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得知秘密 大姨歸來(1 / 1)

不怪她這麼猜, 因為楚沁曾經也想過能否去山裡偷偷種東西。

要不是怕山裡種的都被野豬等動物啃光,說不準她還真會找個地方試試。

用不恰當的比方,其實就是賊眼看人賊。

問題是:張飛燕咋要偷偷種呢?

她不像自己, 更不像陳天章。她有父母家人能掙工分, 她掙不了多少也有人頭糧頂著。

她吃糧食不需要買, 地裡收獲後村中自然會分。即使快餓死, 村裡也不會讓她餓死,都是鄉裡鄉親多少會給點救濟。

楚沁覺得自己好像窺見什麼。

她想, 她還需要再觀察一二。

大岩山是村裡人鮮少踏足的山頭, 因為此山沒有什麼產出, 連野菜都比旁的山少, 隻在秋收後打獵時會去山裡走走。

楚沁也不愛去,大岩山柯木不多, 代表著連柴都砍不了多少,去後容易空手而歸。

這幾日她也瞧出規律來了,張飛燕大約每隔三天就會上山一趟。

說三天也不準確, 她挺有警惕心, 有時兩天有時五天,琢磨不到規律。

但正所謂一力降十會。

我管你幾天, 我連續在這等著就是了,你總是要上山。

楚沁把空閒時間都花在這件事上,期間因為有人來訪還錯過一次。

她當時遠遠跟著張飛燕, 都走到村口了,就見有人騎著自行車朝著村裡而來。定睛一看,是去年來她家訪問過的白原。

楚沁沒辦法,隻好暫時放棄。

白原是來回訪的,當初說是勤來, 但當曉得她去鋼鐵廠當幫工後就沒來了,直到現在。

想當初楚沁還傻傻覺得能打獵物去鄉政府的後勤食堂售賣,現在借她三個膽都不敢。

在這裡生活越久,她就越明白此地的生存規則,越覺得剛穿越來的那段時間膽大至極。

她現在更是是恨不得白原不要想起當初她說的事兒。

白原確實也沒提,隻聊兩句就準備走了,得知楚沁這段時間都拿滿工分後還直呼厲害認真記錄在筆記本上。

她感歎道:“我原先真不放心你,現在我才曉得你為啥堅持獨住了。你放心,你的情況我會反應上去的,往後就是我們的典型。”

“……”不必如此。

楚沁其實很不想出風頭,她喜歡清淨自在的日子。

臨走前,她想起遠在花溪鄉的弟妹,不禁問白原:“你們這種婦女幫助組是每個鄉都有成立的嗎?”

白原點點頭:“當然。”

楚沁躊躇片刻,說:“我媽前些年改嫁到花溪鄉,去年去世後留下兒女。大的四歲小的才兩歲,結果我弟妹的爹跑了,把孩子留給爺爺奶奶和大伯照看。我就想問,這種情況能報警找政府嗎,你們婦女組會上門幫助嗎?”

這下輪到白原語塞。

關於花溪鄉金家的事她聽過,可這十裡八鄉比這種事更離譜的都有,哪裡就到需要報警的程度。

農村的事極少找公安解決的,鬨到要報警的份上是撕破臉的程度。

至於政府也沒法介入,人家又不是不養,當爹的說會寄錢,當大伯爺奶的也願意,政府還能如何呢。

她把意思隱晦地表達。

楚沁歎氣,好像對這個世界的認識又深入一層。

白原離開後楚沁也沒再去大岩山,生生又等三天,三天後再次在村口見到張飛燕,這回她順利地跟了上去。

她放慢速度,隻不遠不近地跟著,張飛燕進入山後就沒有注意著身後了,等她到達一處溪泉邊時忽然回頭,楚沁趕忙往樹後蹲下,身前的草叢灌木很好的掩蓋了她的身體。

透過縫隙,楚沁能清楚地看到張飛燕來到一處小山洞前,卻沒有進入山洞,而是繞著山洞左邊的小路往裡走去。

此時楚沁已經看不到她的蹤影。

想想,楚沁選擇一棵高樹爬上去,從樹上往下看總算曉得了,原來那山洞的左邊還有個小洞口,被樹木草叢遮掩,如今那裡有被走過的痕跡。

還要不要跟上去?

