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吏儼然是不想走的, 還自帶了各種菜色,都用籃子溫著,還送了不少北邊來的新奇瓜果, 說是市面上買不到的,戴通判專門發給大家的, 隻是柳主簿沒去拿,所以幫忙拿過來。
顧媻看了看,那水果有點兒像是蘋果的變種,長得倒是稀奇古怪,他在現代都沒見過, 想來估計不會好吃,但凡是好吃的水果,現代肯定留下來了。
柳主簿沒怎麼搭理王書吏,王書吏也樂嗬嗬的自己進屋,把菜色都擺好, 然後很熟稔的把禮物都擺在堂屋旁邊的暖閣裡, 簡直像是進自己家門差不多。
暖閣裡面很快也有女聲驚訝的聲音, 和王書吏寒暄起來。
顧媻在外間一邊看柳主簿收拾飯桌上鋪滿了的紙張對子, 也去幫忙, 一邊耳朵一點兒也不閒著, 結果就聽見暖閣裡女子喊王書吏弟弟。
好家夥,顧媻所猜不假的話,王書吏其實是柳主簿的弟弟,這兩人其實是一家子!
難怪王書吏態度那麼好, 被姐夫罵態度能不好嗎?
估計是柳主簿和妻子感情很好,當小舅子的也就比較恭敬。且沒看見其他鶯鶯燕燕,也就是說, 柳主簿隻和妻子一個人生了十幾個小孩,最大的八歲……
八年裡,生了十一個,所以有幾對是雙胞胎?
顧媻一時間接受了太多信息,緩了緩,扭頭看了看還在院子裡玩棍子和吃糖葫蘆的小孩們,果然看見好些年歲一樣模樣都一樣的小朋友,徹底明白了。
柳主簿那邊好不容易把翻桌子收拾出來,立即笑嗬嗬地照顧顧媻坐下。
顧媻客客氣氣坐下後,這才稍微打量了一下整個柳家,發現柳家其實不大,統共也就三間房的樣子,正堂是會客加吃飯加柳主簿的書房,右邊的暖閣應該是柳主簿夫妻的臥房,左邊還要一間房,應該就是小孩子們睡覺的地方。
院子裡有個小房間,門關著,但看得出來是廚房。
整個柳府就如此簡單,和他們顧家住的排房比,也就地方大了一圈,其他沒什麼兩樣。
柳主簿大約是真的不懂經營,所以日子過成這樣,小舅子還每天過來想要幫忙……
少年心裡小九九無數,不多時裡面跟姐姐寒暄的王書吏也鑽了出來,笑著跟顧媻說:“第一次來吧?裡頭是我姐姐,她現在不方便見客,剛出月子,還不大舒服,小哥見諒。”
顧媻連忙笑著表示理解。
好不容易三人坐下吃酒,顧媻就看八歲小男孩提著一籃子的熱菜回來,小小的身板,提了超大的籃子,看上去倒是怪讓人覺著可愛。
小男孩背著弟弟一邊把籃子裡的菜放在桌子上,一邊就又提著最後一層飯盒的籃子去了暖閣,顧媻看見裡面裝著一些飴糖,白白的……這孩子,倒是貼心。
終於開始開始吃菜了,柳主簿再不待見王書吏,也還是給兩人再次正式引薦了一下,王書吏也露出極具誇張色彩的驚訝表情,說顧媻名聲在外,令人欽佩等等。
顧媻聽著王書吏的讚美,真是完全帶入不了。
他可知道自己家宴那天算是間接壞了戴通判的好事,把人家請來的救兵許巡察使大人都給忽悠走了,人家私底下還不知道怎麼罵自己呢,如今作為戴通判狗腿子的王書吏怎麼可能對自己欽佩已久?
顧媻長了個心眼,可不敢在王書吏面前喝太多,哪怕他千杯不醉也不行。
於是長袖善舞的小顧導遊全程都沒怎麼說話,做出一副靦腆乖覺的模樣來,倒很符合職場新人的特點,直叫上司柳主簿恨不得多照拂一二,張口閉口就說顧媻才華出眾,若是科考必定進士前幾。
顧媻隻說不敢當,隨後就聽王書吏和柳主簿閒聊。
兩人順便還給他講解了一下他們部門到底是做什麼工作的。
簡單來說,就是掌管一省的經濟稅收和各項支出,等同於現代的財務部,但不僅限於管錢,還要管糧食。
重中之重的,便是揚州城外和城內總共十三處糧倉,皆是國之稅糧,是各處征繳存放和上供之用。
因為糧倉的重要性,揚州刺史孟大人都不敢答應府台餘大人借糧一事,也因此給人出的主意是拿錢消災,也就有了餘大人家宴這一事。
值得注意的是,嫉惡如仇的柳主簿說起糧倉,對當今攝政王禹王怨言極多,酒酣後竟是破口大罵道說:“禹王封地在禹州,那地方從前靠近西北,多是寸草不生的戈壁沙漠,近些年國家之錢糧儘數卻都入了那邊去,把那邊官員養的那叫一個肥頭大耳,走路都走不動,怎們這些人辛辛苦苦存下來給將士們用的錢糧,都到狗肚子裡去了,你說說,這大魏還將有什麼盛世?”
