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江玉珣你玩真的啊!”莊有梨放下西瓜,站起身一臉震驚地伸出手摸了摸江玉珣的額頭,“也沒發燒啊。”
江玉珣默默後退一步,躲開了莊有梨還沾著西瓜汁的手。
他的語氣格外認真:“沒有開玩笑。”
莊有梨立刻咽下西瓜,語調都因為震驚而變高了幾分,“你們才認識多久,這就要結婚了?”他一邊說話,一邊掰著指頭算了起來:“滿打滿算好像才三個多禮拜……三七二十一,連一個月都不到啊!”
說到這裡莊有梨的目光忽然變得無比驚恐。
閃婚在這個時代並不少見……
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對談戀愛沒多大興趣的江玉珣,竟然會選擇畢業就閃婚!
這也太天方夜譚了吧?
抱著靠枕坐在沙發上的江玉珣認真點頭:“對,沒有算錯。”
莊有梨見過應長川一次,甚至還蹭了對方的豪車。
他承認,應長川長得好看又有錢,看上去的確算靠譜。
可是……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不相信江玉珣不知道這個道理。
莊有梨委婉地問:“那認識這麼短的時間,你了解他是什麼樣的人嗎?”
說著他又坐回沙發邊捧起西瓜,看樣子是想和江玉珣認真聊一下。
“了解,”江玉珣也放下抱枕捧起一牙西瓜,接著抬頭一臉認真地對莊有梨說,“如果我說我們一見如故,你會相信嗎?”
莊有梨:???
可是你前幾天還在懷疑他是騙子!
莊有梨手腕輕輕抖了一下,啃了一口的西瓜就這樣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戀愛腦,沒救了。
-
八月中旬,幾場暴雨過後,暑氣終於消散了一點。
經過一個月加班加點裝修,華國博物館的“如畫江山”展廳正式開放。
不僅應長川捐贈的文物按照他本人的意願放在了一起。
甚至在重新布展以後,許多原本分開放置的文物,也被整合在了同一個展櫃內。
——這些文物的主人都是周太.祖和江尚書。
暑假還沒有結束,現在正是旺季中的旺季。
原本就難搶的票變得更加稀缺。
所有搶到票的遊客進展以後都直奔“如畫江山”展廳,對著兩枚相鎖的印璽和周太.祖留下的筆記狂拍一通,才意猶未儘地參觀其他展館。
……
“眼前展櫃內的藍玉素戒出土於周朝尚書府遺址,它表面光滑內嵌紋飾,考古人員根據一道出土的文物的製式與規格推測,這枚素戒的主人應當就是大周尚書。”
介紹完文物後,江玉珣抬手朝遊客微笑道:“好了,如果沒有問題的話,請大家繼續隨我一起參觀下一展櫃。”
這枚素戒平平無奇。
能夠被擺到這裡,全憑它的出土地點足夠特殊。
將近兩千年的時間過去,戒指內側的圖案早變得模糊難認。
但這仍不減遊客們的興致。
江玉珣話音剛落,遊客們便圍了上去,同時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了起來。
“素戒裡面的紋飾是忍冬紋吧!”
遊客一邊說話,一邊從懷裡掏出一枚放大鏡對著展櫃照了起來。
見狀,見過各類遊客的江玉珣都不由自主地在心中“臥槽”了一下。
另一名遊客拿出手機瘋狂拍照:“絕對是!”
“一個月前我可能還會糾結,現在還糾結什麼啊!”
遊客們沒用幾秒就達成了一致,同時不約而同地轉過身問江玉珣:“小江老師你說是吧?”
璽印和筆記的出現,除了補充周史外。
最重要的意義就是正式確定了周太.祖與尚書的關係。
這一個月來,華國博物館除了抓緊時間布展、重修了講解詞以外,還抽空重新培訓了講解員。
現如今面對這樣的問題,江玉珣和同事們必須換一個話術……
江玉珣朝遊客們笑了一下,並輕聲說:“按照推測,應該是這樣。”
事實也的確如此……
大周商業繁盛,昭都更是連通西域。
江玉珣閒來無事便喜歡去昭都閒逛,看看商販最近在售賣什麼。
周人喜好配飾,穿越時間久了江玉珣也在不知不覺中受到影響。
這枚素戒就是他那個時候從一名西域商人手中買到的。
江玉珣剛把戒指戴回羽陽宮就被應長川發現。
原本還在批閱奏章的天子忽然放下手頭的事,拿起刻刀在上面留了一個忍冬紋。
再後來……
想到這裡,江玉珣的耳朵忽然泛起了紅。
還好展廳內燈光昏暗,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常。
江玉珣的回答令遊客們心滿意足,但此時他們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
有一名遊客趴在展櫃上說:“嘿嘿嘿,十有八.九是周太.祖親手刻的。”
聽到他的話,正在拍照的遊客突然抬頭:“彆‘十有八.九’了!要我看絕對是他親手刻的。”
接著幾人忽然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了起來。
江玉珣:……!
