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二日,下午三點。
活動開始第一分鐘,國家電視台科教頻道的直播間在線人數就創下新高。
主持人還在說開場詞,屏幕上彈幕已經刷得飛快。
五顏六色一片,完全看不清觀眾在說什麼。
【到底什麼文物值得這麼大的陣仗?】
【至少是國寶級了吧。】
【盲猜是金餅!】
【不可能,我上華國博物館官網看了他們原本就有金餅,隻是沒有展出而已。】
【活動在“如畫江山”展廳舉辦,賭一個和大周有關!!!】
華國博物館每一間展廳都有自己的名字,“如畫江山”內展出的都是周朝初年的文物。
這條彈幕一出,大家立刻達成一致。
【曆史上沒有周朝帝王陵被盜的記載,傳世的那幾個都在華國博物館裡,完全想不出還能有什麼國寶。】
【嘿嘿,你們注意到了嗎?背景上有周太祖和江大人的畫像哦,今天的文物不會和他們有關吧?】
【……!】
【啊啊啊今天的文物有沒有可能錘了兩個人的關係?】
【千古疑案終於要破了嗎!!!】
屏幕瞬間被感歎號刷屏,千載前兩人的名字在短時間內被衝上了熱搜。
所有人都在好奇,這個與周有關的文物究竟是什麼。
“小江老師,現在可以向展廳走了——”
“等主持人念完引導詞後就可以出場。”
現場工作人員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了過來,已經準備好的江玉珣下意識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走向前方。
走廊另一邊,主持人正在和館長聊天。
江玉珣的視線越過她的肩,落在了背後的那尊文物上。
這是一尊鎮河鐵犀。
它通體漆黑,曆經千年的風霜也沒有半點鏽跡。
千載時間過去,怡河河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原本矗立在河心的鐵犀早就到了岸上。
千年間無數百姓用手撫過它的身體,磨去了鐵犀身上斑駁的水痕。
但“山河無恙”的四字銘文,卻變得愈發清晰。
身為講解員,江玉珣每天都會路過它無數次。
但是今天卻突然生出了不一樣的感覺……
江玉珣總覺得,自己好像見過它建造之初矗立洪水中的樣子。
——彆開玩笑了!
想到這裡,江玉珣輕輕地掐了自己一下。
這尊鎮河鐵犀鑄造於周朝,隻在怡河截彎取直前經曆過一次大洪水。
自己怎麼可能見過它?
“如畫江山”展廳內,主持人笑著轉身看向江玉珣所在的位置。
射燈隨之調轉方向,照亮了站在入口處的人。
下一秒,她突然拔高語調:“現在讓我們有請華國博物館的工作人員代表,江玉
珣江老師與捐贈者一起向我們展示文物——”
江玉珣終於深吸一口氣,移開視線走入了展廳之中。
【臥槽⒑⒑[,華國博物館的工作人員顏值這麼高的嗎!】
【我知道這個講解員!!!他剛畢業不久,但是業務能力超能打,問他什麼都能回答出來。嘿嘿,據說還是華國大學的高材生哦~】
【怎麼捐贈者也這麼帥?】
【有沒有人覺得他們兩個站在一起真的好配……】
【我沒有看錯吧,剛剛握手的時候他們倆是不是說了一句悄悄話?】
【急求一個會讀唇語的人!】
大概是因為心中有鬼,江玉珣與應長川簡單握過手後便想要站到一旁。
誰知對方竟在這個時候拉住了他,並讓他站到自己的身邊去。
聚光燈下,江玉珣完全沒有拒絕的機會。
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與應長川並肩站在了石犀之下。
燈光也在這個時候落在了最前方用絲帛蓋著的展台上。
華國博物館直接把活動安排在了大周相關的展廳裡,完全沒有在時代背景上賣關子的意思。
蓋在文物上的絲帛,同樣帶著濃濃的周朝風情。
甚至邊角處還繡著標誌性的忍冬紋。
——對曆史和文物稍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這是周太.祖的私人標誌。
看到這裡,答案已昭然若揭:應長川捐贈的一定是周太.祖的私人物品!
