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得軍看楚沁兩眼, 忽然說:“你是高樹村那位日日拿滿工分的勞動模範?”
楚沁略有些羞恥,她都沒想到自己連名字都沒報,揚子溝鄉裡就有人能把自己認出來。
她點點頭, 笑笑說:“對, 鄭隊長您好, 我是楚沁。”
鄭得軍的態度肉眼可見緩和幾分, 眼裡露出兩分欣賞,估摸著是很喜愛楚沁這種能乾活的隊員。
他和氣道:“你來的不巧, 幾分鐘前溪頭村的大隊長才來, 也是想請莫技術員去他們村裡幫忙的。”
楚沁失落一瞬,複又振奮道:“莫技術員?那麼莫技術員應該還沒同意吧。”
既然沒同意, 那自己就還有機會。
鄭得軍沒想到, 這位出名的勞動模範竟然是個二愣子。
你這還沒人家一半大的小姑娘就敢單人匹馬去劫人家溪頭村大隊長的人?
他是這麼想的,也就這麼問了。
楚沁難得羞赧:“按流程請人的事兒怎麼能叫劫呢,莫技術員怕是還沒答應呢, 都是為自己村做事兒, 說劫多難聽。”
充其量, 隻能說截人。
鄭得軍不由得笑出聲來:“行吧,那你就去按流程請人吧, 莫技術員住在學校宿舍裡, 你曉得路嗎, 要不我讓我閨女帶你走一趟。”
楚沁知道學校宿舍在哪, 便打算拒絕,可話還沒說出口,堂屋裡頭就傳來聲音:“我去我去!我帶她去。”
隻見堂屋裡跑出來個約十六七歲的姑娘,長相是當下難得的“珠圓玉潤”款,大約是因為有下地乾活的緣故, 膚色稱不上白,是相當健康的小麥色。
身形不單薄,壯實卻不覺得肥胖,臉蛋圓圓的,還紅撲撲,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頭發編成一束辮子,垂在胸前,模樣很是明媚。
趁著鄭得軍沒反應過來,她拉著楚沁就往路上跑:“快走,時間不等人呢。你車就停我家院子裡,待會兒來取。”
楚沁向來怕這種自來熟的人,趕緊道:“我知道學校宿舍怎麼走。”
再說,她騎車去不是更快麼。
她笑笑,不好意思道:“沒事兒,就當你幫我個忙,我爸他正要拉著我去上工,我能拖一會兒就拖一會兒。
對了,你叫楚沁是吧,我聽我爸說過你,說你怎麼怎麼厲害,每天拿的工分是我三倍。”
她眼神裡帶著些許欽佩,還認真觀察楚沁幾眼,似乎是在看他是怎麼用這副小小身軀拿到滿工分的。
楚沁徹底沒話說了,她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呢,這人就劈裡啪啦一頓輸出。
“對我叫楚沁,你叫啥名啊?”她問道。
“啊是了還沒給你介紹我自己,我叫鄭筠,咱倆名字倒挺配的。”
楚沁:“……”
這位鄭筠比張飛燕還能說。
既然她願意帶楚沁去,楚沁也就放心跟她走了。
鄭筠是帶她從小路跑到學校宿舍的,邊跑邊透露:“這位莫技術員看著冷冷的,其實脾氣挺好,有時候順著點她來就行了,不怕臟不怕累不怕吃苦,半點不像有些人那麼古怪。”
楚沁把這番話記在心裡,緊接著又疑惑,這裡的“有些人”是指誰呢?
她有心想摸清楚這位技術員的更多情況,便開口問:“這位技術員聽說是省城來的?”
鄭筠此時跑的也有點喘了,於是兩人由跑變成快走:“對啊,我爸說他是省城農業大學的的,咱們省的農業大學那是放眼全國都名列前茅,可見人家是真材實料。”
楚沁:“她是省城人?”
