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對手 窮逼上司和笑面虎同僚(1 / 1)

穿成寒門貴子 可愛嘰 6807 字 6個月前

“為何柳主簿家中在城外呢?”車上, 顧媻把點心盒子放在一旁,靠在車內鬆軟的方枕上,雙手抱著謝塵早前送他的暖手籠子, 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幾乎要在這車上搖搖晃晃的又睡著了。

為避免一會兒狀態不佳, 顧媻找話題與孟三公子閒聊起來。

起初隻是聊昨天大家一塊兒做出來的‘神跡’, 後來又聊昨夜的年夜飯有一道叫做‘八寶鴨’的菜色, 說為什麼給菜取名的時候都要有個八字呢,你瞧身邊放著的,不正也是叫八桂糕?

這些話題孟三公子可回答不上來, 隻是覺著少年滿腦子的新奇想法, 可愛的人想事情都可愛至極。

直到少年問道開頭的問題, 孟三公子才終於是有一件知道的事情了, 他眸色淡淡, 停在少年雪白手中抱著的暖手籠子,忽地先把自己手中的給了顧媻交換, 說:“你用我的,你的裡面都不燙了。”

暖手籠子是在器具瓶子裡裝上滾燙的熱水,然後再用各種毛色的布包裹起來,人拿著外面, 剛剛好不會燙手。

顧媻想說自己的暖手籠子也是剛裝的熱水, 可這等小事真是沒必要掰扯半天,於是他懶得說, 乖乖受用了, 繼續睜著一雙好奇又格外純淨迷人的眸子望著孟三,等待孟三公子繼續介紹。

“這柳主簿,原本是冀州人士, 先前功成名就,以昭明十三年進士在冀州富縣做縣令,期間大刀闊斧整頓富縣三十多口地痞無賴,結果沒成想剛抓進去,那些地痞無賴第一天就集體上吊身亡,柳主簿立即被停職查辦,後來事情不了了之,他也不得重用,隻能在某些官府做個不大不小的主簿,聊以度日。”

“怎麼會三十多口人集體上吊?這不是擺明了有問題嗎?”顧媻皺眉。

“是啊,有問題,但也可能是柳主簿對他們施加了什麼痛不欲生的刑法,讓他們隻能用這種方法來做出反抗。怎麼說都是可以的。”孟三公子淡淡說,“也因此,柳主簿離開了冀州,在揚州托人找了關係,才做的主簿,以前那個地方,他是待不了了,祖宅都被燒乾淨了。”

“可為什麼住在城外這點還是沒說啊?每天去點卯不是在城內更方便,每日這樣來往城內和城外之間,花費在路上的時間都足足有一兩個時辰之多,這不完全是浪費嗎?”而且話說回來,總督府不是有分配房屋的嗎?都給他一個小小辦公室主任分了,部長不分的?

孟玉沉默了一會兒,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總督府並不分配住宅院子,是我瞧家中有一處閒宅空著,想著你以後去總督府也方便,便央了父親贈於你。”

“……”顧媻一愣,連忙道,“這如何使得?不好不好。”本來他就是舉薦進去的,多的是那些正經科考的人看不上他,他若住在所有人都有資格住的單位房子裡,那還好說,可住在那麼好的房子,還是獨一份,那仇恨可大了。

顧媻可不想自己還沒有去上班,單位裡他的小話就傳遍了。

經驗告訴他,職場無朋友,所以儘量不要把底牌全部亮出來,也不要太過高調惹人注目,不然舉步維艱,除非自己的確有過硬的背景。

顧媻很清楚自己是真沒什麼背景,他目前所擁有的一切基本都是彆人給的,屬於他自己的勢力是一點兒沒有,所以還是住謝家排房裡吧,說出去,同僚們聽見心裡指不定多舒坦呢。

未達目的之前,少許的將就也是必要的啊。

隻可惜他還沒有去看過孟三送的房子,也不知道什麼樣,有沒有入門處的超大屏風石,裡頭是幾進的院子,分幾個房間,有無書房,院中種的什麼花草,有無池塘?