不需要了,楚沁曉得方位後等張飛燕走了她再去看。

她又往上爬了爬,坐在枝葉繁茂的大樹枝上觀察著四周的一切。

大岩山野生動物估計不少,但應該都在山林深處,她目前沒發現哪處有野生動物活動的痕跡。

楚沁還見到蕨菜,沒想到大岩山上的蕨菜竟不少。

她這下就更不急了,愣是等大半個小時,等張飛燕從山洞左側出來時緊緊抱著樹乾盯著她。遠遠的,能看到她嘴巴在念叨些什麼,但聽不太清。

“什麼……來了?”楚沁蹙眉。

栽花?再逛?災……荒?

是了,災荒!

楚沁猛地心驚,表情愕然,愣在樹上好半天等張飛燕往山下走,沒了人影後才下樹。

樹下,楚沁靠在樹上平複心情。

她在複盤張飛燕此人,從前隻覺得她行為怪異,有陣子特彆關注自己。

又想到張二嬸曾抱怨閨女自打那回高燒後越來越嬌氣,脾氣也愈來愈大,甚至很有自己的主意,執拗時誰的話也不聽。

她好像明白些什麼了。

她自己本就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又怎麼會不相信其他人有和她相同的奇遇呢。

楚沁沒啥其他想法,隻感歎: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想通後她反而心裡更加安定,目標更加明確——跟著張飛燕走。

張飛燕明顯曉得未來的事,無論怎樣她乾啥自己也乾啥就行。

但卻不能因此打亂自己的節奏,災荒她又不是沒遇見過,真要是時時惦記,多影響平常的心情。

於是楚沁也沒急著去山洞那頭,而是先采集蕨菜。

這時候的蕨菜還挺嫩,采完放陰涼的地方能放置兩三天。楚沁上輩子直接白水煮,但當地村民愛用酒糟去炒,再放些野蒜提味。

想到這兒楚沁就琢磨著,今年年底要不要也釀點米酒呢?

