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聽外人誣言’。”
裴懷慎重複著這句話, 慢慢轉過身,“既然如此,你何以匆匆折返?”
謝驚塵語氣冷凝:“你明知她對我很重要。”
“多重要?”
裴懷慎臉上的笑已經完全消失, “你們相識才多久, 她一直以蕭玄舟未婚妻的身份出現, 究竟有什麼能讓你昏了頭?”
謝驚塵忍無可忍:“裴懷慎!”
“謝驚塵!”
“……”
“……”
此刻所見的謝驚塵與之前判若兩人, 急躁得破綻百出,全然沉不住氣, 區彆不過是得知了尹蘿的下落——都不知道裡面的魂魄究竟哪裡來的!
裴懷慎低聲道:“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
“那你呢?”
謝驚塵抬眼,眸光冽冽,“你又為何不正面應答?”
裴懷慎氣息驟然一滯。
無言對峙片刻。
裴懷慎乾脆地承認了:
“是, 她就是嘉蘭。”
謝驚塵猝然起身, 輕吸了口氣,胸膛淺淺起伏:“我要帶她走。”
“你晚了一步。”
裴懷慎迎上他的視線, “你來前不久, 她剛剛跑了。正應該說,是因為你來了——”
話音未落, 裴懷慎左臉便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
縱然不含靈力,這一拳的力道也不小。
“……”
裴懷慎偏頭吐出血沫, “召靈探問的結果是你親口告訴我,現在這個跑了的究竟是什麼都未可知,你又為什麼會收到這封信件?”
疑點頗多。
謝驚塵明白這番話的言外之意。
“裴懷慎。”
謝驚塵閉了閉眼,連日來奔波輾轉的疲倦在此時才泄露一星半點的端倪:
“我從不需要彆人替我做決定。”
-
從行進路線上看, 尹蘿很快就明白沈歸鶴為什麼那麼好說話的另一個理由了:他們是在往東洲和南洲的交界所在去。
回憶起來, 確實是說沈歸鶴在拉著計如微去找醫聖之前,正在兩洲交界。
尹蘿:“……”
沈歸鶴既然親口答應了,按照他的行事作風, 就不會直接把她送回去。
離得近好觀察事態變化。
和沈歸鶴一同去東洲,起碼安全係數大大提高。
尹蘿暫且放下了心。
易容術要學成非一日之功,幻容鎖被她謹慎扔了。
尹蘿問清了路線後,提出要去買點東西。
沈歸鶴道:“東南方不遠有個小鎮。”
說完,他四下看了一圈。
尹蘿意識到他是在想辦法:怎麼把她順利地“運”過去。
已知她右腿傷了,沈歸鶴的佩劍斷了——要是沒斷,還能禦劍把她帶過去。
修真界有私人小型飛舟這種東西,依照沈歸鶴在千鶴宗的勞苦功高,宗門會給他發這類飛舟,並以修理的時限來輪換、檢查。但沈歸鶴一般都轉手送給下面的師弟師妹,要麼就是在外邊見到誰需要就給,連同錢財一起。
總之,沒有。
沈歸鶴估計也沒想到他四處任務的人生裡會有一天陷入載人的困境。
驅使鳥獸運輸?
這算不算壓榨小動物?
尹蘿跟著想辦法,提出建議:“這不是有溪流麼,要麼做個竹筏,我順流而下?”
沈歸鶴:“……”
他好像愣住了。
尹蘿描述得更細致一些:“沈公子可禦氣跟上,不帶我的話,你的速度應該會比較快,大約能與水流推動的速度重合。如果我擱淺了或者卡在石頭上,你可以在岸邊打一道靈力過來,除此之外就不費什麼事了。”
沈歸鶴認認真真地聽完,唇線繃直了些,忽然狀似不經意地彆過臉去。
……你在憋笑是吧?
