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1 / 1)

廠醫務室吃回扣的問題,並不是狄思科發現的,而是搪瓷廠的徐廠長。

國營廠的日子都不好過,多數廠長都要尋找開源節流的辦法。

搪瓷製品整體走下坡路,徐廠長暫時找不出開源的辦法,就隻能節流了。

有了日化廠的前車之鑒,他特意關注了醫療報銷的問題。

這一關注不要緊,直接把吃醫藥公司回扣的醫務室揪了出來。

“你們是不知道現在的醫藥單位有多厲害!”

在稅務培訓班上課的時候,徐廠長跟大家感慨。

其他廠長笑道:“人家醫藥公司也是要吃飯的嘛,藥品賣得貴自然有貴的道理!”

“有個屁的道理啊!”徐廠長直接爆粗口,“碳酸氫鈉片改名叫小蘇打片,維生素B2改名叫核黃素,然後包裝變得精美點,就成新產品了。原來幾毛錢的東西,他們敢賣三四塊。”

管歧珍也被醫藥費支出鬨得苦不堪言。

“我們公司早就想管管醫務室,但是阻力太大。在職工看來,人家醫務室乾得挺好,藥品齊全,連刺五加和高麗參都有。職工隔三差五就去開一次藥,比去藥店還方便。”

“人家不管藥品價格貴賤,領導要是把醫務室整頓了,職工第一個不樂意。還得罵這些當領導的,該管的不管,不該管的瞎管。”

徐廠長譏誚道:“現在醫務室的醫務員比領導的人緣好,人家拿那些好藥貴藥搞外交,把職工們哄得可高興了。有的工人家裡養的雞鴨病了,都能從廠醫務室開藥,享受免費醫療。”

眾人:“……”

這可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

狄思科指了指自己桌面上的保溫杯問:“我這個保溫杯就是昨天剛從醫務室開出來的,你們能從我這保溫杯裡看出門道不?”

有人拿起來仔細端量,與普通的保溫杯差不多,大概三四百毫升。

外殼是藍色塑料的,印著山水畫,內裡是那種鍍銀的玻璃保溫瓶膽。

但是杯蓋上卻印著某某中藥廠的字樣。

“現在藥廠還出保溫杯呢?”

狄思科哭笑不得道:“出什麼保溫杯啊,這是他們的藥品包裝!”

他聽了葛三順的小報告以後,就想去醫務室探查一下具體情況。

醫務員瞧見是廠長來開感冒藥,特地給他開了一種最高級的中藥衝劑。

這個保溫杯就是中藥衝劑的外包裝,每個保溫杯裡放著五包衝劑,售價八塊五。

人家怕五包藥不夠用,給他開了兩份。

他帶著兩個保溫杯回家,原本想送給媳婦一個。

但於童嫌杯子裡有藥味不肯用,最終轉送給郭美鳳了。

廠長們高呼大開眼界,“這是買櫝還珠啊!大部分藥錢都貼到保溫杯上了吧?”

“這種保溫杯包裝就是藥企針對國營大廠的精準狙擊,”徐廠長也拿起保溫杯看了看,“職工們開一份藥還能得

一個保溫杯,那肯定高興呀,這就是變相發福利嘛。我要是職工我也樂意去醫務室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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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歧珍坦言:“咱不是不讓職工占便宜,要是以前那種幾毛錢的藥品,一次開個兩三天的量,我也不心疼。可是現在的藥品動不動就是五六塊、七八塊的,一開就是好幾盒,這哪個企業能受得了啊?”

“職工可以開藥,但不能是這麼貴的藥!”徐廠長向眾人透露,“那些醫藥代表為了賣貴藥,會給醫務室負責采購的人發‘代銷獎’,實際上就是回扣。每開出一瓶藥,醫務室就能得到8%-10%的代銷獎。”

