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除夕禍事 乾旱初顯(1 / 1)

楚沁嗦粉嗦得汗流浹背。

手工製作的地瓜粉軟糯彈滑, 攜帶著酸辣鮮美的湯水,順著舌頭和食道下肚,汗水便不由得從毛孔中分泌出來。

或許是上輩子過得太艱難,她特彆喜歡重口味的食物。酸辣粉中放了大量的辣椒和醋, 完美戳中楚沁的喜愛點。

油滋滋的炸丸子浸泡在湯汁裡, 吸滿酸辣味的湯, 她一口一個,吃得又暢快又滿足。

一碗畢,楚沁沒再多吃, 她晚上還有涮鍋吃。

家裡沒有銅鍋, 楚沁就用陶湯鍋代替。

這是她特意買的陶湯鍋,比一般的陶湯鍋要大許多,楚沁甚至可以直接把它放置在火塘裡。

她今晚的年夜飯是打算在亭子裡吃的, 畢竟火塘方便。

楚沁開始熬湯底,用的是羊骨湯。

她燉羊湯很有一手,燉完後完全吃不出來羊肉的膻味兒。

燉完後直接倒在湯鍋裡,火塘旁邊擺放著她切得薄薄的羊肉片和牛肉片,還有葷素兩種炸丸子,再加上白菜野蔥以及凍豆腐,已經很算豐盛了。

村裡開始有鞭炮聲傳來。

楚沁看眼天色,這會兒大約是傍晚四點半,天已漸漸暗沉。

今年多數村子的年夜飯都是在食堂吃的,但高樹村卻沒有。

這也正常,畢竟高樹村和多數村子不同,其他村子在分糧時是直接把糧食分到大隊食堂的倉庫去,隊員手裡並沒有糧食。

而高樹村卻是直接發放到隊員的手中,隻每個月按照家裡人頭收取固定的糧食。

這樣其實有個好處, 糧食在隊員自己的手上,隊員們對糧食的多寡知道得一清一楚。

不至於放開肚皮吃,甚至怕自己吃不過彆人而搶著吃,吃到最後對倉庫裡的糧食還剩多少一點感覺都沒有。

據說靜水莊一開始也是如此,後來楊兵發現這樣不行,找韓隊長取經後就立刻將糧食發放到隊員的手中,可見大鍋飯的弊端不少人都發覺了。

隻是發覺了,為何還不及時止損?這也是楚沁想破腦袋都想不通的一點。

楚沁又哪裡曉得,這是其他地方的高產量給了他們自信心。

一畝地能種出萬斤糧,這是報紙上說的,在他們看來能上報紙,還是全國最大的報紙的新聞肯定真到不行,絕對不可能如自家大隊那般弄虛作假。

在許多人看來糧食往後不用愁了,溫飽問題已經要解決一半了。

即使他們放開肚皮使勁吃,吃到自己大隊沒有糧食也沒關係,國家政府總不能看著他們活活餓死吧,遲早是要發放救濟糧的。

該說不說,這種說法挺多人信。

就是高樹村都有人嘀咕,說韓隊長節省糧食節省到最後反而會吃虧。

楚沁少有和人交流,自然不曉得出現了如此“強有力”的說法來。

陰天天黑得早,才傍晚四點半,就已經看不見對面層層疊疊的山了。

楚沁拉開門,開始燃放鞭炮。

“劈裡啪啦——”

點燃引火線,鞭炮聲音終於帶來年味兒。

她又去給原主父母的牌位上柱香後才開始吃年夜飯。

菜譜上說,說吃涮鍋要用蘸料,用的還是芝麻醬。

楚沁家裡不缺芝麻,自然做了芝麻醬。

本就香的芝麻在炒製且搗碎研磨後更是香醇無比,再加上芝麻油和鹽,香味霸道到酸辣粉的味兒都蓋不住它。

楚沁舀兩勺芝麻醬到碗裡來,用水攪和攪和稀釋開來。

又準備一碗辣味蘸料,等羊肉湯燒開後,就開始吃。

她刀工好,羊肉牛肉都切得極薄。

先用筷子夾起羊肉片,在滾燙的湯裡燙幾秒,肉片變色卷起,再放到芝麻醬裡沾沾,入口的那瞬間,楚沁眼睛比手電筒還亮。

她沒想到會這麼好吃!

