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緩緩站定於半米遠處。
江玉珣身體不由僵了一瞬。
完他立刻側眸,假裝若無其事地朝被風吹得沙沙輕響的香樟樹看去。
不料心中方才藏起的沮喪,竟然又因這句話冒了出來。
……是啊,我想家了。
話音落下後,江玉珣的鼻子又是一酸。
末了再一次努打起精神。
冷靜,千萬冷靜!
皇帝才不需要知道一個臣子想不想家。
況且應川最討厭人以私廢公。
身為大周成熟的尚書,絕不能被這種小事絆住腳步!
江玉珣深吸一口氣,再次抬手行禮,用微顫的聲音道:“……抱歉陛下,臣方才失態了。”
完,立刻用手胡亂擦去了臉上的淚痕。
他的動作頗不講究,主打一個快。
應川的手指,此刻竟也隨著江玉珣的聲音輕顫了一下。
“安慰”天子而言是一個陌生的詞語。
向來從容自如、應自如的他,難得不知道該如應。
秋風吹起江玉珣的發。
有縷輕輕粘在了臉頰之上。
停頓片刻,應川忽然再次緩步向前而去。
末了慢慢將手抬了起來。
江玉珣下意識屏住呼吸,睜大睛抬眸向他看去。
天子移開視線,避開了雙泛紅的眸。
他並未開口,而是微蹙著眉輕輕將一張絲帕放在了江玉珣的手中。
“……這是。”
不等江玉珣反應過來,背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莊嶽等人掃完遠處的墓,也來敬拜征南大將軍了。
江玉珣立刻攥緊手中的東西向後退了一大步。
他三下五除二就用手裡的東西擦乾了臉上的淚,然後將其緊緊捏在手心。
深秋,山遠天高煙水寒。
江玉珣靜靜站在墳塋邊,與征南將軍舊日部下一道,朝石碑與遠處矗立著的無數亡於十二國之戰的軍士墳塋深鞠了三躬。
秋風起,耳邊隻剩香樟樹葉輕搖的沙沙聲。
一間天人具靜。
……
回程的候,氣氛總算不再像方才般肅穆。
莊嶽拍了拍江玉珣的肩背,忍不住神奇道:“當初你爹常在書信中講你身體不好,還托人在昭都求了好回藥。誰知離開蘭澤郡後,你竟一天天恢複了過來。”
隨他一道來的莊有梨忍不住思考道:“或許是阿珣與蘭澤郡這裡的水土不太合得來?”
莊嶽不撫須:“……應是如此吧!”
似乎也隻有這一個解釋了。
江玉珣不跟著他點了點頭。
話間,眾人已回太守府中。
江玉珣回到住處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好好洗臉。
而直到這個候,他終於後知後覺發現——應川給的張絲帕,仍
然被自己緊攥在手中。
半晌過去,明黃色帶著龍涎香的絲帕被自己攥得皺皺巴巴。
它看上去可憐兮兮,早沒有半點禦.用之物的風采。
-
日後,蘭澤郡首邑城南。
人工開挖的圓形淺溪,環繞著一座建立在夯土高台上的樓閣流淌。
這是整座首邑最為龐大的建築,遠遠望去蔚為壯觀。
江玉珣一邊,一邊為身旁眾人介紹道:“這是聆天台在蘭澤郡修建的最大神堂,名曰‘量天樓’。”
“這樓是哪年建的?怎麼沒多少使用過的痕跡?”跟在江玉珣身旁的年輕郎官好奇道。
“是前朝所建,”話間人已踏上階,江玉珣笑了一下道,“蘭澤郡常被某些人稱作‘蠻夷之’,既是因為它遠離中原,更是因為這裡百姓不像昭都般聆天台虔信不疑。”
蘭澤郡與昭都處於兩個不同的文化圈。
且這裡位於帝國西南,之前十年裡戰亂不歇,百姓東躲西藏、逃向鄰國,完全無暇在鬼神上投入太大精。
當官府直接將它改為學堂也沒有人太過關心。
莊有梨不恍然大悟:“怪不得阿珣你不怕司卜。”
話間,人已入量天樓內。
不同於昭都附近神堂內的寧靜、莊嚴。