為了多賺代銷獎,醫務人員必然要多給職工開藥。

有個彆職工自家都能開起小藥房了。

到頭來,吃虧的隻有企業。

企業經理廠長們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企業被蛀空。

參加稅務培訓班的領導裡,有很多能耐人,跟上級領導的關係,不是狄思科這種年輕人能比的。

在培訓班的談話過去沒兩天,市裡就下發了通知,全市各國營單位要控製好醫藥費支出,嚴查以次充好,嚴禁任何組織和個人收取醫藥回扣。

有了上級要求這個借口在,各廠即使是走過場也要查一查嘛。

這一查當然會查出問題來。

好幾家國營工廠的醫務室負責人都被拿下了,當然,除了那些與廠領導沾親帶故的。

日化廠的醫務室負責人是去年企業重組以後,被曾廠長提拔上來的。

狄思科不確定對方與曾廠長的關係,所以處理這個人的時候就有點瞻前顧後。

思量再三後,他提著禮品去探望了還在養病的曾廠長。

不但向對方介紹了廠裡最近的工作情況,還將醫務室吃回扣的問題拿出來,向對方尋求解決辦法。

曾廠長養病三個多月了,儘管集團一直將廠長的位置替他保留著,但他也想在養病期間發出自己的聲音。

由此證明,他雖然在養病,可是在廠裡說話還是算數的。

“李正學是我提拔上來的沒錯,不過,既然他犯了錯誤,彆管是誰提拔的,都要按照程序嚴肅處理!”曾廠長正色道,“醫療報銷裡的門道很多,去年搞改革的時候,即使有工人不滿,我也硬著頭皮改了。改革的成果來之不易,咱們可不能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狄思科聽他介紹了半天改革經驗,拉回正題問:“那李正學那邊……”

“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要是有人不服,就說是我說的!我不怕得罪人!”

李正學跟他沒什麼親屬關係,去年三個廠重組的時候,原來的負責人退休了,李正學正是當打之年,又往他這裡跑得勤。他就把對方提了上來。

() 有了曾廠長發話,狄思科就沒什麼顧忌了,與三位副廠長商議後,很快就將李正學撤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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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思科矢口否認:“這是廠領導的集體決定。”

“可是大家都說是你擼的!”

“那是大家弄錯了,處理李正學實際上是曾廠長的功勞!”

曾廠長想彰顯存在感,狄思科不介意替他揚名。

他還想繼續跟群眾打成一片呢!

葛三順對狄廠長的話深信不疑。

狄廠長來了廠裡以後,正經做了幾件實事兒,平時說話也很真誠,

所以,他開始積極幫狄廠長正名。

再有人說李正學是被狄廠長拿下的時候,他都要站出來糾正說,那是人家曾廠長的決定。

醫療改革隻進行了一半,還有很多規章製度沒有完善。

按照狄思科的想法,最好能對全廠職工的家庭背景做一個調查,確認每人有幾個需要供養的直係親屬。

並且要求醫務室每次最多隻能開三天的藥量,以免很多人把醫務室當成藥品批發部。

再選出幾家大醫院作為日化廠在市裡的定點醫院,職工們小病在醫務室看,大病去定點醫院看。首都的醫療資源已經很優越了,有些病根本沒必要去外地看。除非是出差,否則不再報銷外地醫院的醫療費用。

狄思科最近忙著讓產品出口,不想在醫療的問題上花費太多精力,所以,與幾位廠長開會商量後,將醫療改革的後續問題交給了尹甘露負責。

女領導在廠裡的人緣好,又有親和力,由她出面主持工作,阻力興許會小一些。

*

以北方日化廠目前的產品質量來看,出口目標國,基本可以鎖定在亞非拉地區。

雷霹靂幫忙找的三家外商中,一家是古巴的,一家是突尼斯的,都要求日化廠先發貨後付款,隻付15%的定金。

狄思科擔心遇到騙子,不敢跟人家交易。

剩下的一家是蘇聯企業。

狄思科在集團工作時,從沒跟蘇聯企業打過交道。

頭一十年,中蘇關係惡化,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

但是蘇聯的輕重工比例嚴重失調,輕工投資還不到工業總投資的五分之一。

東輕集團有一個蘇聯東歐部,專門處理政府間的協定貿易,以及專項易貨貿易。

關係惡化的那段時間,跟蘇聯有關的訂單,都由這個專門部門負責。

前年,中蘇關係恢複正常化以後,公司允許綜合貿易部接觸蘇聯客商,可是或許是封閉太久了,狄思科在綜合三部呆了兩年多,愣是一個蘇聯客商也沒碰到過。

“蘇聯的輕工業品少,咱們的產品出口過去以後還是很受歡迎的!”雷霹靂笑道,“徐總都打算在莫斯科設立代表處了。”

“蘇聯的訂單那麼多啊?”

() “嗯,不算少。我這次給對方的報價,比你的報價多加了5%,對方對報價沒有異議,但是要求用盧布結算。”

狄思科遲疑著說:“最近盧布的彙率不太穩定吧?萬一結算貨款時,盧布貶值了,咱們到哪說理去?用美元或者港幣不行嗎?”