“璽印”兩個字再次出現在了江玉珣的腦海之中。
他原本就快的心跳,現在更是亂了一個徹底。
華國博物館無意拖長流程。
燈光剛一落下,主持人的聲音便出現在了江玉珣的耳畔:“下面讓我們有請捐贈者應長川應先生,與博物館工作人員代表一起揭曉答案——”
江玉珣心裡已經開始尖叫,但還是迅速微笑著朝應長川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並和他並肩走向前方的文物。
在這一兩個禮拜的時間裡,博物館除了準備儀式以外,還反複修改了儀式流程。
江玉珣記得……在最早的流程中,是由自己、應長川還有博物館館長及主任等人一道揭曉文物的。
到了最後,不知怎麼的隻剩下了自己和應長川兩個人。
展廳一角,有人輕輕地敲響了擺放在這裡的銅製編鐘。
悠揚的鐘聲穿過千載時光,落到了江玉珣的耳邊。
“南有嘉魚,烝然罩罩*……”有歌者低聲哼唱起了那個時代的歌謠。
頃刻間就將人帶回了那個遙遠的年代。
他用的不是現在的普通話,而是千年前流行在大周土地上的“雅言”。
隨著時間的流逝,現代人早聽不懂這複雜又陌生的語調。
但神奇的是,江玉珣卻一秒鐘便明白了他在唱什麼。
……好像很多年前,自己也曾在哪裡聽到過這樣的
吟唱。
南有嘉魚,烝然汕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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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帛罩著的東西並不大,江玉珣走近看到……那個疑似璽印的東西,似乎和自己想象中有些不一樣。
周朝的璽印都是隨身佩戴,按理來說應該是個小方塊才對……
但這怎麼是個長方體?
難道說我猜錯了?
江玉珣的腳步頓了一下,接著就快步向前,輕輕拽住了絲帛的右端。
但身邊的人還是發現了他的小動作,應長川笑著看向前方同時壓低了聲音問:“猜到是什麼了嗎?”
“是璽印?”江玉珣頓了一下,忽然輕輕皺眉,“……但是大小不對。”
江玉珣的前方就是臨時設置的聚光燈。
此時燈光正好落在他身上,照得他眯起了眼睛。
江玉珣的眼前一片霧白。
恍惚間他的目光似乎穿過迷霧,看到了千載前的昭都和羽陽宮。
以及那兩個新用黃金鑄成的璽印……
兩個!
江玉珣猛地睜大了眼睛。
我怎麼會覺得這裡有兩個璽印?
編鐘聲突然停了下來,歌也唱到了最後一句。
江玉珣的耳邊重歸寂靜。
他下意識喃喃道:“是璽印,這裡有兩個璽印。”
江玉珣的話音剛一落下,他便與應長川一道輕輕用力,拽掉了覆在文物上的絲帛。
下一刻,兩枚用黃金製成的璽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璽印的樣子,與江玉珣腦海中想象出的一模一樣!
快門聲響起遮住了江玉珣的聲音。
守在圍欄前的媒體不約而同地向前一步舉著相機想要拍清這一刻。
主持人的聲音變得比剛剛還要激動:“下面有請講解員為我們展示文物!”
江玉珣按照流程戴好手套,上前小心翼翼地將它捧在了手中。
觸到它的那一刻,江玉珣的呼吸一窒,大段大段的記憶突然湧上心頭。
昭都,羽陽宮內。
大雪簌簌落在窗上。
雖然燒了火牆,但應長川仍要和江玉珣擠在一起批閱奏章。
一本批完後,他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塊璽印。
不等應長川將它蓋在奏本上。
坐在一邊的江玉珣忽然眯了眯眼睛,抬手將那東西搶了過來:“你什麼時候給自己換了一個璽印?”
一樣的黃金質地,一樣的忍冬紋……
要不是上面的盤龍,江玉珣差一點就將它認成了自己的印璽。
“剛換的,”應長川低頭親了一下江玉珣的指間,“好看嗎?”
“好看……”江玉珣下意識攥緊了手裡的東西,“但這不是重點!”
說話間,他的手心忽然傳來一陣痛意。
……這是什麼東西?
直到這個時候,江玉珣才發現自己手中的這枚璽印還有一個此前從未見
過的特殊結構。
應長川終於不再使壞,他抬眸朝江玉珣問:那重點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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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珣不由自主地說:“重點是……是我手下這個是什麼東西?”
話音還沒落,他便展開掌心向應長川展示起了自己手裡的東西。
天子隨口道:“這是一個鎖扣。”
“鎖扣?”
……皇帝之璽上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東西?
像是猜到江玉珣在疑惑什麼似的,應長川的手突然繞過江玉珣的腰,將懸在那裡的璽印摘了下來。
江玉珣的身體隨之輕輕顫了一下。
應長川的輕笑聲也在這個時候落於他耳邊。
天子不再說話,而是將兩枚璽印拿在了一起。
他不知怎麼隨便擺弄了一下,兩個同為黃金質地的璽印竟然連成了一個!
甚至就連江玉珣印璽上斷掉的忍冬紋,也在另一個印璽上補全了……
應長川這是早有預謀!