尹蘿覺得自己分明是很實在地在想辦法,以前也是這樣,很多她嚴謹、無意說出來的話,都會戳中沈歸鶴奇怪的笑點。
不是她有問題,絕對是沈歸鶴笑點太低了。
“即便將近暑夏,水中寒濕仍重。”
沈歸鶴將目光轉回來了,表情如常,看不出痕跡,“小姐沒有靈力在身,深水處亦有暗流。”
他道:“小姐的法子可行,隻需稍候一些時間,容沈某把更完善些的東西做出來。”
死去的記憶開始攻擊尹蘿。
沈歸鶴這人是很會做各種玩意兒的。
從木雕到風車,好感刷上去以後尹蘿收了他不少這類物品。那會兒她已經知道沈歸鶴有個好友叫計如微,且是當世煉器大家,想當然以為這是在計如微那兒學來的。等她親眼目睹沈歸鶴在野外空手編了個籃子出來使用時,她猛地意識到這和計如微所作那些華麗又精巧的東西壓根不是一個路數。
沈歸鶴自小做了很多事=會做的事有很多。
隻是某天開始,沈歸鶴就不怎麼送這些小玩意兒給她了,這些東西沒有也不會影響友情,計如微那邊又總有新奇東西補上,尹蘿漸漸地便忘了這件事。
尹蘿在樹蔭下坐著,盯著沈歸鶴手下的雛形一會兒,看出他做的還是木筏,不過比那個更厚實一些,底下足足有三層,彌補了筏子和船隻的某些差距。
“這樣的木筏是漂不起來的。”
尹蘿道,“沈公子要以靈力禦物?”
沈歸鶴頷首:“是。”
“禦劍與禦物終有差彆,此前沈公子驅使鳥雀損耗靈力不小,又經打鬥,如今還要強行禦物麼?”
沈歸鶴看清她臉上不似作偽的憂切,道:“並不妨事。”
那份憂切在這句話後轉瞬化為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
“畢竟沒有傷到骨頭,還是做副拐杖,我們早些上路吧。”
像是為了佐證,尹蘿已經扶著樹乾站起來了。
“傷腿行走耗時,又加重傷勢。”
沈歸鶴動作不停,木材在他手下劈開的聲音跟掰竹節似的清脆爽快,周身的氣質與這等活計全然相悖,他兀自從容自如,“我不長於醫術,這個法子更穩妥。”
聽起來沒什麼問題,沈歸鶴是半點不把自己考慮進去的。
如果沒有這次被擄到中洲、暴露身份的意外,尹蘿是不打算和沈歸鶴再有交集的。
尹蘿輕輕歎了口氣。
沈歸鶴看向她。
“水裡的魚看見這木筏從頭頂飄過去,估計以為天要塌了。”
“……”
沈歸鶴身形停頓,不到兩息,還是無聲地笑了。
看吧。
他笑點果然很奇怪。
-
城鎮不大,沒有高效的療傷靈藥出售。
尹蘿從裴宅離開的時候,藥包是塞了些錢財的,避免逃亡路上餓死……就當是天天給裴懷慎當吉祥物的勞務費了。
好在有馬車,到大城池就轉乘飛舟。她現在隻需要購置帷帽、面紗和衣物這類物品就行。
做工自然不如裴家那些精致華貴,能融入人群比這些更重要。
隻姬令羽有血誓在身,怎麼易容都騙不過他。
他出現在涉義,究竟是血誓的緣故,還是一切的幕後主使?後者終究是隱患,衝著令她眾叛親離,下一步尚且不知會怎麼出手。
且看且行,至少目前靜觀其變的決定進可攻退可守。
尹蘿挑選完畢,轉頭被老板告知沈歸鶴已經付了賬。
“?”
尹蘿沒找店內找到沈歸鶴。
沈歸鶴正在和門外拐角一位貨郎說話,買了兩串茉莉花串,彎腰去拿時順手摸了摸另一個筐子裡小男孩的額發。
小男孩一下往旁邊躲開,如臨大敵地抱著自己腦袋:
“……!二牛說被人摸腦袋要長不高的!”
貨郎無可奈何地道:“二牛那是騙你的,他打架打不過你,嘴上一招就把你唬住了。”
“才不是呢!”
小男孩不服地嚷嚷,“娘走後沒人摸我腦袋,我就比以前長得快多了,衣服都追不上我。”
貨郎變了臉色,嘴唇動了動,卻沒說什麼。
沈歸鶴半蹲下去,對小男孩道:“那應該怎麼補償你?”
