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1 / 1)

“……在我們出發的岔道,往前三米左轉,就是儲物室。”

波昂抽抽搭搭地把路線說完。

寧宴飛快回顧一遍,他腦中本就有個大致輪廓,梳理過後腦中已經有了地形圖:“我知道該怎麼走了。”

波昂淚眼汪汪地望著他:“確定嗎?”

寧宴將路線複述一遍,波昂仍是不放心,抓著他的袖子叮囑:“七彎八拐的,反方向回來的路能分清嗎?不要記混了。”

他倏而想到什麼,在褲兜裡摸索兩下,掏出一支錄音筆。

“居然還在!”

錄音筆是為了會議記錄準備的,第一軍闖進來的時候,波昂慌亂中隨手一塞。他穿得厚實,錄音筆幾乎沒有存在感,一路輾轉顛簸,一直安靜地待在口袋裡。

波昂激動道:“以防萬一,我把往返的路線錄下來,你照著路線走!”

“不用,我已經記住了。”寧宴伸手接過那支銀色的錄音筆。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竭力掩飾的惶惶不安在這一刻卻不受控製地自眼底浮現,“我有彆的話想錄下來。”

波昂眼中茫然一閃而過,繼而明白了寧宴的意思。他動了動唇瓣,想要開口,卻沒能發出聲音。

錄音筆隻剩下最後一格電量。寧宴握緊冰涼的外殼,側過身,對著收音處輕聲說了幾句話,便按下終止鍵。

確認錄音保存成功後,他將錄音筆塞進波昂手中:“如果我沒能回來,就把這個交給卡洛斯。”

眼見著波昂的眼淚又掉下來了,混著臉上的灰塵,模樣狼狽又可憐。寧宴抬手揉一把他的棕發:“隻是最壞的打算,彆哭啊。”

“他收回手,不再耽擱:“波昂,我該走了。”

語畢,寧宴矮身鑽進管道的陰影之中。

又是一段異常漫長的路程,好在對行程有了預估,心理上不至於太過難捱。

轉過最後一道彎,寧宴看到了從擋板處漏進來的光線。

撬開擋板耗費了不少力氣,寧宴折騰許久才勉強移出能夠進出的空隙。

在管道內爬行了這麼久,關節酸脹不已,膝蓋更是一陣一陣發痛。他艱難控製著雙腿,從管道內探身。

落地時踉蹌一下,寧宴隻覺得眼前發黑,脫力地跌坐在地喘了兩口氣,才漸漸緩過來。視線在儲藏室內轉了一圈,他立刻發現擱在不遠處一個架子上的終端保護殼。

發軟的手腳憑空生出幾分力氣,寧宴快步上前,抓過自己的保護殼,用發顫的指尖輕撥一下。

外殼的彈片開啟,卡槽內,一枚芯片嵌在黑色定位板中,外面套著一層液晶保護殼。

寧宴長舒一口氣,將芯片放進外衣夾層的口袋。

心中的大石落下一半,寧宴正準備回到通風管道,地面驀地晃動一下。他隻當是自己犯了頭暈,於是從腳邊的儲物箱中取出一管營養液。

還沒拆開包裝,腳下的地面又震動起來,幅度比方才大了不少。

寧宴急忙將手撐在箱子上穩住身形,隨即意識到什麼,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

星艦啟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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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離開星港,星艦就此成為一座孤島,無從逃脫。

就在他的大腦陷入一片空白之際,頭頂傳來輕微的電流聲,滋滋聲逐漸擴大,持續片刻後又戛然而止。

隨後,一道低沉嘶啞的聲音響起:

“寧宴閣下。”

寧宴被接連不斷的動靜攪得心臟狂跳,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仰頭張望天花板的四角,在某個角落處發現一個攝像頭。

聲音正是從那處傳來。

“……誰?”