羊肉鮮嫩,有膻味但是不重,外表裹著的芝麻醬太加分了,楚沁分在遺憾自己前一十年竟然沒吃過這般好吃的東西。

她又燙了牛肉,因為部位的原因牛肉要老些,隻是牛肉的本身味道更合楚沁心意,於是楚沁燙牛肉的頻率並不低於羊肉。

這頓注定是要吃肉吃到爽的。

楚沁把兩盤的肉全給吃了,隻是肚子不過才半飽。

又吃兩碗的燙炸丸子,“謔謔”兩聲,楚沁被燙得呲牙咧嘴的。

凍豆腐在鍋裡煮完後更是燙,本身寡淡的凍豆腐沾了辣味蘸料後就都是蘸料香。

辣味蘸料是用辣椒野蔥和芝麻油調的,再加點生抽白糖和陳醋,吃多了倒覺得比芝麻醬蘸料好吃。

湯鍋熱氣騰騰,楚沁加了幾回的熱水,從傍晚四點半吃到將近六點。

天已經完全黑,楚沁吃得嘴皮發麻。

她太飽了,直接愜意地靠在椅子上,完全不想站起來。

雪又開始下,楚沁暗罵這賊老天。

這幾日的雪量足足抵得上上個月全部的雪量了,這是要把明年的雪一口氣全下光嗎?

她又不禁慶幸,慶幸自己在冬日來臨前特意把房梁和屋頂給檢查了一遍。

接著又想到其他人家,再這般下雪,怕是得壓塌一些房屋呢。

但這些問題不歸楚沁管,村支書和韓隊長自會解決。

她今天準備的菜吃了個精光,一片葉子都沒剩下。

甚至鍋裡的骨頭都被她敲開,把骨髓給吃了,楚沁差點就得扶著牆走路。

還是前18年餓得太狠,導致楚沁在吃上很是執著。好吃的東西吃到飽是不夠的,得吃到撐才滿意。

除夕的夜晚要守歲,但楚沁沒這習慣。

她極少熬夜的,一直以來能早睡就早睡,洗完澡又把衣服洗了,再將前幾日的未乾衣服放到烘籠裡烘烘,這般忙活下來時間也已經到了晚上九點。

楚沁披著衣服,再給原主父母的牌位上一柱香,看著點點香火光,想起前世的爺爺,她不禁有些恍惚。

幸而一陣冷風吹來,把楚沁吹回神。

她先去檢查大門有沒關閉,再將堂屋門給關了,回到臥室中,感受著房間的熱氣,楚沁閉上眼睛睡個好覺。

今夜,於絕大多數人來說注定是無眠的一夜。

因為是除夕,村支書也沒去管著有沒有人打牌了,索性讓他們這些賭鬼放縱一晚,否則說不準又得固態萌發,跑到村外去打。

而韓隊長則有些擔憂,他與村裡那些歲數大的老人聚在食堂裡,討論明年天氣的事。

“儘量多屯點糧吧。”徐太爺說道。

他是獵戶出身,對有些事還更敏感些,看山裡水流量減少就能猜得出是要旱幾年的。

又有人道:“明年春耕提早些?還好咱們村挖了水渠,等雪化後就接著挖吧,最好再挖兩條水渠出來。”

韓隊長搖搖頭:“明年怕是沒時間,公社說還得繼續砍樹,加上煉鋼和水庫的事……沒辦法顧及咱們村的水渠了。”

“那咋整?”說話的是韓隊長的堂叔,過完這今天他就85歲,在村裡算德高望重,“啥事兒都沒有糧食的事兒來的大,要不就給推了。”

韓隊長苦笑:“這能咋推,得被批評的。都是任務,煉鋼鐵和水庫還有咱們村村北燒的那些都是上面要求的任務。”

韓堂叔:“公示那位書記不是要走了嗎?”

韓隊長:“是要走了,但人家在位一天就必須得……”

韓堂叔苦口婆心勸說:“我又不是讓你跟他對著乾,他安排燒的村北那個啥爐可以先停下來的嘛,你管他曉不曉得呢,反正我聽說最多明年四月份他就要離開咱們揚子溝。”

那玩意兒聞著真挺嗆人的,而且挖得滿地都是坑。

“唉!早曉得村北那片地早就養好了,今年都準備種地瓜的,又遇上這事兒。”

真是可惜。

“彆歎氣了,明年再是乾旱,咱們村有水渠總會比其他村好許多。”徐太爺說道,“特彆是聯通上溪河的那條道已經挖好了,還好當時定國你做了這個決定,要不然咱們這會兒就隻能發愁了。”

韓定國解釋:“這事是楚沁去年提的,這孩子在有些事上看得比我還清,聰明得緊。”

徐太爺驚訝:“是嗎。”

楚沁有這本事?她也算自己看著長大的了,一直就挺膽小,還能找韓定國提建議?

