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停下來不動,站在背後的應長川又漫不經心道:“愛卿算好了嗎?”
江玉珣手指一頓,終於將那些有的沒的暫拋於腦後,他強裝鎮定地說:“暫未,還請陛下稍等片刻。”
仙遊宮的後花園內,眾人皆垂眸低眉,連呼吸都輕緩得不能再輕緩。
好似有一道結界,將江玉珣與應長川還有眾人分成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江玉珣的大腦在瞬間變成了一團糨糊。
亂七八糟的數字在他腦內飄來飄去,抓也抓不住一個。
彆胡思亂想了!
江玉珣強行集中注意力,重新將手指放在了算珠旁。
他格外艱難地垂下眼眸,機械地對著價目表敲打起了算盤。
片刻過後,終於報出了一個數字。
“……邢公子的定價沒有問題。”
清潤的聲音似一滴水,自簷上墜下打破了耳畔的寂靜。
江玉珣暗舒一口氣。
“是,大人。”等待半晌的邢治終於放下心來,他上前用雙手將價目表從江玉珣的手中接了過去。
接著看了一眼江玉珣,並回頭有些不確定地瞄了一眼應長川:“那江大人……草民就先退下了?”
說完又小心翼翼地補充道:“草民還要去玄印監那裡對對賬。”
方才那個念頭就像一根落入眼睛的睫毛。
不但難吹走且始終泛著點癢意。
見邢治要走,江玉珣忍不住咬了咬唇下意識道:“稍等,我和邢公子一起去。”
他轉身朝應長川行了個禮,自己也說不清是怎麼昏頭暈腦地離開了花園。
將要走到玄印監駐地門口時,邢治終於忍不住好奇道:“江大人,陛下他——”可曾定下何時去折柔販酒?
暈了一路的江玉珣終於被“陛下”兩個字激活。
……邢治是不是也這麼覺得?
想到這裡,江玉珣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向邢治看去,並極其嚴肅地搖了搖頭說:“陛下不是。”
——這話既是說給邢治聽,更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應長川可是曆史上有名的無性戀,更何他向來都喜歡逗人玩。
我剛才究竟在亂想什麼有的沒的?
江玉珣瞬間懊惱了起來。
“啊?”
聽了江玉珣的話,邢治下意識愣了一下——話還沒有說完,江大人怎知我要問什麼?
看出江玉珣有些走神的他心中雖無比疑惑,但還是輕輕點頭道:“是江大人,草民知道了。”
……算了,還是下次再問吧。
“嗯,”清醒過來的江玉珣終於想起自己還有事情沒有做,他沒有去玄印監駐地,而是對邢治道,“你先進去吧,我有事要回流雲殿一趟。”
“好好,”邢治趕忙點頭說,“江大人快去忙吧。”
“嗯。”江玉珣朝他笑了一下,轉身向玄印監駐地另
一邊而去。
餘光看到他的身影,正準備踏入駐地大門的邢治動作一滯。
……不對啊。
江大人剛剛不是說他要回仙遊宮嗎?
怎麼看著像走錯反向了呢。
下一刻,邢治趕忙告訴自己——不會的,江大人已在仙遊宮內待了一年,對這裡熟得不能再熟,怎可能走錯方向?
可誰知道……
緊接著他便見江玉珣轉過身又回到了玄印監駐地門前,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自己笑了一下說:“方才跑了會神,不小心找錯方向了。”
邢治:?!
-
前段時間江玉珣向應長川提議,可以在大周上下尋找精通農、數、醫等道的人才,將流傳於民間的信息編撰成冊,未來當作教材來使用。
如今第一批人員已被集中到了昭都,早早開始了編撰的工作。
為了保證這群來自五湖四海的人的生活,朝廷特在昭都附近為他們批出了宅院。
受到激勵的眾人工作效率愈發的高。
沒多長時間,流雲殿前殿便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本冊。
在此期間也不乏離譜的事件發生。
明眼人都能看出,朝堂正在網羅各方人才。
各地官.員全都卯足了勁,想要借此事在天子面前刷刷存在感。
一些神奇的情況就此出現了。
……
天子將此事交到了江玉珣的手中,這群人才的去留全由他來決定。
各地送來的名冊實在太長,同時兼任“侍中”與“尚書令”兩職的江玉珣隻能將初篩的任務,交到了包括莊有梨在內的幾名郎官手中。
仙遊宮雖不像山下那麼熱,但頭頂的太陽依舊毒辣。
向來不喜歡曬太陽的莊有梨,今天卻不覺熱一般地小跑著帶江玉珣向不遠處的“永行殿”而去。
跟他一道來的還有幾名玄印監。
他一邊快步向前一邊激動地說:“阿珣,這次的人真是神奇異常!我方才親眼看到那盞燭燈熄滅,過了沒多久它竟然自己複明了!”