“難就難在沒糯米。”楚沁感慨道。釀一次米酒家裡三年都不缺酒,而且還有酒糟,酒糟能做鹹菜鹹鴨蛋和炒各種菜,楚沁喜歡酒糟的味道。

蕨菜大約采半竹簍,摘兩片大葉子蓋著,怕破壞張飛燕走過的路,楚沁特意繞另一條道走,走半途竟然還看見兩棵刺泡,長得十分隱蔽。

刺泡也叫樹莓,正是這個季節山裡有的應季水果。

味道可好了,上輩子時曾有個富家子弟給她兩捧陳米讓她去山上摘兩籃子的樹莓給他。

楚沁興致勃勃地去摘,邊摘邊想,要不就把背包空間裡牛奶收拾出來喝了,多摘些樹莓放空間裡往後吃。

但轉念一想,現在她所在的是正常世界,災荒也不能立刻來吧,山裡哪能缺水果呢。

楚沁把兩棵樹上的樹莓摘個精光,竟然直接把竹簍剩下的空間給填滿。

她現在也不嫌棄大岩山了,隻看看這滿山的鬆樹,就曉得秋天到時山裡鬆果能有多少。

楚沁樂嗬嗬記下,等回到家時還要記到筆記本上。她上次在清泉峰發現的板栗樹和獼猴桃樹也給記在了筆記本。

幾分鐘後,到達山洞。

小心翼翼沿著張飛燕走過的路,來到那處小洞口。

楚沁先把背簍放下,將背簍塞進去,自己再慢慢擠入其中。

隻見眼前豁然開朗。

穿過洞,這頭還是山,隻是山地平整,雜草比外邊更為茂盛。

楚沁又把背簍背起來,隻從倒伏的雜草就能判斷張飛燕種的地在哪邊。

果然!就在不遠處。

她選的位置好,地就在水潭邊,這裡的土壤經過積年累月的腐爛樹葉滋養,加上水源充足,所以意外肥沃。

她種的也是地瓜,楚沁明顯能看出她的地瓜苗比自己在家裡種的要好。

但卻有個大缺陷……還是那個問題,太容易被野豬拱了,也容易被山鼠吃了。

楚沁寧願穩點,災荒不止是人的災荒,還是動物的災荒。

心中的想法證實後沒久待,她隻看看就離開。

進入村裡,楚沁路過楚嬸兒家時隔著門在門外喊:“嬸兒在家麼?”

喊兩句沒人應,想是去砍柴。

於是她乾脆推門進去,留把蕨菜和兩捧樹莓後再離開。

張飛燕正在院裡晾曬衣服,見楚沁從門口經過,心頭一跳,不禁問:“楚沁你是打哪兒來的?”

楚沁道:“從後山。”

“後山?那你咋從這條路回家?”

楚沁黑黝的眼眸看著她,認真道:“那條路我走慣了,就換條路下山唄。”

她腳步停著沒動,本以為張飛燕還會問她什麼,結果人家瞧見她背簍上的樹莓後鬆口氣似的點點頭,笑道:“你是從村口的小路下來的吧,那條下山路有刺泡,我上回瞧見還沒熟,本想這幾天去采,沒想到被你采完了。”

“……”

該怎麼說呢,楚沁是故意走這條路回家的,是想經過張家門口。

也是故意停下給楚嬸兒蕨菜和刺泡的,是想引起張飛燕注意。

目的不為彆的,就是想讓她猜測自己是不是打大岩山裡下來,好讓她再套自己話。

隻有她開始套話,楚沁才能反從她嘴裡得到消息。哪怕隻有隻言片語,她也能推斷些東西出來。

誰曉得,人家就這麼給你找好理由!任由楚沁心裡再多想法都沒得實施。

好吧,她有點無奈。

楚沁本想直接回家,想想還是拐個彎去看看她說的那幾棵樹莓,如果成熟得給摘了。

不套話了,就這樣吧。

回到家中,蕨菜先摘一碗出來,其餘的放在廚房裡晾著。

蕨菜摘成小段後得放在沸水中焯水,焯水時楚沁就清洗樹莓。

張飛燕說的那條路的樹莓還沒有被采摘,楚沁愣是摘了將近十分鐘,才把成熟的樹莓給摘乾淨。

這下子家裡的樹莓是太多了,楚沁想著要不要做成樹莓醬儲存起來。

儲存樹莓醬需要罐子,陶罐不行,還得是玻璃罐。

正巧了,玻璃罐家裡還真有,是黃桃罐頭遺留的。

前些日子乾活乾得猛,她嗜甜嗜得厲害,楚沁便把黃桃罐頭開了吃,甜滋滋的確實夠味兒。

說乾就乾。

洗完的樹莓隻盛一碗出來,其餘的放簸箕裡晾著等會兒熬煮。

鍋裡的蕨菜也燙熟了,用野蒜和酒糟一起炒,酒糟的香味兒勾得人口水直分泌。

出鍋後蕨菜上掛著紅豔的酒糟,酒香經過鐵鍋的升華變成另種香氣。

狗不能吃這些,楚沁隻給它吃地瓜飯,惹得小白嚎叫不停。

嘿,看小白鬨騰,飯菜都增香兩分!