雷霹靂搖搖頭,“美元和盧布的比價基本是1:0.9,但是客戶說他們要是在國內換彙的話,要花不少手續費,所以寧可在產品價格上讓步,也要用盧布結算。”

她覺得狄思科屬實多慮了,蘇聯貨幣向來堅/挺,將近三十年彙率一直很穩定,有金盧布的美譽。

之前集團與蘇聯的貿易,多數也是用盧布結算的。

可是,國內換彙要交高額手續費這事,讓狄思科心裡有點犯嘀咕。

前兩年,蘇聯搞了一個什麼彙率體製改革,實行雙重彙率製。

彙率要是沒問題,他們為什麼要改革啊?

“沒有美元的話,搞個易貨貿易也行,看看對方能拿出什麼來跟咱們交換!”

雷霹靂也聽說了他的事跡,調侃道:“你對以物易物還上癮啦?”

“搞外貿是為了賺錢,萬一因為彙率問題,讓廠裡虧了,我沒法跟大家交代呀!”

狄思科一直在琢磨,要是這一單真的成了,能跟蘇聯換點啥回來。

下班回家還想跟家人討論一下呢,可是剛進門就被媳婦和老媽一人瞪了一眼。

他蒙頭蒙腦地問:“怎麼啦,我忙了一天下班回家,不說舉家列隊歡迎吧,也不至於瞪我吧?”

郭美鳳沒好氣地說:“你是啥大功臣啊?居然好意思讓我們列隊歡迎你!”

“媽,不帶這麼不講理的啊,我沒犯什麼錯誤吧?”

狄思科將蹲在地上擼貓的兒子撈起來問:“狄嘀嗒,是不是你惹奶奶和媽媽生氣了?”

狄嘀嗒與兩個姐姐玩的好好的,卻被他突然打斷,就有點不高興了。

他皺著小眉頭,在親爹懷裡撲騰,還將剛從奶奶那裡聽來的話學以致用,“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狄思科:“……”

原本還氣呼呼的婆媳倆,倒是被狄嘀嗒逗得笑了出來。

狄思科將不孝子放了,坐到沙發上問:“媽,您怎麼晴一陣雨一陣的?在片場拍戲不順利啊?”

工作不順,也不能遷怒到他身上啊!

“哼,跟拍戲沒關係!”郭美鳳警告道,“你以後可不許跟那個喬治來往了啊!”

“哪個喬治啊?”

郭美鳳一拍沙發扶手:“還能是哪個?就是那個大陸仔!偷渡客!陳世美喬治!”

“人家在寶萊當廠長,當得好好的,怎麼就成陳世美了?”

於童冷颼颼地說:“喬治已經不是原來的喬治了,他在單位亂搞男女關係,被喬太太發現了!”

狄思科:“……”

喬治的工作能力沒得挑,但是要是跟男女扯上關係的話,他還真不能

替對方打包票。

他屬於年輕領導,人也長得不錯,最關鍵的是,他作為一廠之長,工資幾乎是管理層裡最高的。

年輕多金,還有港島戶口,他在寶萊的受歡迎程度,不亞於狄思科這個大明星了。

“喬太太為了讓他專心工作,當了好幾年的全職太太,幫他照顧孩子和父母。這兩年又跟著他來內地生活,”於童嘲諷道,“老婆在身邊,他居然還敢找第三者,我看就是有錢飄了!”

“那喬太太打算怎麼辦啊?”

“她想帶著孩子跟喬治離婚,又怕她離婚以後,喬治跟那個第三者結婚,便宜了他們!”於童皺眉說,“她跟喬治結婚的時候,喬治窮得叮當響。如今他有錢了,本該由她享福,卻要便宜彆的女人,她其實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郭美鳳氣道:“彆說她咽不下這口氣,換做是我的話,我也咽不下呀!這得多窩囊啊!隻是想想就能被慪死!”

說完還瞪了一眼老五。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被瞪的狄思科連忙討好地獻策:“她如果隻是咽不下這口氣,不是舍不得喬治的話,可以痛快離婚。那兩人不可能結婚的!”

“你怎麼知道?”婆媳一人齊聲問。

“當第三者那個女的也是北京寶萊的吧?”