一進量天樓,眾人耳邊便傳來一陣“踢裡哐啷”的噪音。
量天樓的四壁,皆有工匠站在木架上拆卸著窗上的銅鎖。
進門的一瞬,南側木窗上的鎖第被一個拆了下來,工匠跳下木架,緩緩將原本封死的窗推了開來。
同高喊一聲:“當心——”
眾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十年未開過的窗上積滿了灰塵。
推開的瞬間,飛灰簌簌落下竟在陽光下生出了閃閃的光亮。
伴隨著“嘎吱”一聲清響,這扇窗徹徹底底敞了開來。
窗外的景色在刹之間儘數瀉入底。
“咳咳咳……”
眾人遲鈍抬手扇起了灰來,並背過身躲避起了灰塵。
待灰塵落,再次轉回身量天樓已徹底變了個模樣。
聆天台的神堂一般隻有做法事的候才開一扇窗側,大部間依靠燭火照亮。
可是現在,燦爛的秋光卻從十八尺高的窗外泄入殿內,照亮了整座量天樓。
怒目圓睜的鬼神雕塑也在這一刻沒了往日的氣勢。
量天樓的另一頭,人工挖鑿的溝渠將淺溪裡的水引了過來,在這裡開出了一小片田。
此有二三十名百姓圍在田旁,仔細聽著裡的人講話,連背後量天樓開了窗都未發現。
在南巡的同,建立學堂教習百姓“精耕之法”的皇命,已傳至周圍郡。
各官.員紛紛於第一間響應起來。
比起桃延、爍林二郡。
蘭澤郡的基礎條件要稍好一些,因此進度也是其中最快的。
江玉
珣忍不住又咳了兩聲:“咳咳,燭火太傷睛了⊿[(,既然有這麼大的窗子,便要利用起來。”
眾人順著他的視線向量天樓內看去。
原本空空蕩蕩的大殿上擺滿了簡易木質桌案。
“這桌案好小啊,”莊有梨忍不住過去比劃了兩下,“感覺都不夠我用。”
和看上去五大三粗的莊嶽不同,莊有梨完全是他母親的翻版。
他不但五官得像,身材也是同樣的偏於瘦小。
他雖已滿十七,但看上去卻像是隻有十五六歲的樣子。
眾人不笑了起來。
江玉珣也了過去:“這些都是給小孩用的。”
話間他下意識看向窗外:“等再過一段間,百姓來此學習‘精耕之法’,也可以把孩子也帶到這裡來學習官話,同識些簡單的字。”
雖朝廷有派專人至各郡協助完成此事。
但是武將出身,此前沒有做這類似驗的喬育達,心裡還是有些忐忑。
江玉珣來蘭澤郡後,便應邀給了喬育達則建議。
讓兒童一道識字便是其中一項。
“學習精耕細作之法固然好,可是學認字能做什麼?”有人不解道。
另一名郎官撓了撓腦袋:“……呃,好歹讓群小孩靜下來?”
話音落下,他便從最前方的桌案上撿起一張紙看了起來。
同認真思考道:“紙上都是數字……可能就算種,也要記賬目?”
大周目前的選官製度,仍然以察舉製為主。
大部百姓一輩子也不想到要“識字做官”,更沒什麼閒情逸致去學著寫字、讀書。
了解這一點的江玉珣便打算借“托管”之名,讓來學習精耕之法的百姓成為習字掃盲班的第一批學生。
——他並不在意孩子能學到什麼。
隻要有人能在忙碌替自己看管小孩便是萬幸。
眾人七嘴八舌猜測了起來。
同還有人被窗外的景象吸引了注意,欲邀人和自己一道去院內看看。
量天樓內瞬間變得極其嘈雜。
就在江玉珣想著如委婉回答這個問題的候,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轉身就見——一襲玄衣的天子,帶著玄印監來到了此處。
年輕的郎官被嚇了一跳,立刻閉嘴行禮,努縮小存在感。
應川將量天樓環視一周,同令圍觀的莊有梨等人退下後,這才再一次把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他眯了眯睛問:“愛卿為要教他識字?”