另一名郎官也跟著道:“是啊!若是能夠學會這種隔空點火之術,在戰場上定能夠所向披靡!”
隔空點火?
江玉珣越聽越覺得離譜。
不等江玉珣反應過來這都是什麼跟什麼,興奮不已的莊有梨已將手貼在了永行殿的大門上,並一把將殿門推了開來。
緊接著,一座青銅燭台便出現在江玉珣的眼前。
燭台旁還坐著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見江玉珣等人來他隻抬了抬眼皮,連口頭上的招呼都未打一個。
見他如此高深莫測,莊有梨隨之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阿珣,這位便是懂得‘隔空點火’之術的高人。”
話音落下,莊有梨又轉過身去朝那老頭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不知先生是否方便給江大人展示一番自己的絕學?”
對方沉吟片刻,終
於不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嗯,備燭台吧。”
聽聞此言,站在他旁邊的內侍官便上前把人扶了起來,緩步帶到了燭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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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珣把位置給他讓了出去,蹙眉看向面前的燭台。
身為現代人,他自然不會相信什麼“隔空點火”之術,但還是耐心朝那老者點頭道:“先生,可以開始了。”
老頭向一旁的內侍官看了過去。
幾人當即圍在燭台邊,一根根點燃蠟燭。
與江玉珣一道來的郎官興奮道:“江大人請看,蠟燭已經全部燃起。”
此刻永行殿內門窗緊閉,半點風都難透進來。
巨大的樹形銅燈一經點燃就把周遭的空氣都烘熱了幾分。
就在爐火燃燒最旺之時,內侍官們再次上前,拿著巨大的絹扇狠狠地向火上撲去。
下一刻,燭台上的十幾根蠟燭齊齊熄滅,隻餘青煙嫋嫋飄向半空。
莊有梨當即緊張起來,他拍了拍江玉珣的手臂道:“開始了,開始了——”
話音一落,原本站在二四米遠處的老頭便緩步走到了燭台前。
他抬起手朝著燭台隔空練起了掌法,並不時發出“嗬、哈!”之聲,滿頭的銀發都跟著搖晃了起來。
這是什麼情況?
江玉珣被這架勢嚇了一跳,他默默地向後退了半步,忍不住看了莊有梨一眼道,同事小聲問:“這是在做什麼?”
“這是先生獨門掌法,他是靠內力催動蠟燭複燃的。”
江玉珣:“……內力?”
眼前這老頭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會武功的樣子。
就在江玉珣無語之時,老頭的掌法愈發混亂。
可伴隨著他混亂的掌法,青銅燭台上的一根蠟燭竟真在這一瞬“轟”一下亮了起來。
“成了,成了!”殿內一名郎官瞬間激動起來,“原本熄滅的蠟燭真的複燃了!”
老頭笑了一下,繼續裝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對著眼前的燭台比劃。
他的動作幅度比剛才還要大,並不時朝燭台甩手。
江玉珣抿了抿唇一步步向前走去。
一開始他並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情況,但老頭甩手的動作還有空氣裡略有些刺鼻的氣味卻在這個時候提醒了他。
——這哪裡是什麼“掌法”?
明明就是變戲法啊!
江玉珣停在了燭台前,突然抬手打斷了對方的動作:“稍等一下。”
“啊?”永行殿內眾人紛紛不解地向江玉珣看去,“怎麼了江大人?”