“嗯……”
“把你舉高點,說不定能補回來?”
沈歸鶴提議道。
小男孩猶豫一下,竟然點了點頭:“好吧。”
“不過我的力氣好像沒有你爹爹大。”
沈歸鶴思索道,“這樣吧,讓你爹爹代替我補償你,我來替你爹爹賣花?”
小男孩眼睛亮亮地點了點頭,腦袋快晃出殘影,很快又停下:“不行!賣了花才有錢的,我可以不長高!”
沈歸鶴失笑。
他直起身,同那貨郎又說了幾句,遞出一把銀子。然後把小男孩抄起來,穩穩當當放到貨郎的肩頭。
“嗯,這下就可以長高了。”
沈歸鶴笑著說。
尹蘿捂著額角退回店內。
不多時,沈歸鶴隻拿了兩個花串回來。
他把兩串都遞給了尹蘿。
“那一筐花呢?”
尹蘿問。
沈歸鶴頓了一下:“在外面。”
他給左右兩邊的小攤主都付了錢,讓他們和路人分著戴。
尹蘿:“……”
哎。
尹蘿看偶爾有幾個路人會拿著走,憋了又憋,千言萬語化作一句:“大家都戴,你不戴一串嗎?”
為了推薦,她補充道:“挺香的。”
沈歸鶴仿佛又被她說得怔住了。
……
沈歸鶴最終還是戴上了。
尹蘿提議他也買身新衣服,替代被撕了袖口的這件。
沈歸鶴說他有備用的。
不用想都知道是千鶴宗統一服裝。
尹蘿堅持要買,並趁機會搶先付賬——思來想去,沈歸鶴估計以為她逃亡沒帶錢吧。
她證明了自己的財力。
沈歸鶴發覺後倒是沒說什麼,他們乘馬車去了隔壁的大城,換乘商用飛舟。商用的更大些,有獨立房間……沈歸鶴付的錢。
算了。
尹蘿放棄證明。
他們抵達了蒼溧海邊的城池,沈歸鶴問她是否介意自己去做個臨時任務。
“我想一起去。”
尹蘿第一反應是沈歸鶴要把她暫時放在這座城。
她真怕了姬令羽神出鬼沒冒出來,分分鐘走少兒不宜的囚禁路線了。
她眼巴巴地望著沈歸鶴,有小心的意味。
“自然。”
沈歸鶴循聲看過來,面色更和緩幾分,應了下來,“路途不遠,就在照漁村。”
交通工具自然還是馬車。
確實算不上遠,卻越往深走越荒涼。僅存的人煙,便是照漁村。
沈歸鶴向天空拋出了一道信號。
這是對任務的回應。
村口很快跑過來幾個人,看清了沈歸鶴後驚喜地衝上來:
“沈師兄!”
“怎麼是你來啦師兄!”
“嗨呀!早知道師兄在附近,我們就不發召集令了!”
尹蘿從車簾後狗狗祟祟地探頭探腦。
咦!
全是老熟人嘛!
趙安筠、柳澤雨、葉項明。不管在哪個時間線你們這三人組真是十分穩固地存在。
趙安筠最心細,險些逮到尹蘿偷看,小聲問道:
“沈師兄,馬車內是什麼人?”
沈歸鶴道:“一位友人。”
“是不是有什麼不方便?”
“她傷了腿。”
“噢……”
趙安筠恍然,單音節被她拖出了九曲十八彎的婉轉架勢,“怪不得師兄接了任務,是為了那株瓊海花吧!”
瓊海花是上好的療傷藥,有助於傷口加快愈合。
他們三個發召集令的獎賞就是瓊海花。
葉項明:“什麼什麼?”
柳澤雨:“什麼什麼?”
“把瓊海花拿出來啦!”
趙安筠拍了下柳澤雨,“師兄朋友受了傷的。”
“哦哦。”
柳澤雨掏了掏儲物袋,把瓊海花遞出來,“師兄給,新鮮的。我們和隔壁掖雲天的人在秘境裡聯手殺了變異的古藤,掃東西的時候正好有株瓊海花,差點拿去藥鋪換錢了。”
沈歸鶴直接把錢袋給他了,一手交錢一手拿瓊海花。
葉項明兩眼放光:
“哇——師兄就是大方!”
