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1 / 1)

三角債這事並不新鮮,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過度的階段,九成以上的國企都有三角債的問題。

狄思科在集團工作的時候,也沒少為客戶回款操心。

據薑主任介紹,日化廠的債主不隻一家。

除了日化製罐廠,還有好幾家原料供應商,但所欠金額沒有製罐廠的多。

狄思科聽得頭皮發麻,隻覺自己背上壓著好幾座大山,他對日化廠的前景有點盲目樂觀了。

不考慮那1800個在冊國企職工的話,以日化廠的情況,申請破產才是符合市場規律的選擇。

“廠裡沒想辦法追討逾期貨款嗎?”

薑主任點頭:“曾廠長之前派專人出去討過貨款,不過,討回來的錢都給職工發工資了,暫時還不了供應商的債。”

日化廠裡一團亂麻,狄思科認為自己不能被三角債攪亂了思路。

曾廠長都沒能解決的問題,他短期內也很難解決。

還是得把重點放在積壓產品的銷售上,隻要銷路打開,現金流也就活了。

有了錢才能給產品更新換代,進行技術升級。

他這邊打算得挺好,以出門討債為由,躲了每天上門的製罐廠代表。

可是,他隻躲了兩天,另三位副廠長就一起來找他了。

剛在沙發裡坐定,莊有德就埋怨似的開口:“聽說製罐廠的劉廠長來了兩天,你一直沒接待人家?”

“我接待了就得還債,咱們現在能還得起嗎?”

狄思科心說,您那麼有禮有節怎麼不主動出面接待人家?

莊有德望著比自己兒子大不了多少的同僚,不讚同道:“因為你一直不露面,製罐廠把咱們廠的供貨停了,沒有那些瓶瓶罐罐,咱們就得停產。”

“人家停止供貨不是因為我不露面,”狄思科毫不客氣道,“是因為咱們廠在過去一年甚至更久的時間裡,欠債太多了。”

他才上任兩天,想把這頂帽子扣在他頭上,是不是太想當然了?

“不供貨就不供貨,咱們倉庫裡不是積壓了好多成品麼。先把那些成品賣出去再說,否則滯銷品越積越多,咱們欠原料供應商的債也越來越多。什麼時候是個頭?”

生產副廠長尹甘露解釋說:“咱們現在不能停產!乳化間和靜置間裡,還有不少配置好的洗頭膏需要進行灌裝。長時間不灌裝的話,很容易被細菌汙染,但咱們已經沒有罐子了。”

狄思科問:“尹廠長,咱們廠的洗頭膏隻有罐裝的嗎?”

“嗯,洗頭膏的質地更偏向於膏霜,用罐子比瓶子更合適。”

“我的意思是,沒有袋裝的嗎?”

狄思科起身從自己辦公桌上拿來一個大塑料袋。

將袋子裡的東西都倒在了茶幾上。

“我最近在市裡的各大商店、倉買和小賣部轉了轉,將市面上能見到的大部分洗護產品都買回來了。”

遺憾

的是,大商店裡根本見不到他們廠的產品。

他找了四五家小賣部,才在其中一家見到了“好潔淨洗潔精”和他們廠生產的那種沒有包裝的黃色臭肥皂。

狄思科指了指桌面說:“我跟售貨員打聽過,200ml和250ml的洗發水在大商場裡最受歡迎。而在倉買和小賣部,有一種很不起眼的小包裝洗發水卻走貨很快。”

“8ml洗發水和5g洗頭膏,每包零售價一毛錢,一聯十包就是一塊錢。認真算下來,袋裝的均價要比罐裝和瓶裝貴得多。但是因為攜帶和使用方便,適合出差旅行,反而非常暢銷。”

尹甘露拿起其中一個袋裝洗發水仔細辨認。

這牌子的洗發水她聽都沒聽過,不比他們的梅蘭牌洗頭膏出名。

看工廠名稱,應該是那種私營小廠生產的。

她也在小賣部裡見過這種袋裝洗發水,沒想到袋裝的會這麼暢銷!

廠裡的洗頭膏基本都是250g和500g裝的,250g在市面上能賣到兩塊錢就不錯了。

可是如果做成5g袋裝的,250g竟然能賣到5塊錢!

哪怕將出廠價再調低一些,他們也是有得賺的!

狄思科問:“尹廠長,咱們廠有這種袋裝機嗎?”