老頭也不情不願地停了下來,並緩緩地向後退了半步。
江玉珣並沒有管燭台,而是徑直走到了這位“武學宗師”的面前。
“還請先生伸出手來讓我看看,”懶得在這裡浪費時間的他直截了當地說,“據我所知,‘硫磺’可以使蠟燭複燃,也不知道先生可是再利用此道同我們變戲法?”
此
時江玉珣已經徹底認了出來。
眼前人耍的便是名為“吹燈複明”的傳統戲法。
變這戲法非常簡單,隻需提前將硫黃藏入指甲縫中,並在不經意間彈入燭台便可。
如今火器剛剛投入研發,“硫磺”對大多數人而言還有些陌生。
包括莊有梨在內的眾人並沒有聯想到這一點。
“江大人這是什麼意思?”對面的人非但沒有伸手,反而默默把手腕向背後藏去,“您這是在懷疑我的掌法?”
瞧這人還在嘴硬,江玉珣完全不給他面子:“正是。”
燭火將他的面頰照得忽明忽暗,在天子身邊曆練了一年的江玉珣氣勢早不同於常人。
“你——”對面的人瞬間臉色變得非常難看,“若朝廷對此法不感興趣,放吾走就是了,何須如此羞辱吾?”說完他便拂袖想要離去。
“誒,先生彆亂走啊!”有郎官連忙伸手去拉,卻見他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似乎真的是心虛了……
江玉珣沒再理會這個人,而是直接轉身看向背後的玄印監:“檢查一下這位老先生的指縫。”
“是,江大人!”
見江玉珣要和自己動真格的,老頭終於慌了起來,“江大人這是何意?”他一邊說一用將手指在衣服上抹來抹去。
然而不等他毀滅完證據,玄印監已經將老頭的手強行掰了過來。
“哎呦——”
“疼疼!大人饒命啊!”
不同於這群郎官,親眼見過火器的玄印監非但沒有放過眼前人,甚至瞬間就嗅了出來:“回江大人,他手裡的東西是硫黃!”
不懂得硫黃特性的郎官們面面相覷:“硫黃?”
而被拆穿的江湖騙子已經嚇得重重跌坐在地:“饒命…江大人饒命啊……”
他瞬間又哭又叫,讓整座永行殿都跟著嘈亂起來。
雖然還不懂硫黃是什麼,但看到他的架勢眾人當即明白過來:江玉珣的懷疑沒有錯,這老頭的確是在變戲法!
被狠狠騙了一通的莊有梨不由一喪:
“這名單上的數百人就沒一個靠譜的,要不是江湖騙子要不就是誇大其詞。也不知道各郡究竟是怎麼敢把他們送到昭都來的?”
江玉珣也跟著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他有些無奈地說:“此次朝廷並沒有限製行業與各郡上報的人數,地方官自然有多少報多少。運氣好些,瞎貓碰到死耗子自己也跟著沾光。運氣不好無人可用,他們也沒有什麼損失。”
大海撈針並不容易,但隻有不設限才能儘可能的保證天下人才皆至昭都。
見眾人疲憊又沮喪,江玉珣繞過還在哭嚎的江湖騙子,直接走到永行殿最上方拿起名冊看了起來。
“江大人從後面看起吧,”有郎官上前提醒道,“前幾頁的人我們已經篩過了,大多是些沽名釣譽之徒。”
“好,”江玉珣正要翻頁,手指卻在此時頓了一下,“……管士銘?”
他隨即轉身向背後的郎官問:“這個叫做管士銘的人是什麼情況?”
江玉珣的語速在這一刻變得格外快,一字一頓間寫滿了急切。
“他啊……”身旁的人被江玉珣著急的模樣嚇了一跳,他趕忙一邊回憶一邊說,“這個名叫管士銘的人是個木匠,但他一來不會畫圖,二來講起話都結巴,完全說不清自己究竟擅長什麼。”
莊有梨走上前補充道:“對,我們擔心錯過人才,就讓他在昭都動手做一個最擅長的東西,但幾日過去了還沒有見到任何動靜。”
來自桂鳳郡的木匠!