鄭筠有點迷糊:“不是吧,我不知道。但如果是省城人的話應該不會來咱們這。”
也有道理。
如果家在省城是舍不得跑到這麼遠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的,至於是否主動來?如今的大學生值錢得很,哪裡會分配到這裡呢。
但楚沁和鄭筠都沒想到,還真就有這麼“舍身忘已”的人。
楚沁沒多問,因為要到學校宿舍。
學校是叫揚子溝學校,這所學校裡不僅有小學還有初中。
至於高中就得去縣城讀了,目前新明縣沒有哪個鄉裡是有高中的。
學校面積不算大,畢竟說是收上小學和中學的孩子,但不少村裡都有自建村小。
例如靜水莊,當初原主就是在靜水莊讀的小學,村裡幾乎所有孩子也是在靜水莊讀的。
等到了中學,生源就會變少。
具體少多少,一半總是有的。
所以楊子溝學校裡的中學生也不多,便也沒有額外建宿舍,隻是收拾出幾個空教室來,往裡擺上幾張上下鋪就夠住了。
而莫技術員住在門房。
“對的,就是門房。”鄭筠帶著楚沁走向門房處,壓低聲音偷偷道,“她喜歡獨住,要有單獨的空間,不想跟學生擠在一起。”
即使那間宿舍隻有兩個女學生住。要曉得其他宿舍都是16人間的,是聽她說不住在隊員家後,才專門讓其他學生擠擠,擠出空曠的宿舍給她住。
誰曉得人家同樣不住,寧願住在漏風狹小的門房。
說話間,兩人來到門口。
隻見門口停著輛自行車,門房的門是打開的,隱隱能聽見裡頭的聲音。
鄭筠無聲地指了指裡頭,露出個笑來,意思是她就不進去了。
這姑娘還是有點腦子的,知道帶楚沁來這一趟其實不太好,像是代表她爸給楚沁撐腰,所以乾脆不露面。
楚沁也懂,點點頭感謝後就往前走幾步,敲敲門。
“你好,是莫技術員嗎?”
裡邊說話的兩人停了下來往外看。
“我是,怎麼了。”裡面坐在窗戶旁的女生說道,“找我有什麼事嗎?”
楚沁臉上帶著和煦的笑:“莫技術員你好,我是高樹村的,我叫楚沁,不知你最近有沒有時間,我們村的村支書和大隊長想邀請你去高樹村指導幾日村裡的春耕。”
“高樹村的楚沁啊!”
莫技術員還沒說話,溪頭村的大隊長一下子就急了:“小姑娘家家先來後到曉得不。”
楚沁心思一轉,這麼著急乾啥,也就是說莫技術員還沒同意?
她隻嘻嘻笑:“這事哪有什麼先來後到,您請您的,我請我的,咱們互不乾擾。”
溪頭村的大隊長姓薛,其實和楚沁還有點微末關係。
他的奶奶是靜水莊的,和原主媽媽的奶奶是堂姐妹,同個爺爺奶奶的那種。
但多年沒來往,楚沁對親戚的關係也很頭疼,思索半天,終於想出個稱呼:薛表舅。
反正這麼久了,除親近的親戚外,她算是琢磨出一套“萬金油寶典”來。
父係這邊除楚小叔外,和原主爹差不多大的親戚通通叫表叔表姑。
母係這邊除大姨小舅,和原主媽差不多大的親戚通通叫表舅表姨。
至於更大的,一律爺爺奶奶。
把關係搞清楚後,楚沁總算會叫人了,這讓楚嬸兒很欣慰。在當地孩子“會叫人”其實算是長大的標誌,這代表這他們能自己處理和維持人際關係,不需要長輩再幫忙。
薛隊長氣得吹胡子瞪眼:“你說互不乾擾就互不乾擾?人家莫技術員隻有一個,我先來的你趕緊回去吧。”
“這可不行……”
“哦對了,東湖的洪村那邊也來了位技術員,聽說是洪村專門請的,你去那邊請人吧,據我所知那位技術員還沒被請走,要是去晚了說不準那位技術員也被請走。”薛隊長又說道。
楚沁話還沒說完就被薛隊長打斷,剛想說什麼,心裡又想:東湖也有技術員?既然如此也行。畢竟人家確實是先來的。
可再想想,莫技術員她還是得爭取爭取,畢竟莫技術員本事是已知的,而那位是未知。
於是楚沁不理他,對聽著他們相爭,面色尷尬的莫技術員道:“莫技術員,不知你有無時間是否方便,我們村就請你去一陣,時間……大約會到四月。”
薛隊長瞪大眼:“四月才肯放人,也叫去一陣子嗎?”
