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沁倒不是稀罕那20斤的地瓜, 純粹是實在沒事兒乾。
而且張飛燕乾活乾得慢,等她乾完怕是都要五六點了,到那時下山多危險。
有楚沁加入後效率猛增, 張飛燕原先還心痛著呢。
20斤地瓜哪裡是小數目啊,也能吃好幾頓呢, 就這麼迷迷糊糊地給出去……
可當看到楚沁一個頂倆,即使是幫她乾活也並未磨洋工時她就釋然了。
得, 20斤就20斤吧。
有了楚沁的幫助,在四點半時張飛燕就把地裡的地瓜全部收起來了, 並且裝袋綁好。
這就完了嗎?
沒有。
三人目前面對著一個大問題。
那就是他們每個人都有七麻袋的地瓜,所以該怎麼把地瓜運下山, 又怎麼躲過村裡人的目光運回家?
若隻楚沁一人,這問題好解決, 放空間背包裡直接拉走。
但張飛燕和黃豆子在啊,楚沁不得不受一回沒必要受的罪了。
她思考片刻道:“明天應該不會下雨, 要不咱們今天就搬一袋回家吧。”
黃豆子猶豫道:“明天要上工,沒有時間來搬吧。”
楚沁愣了愣, 也對。
不過她明兒是會請假的, 和楚嬸兒一同去買蓮藕, 想必更沒時間搬了。
張飛燕再度累得癱倒在地,說:“要不一袋一袋搬,搬到山腳去,然後明天再來山腳搬?”
楚沁無語, 亂出主意啊。
真要一袋一袋搬到山腳,恐怕是搬到今天晚上九點才能搬完。
黃豆子“嗤”了聲:“真要這樣我們九點能搬完,你搬到明天早晨九點都搬不完。”
張飛燕累極,沒空跟他爭吵, 撿起地上的小石子往他身上一扔:“那你說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想個方法出來。”
黃豆子躲過,哼道:“我笨我知道,所以我沒注意。”
這明顯話裡有話啊,意思就是張飛燕笨卻不自知。
張飛燕氣得臉都紅了,楚沁煩得直皺眉,往旁邊走幾步不想聽兩人吵架。
下午四點半,太陽已然有下山的痕跡,瑰麗的晚霞預示著明日應該是個好天氣。
她叉著腰歎氣,遺憾空間背包不能用。可她環顧四周,看見這一棵棵的大樹,忽然間還真讓她想出個方法出來。
“你們彆吵了!”楚沁捂著腦袋道,“吵架有什麼用,還吵得我腦袋發疼。先聽我說,我想了個辦法你們聽聽行不行。”
兩人住嘴,張飛燕翻個白眼,然後又用和緩的語氣問楚沁:“啥辦法呢?”
楚沁拍了拍旁邊的樹,說道:“咱們先砍了幾棵樹,再把樹砍成和麻袋差不多長的木段,然後用藤蔓繞著麻袋將樹段捆綁在麻袋上。”
說完,看著兩人。
張飛燕皺眉:“然後呢?”
楚沁:“……”這是還沒聽懂?
她好脾氣地繼續解釋:“然後就把綁了樹段的麻袋直接放在路上,讓它自己滾下去。”
張飛燕“啊”一聲恍然大悟:“我沒想到這個辦法,這樣真可以嗎?”
楚沁無奈攤手道:“可不可以的試試才能知道啊,除此之外我也沒有想到其他辦法了。”
其實有木板是最好的,用兩塊木板把麻袋給夾起來,然後緊緊捆著,再一路滑下去。
但她又沒帶鋸子來,隻能這樣了。
說乾就乾,三人裡楚沁威信最高,不聽她的聽誰的?
楚沁自然有帶砍柴刀,沒想到黃豆子也有帶,可見他今天也想偷摸砍兩棵樹回家。
黃豆子似乎是有點尷尬,見楚沁沒注意到他他才微微鬆口氣,開始砍樹。
砍了好幾棵樹,又砍成段。
期間張飛燕去找藤蔓,藤蔓附近也有,山裡不缺這個。
張飛燕很快就找到許多來,邊走邊說:“我特意選的都是粗藤蔓。”
樹段砍好,藤蔓找好,三人齊心協力開始捆綁。
把麻袋豎著放,圍繞著麻袋綁上四根的樹段,再用藤蔓死死緊綁。
黃豆子驚喜道:“沒準還真能滾下去。”
張飛燕再度翻白眼:“本來就能,原來你一開始沒信楚沁啊。”
黃豆子氣個仰倒,真想堵住她那張臭嘴。
楚沁無所謂道:“彆再說了,沒看天快黑了嗎,繼續吧。”
說完就開始綁第二個麻袋。
隨後第三個,第四個……
半個小時後。
天色已微暗,夕陽隻剩消失的速度變快。
三人默契地加快速度,終於把最後一個麻袋給捆綁完。
而後沒再多想,將麻袋橫放,順著下山的路一路滾下去。
隻聽連續的悶響,麻袋滾下山,轉個彎滾到幾人看不見的地方。
楚沁說:“快放第二個。”
“哦,好的。”黃豆子立刻放第二個麻袋。
接著三人就接力放,時不時能聽到木頭的撞擊聲。
所有麻袋都放下去後,三人也開始下山,遇到停滯在地的麻袋時便用手去一個個推。
這其實很費力氣,然而和一袋袋搬下山比起來已經省力非常多了。
至少在晚上七點前,天空完全暗下之時三人能到達山腳。
楚沁等人累出滿身的汗,強如楚沁兩隻手都有點哆嗦了,更何況黃豆子和張飛燕。
他倆的手就跟那即將下鍋的面條似的,垂在身側軟得無法再使勁兒。
張飛燕三度癱倒在地,臉上也不知是汗還是淚:“我真的不行了,接下來我搬不回去了,要不就先這樣吧。”
黃豆子似乎喪失了意識,整個人靠在樹上點點頭。
楚沁能咋辦,無奈道:“那你們先回去吧,第二天早點來搬就行。”
張飛燕問:“你呢?”