“嗯。”

“北京寶萊雖說是合資,但是管理製度完全就是依照外企來的。老外的企業跟咱們國企不一樣,國企裡夫妻、父子在同一個單位上班是很常見的。但外企不行,人家不讓兩口子在同一個單位上班,他倆要是想結婚,必須有一個人從寶萊離開。”

聞言,婆媳倆心裡這口氣稍稍減了些。

“那我明天跟喬太太說一聲,讓她想離婚就趕緊離婚吧。”

“喬太太要是真的跟喬治離婚,八成會帶著孩子回港島,那你可就要另外找翻譯了。”

於童撇嘴說:“她在港島沒什麼親戚,還回去乾嘛啊?喬太太的工作能力不錯,當全職太太有些可惜了。我打算勸她留在北京,來我公司做全職工作,我這邊正好缺一個能固定跟港島聯係的業務經理。”

狄思科趕緊拍馬屁說:“恭喜於總又將得到一員得力乾將!你勸喬太太留下時,可以提一提孩子上學的問題。港島的大學錄取率很低的,她家孩子是港島戶口,以後在內地考大學很有優勢!”

“我現在聽到喬治的名字就來氣,你以後可不許跟他來往了!彆被他帶壞了!”郭美鳳再次提醒。

狄思科連連點頭,“您放心,虧妻者百財不入,我肯定不能讓這樣的人把我帶衰了呀!”

瞧見郭美鳳還在斜眼瞅自己,他又忙補充說:“虧孝者百事不順,我一定既愛護老婆又孝順老娘!”

三哥有點瞧不上他這副左右逢源的嘴臉,將嘟嘟塞進他懷裡說:“來吧,大孝子,今天你負責給咱嘟嘟刷牙!”

狄思科立馬苦了臉。

一哥離開北京後,嘟嘟一直在北海公園這邊住著,

前段時間被姥姥接去住了幾天,前天被送回來時,一嫂說嘟嘟的牙齒都長齊了,得每天給她刷牙。

狄家人覺得給孩子刷牙不是啥難事,一個個答應得可利索了。

然而,他們每次給嘟嘟刷牙的時候,都跟殺豬似的。

嘟嘟渾身掙紮,叫得還賊慘。

郭美鳳刷過一次以後就不舍得下手了,每次都讓全家力氣最大,而且在農村殺過豬的三哥負責按著嘟嘟。

狄思科怕給雙胞胎留下心理陰影,以後不愛刷牙。

所以嘟嘟刷牙的時候,他就把倆孩子抱得遠遠的,不讓他們湊熱鬨。

“嘟嘟,你為啥不愛刷牙啊?講衛生的小朋友都愛刷牙!”

狄思科抱著侄女商量。

嘟嘟皺出包子臉說:“辣!”

狄思科心說,大人用的牙膏確實挺辣的,小孩子口腔嫩,可能會受不了。

“那咱換個不辣的牙膏行不?”

得到嘟嘟的首肯後,狄思科開車去了一趟自選商場,讓售貨員幫忙推薦一款不辣的牙膏。

“我家孩子兩歲半,嫌家裡的牙膏太辣了。”

“那您應該選購兒童牙膏呀!兒童牙膏是水果味的,不添加薄荷,而且無氟,防齲齒,是專門為兒童設計的。”

售貨員為他介紹了一款“小白兔兒童牙膏”。

狄思科看了一下廠家,是杭州那邊的一個日化廠。

瞧瞧人家這效益,都把牙膏賣到北京來了。

“還有其他牌子的兒童牙膏嗎?”

“我們店裡隻有這一種。”

狄思科買了兩支小白兔牙膏,趕在關門前,又去了另三個商店探尋情況。

三家商店裡都有小白兔牙膏,據售貨員說賣得還挺好。

其中一家店裡有另一個牌子的兒童牙膏,不過包裝設計上不如小白兔,而且也是南方工廠生產的。

狄思科將這種牙膏也買了兩支。

當晚就讓嘟嘟用小白兔兒童牙膏刷了牙,雖然還是滿臉不情願,但不會叫得像殺豬了。

*

次日上班,狄思科就帶著那兩支牙膏去了尹甘露的辦公室。

“尹廠長,咱們廠有條件生產兒童牙膏嗎?”

“有啊,十年前咱們就生產過一款兒童牙膏,但是當時對兒童保護牙齒這方面宣傳不夠,家長不怎麼重視兒童的刷牙問題。兒童牙膏銷量慘淡,廠裡就停產了,轉而全力生產成人牙膏。”

狄思科將牙膏推給她說:“我侄女用成人牙膏跟殺豬似的,昨天就去商店給她買了兩款兒童牙膏。我逛了四家商店,隻找到這兩款兒童牙膏,比成人牙膏的牌子和種類都少。而且現在給孩子選購兒童牙膏的家長還挺多的。你覺得咱們能不能試著生產兒童牙膏?”