夜漸漸深。

院裡爐火點點,小陶鍋上熬煮著晾乾的樹莓。

樹莓在鍋裡變成暗紅色,當炭火燃儘時,樹莓醬也熬煮到位。

最後放涼,倒入已經清潔到位的玻璃罐中,得到滿滿當當一整罐的樹莓醬。

筆在紙上書寫的沙沙聲在臥室裡響起,燭光中,又有幾種物資被記錄在冊。

*

急景流年,日往月來。

轉眼間春已過,夏將至。

隨著天氣漸暖,人們身上的衣服也越來越薄,現在更是穿起單衣,隻需時分早晚添件外套就行。

村裡老桃樹上結起青澀的果來,她院後的柿子樹也有即將開花的跡象。

楚沁平日吃的骨頭一半給小白,另一半就埋在這棵樹下,她很期待秋季來臨時樹上掛滿黃澄澄的柿子。

田間地頭的莊稼經過幾次澆水長勢良好,其實按照目前的情況看,楚沁著實看不出什麼災荒即將來臨的跡象。

村裡約有近一半的地種上菜籽,剩下的又有一半種地瓜,剩下的種的是水稻和各種豆類以及花生等等。

當小滿過後,夏天成熟作物的籽粒開始灌漿飽滿,菜籽同樣如此。

小滿前一天,清晨起床時楚沁就尋思著明日是原主母親的生日,想替原主去看看一雙弟妹。

但楚嬸兒的到來,給她帶來個消息,原來是原主大姨即將到家。

此時楚沁正在河裡撈螃蟹。

楚沁這段時間頗為惹人眼球,蓋因自打得知災荒後,她囤貨囤得更加起勁兒。楚嬸兒還曾笑罵她是扒皮鬼,看到有用沒用的就往家裡扒拉。

“我說,你這些小螃蟹抓回家乾啥?”楚嬸兒挎著籃子來找楚沁上山采菌菇,卻沒想到大老遠的就看到楚沁蹲在河邊,用簸箕撈螃蟹。

她走近道:“這玩意兒十隻都出不了半勺子肉,也就小建那歲數的孩子愛抓去玩。”

楚沁沒說話,屏神靜氣,下一秒手疾眼快撈起簸箕,簸箕上滿是小螃蟹!

然後把螃蟹倒在木桶裡,笑笑:“我不吃,我磨成粉給雞吃。”

楚嬸兒驚奇:“給雞吃?這有什麼說法?”

“吃了蟹粉雞長得好,能下蛋。”她道,又補充一句,“叫小建最好少吃,說不準其中有什麼寄生蟲呢。”

她家雞死活不下蛋,可快愁死楚沁了。昨兒想起上輩子爺爺就是抓螃蟹到集市上賣給養雞戶的,所以她才想到來抓螃蟹。

楚嬸兒“哎呀”一聲:“那確實不能讓他吃了,他就是個餓死鬼投胎,啥都往嘴裡塞。”

又問楚沁:“去不去山上摘菇?”

楚沁搖頭:“嬸兒你去吧,我早晨就去摘過了。我後山竹林那片你彆去,被我全摘完。”

楚嬸兒見她不去就自己去,想起什麼似的轉身又道:“大隊長剛從鄉裡回來,我聽他說你大姨快到家了。”

“我大姨?”楚沁怔愣片刻,“這事兒他咋知道的。”

其實她大姨早些日子就該回來的,結果行李都收拾好後她大表哥忽然受傷住院,便又隻能在部隊多待一段時間。

“估計是韓安邦說的吧”楚嬸兒道,“她回來總是得先打電話讓你姨夫去市裡接,電話一打自然就有人能知道。”

楚沁點點頭:“我本還想明天去看看金金和金玉的,既然我姨要回來,就等我姨回來後安頓好了再一塊去吧。”

楚嬸兒:“是該這樣,你又沒車。”