尹甘露回憶了一下,眼前一亮說:“有!前幾年咱們廠跟風生產過一陣子珍珠霜,為了這種珍珠霜,廠裡特意花大價錢采購了四邊封包裝機。”

那時南方有一家化妝品廠的珍珠霜以每袋73港幣的價格賣去了港島,一時間全國各大日化廠都跟風模仿。

但是,北方采購珍珠不易,內地的零售價又沒有預期的那麼高,這種袋裝珍珠霜隻生產了半年就停產了。

機器也從此閒置了下來。

狄思科笑道:“不如趁著這次的機會,嘗試將乳化間和靜置間裡的剩餘洗頭膏灌成小包裝的。讓供銷科的同誌拿出去試探一下市場反響。”

尹甘露是個急性子,她感覺這小包裝的洗頭膏有前景,就想立馬去做。

拉上技術副廠長老郭,就往車間跑。

*

當晚下班回家,狄思科剛進門便迎上了熱情的郭老師。

“狄廠長,下班回家啦?今天乾得怎麼樣?產品賣出去了嗎?”

那聲“狄廠長”喊得恨不得讓整條胡同的街坊都聽見。

狄思科笑道:“銷售方面還沒什麼明顯起色,不過今天找到了一個新思路,也許可以試試。而且廠裡的大部分同事都挺不錯的,生產副廠長和技術副廠長今晚都要在廠裡加班,讓我先回來了。”

“老廠子的領導和工人就是這樣,”郭美鳳很有經驗地說,“當年各廠都有生產任務的時候,都是三班倒搞生產的。梅蘭牌洗頭膏是老牌子,香味還挺好聞的,你們小的時候我買過幾次,後來就不舍得買了。”

這種洗頭膏幾十年不漲價。

兩塊錢的洗頭膏放在當下算是便宜貨,可是往前數二十

年,兩塊錢一罐的洗頭膏絕對是奢侈品了。

老狄沒了以後,她就再沒舍得買過。

狄思科聽她憶了一段往昔,隻從這些隻言片語中,就能想象出當年北方日化廠的輝煌。

背靠著全國最大的輕工業品進出口公司,那可是真正的產品遠銷海內外。

難怪很多老工人在提及廠裡的產品時,總有一種皇帝女兒不愁嫁的自豪感。

狄思科一邊感慨著,一邊往後院走。

瞧見追著小狗跑出來的嘟嘟時,一把就將侄女抱了起來。

“嘟嘟,吃晚飯了沒有?”

嘟嘟沒聽懂小叔的話,懵懂地搖搖頭。

“吃了要說yes,沒吃要說no。”

狄思科耐心地跟她講。

春節那會兒,嘟嘟在這邊跟雙胞胎住了幾天,二哥來接人的時候,發現閨女竟然會說三克油和拜拜了。

從小就是學渣,一句外語也不會說的老父親,立馬激動地抱著閨女親了兩口。

並且決定把孩子放在老五這裡,讓老五幫他教教孩子。

狄思科尋思,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嘟嘟是自己親侄女,還有啥不樂意的。

三個孩子一起玩還能做個伴。

狄思科抱著侄女去後院找雙胞胎,可是,院子裡除了他家雙胞胎,竟然還多了一對小崽!

“狄嘀嘀,你看什麼呢?”狄思科伸腳在閨女蹲著的屁股上點了點。

狄嘀嘀一屁股坐在她爹腳面上,仰頭笑出一排小米牙說:“小熊!”

“貓貓!”狄嘀嗒跟著說。

“嗯,顏色跟熊貓挺像的,”狄思科糾正道,“但人家是小狗啊!”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偷了兩隻熊貓呢!

兩隻小狗崽是黑白色的,由於狗子太小,狄思科認不出人家是什麼品種的。

“你倆從哪弄來的小狗?”

狄嘀嘀固執地說:“小熊!”

“哦,你倆從哪弄來的熊貓?”

“爺爺!”

狄思科抬了抬鞋尖,“可不許胡說啊,你們哪來的爺爺?”

被彆人聽去的話,還得以為郭美鳳找老伴了呢!

他問坐在一旁看孩子的二舅媽:“這兩隻狗崽是誰弄來的啊?”

他們家以前住大雜院,為了不影響鄰居,隻養了狄思家,從來沒養過狗。

當然,二哥倒騰狗那陣子不算數。

二舅媽盯著兩個孩子,笑著說:“是那位王同誌送的。”

狄思科還在琢磨誰是王同誌,屋裡的於童便推門為他解惑了。

“是王生送的!”

“他來北京了?什麼時候的事?”