提問的人是應川,剛才還在組織語言的江玉珣隻得停止思考,直白回答:“臣以為……陛下早晚都要改變選官製度。”
量天樓內空蕩一片。
他的聲音也因此變得尤為清晰,並一遍又一遍在眾人耳邊回蕩起來。
縱是已“適應”了的玄印監,也不為江玉珣捏了一把汗:江大人就不怕猜錯嗎?
天子不
挑眉,他沒有問江玉珣為產生這樣的想法,而是笑著向方看去,顯然是在等他繼續。
江玉珣隻得硬著頭皮道:而在之前,朝廷最要做的便是讓普通百姓也加入讀書、學習的隊伍之中。絕不能讓知識被高門大族壟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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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學堂教授百姓“精耕之法”隻是第一步,下一步則是掃盲。
二者既然能夠同進行,為還要再浪費間?
江玉珣原本打算改造完神堂後,再邀應川過來仔細查看,屆鄭介紹自己的後續計劃與打算,沒料到他今天就來了……
想到這裡,江玉珣咬牙道:“如若不這麼做,無論怎麼變換製度,選上來的官.員仍隻有世家子弟。”
應川沒有話,量天樓裡安靜得有些過。
他不開心了嗎?
“怦怦,怦怦——”
江玉珣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臟已跳到了嗓子。
玄印監也低頭不語很是緊張。
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不知過了多久,江玉珣終於心一橫小心抬眸向應川看去,並猶豫著:“陛下,臣……”
“如?”
江玉珣:!!!
能不能不要突然插話提問?
等我組織完語言好不好……
然而此刻木已成舟。
江玉珣隻得再次直白問道:“臣方才的話算不算是妄圖揣測聖意、狂妄自大、自作主張?”
好家夥?!
江大人這是什麼情況?
心裡想想也就罷了,他竟直接出口……是唯恐陛下想不到怎麼定他的罪嗎?
玄印監被江玉珣這番話驚得目瞪口呆。
而方才環視四周的應川,也在這個候把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他是一頓,末了忽然似笑非笑道:“愛卿既已想到這一點,可有想好要領什麼罰?”
聽到這裡,玄印監總算鬆了一口氣。
看來陛下這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一江大人隻要意思意思,小懲過後這件事便能翻篇。
江玉珣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
但是他實在沒有辦法違背本心——如果可以的話,誰想受罰啊?
量天樓上,一身晴藍的尚書猶豫了一下,繼而看向皇帝的睛認真回答道:“不如……扣了下臣這個月的俸祿?”
聞言,一貫認真嚴謹、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玄印監統領齊平沙,終於忍不住震驚朝江玉珣看去。
俸祿?
江大人最近三年的俸祿,不是早就被扣光了嗎?
秋風吹來一陣稻香。
應川移開視線向量天樓外去。
半晌過後,終道:“好。”
他竟然“好”。
江玉珣忍不住和齊平沙視一。
這一刻,兩人均從方眸底看到了隱藏不住的疑惑。
並不約而同想道:
俗話“貴人
多忘事”。
難不成陛下最近這段間太過忙碌,忙到忘記了自己曾罰過臣子什麼了?
※
擔心驚擾百姓,應川一行人並沒有太過靠前。
好在圍觀百姓皆很認真,他全都盯著空上一小片水田,沒有任人竊竊私語。
朝廷派來的講解耕作方式與農具的官.員,正用蘭澤郡的方言,介紹著手中的東西。
聲音穿透空,清清楚楚的傳到了兩人耳邊。
江玉珣一邊聽,一邊用官話小聲應川:“陛下,名農官手上拿著的東西叫做‘耘耙’,可以破碎土塊,是整理水田的工具。用它耙過田後,再拿‘耖’來細化田泥、打混泥漿,屆田就可徹底平整下來。”*
應川輕輕點頭。
話間,公牛拖著耘耙過水田。
裡的土塊瞬間被碎了個乾淨。
原本靜立在一旁的百姓紛紛歡呼起來。
“果然比鋤頭快多了!”
“碎了——”
“大人,我如才能買它回家?”