楚沁直言:“我還有力氣,準備就今晚搬回家去。”
他們每個人的麻袋都有做標記,也不怕拿錯地瓜。
張飛燕像看神人一樣地看著楚沁,豎起大拇指:“牛。”
說完後和黃豆子一前一後,有氣無力,仿佛隨時都會倒下似的回家。
楚沁目送他們離開,然後往前走幾步確定他們離開。
隨後回到麻袋旁,把自己的麻袋給找出來放到一邊,再將圍繞在麻袋外的木頭去了,把七個麻袋的地瓜全部收回空間背包裡,頓時間地上隻留七個空蕩蕩的大麻袋。
她迅速往村子方向走去,遠遠地跟在黃豆子後面。
楚沁其實挺擔心黃豆子會突然打個回馬槍回頭來的,所以才得跟著。
但或許是今日太過勞累,把他身體都徹底掏空的原因,黃豆子連頭都沒回,晃晃蕩蕩地一路回家。
楚沁這才徹底放心。
——
回家時夜已深。
對於農村來說,夜晚八點屬於能上床吹燈睡覺的時間。
楚沁一路上不曾碰見一個人,快到家時是貓著腰靠近家門的,她怕黃豆子在暗處觀察。
但她的第六感告訴她,應該沒人在暗中窺視她。
楚沁開門,小白聽到動靜跑出來,餓了一天的它很是興奮,圍著楚沁不停轉。
“餓成這樣啊。”楚沁有點心虛,也顧不得累不累的了,先把鍋裡的剩飯和碗裡的剩菜倒給它吃。
甚至還額外給它兩個雞蛋,以獎勵它今日兢兢業業的看家行為。
小白吃得頭也不抬,惹得楚沁更愧疚了。
摸摸它頭,也顧不得把空間裡的地瓜放出來了,隻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到廚房去燒水,燒水時就坐在灶爐前的板凳上,靠著牆壁眼放鬆身體放空腦袋。
今天真是把她累慘了。
水很快燒完,拎著半桶的熱水,再到水池邊的水缸裡舀幾瓢冷水摻在其中,隨後就去洗澡間裡洗澡。
洗澡至少洗去了百分之三十的疲憊,從洗澡間出來後楚沁也有心思搞飯吃了,但也隻是隨便炒個辣椒炒蛋。
吃完連碗都沒洗,隻給自己刷個牙洗個臉後吹燈上床睡覺。
今晚注定倒頭就睡,一夜無夢,睜眼睡到天明。
張飛燕和黃豆子也是如此,隻是他倆回家時還被罵了一通。
若不是兩人還算有心,事先有留下紙條說明情況,兩人的家裡人都得去找韓隊長和村支書,讓韓隊長和村支書組織人手去找人了。
翌日。
楚沁睡到七點鐘,楚嬸兒“哐哐哐”敲門時楚沁才醒來。
“來啦來啦!”楚沁喊道。
然後趿拉著拖鞋去開門。
楚嬸兒震驚:“老天爺,你這是才醒啊,太陽都曬到屁股了!”
隻見楚沁頭發亂糟糟的,身上穿著裡衣,眼睛半睜開,打著哈欠似乎還能再去睡一覺。
楚沁搓搓臉,說道:“嬸兒你先進來坐,等我十分鐘,我馬上好。”
楚嬸兒瞅她兩眼,心想她昨天晚上莫不是辦事兒去了吧?
辦啥事?當然跟人接頭啊,倒買倒賣可不就是要趁著夜深人靜時跟人家接頭。
她歎氣,看來得找個時間和楚沁好好商量商量,有些事就不能做。
“沒事,我不著急。”楚嬸兒說道,“你慢慢來吧。”
楚沁哪裡能讓彆人費時間等著自己,她迅速點火燒水,放五個雞蛋在鍋裡,然後換好衣服洗漱,整理好要帶的東西,等雞蛋煮熟時揣著雞蛋就出門。
楚嬸兒直接看呆,楚沁回頭看她:“嬸兒坐上來啊,你幫我一起請假了是吧,那咱們就直接從小路出村了。”
楚嬸兒回過神點點頭,坐到楚沁的自行車後座上。
楚沁在騎車前先剝倆雞蛋下肚填填肚子,然後再一路下坡,往村口騎去。
因為有她和楚嬸兒兩人,於是楚沁走的小路到的東湖,到達東湖時還不到九點鐘。
如今的東湖得叫東湖公社了,隻見他們田間地頭的人不算多,多是集中在湖裡。
在乾啥?