顧媻聽得都不敢開口了,誰知道一旁的王書吏卻搖了搖頭,說道:“主簿此言差矣,難道禹州就不是咱們大魏的地方了?非要讓那邊的百姓窮困潦倒一輩子?”
王書吏一邊說一邊看向顧媻,好似有意解釋說道:“禹州百姓十幾年前連窩窩頭都吃不起,禹王奉命入長安勤王之時,府上兵馬加起來不足三千,硬是全州的男丁全部自發跟著出來,留下孤兒寡母在故鄉等著,才讓當年宦官之亂止於禹王之手。”
“禹王如今的確重點發展禹州,但不論是造林還是囤水,亦或者是行商便利,政策優惠,這都讓禹州的的確確百姓富足,因此官員們隻要做好了分內的事情,他們也享受享受又有何不可呢?”
顧媻還是第一次聽說禹王這方面的故事。
少年覺著,這位禹王是真的複雜人物代表了,好像既英明神武又凶神惡煞,既感念舊情,又天性薄涼,到底哪一種才是真正的禹王?還是說每一樣都是?
這真是不得而知,隻能他自己親自去看看禹王是何樣人物。
“嗬。”柳主簿笑道,“王書吏你這話真是不對,你怎麼說禹州還是大魏的國土呢?我看禹州儼然成了禹王一個人的城池,那裡既是他的封地,如今兵馬、刺史、百姓也都隻聽他一人號令,那是大魏的國土嗎?我看禹王如今就算是回去稱帝,怕是立馬黃袍都有人送上門。”
謔!顧媻也渾身一驚,的確沒錯,禹州現在是禹王的一言堂了啊……
難怪謝塵的祖父也想要揚州成為侯府的一言堂,就是預防禹王。不管禹王是想要直接在長安反了,還是在日後退居禹州,自立為王,揚州都可以獨立出去,誰的話都不聽。
老侯爺的確高瞻遠矚,顧媻不得不佩服。
可是有一點顧媻還是不明了,按理說禹王現在基本說什麼都算數,皇帝也就是個擺設,那麼這十幾年來,想反的話早就反了,禹王為什麼不反呢?如果真是禮義廉恥在約束禹王……顧媻覺得不太可能,禹王想殺誰就殺誰了,哪裡還害怕道義約束?
或許古代對於越權和真正造反的感官不同吧。
一旦禹王造反,其他封地的侯爺王爺說不定扛著大旗就要以‘消滅反賊’的口號聯合起來反禹王。
顧媻以自己的曆史文化素養,如此猜測。
所以按照常理來說,假如他能夠幫侯府徹底掌握揚州這麼一個富庶的州郡,那麼禹王想要反,更要顧忌許多。
這是好事兒。
少年從不喜歡打打殺殺,大家坐下來能講人情世故的就講人情世故,好好的分配利益多好,古代刀劍不長眼,要是真開始打仗,他當官才慘,要當當然是當盛世大官,這樣才既清閒又舒坦。
顧媻回神回來的時候,王書吏和柳主簿已經從朝政說到了前朝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兩人思想很不統一,自然什麼都要辯一辯,然而就在顧媻樂得聽兩人辯論的時候,門外小男孩又來報告了:“爹!總督府派人來了!說有急事召您過去!”
大年初一,原本就該是萬事不管的時候,可做官嘛,沒辦法,有事兒就得上。
柳主簿立馬也來不及換官服,帶著顧媻和王書吏就要一起去,隻是都沒馬車,柳主簿之前租的馬車車夫也因著過年回家去了。
顧媻也不在乎這時候暴露自己和孟三關係好的事實,直說朋友孟三公子正巧是用馬車送他來的,不如一起再過去?
反正他就算隱瞞也瞞不住,大家既然知道他在家宴的故事,就該知道他和侯府謝二爺關係有多好,也就會聯想到謝二爺的好兄弟孟三會對自己多加照顧,這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結果他說出來後,柳主簿和王書吏的確都不驚訝,直言‘真是得救了’。
三人便一塊兒出門。
在門口,三人又碰到剛好找來的孟三公子。
孟三公子臉色不好,先對著年長的長輩柳主簿行了禮便對眾人道:“出事了,運往長安的錢糧剛出揚州地界就被劫掠而空!我父親懷疑,總督府有人泄密,把隊伍出發的時間和路線都透露了出去,不然如何可能被劫?”
少年登時眸子一亮,哦,真人版狼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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