尹甘露仔細觀察兩款牙膏的包裝和配料表。

發現小白兔包裝上,還寫著“浙江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鑒定”的字樣。

這種有專業醫院背書的牙

膏,真的很輕易就會取得家長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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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將郭萬全、技術科長、牙膏車間主任,召集到一起,討論轉產兒童牙膏的可能性。

穆英傑聽了他們的想法後,雙眼晶亮地說:“技術上沒什麼問題,十年前的配方稍加調整就能重新生產。但現在酒香也怕巷子深,如果宣傳不到位,重新上馬的兒童牙膏可能會與十年前是同一個命運。”

精美的包裝,鋪天蓋地的宣傳,都是需要錢的。

他們現在最缺的就是錢了。

“資金的問題咱們先不考慮,隻說咱們的產品在質量上能不能打得過其他品牌的產品吧!”

“外國品牌的兒童牙膏還沒進入國內市場,跟國內其他牌子的兒童牙膏比,咱們不差什麼。”穆英傑指了指桌子上的兩支牙膏說,“咱們生產兒童牙膏的時間比他們還早呢!”

上馬新項目需要多方論證,不是領導一拍腦袋就能決定的。

廠裡派出了一隻市場調研小組,考察兒童牙膏的市場前景。

狄思科這邊也不能閒著,他得想辦法搞錢。

新項目投產的話,需要錢的地方可就多了,最起碼廣告宣傳得跟上吧。

他在廠裡琢磨了好幾天,最終將主意打到了那套閒置的生產化妝品的設備上。

這套設備就是當初由曾廠長牽頭,從日本訂購的。

據說,曾廠長覺得女性的錢好賺,就有了生產化妝品的想法。

不過,買人家的配方就得買配套的生產設備。

廠裡咬咬牙掏錢買了。

沒想到人家的瓶瓶罐罐也是配套的,找遍了國內的日化製罐廠,都沒有合適的。

要想順利投產,還需要花錢買人家生產瓶子的設備。

廠裡再沒有引進第一套設備的錢了,就隻能將這套全新的設備閒置著。

狄思科尋思,這設備好歹是新的,放的時間越長,折舊率越高,不如乾脆轉手賣了吧。

於是,幾位廠領導,以及職工代表,經過幾輪商議後,決定將這套設備低價賣掉。

換來的現金投入到其他項目的生產上。

能接手這種設備的企業不多,狄思科在報紙上打了幾天廣告。

他沒接到任何買家的谘詢電話,反而接到了工業局的電話。

讓廠裡派人去開會。

狄思科已經摸索到了規律,去市裡開會,十次有八次都沒什麼好事,所以他這次不打算單獨行動,把郭萬全也喊上了。

兩人一起做個伴。

等他們到了指定的會議室,與其他企業的廠長經理一聊天便發現,這次開會果然沒什麼好事。

最近社會上對國有資產流失的討論度很高。

這次開會也是說這件事的。

因著日子過得艱難,市裡有些企業已經開始賣機器賣地了。

很不幸的,北方日化廠也在會議上被領導點名了。

起因就是他們最近在報紙上高調打廣告,低價轉賣一套全新的化妝品生產設備。

狄思科和郭萬全都頗覺晦氣。

他們廠裡賣設備,跟其他廠賣設備可不是一個性質的!

領導批評的時候,沒有他們辯解的餘地,等到終於可以自由發言時,狄思科第一個舉起了手。

“張局長,我們廠一時半會兒使用不上那套設備,所以才趁著它全新的時候,適當降價賣給有需要的企業。再拖上一兩年,新機器就變成舊機器了。而且,我們有新項目要上馬,確實需要一筆資金。”

“你們有資金打廣告賣機器,沒資金搞新項目?這廣告費可不便宜。”

狄思科無語道:“能購買化妝品設備的廠家太少了,我們聯係不到客戶,當然要打廣告了。領導,說實話,我們也不是非要換現金,市裡要是能牽頭搞個閒置設備調劑會之類的,幫忙跟外省市的工廠互通有無一下就好了。我們願意用這套化妝品設備,換一條牙膏或者洗發水生產線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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