隨著他的問話聲,攝像頭緩緩轉向這處,頂部紅光閃爍一瞬,倏而向下投射出一道光束。

光束中,緩緩顯出一名身形高大的軍雌。他身披輕型外骨骼機甲,臉上爬滿皺紋,雙眼深深地陷入眼眶,一雙紅瞳深如寒潭,顏色深得近乎墨色。

這艘星艦十分老舊,硬件有限,全息投影出的影像有些模糊,伴隨著連續不斷的電流聲,時而頻閃卡頓一下。儘管如此,寧宴還是一眼認出了軍雌的身份:“哈雷爾元帥。”

哈雷爾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公眾視線中。和從前出席公開場合時威嚴整肅的的形象相比,全息投影中的軍雌明顯蒼老許多。

他將渾濁的視線投向寧宴,開口道:“我有意邀請閣下做客,奈何小輩誤解了我的命令,招待不周,讓閣下受委屈了。”

這完全是睜眼說瞎話。寧宴不接話,隻是戒備地望著他。

哈雷爾仿佛沒有發現雄蟲的敵視態度,自顧自地道:“閣下與聯合研究所展開的合作研究,我一直很有興趣,今天終於有了交流的機會,還望您不吝賜教。”

他口中的“一直很有興趣”,具體表現為寧宴來到帝都星後遭受到的一係列明槍暗箭。寧宴不理會他的鬼話:“你想做什麼?”

“既然閣下是位爽快蟲,那我就直言了。”

哈雷爾也不再拐彎抹角:“一旦精神力部門的研究項目公之於世,必然引起轟動,哪怕蟲帝也無法坐視不理。到了那時候,失態的走向恐怕由不得您,單憑卡洛斯也護不住您。”

提到這個血緣關係上的親生雌子,哈雷爾的聲調染上一絲諷意,“更何況,連狗都知道不能叛主,但卡洛斯身為軍雌卻背棄家族,連忠誠都做不到,怎麼能指望他保護您?”

寧宴看著他的投影,不為所動。

見狀,哈雷爾不再掩飾意圖,沉聲道:“讓您和波昂能夠從管道內脫身,倒是我的疏忽。但您為什麼選擇折返呢?讓我猜一猜——”

“是為了芯片吧?”

雖然是一個問句,哈雷爾的語氣卻十分肯定。說到這裡,他停下話頭,審視著寧宴。

哈雷爾離開戰場已久,但經年積累的殺伐血腥之氣並不會隨著蟲紋的淡化而消散,此刻經由全息投影沉沉壓過來,如有實質。雖然隻是空中的光影,寧宴卻像是感知到危險的小動物

,不受控製地繃緊脊背。

他下意識想要去握住口袋中的芯片,但立即克製住動作,繃著表情,不讓對方覺察到異常。

就在這時,有隆隆的炮火聲自遠而至。寧宴心中一緊,抬眼望向舷窗外。星艦剛駛出星港,還未脫離這顆星球的太空層,雖然時有顛簸,但周圍風平浪靜。

炮火是從哈雷爾那邊傳來的。

虛擬投影的連接本就不穩定,此刻更是頻閃不止。意識到這一點,寧宴在對方眼中看出了不易覺察的凝重。

“星艦上裝載著一顆定時炸彈,一個小時後,您周圍的一切都會化為齏粉——除非遙控停止倒計時。”哈雷爾利誘不成,轉而威脅,“芯片被炸毀也就罷了,但尊敬的閣下,您一旦出了意外,可就再沒有挽回的餘地。”

“……一個小時的定時炸彈?”這和塞納托所言又不儘相同,寧宴強裝鎮定,“彆拿這種拙劣的謊話誑我。”

但顫動不止的瞳仁卻泄露出慌亂,他竭力穩住心神,在腦海中推衍。

從通風管道七彎八拐爬進儲物室大概花費了兩個小時,足夠塞納托和第三軍打上一仗。

塞納托曾放眼戰敗便殺雄蟲,如今看來,哈雷爾急著尋找芯片,或許是因為前往支援的塞納托失利,那片下落不明的芯片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寧宴剛生出模糊的念頭,哈雷爾的行為便印證了這一猜想。

他未必在意寧宴的性命,卻急於撬出芯片的下落。聽雄蟲提出質疑,眼下局勢緊迫,他無暇多言,直接抬手點按兩下。

軍雌的身形短暫地消失在寧宴眼前,全息投影展現出另一幅景象。

駕駛艙中,指示燈閃爍著藍光,表明星艦正處在遠程操控狀態。原本還算寬敞的空間被一個半蟲高的巨大金屬箱占滿,箱體的一側打開,露出交錯纏繞的電線,中央是一塊電子屏,鮮紅的數字隨著時間流逝而跳動著。