如果是鬨中取靜的住處那最好不過了……

少年心裡可饞了,若他現在已經是揚州省一把手就好了,這種房子,肯定就收下了,朋友送的可不算貪汙,人家也不求回報呢。

古代做官有個好處,那便是什麼身份就應該配什麼檔次的房車仆從,這些都是有定數的,且錢多了後,置再多的地和田,也是沒人管的,因為大家都這麼做,也都是正常置業,不像後來都講究一個低調,拍照連塊兒表都不敢帶,生怕被查。

顧媻想了一圈,無論如何也不接受孟三的饋贈,等終於是到了城外居民聚集地,下了馬車,地面黃土的揚塵便鋪了一臉。

此時晚冬,大年初一,城外居民區也熱鬨非凡,和城內比不遑多讓。

隻見前兒剛下的雪今日都未化開,天上竟是又開始洋洋灑灑下起小雪,雪籽不如雪花溫柔,落在臉上的時候有種砂石的粗糲感。

顧媻很少來城外居民區,但這種城外居民區其實很少見,隻存在於格外富庶治安非常好的城池外面。

像他們老家那種小城,外面彆說有聚集區了,連根毛都沒有。

長安城外估計也像這樣,沒辦法沒錢住在城裡的百姓自發在外面建房子,房屋不如城內光鮮亮麗,但也規整乾淨,由一家家一戶戶相連,數十年如一日的增加人口,演變城了如今這樣的城東外的狗市與城西城外的大市。

狗市並非隻賣狗,但因為市集小巧,所以叫狗市。

城西城外的大市是城外百姓們常去的集市,顧媻他們現在就停車在外,要步行入裡。

穿過集市,繞過無數賣不知名古董的小商販還有很多走街串巷的手藝人,顧媻和孟三總算是到了一戶人家,此戶大門敞著,裡面十幾個小孩各種年紀都有,大一點的正在打掃衛生,做飯擇菜,小一些的趴在院中的木頭桌子上玩布老虎,還有更小的,由大一些的背在背上,還是繈褓嬰兒,哭鬨不止。

“就是這家了。”孟三微笑著把手中提著的兩壺酒遞給顧媻,“我到一旁的茶館等你,就不陪你進去了,這柳主簿,自從年輕時經曆了那些事情後,最不喜歡我這樣的人。”

“哦?阿玉你是哪樣的人?”顧媻笑問。

“我這樣家中權勢滔天的人。”孟三簡潔道。

雖然孟玉根本沒有解釋清楚當初柳主簿在富縣當縣令的時候,為什麼會遭到那麼大的事件,最後為什麼又沒有一個解決的結局,但光憑顧媻多年來看古裝電視劇的經驗之談,這位柳主簿應該是在當地想肅清風氣,搞改革,結果被當地的地頭蛇給肅清了。

人家興許還給他送禮,被他拒之門外,結果第一天被他抓的三十多個流氓就全部自殺,再誣賴他屈打成招,用刑不對。

顧媻猜測著,卻也不追求一個真相,真相此刻對柳主簿大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柳主簿家裡看起來很窮,一省的財務部部長,居然住在城中村一樣的地方,這說出去彆人都不信吧?

可院子裡這些小孩若都是柳主簿的小孩子的話,顧媻又覺得很正常了,誰說生的多就勞動力多啊?這生的多直接拉跨了生活質量。

一個主簿的年薪騎馬也得有個一一百兩的銀子,除去必要的交通和交際出門會友,房租水電吃喝這些也都刨去,假若沒有小孩,柳主簿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住在揚州城最好的客棧,夜夜點一份外賣還能剩下不少。

顧媻心中清明極了,一邊想自己以後才不要生小孩,一邊又想但凡是正常女子跟他估計都不會同意這樣的情況發生,所以當真還是得找個賢惠的男子,反正這個朝代南風盛行,假借知己之名廝混到一起的數不勝數……

如此也不錯……

當然了,小顧導遊還是有些挑剔的,他覺著自己的知己,怎麼著也得對自己的事業有幫助吧,閒時可以一起在家裡照顧小包,偶爾一起給小卷貓洗澡,然後兩人俱在朝堂有一席之地,不然憑什麼做他的知己呢?

少年淡漠想著,眨眼又揚起得體溫柔的笑臉,對著門口的木門敲了敲,聲音剛好地甜甜地對著院中齊刷刷看過來的十一個男孩說:“請問是柳主簿家中嗎?我是年後要上任的新來的庫房書吏,不知柳主簿在嗎?”