再說,即使有車路還遠,姑娘家獨自一人多危險。

說完,她便離開。

楚沁螃蟹撈半桶也回到家,回家後把螃蟹放在鍋裡烘乾,烘乾後螃蟹死得徹底,再放在石臼裡,用木頭捶打成細粉。

半桶螃蟹得出的蟹粉可不少,整整裝滿三個大竹罐。

她猶嫌不足,又去找個地方撈。

“去上遊,就是先前塌方那裡,那裡的小螃蟹才多。”黃豆子碰見她指引說道。

這幾天因著楚沁找他換南瓜種子,他忽然就又沒那麼怕楚沁了。

瞧瞧,再厲害也得找他換種子。

楚沁謝過他,提起木桶和簸箕往上遊走。隻需在這裡稍微待會兒,就能發現此處不僅小螃蟹多,甚至能看到泥鰍的身影。

“也對,旁邊都是蘆葦和小樹呢。”春去夏至,溫度升高,但草木遮擋著陽光,陰影之下的水中自然涼快些,泥鰍喜愛這種環境。

可泥鰍狡猾,楚沁還是隻抓到螃蟹,回家製作後得到兩罐蟹粉,這些蟹粉完全足夠幾隻雞吃,甚至還能有剩餘。

“剩下的就用來堆肥吧。”楚沁想道,骨頭類的用來堆肥其實很不錯。

傍晚,楚沁把蟹粉拌到野菜裡,倒入籬笆中雞的石槽之內。

其實她鮮少會把雞放出去讓它們自己遊蕩覓食,因為放出去後就不曉得怎麼再召喚它們回來了,隻能硬抓。

村裡其他人的召喚咒語“咕咕喔——”,楚沁實在是學不來。

這也就導致了她得每天尋找野菜喂雞,等過陣子地瓜苗旺盛後,地瓜苗就又接上。

也不知是蟹粉好使,還是已經到了時間,短短兩日後,第一隻雞開始下蛋。

這日清晨,氣溫涼爽。

昨夜下場小雨,此時院子對面的山間還有霧氣纏繞。

院子角落的雜草上掛著露珠,在雨水的灌溉中它們又猛長一截,而楚沁順手就給拔了。

楚沁前天沒有上工,第二天醒得都早,起來後燒火蒸飯洗漱,緊接著再去屋後,把雞舍裡的雞給趕到籬笆中去。

隻是雞趕完了,一轉身就看到雞舍裡稻草墊上明晃晃的放著個蛋!

“我去——”

楚沁大喜!這是哪隻好雞啊,真爭氣,竟然下蛋了。

這是雞的初生蛋,這種蛋都比較小,但她半點不嫌棄,隻當寶似的拿到臥室裡,放在櫥櫃的竹籃中。

自打這隻雞下蛋後,就跟開啥開關似的,第二日楚沁在雞舍裡見到兩顆蛋。

等到第三天,她見到三顆。

這下她不用費心思辨認是誰的蛋該給誰添餐了,保準是三隻母雞都開始下蛋。

楚沁美滋滋地存放在一起,她現在每天早上醒來最期待的事就是撿雞蛋。

也是這日,楚沁把雞蛋都煮了,吃完飯後再去找村支書借自行車,到哪兒?到樂水鄉。

樂水鄉。

今日晴空萬裡,是個好天氣。

楊立秋是前天深夜到的家,坐兩日火車的她頭暈腦脹,愣是在家躺一天才緩過來。

李解放瞧她這樣,也沒敢跟她提金家的事兒,直到今天吃過早飯後看她臉色尚好,便把這件事說了。

不出所料,楊立秋聽完腦袋直充血,氣得頭暈目眩差點沒摔在地上,被扶著後牙齒直磕半晌說不出話來。

“立秋你倒是說句話,彆氣,氣大傷身,事已經沒法轉圜,想想金金和金玉吧。”李解放面露擔憂勸說道。

“我還能說啥?”楊立秋死死咬著牙,“我恨不能把金大力給撕了。”

“能撕當然撕,可他不是跑了麼。”李解放眼瞅楊立秋看眼自行車,甚至要去提刀,趕緊攔住她,“禍頭金大力跑啦,想想兩孩子,我就是想跟你商量兩孩子的事兒,要不然就咱們把金金和金玉接來住?”