趙安筠又是一巴掌下去:“講點道理啊!平常占師兄便宜蹭吃蹭喝沒個完,現在請師兄來做任務還想拿錢啊?”
柳澤雨隨之附和、葉項明喊冤叫屈的聲音吵吵鬨鬨響起,歡樂三人組一如既往地有活力。除了柳澤雨,另外兩人都是沈歸鶴撿回千鶴宗的,和沈歸鶴的關係都很是親近。
打遊戲時,尹蘿甚至不必刷三人組的好感,和沈歸鶴的好感上去以後,三人組對她的數值自然而然就變成了友好。
“我們先進去。”
沈歸鶴等他們吵過了最大聲的階段,道,“你們把細節同我說說?”
事情得從照漁村的得名說起。
傳聞龍女曾在此地受到招待,為了表達謝意,走前留下龍珠,能時刻照出魚群方向,助漁人四季捕撈,衣食不愁。村子因此而名。
尹蘿:……從某些神話故事的角度,魚是龍女的下屬吧?還是說魚算是龍女食物鏈的下一層?
“我們本來是度過了秘境後無事可做,過來看龍珠的。”
柳澤雨道,“沒想到上月十五龍珠就丟了,一開始我們懷疑是假的,但整個村子的人都信誓旦旦有龍珠存在,求我們幫忙找。我們查到從龍珠丟失的日子開始,村子就有人陸續失蹤,便和掖雲天的人一起聯手,結果在海底發現了惡蛟。”
趙安筠點了點頭,接著道:“煞氣衝天,邪怨沸騰,絕對是吞噬生靈魂魄的惡蛟。”
“這惡蛟有些修為,光憑我們和掖雲天的人沒辦法聯手製服,這才發了召集令。”
高等的召集令,也不是誰都能接的。
“掖雲天的弟子也在此?”
沈歸鶴問。
“是啊。”
葉項明撇撇嘴,明顯想起了不好的回憶,“本來嘛,打不過惡蛟就打不過,受了傷掛不住面子,說什麼要是他們蕭師兄在肯定一劍製服——這不是蕭玄舟不在嘛!再說了蕭玄舟厲害又不是他們厲害!”
沈歸鶴道:“項明。”
葉項明即刻住嘴,認錯得十分利落:
“我錯了師兄。”
沈歸鶴無奈地搖搖頭:“惡蛟在何處?”
“就在海邊,我們帶師兄去!”
三人組默契地站起來。
沈歸鶴側首:“你可要同去?”
三雙眼睛齊刷刷看過來。
尹蘿:“……”
尹蘿:“去的。”
她換了身全新裝扮,還戴著帷帽,跟在沈歸鶴身邊完美偽裝。
出門時,經過了兩位身著水色衣衫的少年,衣服上繡著雲紋。盲猜是掖雲天的弟子。
葉項明停下腳步,叉著腰對這兩人道:“我們的師兄可是——”
沈歸鶴輕推了下他的腦袋,對著那兩人頷首示禮。
那兩人顯然是認得沈歸鶴的,同樣回禮。
“沈公子是要去海邊除惡蛟?可需我等幫忙?”
沈歸鶴頷首:“二位若願意正是再好不過。”
他們便喊上了另外的一位同伴跟著出發。
惡蛟所在的海域風平浪靜。
“我等為師兄助陣。”
趙安筠道,“師兄覺得玄音陣好,還是六合陣好?”
掖雲天的一位弟子道:“沒有琴修,用謝驚塵所創玄音陣並不合適。”
葉項明不樂意了,又要嗆聲。
“六合陣好。”
沈歸鶴仍是和和氣氣的,“掖雲天的三位道友與我師弟妹恰好有六人,很適宜六合陣。隻是要勞煩諸位了。”
“沈公子客氣。”
帶孩子是個技術活啊。
尹蘿心想。
六人結陣,尹蘿退到一邊。
沈歸鶴入海引出惡蛟。
海面一絲風浪也無,海水顏色漸深,最深處凝出漩渦,不斷向外擴大。
惡蛟衝出海面,即刻被咒法束縛。
沈歸鶴隨後躍出,三道符篆在指間燃燒,另一手蘊出咒誓。
擊殺之時,一柄紫色彎刀挾著凝成實質的靈力砸了過來。
沈歸鶴單手打了回去。
“哎呀!”