黃金製成的璽印在燈光下散發著熠熠光亮。
過往的回憶似潮水一般湧了上來。
不過瞬間,江玉珣便想起了所有……
-
在此之前隻有華國博物館的館長和幾名主任知道應長川究竟捐了什麼。
按照流程,此時身為捐贈人的應長川應該在江玉珣展示的文物的同時,向眾人介紹物品的由來與用途。
然而他卻退後一步,並笑著朝江玉珣點頭說:“麻煩江老師向大家介紹一下。”
江玉珣下意識開口,憑著本能說:“這是兩枚來自周朝的璽印,一枚的主人是周太.祖,另一枚則是尚書之璽。兩枚璽印材質相同紋理相似,並且以鎖扣相連。”
他的聲音都在微微顫抖。
說話間江玉珣忽然抬指。
伴隨著他的動作,眾人耳邊傳來一聲清響。
——兩個相連的璽印分了開來,變成了大家熟悉的樣子。
原本隱藏在迷霧之中的記憶在刹那間變得清晰。
【臥槽!】
【誰家君臣情這樣啊?】
【物理意義上的鎖死了?】
【所以璽印下方是什麼?我剛剛好像看到璽印下還藏著一個文物!】
【啊啊啊看誰還敢說野史是亂寫的!】
【所以說他們的名字這千百年來一直是連在一起的啊……】
【甚至未來也會】
【哈哈哈哈盲猜璽印是周太.祖設計的!都設計成這樣了,未來華國博物館必須把它們放在同一個展櫃裡展示了吧XD再分開可就不禮貌了。】
【嘿嘿,捐贈者剛剛說了,他捐贈時提出的要求就是絕對不能分開這些東西。】
……
【小江老師開始展示第二個文物了!】
【天呐……】
【竟然是私人筆記?!】
展台上隻剩下一個不起眼的本冊。
江玉珣強壓下如海浪般不斷撞擊著心臟的情緒,抬眸看向應長川。
——和方才的璽印不同,親手捧起它的江玉珣確定自己也沒有見過這個東西。
觀眾透過直播看到,此時江玉珣的手指正在微微顫抖。
或許是因為親手摸到了國寶,他的情緒不再像剛剛那般平靜。
但此時隻有江玉珣和站在他身邊的應長川知道,他的心究竟是在因什麼而起波瀾。
這一次,介紹的人換成了應長川。
他轉身朝江玉珣笑了一下:“這是周太祖的筆記,本冊內都是他的日常隨筆。”
……應長川上一世背著自己寫了筆記嗎?
伴隨著快門聲,江玉珣用正輕輕顫抖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翻開了那本筆記。
最後按照流程所說那樣,為觀眾做簡單展示。
高清攝像機調整焦距,上億人的目光在此刻聚集於江玉珣的手中。
小小的本冊上,記錄著些宮廷生活的片段。
親手捧著本冊的江玉珣,是全世界第一個看清它的人。
本冊上既有江尚書的名字,還有兩個此前從未有人見過的字眼……
“吾愛。”
——周天子用這樣的稱呼來代指他。
應長川千年前將愛意親手記錄,再在千年後宣之於眾。
他怎麼會甘心,讓這段故事沉默著被埋葬於野史之中?
千秋萬歲,也要舉世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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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開燈的更衣室內一片漆黑。
兩個人的呼吸不知道什麼時候糾纏在了一起。
江玉珣略顯顫抖的聲音,落在了應長川的耳畔:“你是什麼時候想起來的?是……從小,還是剛剛想起不久?”
黑暗中,應長川一邊將隨吻落在他額間,一邊輕聲說:“四年前……”
說話間手一點點向下滑去,最終落在了他的腰側。
四年前應長川二十三歲,正是上一世兩人相遇時他的年紀。
“那你為什麼不來找我?”江玉珣忍不住朝應長川的肩上咬去。
但他的這點小動作非但沒能讓應長川收斂,反倒叫對方愈發放肆地在這裡點起了火來。
應長川的聲音變得格外低沉,且多了幾分沙啞與無奈:“我在擔心……”
江玉珣上一世向他講了自己是為何穿到這個時代來的。
恢複記憶後的應長川無比想要見到他,同時又怕自己的提前出現,會引發蝴蝶效應。
讓兩人的從前,湮滅在時間的長河中。
直到江玉珣像他說的那樣被遊客輕撞在地,應長川這才第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漆黑一片的更衣室內突然亮起一陣微光。
——應長川拿出了手機。
他的相冊裡竟然隻有一張照片。
千萬煙花自天際降落,如同星河倒懸。
星河下隻有江玉珣一個人的側影。
“……這是我大一的時候。”江玉珣一眼就認了出來。
此刻,他的鼻間忽然無比酸澀。
“對,你大一寒假去怡河邊看煙花,那個時候我就在你的背後。”應長川輕輕吻向江玉珣的耳垂。
他既想見江玉珣,想與江玉珣一道看千秋後這世上的絢爛煙花。
又怕驚擾到他,錯過未來相遇的可能。
於是應長川便安靜地站在江玉珣的身後。
悄悄留下了他和這一晚的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