楚沁不理他,笑笑道:“我們大隊長說了,莫技術員是文化人,可不能叫文化人吃虧,所以這期間的食宿我們村全包,平日隊長家的自行車也可以使用。
莫技術員即使去指導幫助我們村,也必不可能會把楊子溝落在一旁。有自行車的話,兩地跑也方便些。”
“你……”
楚沁繼續打斷:“這期間會給莫技術員補貼的,我的村最近是修水渠忙春耕兩手抓,如果莫技術員同意的話,這期間肯定是要莫技術員多上上心。”
莫技術員眼睛一亮:“我多上上心?”
額,楚沁愣住:“對啊。”
等等,前面一堆話沒注意,反倒最後一句戳到她心坎上了嗎?
莫技術員問道:“上心的意思是讓我安排嗎,真放手讓我安排?”
那指定是不能的,這玩意兒到時候總會有衝突,莊稼終歸是自己村的莊稼,哪裡能全權放權給技術員。
楚沁心思一轉,說:“要是事事安排,您也安排不過來呀,我們村種的東西多了,聽聞您水稻看得好?”
莫技術員果然被轉移,點頭:“對的。”
楚沁忙說:“那正好呢,我們正缺您,今年我們隊長非常看重水稻種植。”
莫技術員頓時間心動了。
她覺得這位楚沁很尊重自己,脾氣很好,說話還好聽,於是看向薛隊長的目光就有點猶豫。
心動,想去。
薛隊長要被楚沁這個突然竄出來半路劫人的劫匪氣暈,指著楚沁道:“你這太過分了,我要找你們老韓說說的。”
楚沁露出個抱歉的神色來,莫技術員看著就有點可憐這位站在門口的小姑娘。
躊躇片刻道:“要不然,我時間擠擠吧,你不是說可以用自行車嗎,這樣也方便。本來隻能看顧兩個村的,現在多擠擠,三個也行。”
她其實想去高樹村,但楚沁沒來前都快要答應去溪頭村了,也不能半途幫人家撂開啊。
楚沁頓時就覺得這技術員是個心腸軟的,面上冷心裡熱乎,不錯不錯。
莫技術員都這般說了,薛隊長還能再說什麼,就算兩個村技術員都負責但多少也分上心和沒那麼上心,畢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但他也不多說了,隻忙表示食宿他們村也包,離開前還瞪了兩眼楚沁。
楚沁笑眯眯:“表舅慢走啊。”
薛隊長一個踉蹌,回頭又瞪她。
*
和莫技術員約定好時間後楚沁就騎著自行車回到高樹村。
回高樹村前到肉鋪去幫楚嬸兒買肉,其實鄉裡也有肉鋪,年初開辦的,是公家的不是私人的,就是為了方便鄉裡的隊員們。
畢竟去年養豬養得好,揚子溝鄉的養殖場也不錯。
回村,沒急著找韓隊長,而是先把肉放楚嬸兒家的廚房裡,她曉得楚嬸兒家的廚房鑰匙放哪裡。
隨後再去找韓隊長說事。
“真的同意啦?”韓定國再三問。
楚沁點頭點得都煩了:“真的,您快些收拾出一間乾淨的房間來吧,這位莫技術員喜歡清淨的地方,我覺得就不要讓她住到村裡人的家中去了,要不乾脆把曬穀場雜物房邊上的小房間整理出來?”
