不遠,所以便說:“好。”
他一個字而已,家裡沒有人不聽,就連謝二都立馬第一個下車,好順手去牽顧時惜下來。
王巧兒目光呆滯地瞄在表弟和那位年輕侯爺牽著的手上,愣了愣,無法不想多一些,雖然很快就鬆開……雖然她的江舉人也總是和同窗們酒到酣處十指相扣,但表弟這樣漂亮的人物,和誰在一起,王巧兒都覺得叫人看著蠻害羞的。
顧家一行除了小弟顧複不在,所有人都陸續從邊邊上,挨著牆根往孫府去。
隻見還沒走進,就聽見門口鬨將起來,眾位圍成一團,吆喝著快些準備好,還說新郎新娘的隊伍馬上就要過來了,這會兒大門堵著,多不吉利。
顧媻笑著看家丁管家門求爺爺告奶奶的,讓諸位大爺官人們都後退一步,實在不好意思什麼什麼的。
但誰知道大家的馬車堵在中間,後面也緊跟著有馬車進來,竟是想退都退不了。
如此下去,人家孫大人迎親隊伍都回來了,估計都沒有清理完這邊堵著的車。
“怎麼了?”謝塵目光永遠都落在顧時惜的身上,看少年今日也穿著吉利的水紅色長袍,整個人鮮嫩得像是仙子一般,語氣便無法不溫柔起來,看人站定不動,便也順著顧時惜的目光看向堵車的中心,大概了解顧時惜又要多管閒事了。
但謝塵發現,每次顧時惜多管閒事,總會得到豐厚的回報,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好人有好報。
好人顧時惜其實隻是無聊罷了,他是真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好人,隻是順手幫個忙,好讓孫大人對他的印象更好。
所以他很乾脆地戳了戳身邊謝二的手臂,說:“二叔,這事兒我看隻能你出面才能勸他們都後退一步,一個個的,跟我們一樣下來走路不就行了?非要把馬車停在大門口才行嗎?”
“我去?”
“當然是你去,二叔你現在應當是全場地位最高的人了,你不去組織一下紀律,誰敢讓侯府的馬車往後挪挪?”顧媻仰了仰下巴,看向最是高調奢華的馬車,裡面坐著的不會是侯府的彆人的,應當是沉寂了幾個月,首次出門的老太太老祖宗和她那位胖乎乎的大孫子。
自從老侯爺死了以後,老祖宗的親兒子也被判秋後處決,距離處決隻有不到幾個月的時間,顧媻冷眼旁觀,還以為老祖宗會為自己的兒子
到處奔走什麼的,結果人家隻是躲了幾個月的風言風語,如今又繼續過著自己的生活。
其實這樣也好,何必為了一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犯毀了自己的人生呢?
老祖宗之前跟顧媻掏心窩子說過一些話,說什麼她選擇了更輕鬆快活的日子,那麼希望老祖宗永遠更關注自己,她對她兒子已經夠仁至義儘了,沒必要把最後一段人生都搭進去。
顧媻心裡想什麼,謝塵是不知道的,他在顧媻讓他去指揮交通的下一秒,立刻便動身過去,瞧了瞧侯府的馬車,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當真就把老祖宗和謝傲都給請了下來。
那謝傲看起來比第一次見面時瘦了不少,人也謙遜,面對已然成為侯爺的弟弟,滿目的怯弱還有……愧疚。
隻不過謝二沒什麼要跟大哥進行感情交流的意思,又眸色淡淡大手一揮,指著讓孟家的馬車往後退,他聲音洪亮如鐘,且身上自帶著戰場上廝殺而來的肅殺之氣,冷面之時,當真讓人不敢直視。
當初和謝二一塊兒在揚州混的嚴大公子向來是愛和謝二對著乾的,但今日老遠看見謝二那人如戰神似的站在中間,他竟是也不敢跳出去說些什麼,歎了口氣,避其鋒芒地也下了車,隨後揮了揮手,讓家丁們趕緊把馬車弄出去,好給孫大人的迎親隊伍騰地方。
“說到底,還是這巷子太窄了的緣故,前任餘大人隨意買賣地皮,道路規劃亂七八糟,原本孫大人門前就是並列停下三輛馬車都使得,如今……兩架並列都難啊。”
忽地,耳邊有人在說話,顧媻都不需要回頭看都知道是誰,他先笑著:“是嗎?我倒是覺得餘大人做的不錯,如今揚州人口眾多,不是主路,縮減一些道路用來建房子這很是正常,隻不過道路規劃有些問題,比如這裡變成單行道便不會擁擠了……”顧媻說完,這才回頭對著人笑眯眯行禮,“蕭大人,你說是嗎?”