於童頷首:“有一陣子了,你最近忙著工作調動,可能沒注意。他應該是為了跟你們公司的那個合資項目來北京的。”

不過,王生好像不怎麼管生意上的事,白天經常跑到她的公司看雙胞胎。

於童名下還有一套人家的祖宅呢,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她不好意思阻止人家看孩子。

隻好由著他天天來,隨便看。

而且倆孩子不認生,雙方相處得還挺愉快的。

狄思科皺眉說:“他給這麼小的孩子送狗乾什麼?”

以後這院子裡有貓有狗,會不會打起來啊?

對於王生給雙胞胎送小狗崽這件事,於童也很難評價。

前幾天二哥家的嘟嘟鬨情緒,不肯去上托兒所。

郭美鳳拗不過她,隻好由著於童帶上三個孩子和一隻狗去上班。

沒錯,還有一隻狗。

是二哥給嘟嘟養的小土狗,已經養了一年,平時跟嘟嘟形影不離,睡覺都在一個屋裡。

她家雙胞胎長到一歲多,還是第一次見到小狗這種生物。

這兩天正對姐姐的小狗充滿熱情。

如今能跟小姐姐和小狗一起上班,簡直把他倆興奮壞了!

為了能被允許摸一摸小狗,雙胞胎姐弟一直追在嘟嘟身後討好人家。

“姐姐姐姐”

喊個不停。

這種場面放在普通人眼裡,就是孩子間的玩鬨。

小孩子喜歡追著大孩子跑,是很正常的表現。

可是,看在王錚安眼裡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瞧見孫子孫女為了摸一隻小土狗,竟然還要討好人家,一不小心還得摔上兩跤,他這心裡就不是滋味了。

當即就保證,會讓他們每人都擁有一隻漂亮的小狗。

還詢問他們喜歡什麼品種和顏色的小狗。

狄嘀嘀當時正抱著她的愛寵仿真熊貓,就把熊貓往前推了推。

王錚安以為她喜歡黑白的,所以今天再次登門看孩子的時候,就帶了這兩隻黑白的小狗崽來。

據說是從外國進口的邊境牧羊犬,看起來跟熊貓玩偶還挺像的。

狄思科聽媳婦講了事情經過,愁道:“這外國狗得喂什麼啊?能跟咱的土狗喂一樣的嗎?”

於童指了指不遠處的兩大袋狗糧,“那是王生秘書剛送來的,據說得暫時喂這種狗糧。”

瞟一眼圍著小狗團團轉的三個孩子,狄思科撇撇嘴說:“不知道這外國狗以後能長成什麼樣子,吃的還怪講究的。”

*

電視機廠家屬院的曾浩田家裡也養了一隻小狗。

他出院回家後,白天都由這隻狗子陪著他。

這狗平時挺安靜的,可是今天卻突然激動地叫了起來。

聽見動靜的陳淑蘭,舉著鍋鏟問:“你叫什麼呢?”

小狗衝著大門汪汪叫,與此同時,房門也被人敲響了。

陳淑蘭讓小狗保持安靜,自己走過去開門。

“您找誰啊?”

陳淑蘭警惕地望向門外的高大壯漢。

“是曾浩田,曾廠長家嗎?我是來看曾廠長的。”

陳淑蘭以為對方是來家裡探病送禮的,

便笑著邀請對方進門。

然而,得到確認的壯漢卻向旁邊的兩名同伴使個眼色,三人推開礙事的陳淑蘭,魚貫而入。

首先便控製住了半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曾浩田。

將他的兩隻胳膊往身後一擰,就要把人直接帶走。

陳淑蘭被嚇得失聲尖叫,隨手拾起幾樣東西就往三人身上扔。

三人不為所動,押著隻穿著線衣線褲的曾浩田走出了家門。

他們住的是電視機廠的家屬樓,大多數住戶都在家,聽到尖叫後就紛紛探頭出來查看情況。

發現曾廠長被三個陌生人提留著脖領子挾持了。

紛紛拿上自家武器,將這一夥人團團圍住。

“你們是什麼人,趕緊把人放了!我們已經打電話報警了!”

打頭的壯漢亮出工作證說:“我們是法院的,請你們讓開,不要妨礙公務!”

此時已經來到了一樓,門外就是一輛面包車,將人帶上車他們就算完成了任務。

可是,電視機廠的家屬們卻堅決不肯退讓。

有個年輕人眼神好使,瞟見他工作證上的內容後,高聲嚷嚷道:“你不是我們北京法院的,憑什麼來北京執行公務?”