還真被他們猜對了。
中午休息時間馬上就要到了,逛了大半天的遊客陸續離開展廳去吃午飯。
就在這個時候,江玉珣忽然聽到有人說:“嘿嘿,將近兩千年之後都能看到忍冬紋,當年刻得一定很深吧,戴久了這個紋樣,一定會在手上留下痕跡。”
走在前方的江玉珣腳步隨之停頓。
他下意識攥緊了當年戴戒指的那根手指,突然心虛了一下。
-
眼看時間已經不早,跟在江玉珣背後的那幾名遊客終於站直身不舍地問:“小江老師下午還帶遊客嗎?”
同時抬手取下了掛在耳朵上的設備
。
“我們下午再來的話,還能排上你講解嗎?”
沒等江玉珣回答,他們的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陰影。
應長川不知道什麼時候倚著展櫃出現在了這裡。
這幾天連下暴雨,昭市的氣溫低了不少。
館內依舊開著空調,遊客們紛紛披上了外套。
今天的應長川穿了一件寬鬆的亞麻襯衫,外面還套了一件薄款風衣。
——捐贈活動結束後,獲得VIP身份的他時不時就要來華國博物館裡晃悠一圈。
並在等待江玉珣下班的同時,在與周朝相關的展廳裡瞎逛,聽遊客聊那些有的沒的事情。
應長川有時還會加入他們,突然開口聊上幾句……
沒等江玉珣回答這個問題,他便有些遺憾地朝遊客搖頭:“抱歉,小江老師今天下午不上班。”
“啊?”不遠處有遊客愣了一下,下意識問,“華國博物館是半天工作製嗎?”
另有幾個看過直播知道他身份的人湊在一起,小聲討論起了應長川。
“這倒不是,”應長川笑了一下,一臉理所應當地回答道,“因為我和小江老師下午有事要做。”
剛才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遊客終於忍不住抬頭,並小心翼翼地朝他輕聲問:“應先生和江老師要去做什麼呀?”
問出口後他才覺得自己有些冒犯……拋去“遊客”的身份不講,對江玉珣和應長川而言自己隻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問彆人下午要去做什麼實在是越界了。
應長川笑著走到江玉珣身邊,抬起手輕輕替他取下了掛在耳朵上的講解器。
這明明隻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
卻在應長川的手下生出了幾分難言的曖.昧。
“抱歉,我——”遊客正要道歉。
取下講解器的應長川突然轉身看向他並隨口說:“我們要去拍照。”
遊客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同時有些疑惑地問:“拍照?”
……應長川又開始了!
與其聽他添油加醋,不如自己說了算了。
江玉珣突然拍開了應長川不斷在自己肩上作亂的那隻手。
他深吸一口氣,轉過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遊客笑了一下:“我們打算過陣子去……領證,今天下午要去拍照。”
江玉珣和應長川的關係,在大周也隻有少部分重臣清楚。
對科考選拔出來的大部分年輕朝臣而言,他們實在太過遙遠。
而在那個曆史沒有發生改變的現代,同性婚姻尚未合法。
蝴蝶在千年前扇動翅膀,引得曆史與現在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江玉珣如今所處的世界早已和過去不同。
他不用再向任何人隱瞞兩人的關係。
見江玉珣自己承認了他和應長川的關係,剛才還在矜持的遊客瞬間激動起來:
“天呐!”
“哇——”
“你們是因為這些文物結緣的嗎?”
如畫江山?[(”展廳內,大小文物在燈光的照射下發出熠熠光亮。
恍惚間好像帶著他們回到了那個波瀾壯闊的年代。
江玉珣下意識回頭看了應長川一眼。
那雙煙灰色的眼瞳,不知何時沒了漫不經心的笑意,變得格外認真。
應長川朝江玉珣輕輕地點了點頭。
江玉珣笑了一下,他一邊環視周圍的展品一邊轉過身對那幾名遊客說:“……差不多算是吧。”
準確地說,他們並不是因為這些文物結緣。
這些文物本就是因為他們而存在。
時間不早了。
展廳裡的遊客們一點點散了個乾淨。
即將離開時,一名一直站在角落沒怎麼說過話的遊客湊上前來說了一句:“恭喜。”
接著,她又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上次直播之後,網上有很多人喜歡您和應先生,如果可以的話,我能不能將這個好消息分享給他們?”