最大的男孩子今年八歲的樣子,背上背著的嬰兒剛剛出月子,哭聲洪亮。

男孩一雙烏黑的眼睛看著來家裡的漂亮大哥哥,一時間都忘了回話,愣了愣才回頭連忙去堂屋裡找人,喊道:“爹!爹!又有人來送禮了!一個漂亮的公子!”

堂屋裡立即傳來不耐煩的聲音:“告訴他我沒好的對聯了,東西拿回去吧。哎,不知道我正在寫字?叫你弟弟莫要哭了,爹爹字都要寫不好了!”

那大男孩回頭又看了一眼已經走到院子裡面蹲下來逗八弟的少年公子,簡直好像看見了神仙似的,臉蛋都一紅,連忙又喊:“不是來買聯子的,爹,說是年後上任的書吏,前來拜訪的。”

顧媻下一秒就聽見堂屋內一頓叮咚作響,好一會兒總算是出來了一個乾癟瘦弱的四十來歲的男人,此人面目平常,穿著倒是很講究,隻是衣衫太寬,穿起來空蕩蕩的,叫人擔心他下一秒就要被風給吹走。

這便是柳主簿了吧。

少年連忙見禮:“學生顧時惜,見過柳主簿。”

“哎呀呀,快快請起,我知道你,你的名氣啊,我們總督府早就傳遍了,都說你聰慧過人,你能得老侯爺賞識來咱們總督府,咱們庫房,哎,真是我們總督府的榮幸,快快,進來坐,好好和我說說你那夜同府台大人們在家宴的事情,從彆人嘴裡聽說,那著實不過癮得很呐。”

柳主簿一說起新鮮事兒,神情都靈動不少,看上去很好相處。

顧媻連忙就先把自己送的酒遞過去。

誰知道柳主簿神色更是歡喜,拍著顧媻的肩膀說:“如今我府上正開源節流呢,已然是半年不曾喝上這樣好的酒了,好好好,今日咱們一同喝上一喝,老大!”說著,柳主簿喚來自己的大兒子,說,“去,到隔壁菜館子裡叫幾盤下酒菜,今日我同顧老弟好好喝上一壺!”

大兒子滿臉地心虛:“爹,哪兒有錢買啊?”

柳主簿立即也愣了愣,隨即搜刮全身,也隻掏出幾個銅板。

顧媻站在一旁都有點兒開始替人尷尬了,可柳主簿卻好像不怎麼在乎,他在房內抱出一隻沒用過的狼毫筆,說:“把這個拿起當了,這東西還值些銀子,記住,點四盤下酒菜啊。”

大兒子無奈隻能領命而去。

顧媻在一旁看了全過程,幾乎都要不知道怎麼評價這種行為,這和貸款消費好像沒區彆吧?

但也沒什麼錯誤。

可主簿家真就困苦成這樣了?

少年心中還在疑惑,門外卻又來了人,人剛踏進院子,顧媻就看柳主簿變了臉色,冷聲道:“王書吏,什麼風把你也給吹來了?”

王書吏生得很高,幾乎有一米九,模樣也是尋常,隻是眉間有一顆很有意思的痣,但凡稍微長正些,那都是祥瑞,和觀音一樣,可惜是顆歪的。

王書吏手裡也提著好些禮物,哈哈笑著說:“拜年嘛,哪有下屬不給上司拜年的?我一大早可就往這邊趕了,居然還是晚了一步,這位是?”他看向顧媻。

柳主簿眉頭緊皺,根本不怎麼想和王書吏說話,也根本不給臉地和顧媻說:“這位是咱們的同僚,戴通判的心腹,指不定馬上就要把我給頂下去,時惜,你可得小心此人,此人慣會口蜜腹劍,以後若是做了一方父母,也定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貪官汙吏的一員。”

說罷,那位王書吏竟是一點兒也沒生氣,哈哈大笑著進來了:“言過了啊言過了。這位小哥,幸會幸會啊。”後半句王書吏是對著顧媻說的。

顧媻看著這位王書吏步步靠近,看這人被如此辱罵都不生氣,腦袋裡已然警鈴大作。

看來他升官發財第一個競爭對手可不是窮得叮當響的上司,而是這位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王書吏!

“幸會幸會。”少年威威作揖,垂眸微笑——好得很,有對手說明總督府的確來對了,是個權高錢多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