半空傳來一道女子聲音,“祭酒快攔住他!”
與這道聲音同時——甚至可以說更快,發出的是一支金色羽箭。比方才那柄彎刀所附著的靈力更加磅礴深厚,幾乎可以說是由靈力凝出的箭支。
一箭破空。
沈歸鶴極快地朝後瞥了眼,將困縛惡蛟的咒法收回,眨眼在身前結出一道屏障,左手咒誓則向下籠罩了六位弟子和尹蘿。箭頭撞上時,整片區域為之一靜,洶湧的靈力碰撞以羅網覆蓋,無形而沉重地落在在場諸人身上。
不對。
尹蘿眯眼望著半空,沈歸鶴此前的靈力消耗太大了,未曾好好休息恢複又有所顧及,想護著所有人,這樣下去他們這邊遲早頹勢。
不能讓第二箭射出。
“雲中的朋友何不現身一見!”
尹蘿往前一步,臉色微微泛白,揚聲高喊道,“我觀閣下驚天一箭風姿斐然,想必是令人仰慕之輩,隻願與閣下開誠相見,若能得閣下指點一二,也算我不枉此行!”
周遭靜了靜。
雲中女聲再度響起,含著打趣:
“祭酒,下面的姑娘說仰慕你呢。我喜歡她講話,我們要麼下去談一談吧。”
無人應聲。
半空一道紫色的女子身影顯露,好似朝尹蘿笑了笑:
“我雖然喜歡你,可也勸不住祭酒。你得哄住他才行。”
金色利芒從側邊襲來,站在她身後的男子上前抵擋,女子貼了貼他的面頰。
尹蘿:“……”
我也是你們play的一環嗎?
“以武會友,也是人生樂事。”
尹蘿不再喊的那麼大聲,感覺嗓子眼都要冒血腥氣了,方才隻是為了儘可能引起注意,“既友非敵,閣下可是有什麼顧慮?”
雲霧散開,顯出飛舟的前端,一道持弓人影顯現。
“哇~”
紫衣女子誇張地捂了下嘴,“看來祭酒今日心情不錯。”
他給你多少錢捧場,有錢大家一起賺。
尹蘿是很想這麼調侃的。
然而這個人露面的瞬間,尚且看不清面容,無法以言語描述的氣質卻無比鮮明,腦子裡最先跳出來的就是神性二字。
沒看錯的話,他的眼睛好像是金色的。
……這麼扯的嗎?就算是修真界人也不該有這個顏色的眼睛啊!
這人放下了弓。
沈歸鶴收手,落在尹蘿身側,輕點了下她鎖骨下的一個穴位。
尹蘿嗓間的不適稍微鬆緩了些。
“多謝。”
沈歸鶴對她道。
尹蘿捂著喉嚨,要說的同樣兩個字卡在嘴邊。
紫衣女子對那位祭酒說了幾段話,雖然她先前戲謔了幾句,但從姿態上就能隱約看出來二人的身份差異。
飛舟上的三道身影落下。
紫衣女子抱了下拳,道:“我是南洲晏家的晏清瀾,想要這隻蛟的內丹。若是這蛟在我取內丹之前就死了,所載怨氣便會消褪,情急之下出手,見諒。”
尹蘿曾聽過晏清瀾這個名字,如今見她身後站著的高大男子,以及另外一邊的祭酒,幾乎是立刻再度想起了鄭醫師勸姬令羽的那番話。
情郎和正夫互幫互助……
尹蘿掃了眼這位祭酒,真是金色的眼睛,高眉深目,左額角繪著淺淡的金月,還有半朵不知名的花;戴著單邊的金色耳環、項鏈,露出的半截手臂上都有樣式奇特的臂釧,衣著上亦有各類裝飾,整體看來竟不覺得累贅繁複,反而合宜得當,極富異域色彩。
嗯,感覺這個祭酒的氣質比較正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