“單行道?有些意思,顧大人果然聰明絕頂,不然也不會這麼快,就促成一段下官幾年都沒促成的姻緣了。”蕭大人對著顧時惜微微鞠躬行禮,歎息著,又歎息著,雙目開始含淚,“我家姐姐至今還念著孫大人的好……”
“打住,且彆說起你家姐,我打聽過了,孫大人是正人君子,你說他和你家姐有婚約,他怎麼還隔三岔五相親去?不就是遠遠見過一面,但你們家裡提出的要求未免太過苛刻,孫大人這邊考慮再三,決定重新相親,這不是人之常情?”顧媻冷聲道,“你再說什麼姐姐和孫大人有什麼關係的話,小心宣揚出去,那便是孫大人對你家不滿了,於我而言,倒是沒什麼大礙的。”
蕭學正一愣,隨後立即笑嗬嗬地收起眼淚,變臉跟玩兒似的,立即又親密地跟顧大人道:“你瞧我這人,就是太過耿直愚笨,顧大人,還望您可憐可憐我,左右也替我說說話,若是孟家非要計較我科考時針對孟三公子的事情,那我恐怕連揚州都呆不下去了……顧大人……我給你跪下了吧!”
顧媻連忙把人扶起,心想這人有些過於偏激,先穩住比較好,於是車軲轆話說來就來:“
哎呀,你放心,不管怎麼說咱們同朝為官,和氣為重,孟玉我了解,他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到時候他回來了,我們開個晚宴,你來後,給你機會當面和他賠個不是,想必也就過去了……”
“說到底也不是你的錯啊,你放心,孟家都知道的,你也是受牽連,有怨氣很正常。”
小顧大人一套又一套的說著,硬是同蕭學正勾肩搭背的往府裡去了。
而還在維持交通秩序的謝二爺回頭看了一眼,發現他的小親戚當真是和什麼人都能感情好地像是兄弟,心中好似有所感悟一般,扭頭見了從前的死對頭嚴大公子,也沒脾氣了,竟是同人友好的點了點頭。
嚴大公子今日依舊穿金帶銀,在家中無所事事,在揚州城逗貓遛狗胡作非為,心中看見一身正氣的謝侯,心中雖然努力告訴自己,自家不比謝二差,卻依舊感覺出自己與對方如今的天壤之彆。
這種差彆不是身份地位上的,而是好似謝塵的人生突然開闊地猶如大江大河奔騰而去,而自己還在揚州這樣一個小地方,日日同豪門公子們攀比……
——挺沒意思……
“你怎麼跟個小廝似的,站這裡指揮馬車來了?”嚴大公子心中怯懦,嘴上犯賤。
謝二一聽這話嘴角一抽,當即也罵道:“滾你媽的蛋,管好你自己,老子做什麼要你瞎操心?”罵完,謝侯心中不住的歎息,心想自己這輩子大概都做不到像小親戚那樣,和誰都和和氣氣了。
嚴大公子嗬嗬笑了笑,跑進孫府。
謝二則感覺真的好像挺掉面子的,自己好像真的跟小廝一樣,自己憑什麼給姓孫的指揮馬車擺放呢?他又不是多好的人……
愛面子的謝二爺心裡憋屈得要命,可偏偏沒有擅離職守,看馬車都清了出去,留了足夠花轎進來的位置,才進去找他的顧時惜去。
他沉著臉,因為覺得沒面子,看誰都想狠狠罵一頓,可當看見顧時惜端著小點心朝自己過來,謝二立馬氣兒就漏了,眨了眨眼,接過小親戚送來的核桃酥,一口吃掉。
“快快!新娘子好像來了!我們去看!”顧時惜可愛看熱鬨了,“對了,孫大人若是知道是你幫忙清理了門口的馬車,一會兒肯定要來單獨謝謝你我,我都要沾你的光了,二叔,你真好。”
啊,是嗎?還好吧。
謝二爺臉蛋一紅,乾咳了一聲:“還好。”
顧媻了然地看著少年眸子羞答答垂下去,感覺要是所有人都像謝二這麼好忽悠就好了,那他目標就是做太上皇了——當皇帝多累啊,還要上班,太上皇比較有性價比,也不知道皇帝認不認乾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