這樣的情緒也傳染給了江玉珣。
秋光落在眸底,照亮了他中的興奮與喜悅。
乍一看去,耘耙隻是個安裝了刀片的巨大木框,不起至極。
但就是這樣一個又一個不起的農具,被耕牛拖著耘出了嶄新的世界。
它的價值江玉珣再清楚不過。
千年之後,前這些不起的農具將與帝王將的珍奇異寶一道,被放在華國博物館之中。
甚至於擺放的位置,比些金翠更為顯。
——真正改變曆史的就是前這些灰禿禿的木、鐵,而非帝王將專有的杯盞羅綺。
遠處,站在水田正中央的農官賣起了關子。
“這個……隻學精耕還不夠,”他牽著牛,一邊思考一邊緩聲,“往後你還得學習官話,不過這個並不著急,慢慢來就好。”
蘭澤郡位於帝國一隅。
這裡的百姓遇到戰亂之後,不像其他郡人一樣逃向昭都,而是南下去海灃國等。
整整一郡都沒有個人“毫無用處”的官話。
可是今日,農官的話一落下,百姓便立刻激動道:“學!我現在便學!”
“可有人教習此話?莫晚了一步耽誤春耕啊!”
農官被他團團包圍,一間竟有些難以招架。
周圍的情景瞬間熱鬨得令人無所適從。
應川在一旁看了半天,等眾人散去以後才與江玉珣一道離開此。
-
曾的西南十二國,現在已成為蘭澤郡的一部。
應川來這裡後,最要的工作便是了解此軍務。
江玉珣則帶著莊有梨等人,忙著量天樓附近的事。
“……了阿珣,你之前好像過,這些精耕之法都是從蘭澤郡民間學來的。但是到了這裡之後,我卻見當百姓此也不了解啊。”
著,名郎官不轉身無比疑惑向江玉
珣看去。
其餘人也把好奇的目光投了過來。
萬幸應川不在這裡,可以謊的江玉珣立刻笑了一下,鎮定自若瞎編道:“此事自然隻有部百姓懂。”
“懂得細耕方法,且掌握農具的百姓手中錢財更多,”江玉珣一邊一邊,“前些年西南戰亂不歇,他早就逃離了這裡。”
從蘭澤郡些無人耕種的土便能看出,此百姓外逃現象的確很嚴。
“怪不得……”提問的人不感慨道,“還好江大人觀察仔細,不然此事定給我大周帶來極大損失。”
另有一人則反思起自己:“是啊,多虧了江大人一直在意農家之事。哎……若是我的話,直接把它擺在田裡,我也不多看一。”
“江大人記性真好——”
見狀,江玉珣不鬆了一口氣。
他抬頭看了一天色,轉移話題道:“吧,該回太守府了。一還要送人去海灃國呢。”
“是,江大人!”
-
海灃國位於大周以南的半島之上,境內多山,且煙瘴叢生。
從蘭澤郡出發,陸路坎坷難行,反倒是水路非常方便。
從前逃難的百姓也多是坐船去的。
大周此次的最為要目的是尋找穀種。
但是除此之外,隨行的朝廷官.員也將與海灃國國君面,商議邊關互市一事。
以及探查海灃國附近還有沒有其他產之物。
此刻,蘭澤郡太守府外的空上停著十輛馬車。
其中一半坐著人,一半則堆滿了大周名產。
馬車碾過街向官道而去,再行一日眾人便自大周最南端的海港出海,一路朝南方而去直至海灃國國都。
官府要去海灃國尋找稻種的事已傳了出去。
此刻,小半座城的人都出了家門。
蘭澤郡本人雖用不到這種稻穀。
然而身為農人,他卻了解其意義所在。
正午,郡內眾人無比激動朝著馬車上歡呼,而隨官府人員一道南下的百姓,也通紅著雙頰朝街看去。
此行官府自然給了不少的賞錢,甚至將他封為農官。
但是除此之外,他心中的喜悅更來自未來的期待與滿足。
江玉珣和其他年輕郎官一道,在太守府的高樓上向下望去。
並目送一行人越越遠,逐漸化作顆小點。
刹間,海風似乎已從港口吹來,一路吹到了蘭澤。
吹得稻穀沙沙、米香四溢。
-
日回房以後,江玉珣立刻把絲帕洗了個乾乾淨淨,並小心晾曬平整。
應川並沒有要把它賜給自己。
在這個代,天子的隨身之物,有著不同尋常的意味。
不允許就將其占為己有,往大了可是要獲罪的。
晾乾後江玉珣便決定將它還給應川。
——哪怕天子當場丟掉,身為臣子自己的禮數也得做到位
。
然而天公不作美,應川這日格外忙碌,辦公的書房裡從沒斷過人。
江玉珣等了許久才找到一個合適的機。
蘭澤郡太守喬育達彙報完政事後從屋內退了出來。
見狀,在屋外等了半天的江玉珣立刻上前,同麻煩太監進去通報。
片刻過後,桑公公的聲音響了起來:“宣尚書令江玉珣覲見——”
話間,守在此處的內侍官緩緩上前推開大門,江玉珣立刻拿著絲帕進屋內。
他原本打算了正事就,一秒鐘也不多耽擱。
萬萬沒想到的是,剛一站定江玉珣便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莊大人?”