韓定國:“行,我傍晚就喊人收拾。你說她後天才會來,時間也夠。”
楚沁又道:“不過也不曉得莫技術員會不會在咱們這裡住,她管著揚子溝溪頭村還有我們村,但總歸是要給人整理個房間出來的。
對了,您到時候記得多順著莫技術員點,彆跟人家吵起來,她是個順毛驢。”
韓定國點點頭。
不等他說話,楚沁忽然道,“還有啊……隊長我把你自行車許出去了,往後一個月你自行車怕是要勤勤借給人家用。”
說完,不等韓隊長發飆,楚沁連忙拿著鋤頭連跑帶蹦下地去。
韓定國:!!!
死孩子,好端端的許啥自行車。
韓定國竟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一句話:崽賣爺田心不疼。
等等,她是楚老大的崽,當然不心疼。
楚沁成功逃過一劫,她低頭乾活,乾得要比彆人快些。
邊乾活心裡還邊想,前段時間小舅送麥乳精來的時候為啥就沒問問他這段時間有沒見到自行車票呢?
許是沒有吧,要是有小舅肯定會提。
楚沁心裡歎氣,看來買自行車的計劃得推後了。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此時此刻,楊小舅還真就見到一張自行車票!
新明縣,縣城。
陳天章再度來到這裡,因為和楊小興約定好的時間到了。
約定啥?自然是楊小興幫他搞糧食。
他們依舊在胡威家碰頭,而這次是陳天章先到。
胡威給他倒杯水,說:“你怕是得等到明後天才能回去了,這青天白日的,小興他肯定要晚上才能運糧食來。”
陳天章無所謂:“反正有糧食就行,管它啥時候才能運來。”
他又有些興奮,說:“興哥信上說買到不少糧食,特彆是地瓜乾買了兩百來斤。”
這兩百多斤的地瓜乾可直戳他心坎,遠比米面來得讓他開心。
加上近乎兩百斤的米面,他自己其他地方多多少少也搞了些,想必能把家裡床下給堆滿了。
胡威實在不理解,他住在縣城,也屬於有糧本不需要自己種田就有糧吃的這一類人,不懂陳天章怎麼就為了他爺爺會購買這麼多的糧食。
要曉得,這些糧食多少都是溢點價的,甚至還沒有他自己在糧市買來得便宜。
兩人一等就等到晚上。
期間,兩人聊聊天,聊著聊著就聊到楊小興家,便把楊小興家的情況一禿嚕嘴說了。
“小興家也怪複雜的,兄弟姐妹五個,但不同爹不同媽。”
陳天章:“……這怎麼個不同法。”
這玩意兒還能一起不同的?
“嗐,你誤會了。”胡威笑笑,“小興老娘生他時是二婚,他老娘前頭還生了倆兄姐,而他老爹也是二婚,前頭有兩姐姐,他反正是全家最小。看著兄姐多,其實家裡和村裡都是隻有他孤零零的一個。”
陳天章張大嘴巴。
啊,真是複雜呢。
夜深,月光暗淡。
楊小興推著糧食來到胡威家,一路上並沒有被人注意到。
“就這些了,你來點點。”他累得癱倒在椅子上,指著推車上的糧食說。
他用手掌瘋狂扇風:“納悶了我,最近買糧可真難買,明顯比往年難許多。”
胡威驚訝:“真的?”
楊小興點點頭,似是無意道:“我們農村裡的人在這方面最機敏,有時候覺得年景不對就會多留些糧,你要是方便的話也多買些屯家裡吧。”
胡威是很信楊小興話的:“那我多買些。對了,老吳讓我問你,你去年搞的大野豬還有沒有,如果有的話他花重金要。”
楊小興皺眉:“怎麼還追到你身上問了,野豬這玩意兒哪裡是那麼容易搞到的,我都快被他煩死了,躲他幾個月還不放棄。”
胡威笑笑:“那麼大一頭野豬,能搞到一頭就說明有能力搞到第二頭,哪裡就那麼容易放棄。你彆說,我都怪想吃肉的。”
“怪想吃也沒辦法……”楊小興說一半,又想起他外甥女那總愛往山上跑的德行,還總能讓她找到獵物的運氣,一時之間也不敢肯定,隻說,“你讓他且消停著吧,如果再有野豬我肯定第一個找他。當然了,重金就算了,多準備些糧食為好。”
要真有天楚沁還能打到,按照那姑娘死要糧食不要錢的性子肯定是選糧食的。
說著,那頭的陳天章清點完畢了。
他面帶笑容,從兜裡掏出錢票來:“麻煩興哥了,重量都很足,質量上佳也是好貨。”
楊小興拍拍他肩膀:“嗐,咱們誰跟誰啊,你叫我一聲哥我還能坑你嗎。”
說著眼睛一瞥,一不小心就看到他手掌心抓著了票,其中有張似乎就是自行車票。
楊小興心頭突突,忽然就想起來楚沁找他問過自行車票的事,不由得問:“天章你有自行車票啊?”