倒計時顯示53:18,繼而跳轉為53:17、53:16……

“閣下,眼見為實,這下您總該相信了。”畫面一閃,哈雷爾的身形再次出現,“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隻要您將芯片的位置如實告知,倒計時就此停下,您也會被護送到安全的星球。”

看到駕駛艙的場景後,寧宴立刻想到了其他方面,並沒有理會對方的勸說。

連最重要的駕駛艙內都沒有蟲,這艘星艦上八成沒有其他蟲。

想到這一點,寧宴立刻轉身,用力擰開儲物室的門,將哈雷爾的投影甩在身後。

走廊上沒有蟲影,兩側房門緊閉。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塞納托篤定兩隻雄蟲翻不出任何水花,將所有手下都帶離,隻留下了艦內的機器蟲。

按照民用星艦的設計,休息間和儲物室都在尾端。寧宴將腦海中通風管道的位置和走廊的走向相對應,很快分辨出方位,朝著最前端的駕駛艙奔去。

耳邊一時隻有急促的腳步聲。毫無征兆的,熟悉的電流聲

自頭頂傳來。走廊上方的監控器被連接,哈雷爾的聲音傳遍每一個角落。

“閣下,不要再掙紮了。”

伴隨著催促聲,左右兩側的房門砰地開啟,兩隻閃著紅光的家政機器蟲橫衝直撞地奔來。寧宴呼吸一滯,急忙往後方一閃,匆忙避開。

寧宴行進之處,兩側的門紛紛打開,被遠程操控的機器蟲接二連三地衝出來,密密麻麻地擠在過道之間,擋住去路。他們不具有攻擊性手段,隻能將機械臂延長至極限,在空中揮舞。

哈雷爾的發令信號有些遲滯,機器蟲們相互推搡,發出碰撞聲,倒真像是一群蛄蛹著的蟲。

信號連接越發不暢,哈雷爾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卡帶的舊碟片:“駕駛面板已經被鎖定,炸彈無法拆卸……就算您趕到駕駛艙……也沒有用……不如快點交代……”

作為背景音的轟鳴陡然增大,壓過了哈雷爾的話音,長長的走道上充斥著巨響。

忽然,“滋啦”一聲尖銳的異響過後,一切聲音戛然而止。

擋在寧宴面前的機器蟲停止了動作,保持著高舉著機械臂的姿態僵直在原地。

仿佛一段聒噪而混亂的視頻被按下暫停鍵,陡轉為詭異的安靜。

駕駛艙內,操控面板上亮著的□□倏而熄滅。檢測到遠程駕駛鏈接被截斷,動力係統自動切換,轉為自動巡航模式。

星艦在上萬米的高空中盤旋。

三十萬光年之外,某個星際堡壘上,炮火聲夾雜著警報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遠程連接信號中斷的同時,哈雷爾如有所感,通過精神力鏈接操控外骨骼機甲,猛地往後一避。

下一刻,哈雷爾原本站立的位置被一梭子震波彈擊穿,地面瞬間留下幾個深深的、冒著青煙的彈坑。

與此同時,伴隨著無數“保護將軍”的呼喊,攔在外圍的守衛還沒來得及瞄準,就被鋪天蓋地的精神力威壓逼得抬不起頭,隨即被劍光般閃過的蟲翼割成兩半。

此起彼伏的痛呼聲中,一道血紅色的身影闖入。

蟲翼揮動間甩開一連串血珠,卡洛斯在空中一拐彎,徑直向哈雷爾逼去。

來不及喘息,哈雷爾剛站穩腳跟,又立刻操控機甲躲過下一波攻擊。衰老讓軍雌的蟲翼逐漸萎縮,已然跟不上近身作戰的節奏,哈雷爾不得不依靠機甲提升速度。

卡洛斯將手中提著的物件一丟,肩上的機械臂猛然暴漲,以萬鈞之勢襲向對方。機械臂險之又險地擦過哈雷爾的耳廓,地面霎時出現大範圍龜裂。

“卡洛斯!”狼狽閃避的間隙,哈雷爾冷冷出聲,“再不停手,就讓你的雄蟲給整個哈雷爾陪葬!”

銀灰色機械臂頓時被定格在空中,仍有血珠不斷沿著邊緣淌下。卡洛斯雙目赤紅,渾身浴血,狀如修羅,厲聲逼問:

“他在哪?”

被隨意砸在地上的那個東西骨碌碌翻滾幾圈,留下一道歪斜的血痕。

那是塞納托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