三人不想與他們多費唇舌,隻打算仗著身高儘快突出重圍。

可是,跑來幫忙的鄰居越聚越多,將門口的那條通道擠得滿滿當當。

直到派出所的民警匆匆趕來,居民們才給人讓出了一條縫。

民警已經好久沒見過這種光天化日劫持人質的情況了,反複檢查了他們的工作證以後,蹙眉問:“法院辦案還能跨省抓人啊?曾廠長的情況我知道,你們就算要辦案也文明一點,怎麼能一上來就抓人呢?”

“曾浩田涉及到一起債權案,我們縣法院早就多次來人協調,可是曾浩田一直推諉搪塞,避而不見。我們隻好親自來帶人了!”

打頭的人是執行庭長,據他介紹,北方日化廠向某化工廠采購脂肪酸鈉,拖欠了80多萬的貨款。

他們縣法院在去年初就有了判決,北方日化廠應該賠償欠款和違約金利息,共計110萬。

法院多次派人來北京要債,可是日化廠籌措了很久,最終隻還了對方40萬,另有70萬的欠款無力償還。

後來法院再派人來要賬,這個曾廠長就像縮頭烏龜,每次都讓手持法人授權書的律師出面,而且每次隻還兩萬欠款。

法院已經多次傳喚法人代表曾浩田,對方一直派人到庭,自己始終不肯露面。

他們認定曾浩田對還款全無誠意,便計劃了這次跨省密捕行動。

隻是沒想到這曾浩田的群眾基礎還挺好,再有四五米就能上車了,他們卻被這群鄰居攔了下來。

民警面對這種情況也有點麻爪。

因為企業間的三角債錯綜複雜,扣人索債的案件屢見不鮮。

北京從去年起大規模清理三角債,這種事情民警們也見得多了。

去年(),

3509(),

其中六成都是扣人索債的。

曾浩田剛出院,本就身體虛弱,被他們胡亂折騰了一通後,眼前已經開始發黑了。

他愛人陳淑蘭瞧著情況不對,連忙拍打那三個壯漢的手臂。

“你們到底是要錢還是要命的?我家老曾腦溢血剛出院,已經好久沒去單位上班了,想要債你們就到日化廠去要!綁了我家老曾算怎麼回事?”

“曾浩田是法人代表,我們不找他找誰?”

先把法人代表弄回去,不信日化廠不還錢!

民警在一旁勸解道:“你們看他的身體狀況,怎麼能經受長途跋涉?要是真的鬨出人命來,大家都要惹上麻煩!這次就算了吧,我們這就給日化廠打電話,讓他們儘快籌款還錢!”

*

曾浩田差點被外省法院秘密帶走,不但嚇壞了家屬。

也讓日化廠的四位副廠長驚出了一身白毛汗。

幸虧他們的職務前面還有個“副”字,不是法人代表,否則像他們這樣身體健康的,一準兒得被人帶走啊!

以日化廠目前的情況,十天半個月也籌不到資金,在此期間人質隻能在看守所裡呆著。

狄思科委實沒想到,來當一個副廠長,還有進看守所的風險!

人家這次沒能帶走法人代表,錢也沒收回去。

保不齊什麼時候就會來換個人抓。

“人家都已經走法律程序了,還傳喚了好幾次,咱們怎麼一直不還錢啊?”狄思科問。

“沒錢怎麼還?”尹甘露無奈道,“那家供應商畢竟是外地的,大家想著天高皇帝遠,先可著本地這些欠債還。誰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莊有德後怕道:“我看還是先湊錢把這七十萬還了吧,靠著賣積壓存貨,回款太慢,最快的方式還是把客戶欠咱們的貨款要回來。”

尹甘露提議:“既然人家可以走法律程序,要不咱們也走吧?”

“走法律程序肯定判咱們贏,關鍵是對方可能也像咱們這樣有心無力,賬戶沒錢又不能強製執行。”

狄思科沉吟片刻說:“法律程序是要走的,不過這個速度太慢。咱們還是得想辦法發動各方面的力量要回貨款。”

四個副廠長都怕下一個被弄走的是自己,所以這次誰也沒推諉,每人先認領20萬的任務。

想辦法要債。

狄思科認領了任務以後,先開車去了一趟市商業局。

他約了大學同學杜斌一起吃晚飯。

杜斌當年沒能通過經貿部的實習,畢業分配的時候被分到市商業局工作了。

狄思科一路暢通無阻,提早半個小時抵達。

原以為要多等一會兒,在窗戶裡望見他的杜斌,卻匆匆跑了出來。

“我給你發傳呼,你沒看見啊?”

狄思科打開包瞅了一眼,笑道:“車裡太吵,我沒聽見。”

() 杜斌在他的車上打量幾眼,

調侃道:“你小子可真行啊,

畢業才幾年啊,副處級廠長當著,小汽車也開上了!”