陳天章點點頭,數出足夠的錢票來遞給楊小興,問道:“咋,興哥你需要自行車票?”
楊小興搖搖頭又點點頭,歎氣道:“唉,是我外甥女想要,老早前就問我了,幫她找了許久都沒找到。”
胡威驚奇:“是你媽那邊大姐的閨女嗎,她要買自行車?”
楊小興笑笑:“不是,是我二姐的閨女。就是去年我送她去鋼鐵廠的那個,你估計忘了,當時你還見了她一面。”
胡威恍然大悟:“就是那不愛說話的。”
楊小興反駁:“現在還是挺愛說話了,當初是我二姐走了沒多久。”
兩人說話間,陳天章面露驚訝。
他問:“鋼鐵廠?”
楊小興點點頭,“就是市裡那個鋼鐵廠。”
陳天章腦袋忽然就蹦出個人來,不可思議道:“姓楚?”
楚啥他給忘了,就記得是個特彆能乾的,自己常常怕她猝死訛上他。
還記得地瓜乾就是她提的,所以他才會找到新明縣,然後托朋友認識胡威。
這下子換楊小興驚訝了。
他吃驚:“你咋知道?”
陳天章震驚:“我沒跟你們說嗎,我是在鋼鐵廠工作的。”
胡威猛地兩手一拍:“你跟我說過,是我忘了小興他外甥女也在鋼鐵廠打過零工的事兒。”
楊小興萬萬沒想到世間的事竟然如此巧,當即對陳天章更加親近了,哈哈笑:“按照我外甥女兒那德行,你能知道她,應該是她認識的人。得,那你明兒要不去我家我請你吃頓飯。”
陳天章忙推辭說道:“興哥,我還得儘快回市裡,家裡老人在呢。”
也對,楊小興本來就是一時興起,見他推辭就沒有再拉人去吃飯了。
陳天章反倒抽出自行車票來,說:“我家有自行車,這張票是我意外得到,要不跟你換?”
楊小興愕然:“真的?”
“這還有假,我拿著遲早也是跟人換的。”
楊小興思索片刻,接過道:“你要換什麼,糧食?”
陳天章點點頭:“就換糧食,除了糧食我也沒什麼缺的了,糧食這玩意兒多多益善吧。”
楊小興應好,他也不曉得楚沁能不能拿出價值等同的糧食來。
如果拿不出,自己少不得又要為她奔波一二,去幫她搞糧食。
想到這兒楊小興就頭疼,哎!