聽到這裡,江玉珣瞬間確定了他的身份——這人就是未來將被世人稱作當世“木傑”的發明家管士銘。
此人青年時代便在鄉裡間有了一定的名氣,誰知緊接著便逢亂世顛沛流離、居無定所,最終早早便駕鶴西去。
然而在他死後,世人卻自他家中發現了大量木器還有模型,並大量仿製將其發揚光大。
如今既無亂世,江玉珣怎可能眼睜睜看著如此人才被埋?
想到這裡,他的心情不由緊張了起來。
“他可還住在昭都?”江玉珣有些著急地問。
“回江大人的話,人還在。”
江玉珣瞬間鬆了一口氣,他直接轉身向玄印監交代道:“今日便出發,將這位名叫管士銘的先生帶到仙遊宮來。”
“是,大人!”玄印監當即領命退出了殿內。
雖說容易被騙,但是莊有梨等人做事無比仔細。
江玉珣手中的本冊上除了人名以外,密密麻麻滿是他們留下的詳細備注。
永行殿上一片寂靜,江玉珣暫時放下了後面的事,他坐在桌案旁對著那本冊一行一行看了過去,並不時向眾人詢問詳細信息。
直到深夜方才忙完離開永行殿。
-
“……好餓。”
回屋之後,忙到誤了飯點的江玉珣直接將自己丟在了床榻上。
他揉了揉肚子,爬起來喝了一大杯水。
然而這並沒有緩解江玉珣的饑餓,反倒讓他想起……自己房間裡似乎還有一些吃的?
“對哦!”江玉珣喃喃自語道,“邢治給我的鹵味還在房間裡呢。”
他趕忙起身走到門口,準備問內侍官要一副碗筷。
然而剛一推開門,江玉珣便停下了動作。
流雲殿後殿毫無隔音可以。
自己的話定然會傳到應長川的耳朵裡。
若原本就打算吃獨食還好,可其中部分鹵味本是要送給天子的。
要不然先給應長川分一點,我再回來吃夜宵?
江玉珣不由咬了咬唇,轉身帶著另一份鹵味向隔壁而去。
……
流雲殿後殿的大門輕敞著,大片的月光由此瀉入屋內。
並於刹那之間掩蓋了燭火的光芒。
江玉珣坐在桌前興衝衝地說:“陛下
一定要嘗嘗,這可是邢治邢公子大價錢買來的秘方,味道絕對與您平常吃的東西不同。”
桑公公還沒有將碗碟取來,鹵味仍好好地包裹在油紙於荷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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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珣趁著這個機會介紹道:“它並非是由鹽、醋、醬與糖等常見的調料製成,而是用八角、草果、桂皮等物烹煮而成,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會風靡整個昭都。”
聽到這裡,應長川隨手為對面的人斟了一杯酒:“愛卿打算在酒肆中售賣?”
“正是,”談到酒肆江玉珣不由兩眼泛光,“這東西非常適合下酒,您若不信的話,一會自己試試便知道了。”
說著,便輕輕地抿了一口手中的果酒。
粟米釀成的烈酒口味清新,配上楊梅又瞬間多了幾分酸甜與果味。
原本透明的酒體也沾染了幾分淺紅。
江玉珣剛剛隻想輕抿一口,沒想瞬間被楊梅酒的味道所驚豔,忍不住一口氣喝完了大半杯。
應長川向來不重口腹之欲,但此刻竟也被江玉珣說得生出了幾分興趣:“既然如此,孤自要仔細嘗嘗。”
說話間,桑公公也帶著兩名內侍官來到了後殿內。
他遠遠就聽到了江玉珣的話,並笑嘻嘻地說:“既得如此下酒菜,江大人一會定要多陪伴下喝幾杯。”
“不了不了——”江玉珣趕忙擺手,並默默咬牙道,“我……酒品不好,還是不要在陛下面前獻醜了。”
天子輕輕地笑了起來。
桑公公的動作很快,不過轉眼便已與兩名內侍官一道擺好了碗碟,並拆開油紙包將裡面的鹵味夾了出來,分在了兩個青瓷盤內。
接著與江玉珣寒暄了兩句,便帶人退了出去。
“陛下嘗嘗,”餓急了的江玉珣不急著吃,反倒忍不住一臉期待地看向應長川,“您看它是不是和臣描述的一模一樣?”