臥槽,屋裡怎麼還有一個人?
桑公公適笑道:“莊大人是與蘭澤郡太守一道來的。”
話間,莊嶽已轉過了身。
並略為狐疑將目光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
江玉珣瞬間被定在原。
現在轉身還來得及嗎?
見江玉珣進來後便不話,莊嶽第一個疑惑起來:“賢侄基今日怎麼如此安靜?”
聞言,應川也放下奏報,隨他一道看向此處。
……來都來了,手上連封奏報都沒拿的江玉珣,隻得迅速硬著頭皮上前,按照原計劃行事。
他猶豫了一下,用雙手將疊好的絲帕捧了起來,遞至禦前:“陛下,臣已將絲帕洗好、晾乾。”
絲帕?
見此情形,莊嶽不疑惑起來。
明黃色的絲帕隻有皇帝一人能用,他自然認得。
可是陛下什麼候賜絲帕給阿珣了?
天子乎從不賞賜東西給朝臣的。
尋常人得到這絲帕,定然刻帶在身邊向同僚炫耀,哪裡像江玉珣一樣還回去?
“愛卿收著便是。”應川淡淡道。
果不其然,他並沒有要江玉珣用過的絲帕。
禮數已做到位的江玉珣不鬆了一口氣:“是,陛下。”
他起身行禮,“謝陛下恩典,臣就告退了。”完便立刻轉身準備離開這裡。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在一旁默默看了半天的莊嶽終是忍不住張嘴,無聲朝江玉珣打了個口型:“這是怎麼回事?”
他裝的很是正,實際中全是興奮。
若不是皇帝在這裡,莊嶽定當第一間拉住江玉珣,好好問一問他這禦賜的絲帕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莊嶽的動作並不大,可是天子前容不得半點小動作。
他一開口,雙煙灰色的睛便緩緩看了過來。
這裡的所有動靜全落在了應川的底!
江玉珣瞬間緊張起來。
莊嶽知道我偷哭,離人儘皆知也就不遠了。
擔心丟大人的江玉珣攥緊手心,下意識忐忑朝應川看去,想知道他是什麼反應。
下一瞬江玉珣便意識到——應川絕不是種無聊的人。
況且他貴為天子,哪怕真的想什麼八卦,自己也沒有資格阻攔。
然而此刻再懊悔已來不及了。
不等江玉珣收回視線,應川便已注意到他的目光。
“愛卿還有事要?”
屋內眾人齊刷刷將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他的心臟不一緊。
江玉珣默默轉過身看向天子,抬起眸略為心虛:“臣想……讓此事,成為隻有陛下與臣二人知曉的秘密。”
漆黑的瞳裡滿是小心與忐忑,仔細還能看出期待。
江玉珣越聲音越小,然而他大膽且過要求,仍清清楚楚傳到了眾人的耳邊。
“……不知道陛下願不願意?”
話音落下,他心中不一陣絕望。
江玉珣你聽聽,你聽聽,這是能給皇帝的話嗎?
而莊嶽更是一臉懵:“啊?”
此的他甚至忘記追究江玉珣的失禮,隻想搞清楚:有什麼事是陛下能知道,我卻不能知道的?
以江玉珣“父親”身份自居的莊嶽,瞬間懷疑起了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