江玉珣笑了一下點頭說:“當然可以。”
說完之後他忽然轉身將手伸到了應長川風衣的口袋中去。
兩人的身體在刹那間貼在了一起。
江玉珣的呼吸如羽毛般,輕輕地從應長川的鎖骨間蹭了過去。
如今華國博物館裡的工作人員都已經知道了江玉珣和應長川的關係。
這幾天來館裡找江玉珣的時候,應長川也會隨身攜帶一些糖果巧克力送給同事。
想要送幾顆巧克力給遊客的江玉珣沒看到,應長川的目光在自己靠近的那一刻變得格外幽深。
下一秒,他又緩緩地閉上眼睛,將這一切藏了起來。
-
早上上班的時候還在下暴雨,出了博物館後江玉珣才發現,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放晴。
江玉珣和應長川換上一樣的米白色襯衫,坐在了華國博物館附近的攝影工作室內,一片紅色的背景布前。
兩人輕輕靠在一起,在攝影師按下快門的那一瞬露出微笑。
領取證件用的照片非常簡單,隻需要正面免冠就好。
不過三兩下來兩人就結束了拍攝。
然而等到幾分鐘後照片洗出江玉珣才看到……
第一張照片還算正常,第二張應長川竟然偷偷地在自己背後比了個手勢。
幼稚,這實在是太幼稚了!
……
怡河邊,彆墅區。
拍完照回家的江玉珣站在玄關處拆起了快遞。
撕開包裹的封口後,他才意識到自己手裡的東西好像是應長川的。
江玉珣正要將它放回原地,應長川忽然上前按住了江玉珣的手:“沒事,打開看吧。”
說著,又從背後將他輕輕地抱在了懷中。
熟悉的危險感再一次襲了過來。
江玉珣下意識想要鬆手,但應長川卻
像是猜到他的想法一樣,握著江玉珣的手緩緩將它拆了開來。
一堆看起來就不怎麼正經的東西,劈裡啪啦地從江玉珣的手中掉了出來。
江玉珣:!!!
“你買這些做什麼?!”
應長川揉了揉江玉珣的耳垂:將近兩千年的科技發展變化,小江大人不願意體驗一下嗎???[”
這就離譜!
“要體驗就體驗汽車、飛機、電腦、手機,為什麼體驗這些啊?”
應長川頓了幾秒好像是在思考。
他緩緩收緊手臂:“這好像並不衝突。”
……並不,衝突?
在大周與他經曆過一些離譜事的江玉珣,竟然瞬間就明白了應長川的意思。
江玉珣隨即用力,趁應長川不備掙脫了他的懷抱。
同時立刻彎腰,取出箱子將這些東西一股腦地裝了回去:“一會家裡有人來,快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收好。”
今晚江玉珣的父母還有應長川的家人都會來昭市,並在這裡小住一晚。
江玉珣原本打算拆完快遞,就和應長川一起去買飲料還有備用的毛巾、牙刷,沒想到竟然被這些東西絆住了腳步。
應長川有些遺憾地將視線落在了箱子內:“好吧,那就晚上再說。”
“不行,”江玉珣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今晚爸媽在家,過陣子再說!”
站在他身邊的應長川緩緩笑了起來,“詭計”得逞的他隨之點頭:“那就說好了,等他們離開。”
江玉珣:“……”
我好像又中了他的圈套。
-
昭市老城區生活便利。
離家不遠處就有一間超市。
江玉珣和應長川抓緊時間,在去機場接人前在超市買好生活用品,並沿著怡河向家裡走去。
此時正是日落的時候。
連下幾天雨再放晴的天,生出了層疊的晚霞。
它們倒映在了清澈見底的怡河之中,照亮了河道上的仿古遊船。
千年的時空,於這一瞬重疊在了一起。
昭市的天氣不再那麼燥熱。
江玉珣迎著風緩緩眯起了眼睛。
船槳打碎了漣漪,江玉珣也好像隨著不斷搖晃的波浪,回到了駛向南方的樓船之上。
漣漪撞在河道上。
生出了一陣輕響。
江玉珣笑了一下,放下手裡的東西轉身看向怡河:“我發現……未來真好。”
“比我從前想象得還要好。”
說完這句話江玉珣忽然轉過身,踮腳在應長川的臉頰上落下一吻。
這吻如蜻蜓點水,卻也如船槳一般打亂了應長川心裡的漣漪。
微風吹向樹梢,傳出沙沙的輕響。
應長川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放下手裡的東西,將江玉珣攬在了懷中,一道看向那輪紅日。
千年過去,雕甍畫棟、重樓飛閣早已消失不見。
但天地、人心卻永存不滅。
夏風吹過千年時空,太陽一點點從月鞘山上沉了下去。
餘暉照亮了古今相交的昭市。
……太陽終會降落,但它隻是暫時休憩。
等到明天,又會再度照亮平疇沃野、如畫江山。
未來總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