江玉珣回住處後的那句“好餓”聲音雖小,但並未逃過天子的耳朵。
此刻冷白的月光印在那雙漆黑的眼瞳裡,將主人的心思泄露得乾乾淨淨。
天子很給面子地拿起了白玉製成的筷子,同時朝對面的人輕笑道:“愛卿也用吧。”
“是,陛下。”江玉珣一點也不和應長川客氣。
他當即夾起一片鹵肉放在了唇邊。
但下一刻……江玉珣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鹵肉的味道怎麼有些泛酸。
他沒忍住又深深地嗅了一下。
沒怎麼吃過鹵味的古人或許難以辨出這淡淡的酸味究竟是從何而來。
但身為一名現代人,江玉珣卻隻用幾秒鐘便反應過來——鹵味放壞了!
仙遊宮是避暑行宮又不是大冰箱。
鹵肉帶回宮後一日沒動,此時已經變質發酸。
江玉珣下意識放下了筷子。
他餘光看到,應長川已經輕輕夾起了一片鹵好的蓮藕。
江玉珣:!!!
這可使不
得!
古往今來,還從沒有人故意給皇帝吃過放變質的食物。
在醫療條件較為落後的古代,一點小病都能發展成大疾。
達官顯貴、王公貴胄飲食起居都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臥槽,萬一應長川吃下去,我四舍五入都夠判謀逆之罪了!
……屆時彆說是我,倒黴的邢治恐怕也要一道九族消消樂。
“陛下——”
意識到大事不妙的江玉珣下意識用手扶著桌案,將身子向前探去。
慌忙間他的動作幅度也變得格外大。
不等應長川反應過來,江玉珣的手指已經擋在了玉箸之間。
指腹則毫無預兆的從天子的下巴上輕輕蹭了過去。
應長川的動作瞬間一滯。
不過瞬間的觸碰,他的皮膚上便生出了一陣細弱的酥麻。
好似有電流從這裡蔓延開來。
慌亂間,江玉珣的氣息徹底亂了。
他的掌心在這一刻貼在了應長川的手背上。
淡淡的暖意自天子皮膚上散開。
應長川聽到江玉珣長舒了一口氣,接著緩緩抬眸,無比心虛地對自己說:“抱歉,陛下……臣方才感覺這鹵味好像是有一點點的變質。要不然今天還是算了吧?”
自己這種行為簡直是對天子的大不敬……
貴族出身的應長川,哪怕是在戰場上也未曾吃過壞掉的食物。
可自己竟然將它當寶貝似的獻給了應長川……
江玉珣越說聲音越小,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
本該惱怒的天子唇邊卻漾出了淺淺的笑意:“無妨。”
他甚至還保持著方才的動作未曾放下玉筷。
聽應長川這麼說,自以為做了大逆不道之事的江玉珣並沒有放下心來。
他下意識蜷縮手指,卻在這一刻碰到了應長川皮膚,緊接著便如燙到一般將手指收了回來。
手上的溫度忽然在這一刻散開,天子不自覺蹙眉向自己的指間看去。
江玉珣則一邊觀察應長川的表情,一邊坐回了原位。
……應長川怎麼在這個時候皺眉了?
拿不準對方究竟是真的不生氣,還是笑裡藏刀的他忍不住問了句:“陛下真的不生氣嗎?”
自認做錯事的江玉珣難得很慫。
見慣了江玉珣理直氣壯模樣的應長川好奇道:“愛卿為何不信孤?”
有白鷺從流雲殿前飛過,攪碎了一地清澈的月光。
江玉珣那雙漆黑的眼瞳,也在這一瞬跟著它一道輕搖。
“……這,”江玉珣頓了一下,不假思索便將自己的心裡話說了出來,“臣今日差點便要害陛下生病了,陛下的態度卻如此和藹,怎麼看怎麼覺得奇怪。”
“那孤應當如何?”應長川好整以暇道。
江玉珣不自覺地攥緊手心:“不如……陛下同臣發發火?再罰臣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