收好自行車票,決定明天就給楚沁,她賣出應該掙了一筆錢,剛好夠買自行車。
*
翌日。
清晨,風中帶點濕意,還夾帶著泥土和草木的味兒。
昨夜下了一場小雨,這又是一場及時雨,使得楚沁這幾日都不需要給地瓜地澆水。
先把茅草窗簾拉開,“吱呀”一聲推開房間的窗戶,隻見遠處重重青山有白霧繚繞,端得是一副人間美景。
楚沁深吸一口氣,把頭發隨手紮起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早晨吃米飯,配著昨天吃剩的紅燒鹿肉,再炒一盤青菜。
沒辦法,最近工作量實在有點大,每日要從早晨六點半上工上到中午11點半,整整五個小時的時間,不吃點紮實的東西實在受不了。
楚沁順便還把蘿卜乾抱了出來,她這次醃的蘿卜乾是辣味的,吃著很是下飯。
吃完飯,就準備上工。
今日任務比昨天重,楚沁被安排去挖水渠,挖的還是村裡到上溪河的那段路。
楚沁驚呆。
韓隊長怎麼突然這麼有魄力啊,好端端的竟然動起了引上溪河的水入村的念頭,這可是實打實的大工程,和村裡挖水渠完全不能比。
村裡人格外不解,但楚沁二話不說就舉手表示同意。
笑話,她早就這樣想了,隻是當時覺得韓隊長肯定不會同意才不沒有提出來。
畢竟單單隻是勸他在村裡挖水渠這件事就艱難無比,自己嘴皮子都快被磨破。
要是這段路挖通,往後村裡多少貧瘠的土地都能變成良田了。
這明擺著是功在千秋的事兒啊,當下他們苦點就苦點唄,反正也不要苦多久。
楚沁開始上工。
太陽漸漸上升,散發的熱量一日比一日濃烈,
楚沁埋頭苦挖,汗水滴落在土地中,除了喝水外就沒有停下過。
旁邊的同村人都麻木了。
所以說楚沁哪裡來的精力和力氣?她為啥沒被分去田裡乾活,要不然自己也不會跟著她死命乾活。
沒辦法,你總不能比不過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吧。
……嗯,就算是比不過,也不能相差太多吧?
楚沁憑借著一己之力卷遍身邊人,卷得遍地無敵手。
簡直活生生讓高樹村裡一群壯年大漢肩膀都垮下去幾分呢。
其實當初她在田裡時就有這種跡象了,但凡是跟她同組的,組裡其他人乾活總會乾得更賣力些。
也有人想控製自己,但楚沁她不講道理啊,她都乾完兩壟地的活了,你才乾完一壟地,她就輕飄飄地瞥你一眼。
那一眼,說不出裡頭帶著什麼。
蔑視,不屑,鄙夷……腦補一番後,總之看得人臉都紅了,心裡就想著落下也不能落下她太多。
細心的村支書是最先發現這個問題的,於是趕緊找韓定國說了,韓定國從此之後就把她分配到重任務組,然後附帶一堆壯年大漢,目的就是給她鞭策用。
真彆說,效率確實提高許多呢。韓定國覺得楚沁就是根吊在驢前的胡蘿卜,相當好使。
臨近中午,即將下工。
楚沁正在進行最後一輪的發力,她決定要再往前挖兩米。
哼哧哼哧哼哧……
有人終於受不了了,臉上流的也不知是汗還是淚:“楚沁,你還不累啊。”
楚沁手上動作不停,抬頭驚訝地看他一眼:“累?就這麼一點活也能說累?”
隨即上下掃他兩眼,那人突然一激靈挺直腰板,昂首挺胸,生怕在楚沁眼裡看到“你好虛啊”的幾個字。
楚沁默默收回視線。
啊,好虛啊。
那人憤懣咬唇,舉起鋤頭使勁挖,把一股子羞惱都發泄在土地上。
就不行了,還真超不過你楚沁啦?
還真超不過。
等到下工時,他估算了一下,楚沁最起碼比他多挖五分之一。
天,既生楚沁,何生他們全村男性!
*
今日食堂午餐有楚沁甚愛的炒南瓜,以及紅燒冬瓜。
真是瓜瓜開會的一天。
楚沁打了飯,依舊準備回家吃。
家裡的紅燒鹿肉還是沒吃完,估摸著晚上再得吃一頓呢。
楚沁忍著饑餓,樂樂嗬嗬地回家,誰曾想路上碰到了小舅。
楊小興大老遠就看到楚沁了,端著飯碗,還時不時聞了聞。
“哎,你這是乾嘛呢?”他喊。
楚沁眼睛一亮:“小舅!你咋來了,我吃飯呢,你吃了沒。”
楊小興奇怪道:“吃飯?”
楚沁抬了抬手裡碗:“端回家吃。”
楊小興頓時記起來了,高樹村開辦食堂,聽說效果很不錯,他們村大隊長也想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