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正常普通的郡城,其最高領導稱之為知府,又叫府台,等同於市長。
市長之下是各地縣城的領導,稱之為知縣,相當於縣長。
在揚州政府部門工作的大致能夠分為三部分,一部分為府內事務管理處,由以文官之首的府丞統管,職責從府內工資發放、人員調動、各級上報信息、各處上報問題、大事小情統一整理,分批傳給府台。
另一部分為府外事務,由以兵馬總領的武官為主,職責也分為城內城外、巡邏、抓捕、看守、護衛等。
最後一部分是教育部門,獨立又融合於其中,在府台內的官職稱之為教授,職責為隔三岔五考校秀才們是否有認真學習,管理當地所有書塾是否合規,教育是否合格。
將整個府台看作是公司的話,教育部門便幾乎等於總公司排下來的外派人員,他們公司沒有解雇這人的資格,還要給人發工資。
顧媻一大下午都在了解整個府台的構成,最後發現除了固定的職位,例如府丞、知縣、兵馬總領、推官、都事、主簿、檢校官、教授、教諭、訓導、吏目、總鎮、參將、遊擊、都司、侍郎、典籍官等這些有確切名稱的官位,這些人下面還有各種各樣的員工,但都屬於顧媻不需要接觸的小兵類型,所以顧媻也就懶得記了。
他給顧父舉辦的慶宴是在約莫七八點天將黑的時候開席,在此之前還特地把老爹打扮了一番,領出去一塊兒L站在門口等待各處員工、親友上門祝賀。
顧父今日彆提有多緊張了,從站在門口開始,便不住的小聲和自己的長子無奈道:“多不好意思啊,不過是小考過了而已,又不是真的成了秀才,哪家像咱們這樣,隻是個小試就顯擺起來的?不如讓我回去多看看書,不然過兩天二試再考的時候沒你爹我,那咱們家才是丟人得緊了。”
顧父一邊說,一邊對著來來往往的客人點頭微笑。
今天謝府來的還有許多顧媻都沒見過的公子小姐。
但是隻要是謝府來的,顧媻都照例安排去了花園裡面的一桌,有丫頭們領著去。
他很明白大約是其他幾房現在看謝塵這邊的火旺,所以投誠似的來這邊表示一下自己的位置在哪兒L。
顧媻笑著,一邊看自己府外青石板台階下面一頂頂顏色不一的轎子,一邊笑著和父親道:“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父親,該慶祝的時候就該慶祝,更何況父親你如此爭氣,我恨不得昭告全天下呢,我就知道父親一定能行,不枉兒L子也如此努力。”
“不過也不要緊張,父親你才學習幾個月啊?能夠考上童生,如今院試也過了一次,已然超越大魏朝九成的人了,這就是喜事,也順便讓兒L子請謝家的人吃個飯,表達一下感謝,就是可惜謝二爺來不了,老侯爺也沒空,請其他房的也一樣。”
顧媻說完,老遠就一眼看見一個穿著灰白色片色長衫,腰間掛著一隻青色玉墜穗子,其人臉上眼下有顆非常明顯的痦子,說是痣也差不多,但有點凸起,於是顧
媻隻是看痣,就知道這人是誰了。
——不正是他公司裡正兒L八經985、211畢業的高材生慕容府丞嘛?
之前和孟玉聊天的時候得知過整個科考集團的文人對舉薦一流的蔑視,和文人集團抱團嚴重,有時候幾乎架空舉薦流一事,對此,顧媻還想著今天晚上,他這個公司的文人一把手慕容府丞說不定要給他個下馬威,要號召府台所有人都不來參加晚宴什麼的。
結果原來是他這個外來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人家慕容府丞不僅來了,還領著所有府台裡大大小小有些名堂的官員全部到場,有些還攜帶了家眷,全員二三十人,其樂融融,笑臉相迎,對著顧媻和其父便是齊聲恭賀。
“哎呀呀,顧大人,顧府台,令尊高中實乃大好事啊,願之後次次必中!”
“顧大人有禮了,這是一點送給顧老爺的薄禮,徽硯兩方。”
“顧大人恭喜啊,老夫是考試院的教授,叫我老焦便是,令尊儀表堂堂,必定高中啊!”