徐太爺雖有些不信,但也沒說出來。

韓定國說完不知想到什麼,忽然道:“我又記起一件事來。水量下降的事兒楚沁也是跟我說過的,咱們村有水渠,總會不會最先斷水,但是她說得防備著流裡村。”

“流裡村?”韓堂叔皺眉,吸吸煙,“這有什麼說法嗎?”

徐太爺瞪著渾濁的眼睛道:“流裡村在咱們村旁邊,上溪河得先經過咱們挖的水渠,才能流經流裡村附近。”

“她這是怕流裡說咱們截水呢!”徐太爺斬釘截鐵道。

韓定國點點頭:“這孩子想事周全,咱們村和流裡村都不想靜水莊一樣,有上溪河從村裡穿過。隻是,流裡村離上溪河原本還比咱們村更近些,咱們這水渠一挖,現在跟靜水莊也沒啥兩樣了。

要明年真有乾旱,流裡村肯定是不會上罷甘休的。”

這其實也正常,畢竟若是換成流裡村截了部分水流,他們高樹村也得氣的不行。

但……在這種緊要關頭,還是拋棄一些換位思考等等的良好習慣吧。

韓隊長一時之間就想了很多,心裡主意一個一個往外冒。

夜漸漸深了,許多人都回到家中。

今天晚上有條件的人家蠟燭要徹夜點,在許多人終於受不住,準備睡覺時,楚沁已經進入深度睡眠。

房間寂靜,唯有壁爐燃燒的聲音。

壁爐中的火柴燃燒時發出輕微的劈啪聲,完全不吵人,反而助眠。

因為沒有添柴,爐中的火在淩晨兩點時即將熄滅,小白不自覺地往壁爐邊上靠。

楚沁呢,原本伸到被子外的腿也躲到被子裡了,把被子拉到頭頂,整個人躲在被子中。

她呼吸平穩,可見睡得很香。

因為壁爐尚有餘溫,楚沁完全不曉得今晚氣溫一路猛跌,直接來個大降溫。

更不曉得風雪漸大,屋外是蕭蕭風聲,鵝毛大的雪被風裹攜著摔打在玻璃窗上,發出陣陣動靜。

淩晨三點,是人們睡得最熟的時候。

高樹村漆黑無比,各家各戶放在案桌上的蠟燭也已經燃燒到了儘頭,忽地一下就熄滅,光源徹底消失。

雪花繼續飄落,壓得枯枝“哢嚓”一聲,斷在樹下。

“啊——”

忽然,有動靜傳來。

接著又是一聲:轟——

似乎是哪處倒塌了。

在人們都還沉睡著之時,有處地方倒塌了。

小白蹭地就竄起來:“汪汪!”

楚沁被吵醒,沒等她反應過來,小白接著又“汪汪”叫喚。

“咋啦?”

楚沁騰地坐起身,揉揉腦袋皺眉。

沒等小白繼續叫,她便聽到遠處傳來聲:“房塌啦,救命啊!”

楚沁瞪大眼睛,趕快下床。

“誰家屋子塌啦!”

她第一時間就是朝著自己家的房梁看,生怕自家也得塌。

匆匆披上衣服,打開房門,一股冷空氣撲面而來,冷得仿佛有無數根針紮在她的裸露皮膚上。

又降溫了!

楚沁立馬判斷出來。

她又想到楚嬸兒,楚嬸兒在前幾天說過要讓小叔去修固房梁,也不知道修沒修。

楚沁急得不行,等她把煤油燈點燃,要打開堂屋的門時,遠處又是淒慘的喊聲。

“救命啊!被埋住啦!”

楚沁“哢噠”一聲,將門閂打開,她還沒拉門呢,門就自動朝著裡頭開了。

她嚇一大跳!是風,外頭風真大。

呼地一下,煤油燈的燈光熄滅。

屋外是漆黑一片的,但再怎麼漆黑,楚沁也能發現和門檻齊平的雪!

隻是一晚而已,雪已經積到門檻了。

而空中紛紛揚揚,依舊沒有停歇。

楚沁心裡一咯噔,冷汗直冒,心說這肯定不是第一戶。

果然!在她返回去拿手電筒時,聽到房屋坍塌的聲音,這回離她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