楊立秋“啪”一下拍桌,恨恨道:“太便宜那金大力了,當年是他求著娶小滿的,現在小滿才走多久兩孩子都不要了。”

李解放歎氣:“我那天去看後就想帶金金和金玉回家,想想金家不會放人,就拖著等你回來商量商量。”

他說的是真心話。

首先自家媳婦得知後肯定是想接兩孩子回來,不如他先提。

金家兩老人一個懶得出奇,另一個好賭成性,總之都不是什麼好人。金家老大更是取了兩老人的糟粕,又懶又好賭,可想而知兩小孩要是在金家得過啥日子。

再者,他家還是能負擔得起兩孩子的。

他娘早年去世,他爹是老兵,目前身體硬朗追雞攆狗都行,每個月有錢票補貼,養老方面半點不需操心。

自家大兒子每月也有錢寄來,而他和立秋以及小兒子都是侍弄莊稼的好手,家底確實頗為殷實。

他又沒個兄弟姐妹的,從前有,戰亂的時候都沒了。現在家裡人口掰著手指頭數,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屋子蓋完後甚至住不滿,他爹天天叨叨著家裡太清淨。

大兒結婚生子卻遠在千裡之外,二兒將將滿十七歲,想結婚最早還得等個三四年。

養孩子說麻煩也麻煩,說簡單倒也簡單。從小到大要用錢的地方就是學費,其他時候在李解放看來也就是添口飯的事兒。

自家不接手,難不成推給小興這隔了層的舅舅麼?

至於楚沁,兩夫妻想都沒想過。

楊立秋漸漸冷靜:“隻怕金家不放人。”

也是。李解放皺眉。

夫妻倆都覺得這事要仔細商量,就在李解放準備陪著楊立秋去趟花溪鄉時,楚沁正好到達家門口。

“沁啊,你咋來啦!”楊立秋趕緊走到門口去,“才多久沒見你瘦這麼多。”

李解放一看,心想壞了。

他就總覺得啥事沒說,是楚沁的事。楚沁從她叔家搬出來獨居的事他還沒跟立秋說呢,當時就怕她擔心。

楚沁記憶裡這大姨熱情得過分,學著原主的態度,也親熱笑笑:“我沒瘦,還覺得胖了幾斤。”

李解放道:“是抽條了,姑娘家長大就是會瞧著瘦些的。”

“姨夫”楚沁喊人,喊完對楊立秋道,“我聽說你回來,就想著來看你,然後咱們一塊去花溪看看金金和金玉。”

“你說得對,我正巧也要去呢。”楊立秋說道,招呼著李解放騎車,“你倒是快些。”

得,等會兒肯定又是一場哭。

果然。

三人在去往花溪的路上,楚沁就把這幾個月的事兒都給說了遍,楊立秋隻覺得自己眼淚都要流乾了,“你們娘四個都是可憐的,你娘早早走,你叔嬸當初看著好……誰想到能把你趕外頭去。現在輪到金金金玉,攤上個畜牲樣的爹。”

楚沁:“……”

“其實我叔嬸兒挺好的,當時也是我自己糊糊塗塗的,後來住幾天發覺自己住也不錯,我嬸兒再叫我回去住時我就沒回。”

楚沁怕大姨傷心,更怕她提刀去高樹村,忙不迭把自己生活的細節詳細說了說。

說吃的其實要比在叔嬸兒家吃得好,住也要住得好,還沒人管著,想睡幾時就睡幾時,想不洗衣服就不洗衣服……

說到最後楊立秋也說不出什麼不好的來,抹抹淚,認真想想放下大半的心。

楚沁應當不是被叔嬸欺負了,她叔嬸兒自己還是曉得的,能欺負楚沁也不會等到現在,在他們家住那麼多年都沒聽過什麼不好的話。

好半天,忽然道:“這樣也好,往後你要是想招個贅也方便些。”

楚沁差點沒拐到溝裡去!

*

花溪鄉。

隻要是鄉,都比村要開闊些,土地也平坦許多。

這裡的尋常人家不會餓到真要去乞討的地步,正常年景時不說吃飽,反正餓是不會餓著的

金家老大家明顯就不是正常人家,這也是楊立秋為何必須得把倆孩子接回去的原因,她怕倆孩子真能餓死在金家。

現在的問題是:金家不放人咋辦?