“顧大人恭喜。”
“顧大人恭喜恭喜,前日搬家,如此大的事情,我外出去,沒能隨同僚們一齊拜見顧大人,失敬失敬啊。”
“顧大人還記得我否,之前餘大人還在的時候,我在當中算掌,和廖師爺一塊兒L呢,隻不過廖師爺跟餘大人一同進長安去了,哎。”
前前後後幾十人挨個兒L跟顧媻打了個招呼,顧媻饒是做導遊時曾有過一個團五十人,每人叫什麼都記得清清楚楚的輝煌事跡,這會兒L也實在是分不清楚誰是誰,隻匆忙挑了幾個他覺得重要的,和長相特彆的記住了。
其中慕容豐他是忘不掉了,這人的確容貌身高都很普通,可其人說話談吐儼然給人一種莫名相信覺得很牛逼的感覺,顧媻對這種感覺有個統稱,叫做逼格。
這是個有逼格的人物。
另外還有個模樣長得像青蛙的大叔是在教育部門工作,自稱是教授,也就是他公司的教育局局長了。
還有個白發蒼蒼的五六十歲的老者,身形魁梧,穿著平凡,與在場均有官位的高階層格格不入,送了禮就走了,沒有多呆,顧媻都沒來得及打招呼,後來問了門房的才知道是自己專門叫來一塊兒L的那個李捕頭。
李捕頭送的是一條臘魚,擺在眾多昂貴的山水擺件、名貴花草、名人字畫、文人雅具中間,突兀極了,可顧媻卻站在外面遠遠看著那老者的背影,許久後回頭讓門房特地把臘魚直接送去廚房,做成一道菜,當大家都嘗嘗。
假若這個老者是因為怕自己上不了台面所以不進來坐坐,隻送禮就走人,那麼大可不必送一隻臘魚,送些絕不會錯的茶葉也很好,又雅致又不貴。
但偏偏送的是臘魚,這麼樸實無華,顧媻便也樸實無華地分享給所有人,覺著這樣才對得起這樣一份禮物。
宴席最後到的是看書忘記時間的小江秀才和因為事務繁忙將將回來的孟三與好像把整個侯府都穿在身上,脖子上掛著老大一條金項
鏈、手腕上很粗一跳紫檀佛珠的行走人民幣玩家謝傲。
“哎呀,謝大公子!”顧媻連忙上前熱情招待,“就等你了,大家都在呢,位置也給你留的最好的,就在我父親旁邊,快快,請大爺上座。”
原本繃著臉趾高氣昂來的謝傲登時心滿意足,有些飄飄然地被四五個小廝恭維著送進去,什麼幺蛾子都忘記發作了。
小江秀才跟孟三公子站在一起的時候也不大敢說話,跟顧媻告彆後就去裡面幫忙招待客人,留下孟三與顧媻慢慢走進正堂,一路上顧媻都很奇怪孟三幾次三番看自己卻不說話的舉措。
實在是好奇,總算是忍不住道:“我臉上有字?”
孟三公子歎了口氣:“我一來便恭喜你了,時惜你什麼時候恭喜我呢?”
“哦?你也中了?!”少年反應很快,立馬便鞠躬道喜,“恭喜恭喜。”
“我送了令尊禮物,你送了我什麼呢?”孟三公子還是歎息,歎息過後,忽地眉頭一皺,狐疑一般問說,“你不會不知道你的師爺是這科第幾吧?”
“啊……”顧媻還當真是不知道,也沒人和他說啊。
孟三公子腳步一頓,顧媻心裡有些緊張,生怕這小孩生氣,說實話,自己現在還是孟三他爹的下屬,人家爹舉薦的自己,怎麼好得罪的?
道歉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孟三忽地笑了笑,伸手輕輕敲了敲顧媻的額頭,無奈道:“當然是第一,我說了要三元及第,那必須是,不然怎麼堪配我之心上人?”
顧媻發現孟玉現在說情話有點兒L越來越順口,也不害羞了。
顧媻揶揄地看著孟玉,孟三公子被瞧得立即又有些羞澀,然而再多唐突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要禮物也要不出口,隻說:“行了,不逗你了,都等著你開席呢,走吧。”
顧媻輕輕笑了笑,追問:“不是說要禮物的?”
孟三公子面紅耳赤,聲音清朗:“區區院試第一科的第一,不值得慶祝什麼。”少年一臉正色。
小顧大人卻看這孟玉好一會兒L,解下自己腰間幾兩銀子買來的玉佩,說:“還是應當慶賀的,阿玉,你得了第一,我都給我父親慶祝,怎麼不給你慶祝呢?”
顧媻給完,看見孟玉愣神的表情,連忙解釋說:“並非什麼信物,隻是手邊一時沒有好的東西,隻這塊玉佩我很喜歡,希望你也喜歡。”
小顧下意識地喜歡去滿足小孩子期待誇獎的心情,他自己琢磨,大概是自己小時候不管做多好都沒有人誇誇自己,所以這會兒L這麼的無聊。
“知道了,不是定情信物。”孟玉卻如獲至寶,接下自己腰間價值百兩的帶血玉佩遞給顧時惜,“我這也不是定情信物,隻是你今日作為主人,身上半點配飾也沒有,說不過去,你先掛著。”
孟玉說完,就幫顧媻掛好,自己也掛上了顧媻送的玉佩。
回宴席的路上,顧媻一直在想,他們這樣真的不算互送定情信物的嗎?
然而沒想多久,顧媻就懶得管了。
在踏入宴席,看見所有員工齊聚一堂,所有人目光都看向自己的那瞬間,小顧領導就進入了開公司年會模式。
什麼感情什麼定情信物?他現在公司聚會,人都不熟呢,先看看哪些認可他做老總,哪些對他抱有微詞,還要了解一下今年公司KPI指標與上任老總留下來的曆史遺留問題。
小顧可忙了好嗎!
“哎呀,讓諸位久等了,開席吧。”小顧領導笑嗬嗬地說。
慕容府丞也笑嗬嗬地開口:“哪裡哪裡,大家根本沒覺得久呢,顧大人快坐,剛才顧老爺還在說,他有今日,是顧大人的功勞,不如咱們讓顧大人說幾句,好叫咱們也聽聽長長誌氣?”
顧媻聽著這話,有一點點微妙感受,好像是在拍他的馬屁,又好像是在給他出難題。
要知道在場大多數是進士舉人,都是科考出來的。
這北大出來的高材生讓一個小學沒畢業的講講學習心得,這是真的就硬拍馬屁還是高階段的想看他笑話?
小顧依舊樂嗬嗬地,卻思考片刻便接下這話:“好哇,那本官就獻醜了,若是說的不好,諸位海涵海涵啊。”就算是套又如何?他正好看看誰會偷偷取笑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