他原本還為自己的副科沾沾自喜,這已經算是同學裡的翹楚了,誰能想到狄思科的升職速度跟坐了火箭似的!

“嘿嘿,車是我媳婦花錢買的。”狄思科描述了自家廠長差點被抓走的經過,“這樣的副廠長,你要是樂意當,咱倆可以換換。我願意進你們這樣的大衙門坐辦公室!”

杜斌雖然羨慕他的升職速度,卻不敢去那種工廠當二把手。

風險太高了。

狄思科看一眼手表問:“啥時候能出發啊?我都餓了!”

“嗐,今天不成了,領導臨時給分派了任務,我得留在單位加班。剛才想打你傳呼通知你的……”

狄思科理解地點頭:“那你先忙工作吧,順便幫我打聽一下市裡那個‘清理三角債領導小組’的情況。”

“你要乾嘛啊?”

“我記得在報紙上看過報道,去年市裡成立了這個領導小組,為了清理三角債,拿出了一筆啟動資金。我想打聽一下,這筆啟動資金要怎麼申請,最好能給日化廠也申請一筆錢!”

狄思科在市政府沒啥人脈,就隻能讓杜斌幫忙打聽打聽。

“那筆錢啊,你還是彆惦記了!”杜斌搖頭說,“市裡主要幫機電、冶金、建材這類企業清欠。”

“這咋還厚此薄彼呢,其他行業就是撿來的孩子啊?”

“也不是,輕紡家電什麼的,那屬於生產消費資料,拖欠的情況太複雜了。萬一這邊出啟動資金幫你們還了欠款,隔一段時間又出現了新的積壓產品,那不是白清理嘛!”

市裡要搞試點,總要有成效才行。

“而且很多企業都拿著這筆錢亂搞,根本就不是用來還三角債的。”

狄思科保證道:“我們可以在銀行設立一個清欠賬戶,專門用來處理三角債。你幫我打聽一下申請條件,管他批不批呢,先試試嘛!”

“那行,我找人問問,你等我消息吧!”

*

晚飯沒吃成,狄思科可以開車提前回家了。

到家的時候,二哥在前院兒給幾個孩子洗衣服呢。

狄思科打趣道:“不去托兒所接嘟嘟,小心她給你告狀啊!”

“今天不用接,跟著你家於經理去於家串門了!”

“那她今天沒去托兒所啊?”狄思科不到七點就出門上班,還真不知道孩子們的情況。

“沒有,三個孩子在於家呆了一天。我家嘟嘟已經樂不思蜀,不想回家了。”

狄思科餓得肚子咕咕叫,從二哥帶來的副食袋子裡挑了一隻豬蹄。

一邊啃豬蹄一邊問:“哥,你認不認識討債公司的人?”

“認識幾個。怎麼了?誰要討債啊?”二哥搓著衣服問,“公對公還是私人的?”

“公對公。有幾筆款子一直要不回來,我想找專業

人士出面。”

“我有個朋友開了一家清償服務公司,不過,你也知道我認識的人都有點那什麼,他這個清償公司可能不太正規,都是給私人要債的。你要做公對公的業務,得找公辦討債公司。”

狄思科嚼著豬皮問:“討債公司還有公辦的啊?那你幫我介紹一個唄!”

兄弟倆正說著話,院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於童帶著三個孩子和兩個保姆呼啦啦走了進來。

小阿姨的手裡還提著一個鳥籠子。

“這籠子裡不會真的有鳥吧?”狄思科提起布料的一角,果然看見裡面有一隻八哥。

“確實有鳥。”於童生氣道,“這倆孩子瞧著八哥稀罕,非要把八哥帶回來。我爺爺那麼寶貝他的八哥,居然愣是同意了!”

“嘿,這老爺子。”狄思科也不知能說啥。

於童狠狠心說:“我看這樣下去不行,得把他倆送到托兒所去,跟嘟嘟做個伴!”

狄思科問閨女和兒子:“你們想跟姐姐一起上學嗎?”

兩個無知小兒連連點頭,他倆現在就是姐姐的跟屁蟲。

“去托兒所挺好,不過還是再等等吧,等這陣子風聲過去了,再送你們去托兒所上學。”

於童疑惑道:“現在怎麼不能去?”

“你看看他倆,提籠架鳥揉核桃,逗貓攆狗撒酒瘋。紈絝必備技能隻差揉核桃了。”狄思科在閨女的黃毛上揉了揉,“萬一那些討債的人找不到我,反而把這對小紈絝抓去當人質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