楊立秋和李解放想不出解決辦法,但楚沁琢磨一路,倒是真讓她想出個損主意來。

她道:“金家是為錢所以把持孩子,但要是沒錢呢?”

“哪裡能沒錢,金大力再如何,月月寄錢回來是要……”楊立秋說著一怔,轉頭問,“你的意思是讓金大力彆再寄錢回來?”

楚沁點頭。

在仔細看過原主的記憶後,楚沁對金大力這位原主的繼父有了一定認知。

這是位極叛逆的人。

或是因為從小父母就偏心,導致他一方面想得到父母關注和愛護,一方面又忍不住怨恨父母和父母對著乾。

原主母親和他結婚,有一定的原因是因為他父母不願意原主母親和他結婚。

要說他真不把兒女看在眼裡,明明孩子能去大姨家過舒服日子,也得讓孩子留在金家過苦日子……好像也不至於。

就是不上心,如同舊物,還沒到視孩子為眼中釘非要毀了的地步。

楚沁再道:“金金和金玉兩個如果不在金家養著,要是有事更不會找他了,想必他新娶的媳婦會更加樂意。”

這話也是。

楊立秋又代入自己想想,她要是新媳婦,她當然希望丈夫前妻生的孩子養在前妻娘家。為著這個,他新媳婦也會勸解一二。

李解放恍然大悟:“所以咱們得先想法子拿到金大力的聯係方式,到時候跟他商量,讓他把每月寄給金家的錢停了,到時候金家肯定不會再要孩子。”

他說完不禁看眼楚沁,心想小沁也是獨居一段時間練出來了,連心眼都多長幾分。

說話間,幾人到達鄉裡。

李解放道:“我先悄悄去問問,當時金大力轉戶口肯定是有地址遺留的。”

楊立秋點頭,帶著楚沁去金家。

路上遇見人,有人就道:“金老頭不曉得鑽哪處地方打牌去了,金老大想是跟他爹一起,反正田裡隻有金老大媳婦,金老太倒是在家。”

楚沁聽了都感到納悶。

這般好的天氣,不去乾活去賭博?

金家,寂靜非常。

楊立秋到時沒有敲門,直接“吱呀”一聲推門而入。

然後忍著又升起的怒氣,邊走邊道:“金大娘,我是孩他姨。”

話音剛落,隻見金玉穿著單薄破舊的衣裳坐在堂屋的地上,啃著生地瓜吃。

見到她,抬頭,人還懵懵的。

楊立秋眼淚猛地就下來了,才把她抱到懷裡,就見金金從廚房裡跑出來,瞧著楊立秋的眼神裡帶著陌生。

倒是看楚沁時好像還認得般,隻是同樣忐忑非常。

楚沁心裡歎息,過去摸著他:“還記得我是誰不?”

“大姐。”他抬頭道,說完眼睛發紅,卻也沒哭。

楊立秋眼淚啪嗒就掉下來,受不了這個,拉著他:“我是你大姨,帶你回姨家住幾天行不?”

金金木木地點頭,問:“妹妹呢?”

“也帶上妹妹。”

楊立秋說完,屋裡就傳出聲音了,是金老太在喊:“誰啊?”

“我,楊立秋。”

她把金玉塞給楚沁,偷偷道:“把弟弟妹妹帶出去,姨來跟金家聊。”

本來是沒想今天就把兩孩子接走的,想的是等金家給送來。

可打眼一瞧,真是一刻也不願讓金金和金玉多待,搶都得搶回去。

楚沁點頭,頭回抱孩子的她有點僵硬,又牽著金金走出門。

她也不守在門口,而是來到不遠處的樹下坐著,再從兜裡掏出早上煮的雞蛋,在金金和金玉發饞的眼神中剝開,先遞給金玉:“來,自己吃……算了,我喂你吃雞蛋。”

這手臟的。

說著塞個蛋給金金:“你自己剝。”

金金低頭絞著衣擺沒接:“姐吃。”