在挖藕,在撈魚。
楚嬸兒驚喜:“咱們來的還真是時候,看來東湖是今天開始捕魚啊。”
楚沁也喜不自勝,這樣她就可以買魚啦?
看著楚嬸兒,她決定明天再來一趟!因為有楚嬸兒在今天是買不了多少魚的。
但也因為有楚嬸兒在,楚沁這次買藕十分方便,因為楚嬸兒直接把她帶到她妹夫那裡,讓她妹夫帶路。
楚嬸兒這位妹夫是表妹夫,姓應,叫應小田。
應小田邊走邊說:“姐,我帶你們去王二狗他家吧,他家今年分到的藕是最多的。”
楚嬸兒表示都行:“隻要合適就好。”
這裡的合適自然指價格,當然其中的價格並不一定是指錢。
膽大些的,用錢也行。
膽小些的,以物易物。
楚沁這次是錢和物都帶了,隨便用啥都是可以的。
來到王二狗家,應小田嘻嘻笑,寒暄幾句後低聲介紹楚沁兩人的來意。
他說道:“這是我姐和她侄女,你家藕不是多嗎……”
說著手動了動,眼神示意道:“你看是用錢還是用什麼,要的量也多。”
王二狗猛地還有點不知所措,但緩過神來後看了楚沁和楚嬸兒兩眼,說道:“藕啊,你們要多少?”
楚嬸兒立刻道:“我最少50斤。”
楚沁想了想:“我也最少50斤。”
不出意外的話,10斤新鮮的藕能出一斤的粉,藕粉能有五斤就很不錯了。
王二狗思考片刻,點點頭。
他說道:“能用錢嗎?票也可以,最好是糧票布票和肉票,這三種票能多換些。”
楚沁驚喜,她其實更想用錢的。畢竟以物易物肯定也是用好物換,比如說雞蛋,還比如說米面,楚沁很不舍得。
於是她看了眼楚嬸兒,楚嬸兒點頭後她也連忙點頭。
王二狗說:“大家都是朋友,我也不說些場面話,你們看八分六怎麼樣?比供銷社裡賣的要便宜兩厘錢。”
楚沁倒是能接受,這價格比她想的要更低些,於是又把目光看向楚嬸兒,她怕楚嬸兒要砍價。
楚嬸兒確實下意識想砍價,但這價是沒得說的,算是良心價了。
於是笑著道:“行吧,你是個敞亮人,我們當然也不能當小人。”
王二狗表情緩和幾分,臉上笑容似乎才真誠許多。
他把蓮藕用袋子裝好,楚沁和楚嬸兒在他裝的時候也細細檢查過,見都是好的後才放心給錢。
兩人給的當然都是錢,誰會舍得給票呢。
五十斤的藕剛好四塊三,楚沁看了不禁歎氣,這時候錢的可真不耐用,轉眼又給四塊三出去了。
出門時楚嬸兒和人家聊得熱火朝天的,楚沁有些不解,她把裝藕的袋子疊加著綁在車前位置,自行車差點翹起來。
回家時,車就得慢慢開了。
楚沁忍不住問:“嬸兒,你是打算下回還來買嗎?”
楚嬸兒“切”了聲:“剛買藕就惦記著下回還要買的事兒啦?”
楚沁:“那你怎麼跟人家聊這麼歡。”
還稱呼人家為王老弟呢。
那位王二狗也是人才,直接叫起楚嬸兒“姐”來了。
楚嬸兒沒忍住拍她一掌:“說你聰明呢,你有時候又是個傻的。買賣能放在明面上嗎,我們來王二狗家就是來走親戚的,親戚間你給我點東西,我給你點東西,這都很正常。”
這道理你不是應該更懂嗎?楚嬸兒心裡這般嘀咕道。
楚沁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她沒想到這一層呢。
回去時,兩人又在東湖的供銷社買了魚。楚嬸兒買一條,楚沁大手筆買兩條。
剛剛在王二狗家也問魚了,可惜人家不賣魚,東湖當地的人會把魚醃了吃,或者自家挖個小水潭,引湖水來養著,不怕壞。
楚沁暗暗決定,自己也要在家挖小水潭,到時候往裡頭養魚!
回到高樹村。
楚嬸兒搬著她的藕下車,楚沁穿過村子回到家。
路上沒啥人,想必都在食堂裡。
回到家後先把藕放在地上,再細細觀察她的寶貝自行車,看了看,又摸了摸,見沒有被壓變形後才放下心。
她也不著急做藕粉,新鮮的藕放半天也不會壞,此刻已經正午,先去食堂吃個飯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