楚沁拉他坐下,又掏開兜給他看:“瞧,我兜裡還有四個呢。”

金金這才接過慢慢剝殼,也不敢靠著楚沁坐,隻盯著正在吃雞蛋的金玉看。

兩孩子現在的模樣和原主記憶中相差太遠了,楚沁細細觀察。

金玉身上的衣服應當不是她的,衣服太舊太大,磨得甚至能看到身上的肉,衣領寬鬆得肩膀半露。

也瘦許多,頭發亂糟糟的,抱在身上隻感覺瘦骨嶙峋,連臉上都沒肉,顯得一雙眼睛異常大。

金金瞧著更瘦,額頭還多出兩處擦傷來,紅腫非常。

楚沁又剝個蛋喂金玉,瞧金金沒吃完,問他,“你額頭被誰推的是不是?”

金金終於忍不住,眼淚滾落:“大伯推我,爺爺也推,他們輸錢。”

楚沁氣憤:“找機會打他們一頓!”她還以為是家裡小孩推的,原來是大人,真是人渣。

忿忿說完,楚沁再塞蛋給他。

她說不來什麼安慰的話,更沒怎麼和小孩相處過。她帶足雞蛋,就是安慰小孩用的。看來還不錯,無聲勝有聲。

“姐,我想媽了。”第二個蛋吃一半,金金忽然含糊說。

楚沁能咋說,再三歎息,然後摸摸他的頭沉默以對。

時間漸過,約摸半小時後,楚沁瞧見大姨父從遠處回來。

“姨夫,拿到了麼?”她問。

李解放點點頭:“拿到了。”

鄉裡邊說實話恨不得他們立刻把兩孩子接走,鄉裡也怕孩子出問題,甚至願意幫他們瞞著這件事。

又是幾分鐘,楊立秋從金家出來。

她表情冷淡,招招手讓李解放過去,“咱們收拾一下行李。”

楚沁以為還得要一會兒呢,誰成想還沒十分鐘就又從裡頭出來,行李隻有一個袋子。

楊立秋徹底黑臉,就是李解放臉色也不好,看到楚沁三人時才緩和。

她胸口起伏,說:“兩孩子的衣服都被拿走了拆了,做成了新的衣裳。你媽當年陪嫁的箱子也被拉了過去,就是金金一家的棉被,也在金老大床上蓋著……”

目前孩子為重,那些東西要不回來,可這口氣她遲早是要出的。

把堵在喉嚨裡的氣咽下去,衝著楚沁勉強笑笑道:“回去吧。”

金玉楊立秋抱著,而金金用布條和楚沁綁在一起,交代他牢牢抱著楚沁的腰。

回去的時候速度不快,所以直到下午三點才到樂水鄉。

有鄰居看到後歎道:“天殺的作孽哦,咋就把孩子折騰成這樣!”

於是沒過多久,這鄉裡就曉得楊立秋把她妹的兩孩子接回家了。

因為已是下午,楚沁沒在大姨家多待,等大姨給兩孩子洗完澡後就離開,拒絕了大姨的挽留。

楊立秋拉著她的手道:“你得好好過日子,有事就來找大姨,彆怕麻煩。家裡門戶看緊,你養狗是對的……你媽走了,你們三個是一個都不能有事,都得好好的。”

她臉上異常疲憊,楚沁這種冷心腸的都不禁心酸,點點頭道:“好。”

楊立秋又道:“過段時間是端午,你來我這裡吃飯,我包粽子給你吃。”

楚沁本想推拒,結果聽到粽子,就又再次點點頭。她還沒吃過粽子,原主記憶裡也找不到製作方法。

“好吧,快四點了,你回去路上得快些。”楊立秋最後叮囑。

楚沁騎上車揮揮手,離開。

太陽西移,路邊田野勞作的人還未下工歸家。

路上,她看到樂水鄉的養殖場,裡頭略微嘈雜。楚沁不禁放慢速度,發現原來是有豬正在生崽。

是豬啊,好想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