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1 / 1)

被注射麻醉藥物後,雖然很快陷入昏迷,卡洛斯的身體仍處在緊張狀態中,時刻藥物爭奪控製權。

昏迷兩小時後,他睜開眼。窗外已是晨光熹微,臥室內靜悄悄的,卡洛斯隻捕捉到自己的呼吸聲。

或者說,整座將府,都沒有第二隻蟲的存在。

強製清醒的後遺症,令他渾身肌肉酸痛難耐。卡洛斯顧不得僵硬的身體,衝進隔壁雄蟲的臥室。

房內十分整潔,保持著一天前被機器蟲收拾乾淨的模樣。

床頭多了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軟綢睡袍。那是兩小時前他親自雄蟲換的。

衣櫃裡依舊滿當,除了一套單薄的衣物,什也沒有。

卡洛斯還記得,那是數不多的寧宴自己買的衣服。

工作室。

操作台一片空曠,沒有各種各種的直播設備。一台光腦孤零零地放在角落。

置物架中空了一半,被丟下的觸發音道具東倒西歪地立著。

卡洛斯望著那道具,感覺自己也有站不穩。他伸手撐著工作台,打開終端,劃掉數未接通訊消息提示,徑直點進置頂聊天框。

通訊請求剛剛發出,隨即彈出一條提示。

“對方沒有加你好友,法發出通訊。”

卡洛斯怔怔地看著那行字。

十秒鐘後,終端沒有收到反饋,自動跳轉至一界面。他像是不死心,又試著發消息,果不其然收到一個鮮紅的感歎號。

卡洛斯隨即記起自己的另一個賬號。他登陸白果,點進寧宴的聊天界面,望著不久前的聊天記錄,打出一句“寧寧”,指尖在光屏遊離片刻,終究沒有按下發送鍵。

他與寧宴之驟然生出巨大的誤會是真,他哄騙了寧宴也是真。

卡洛斯自然知道,“科爾”對於寧宴說有多重要。重要到長達一個多月的斷聯後,寧宴依然會主動向科爾尋求幫助,重要到科爾三言兩語就打消寧宴心中的懷疑。

然而,他利用了雄蟲的信任。

通訊號尚且被拉黑,頂著“科爾”名字的賬號想更難以得到原諒。卡洛斯失了試探的勇氣,生怕再次看到被拉黑的提示。

知曉寧宴的處後後,他立刻給溫斯特撥出通訊。

接下的二十個小時,卡洛斯從守在府外的警衛口中得知交談的始末,排查了那架飛行器的行進路線,然後追過,在艾德蒙德家警衛戒備的監視中停留在附近。

他幾番嘗試從溫斯特口中得知寧宴的近況,奈未果。期,他看了兩遍寧宴離開時的監控。畫面中,雄蟲的身影隻是小小的一點,一身單衣被寒風吹得發顫。

查收未讀消息時,最面赫然是一條私蟲轉賬信息。

看著那串有零有整的數字,卡洛斯耳邊仿佛回響著寧宴的那一句“兩不相欠”。

幾乎是憑著潛意識思考,卡洛斯將堆積的公務安排下。直到隔著煙霧,看見寧宴朦朧的輪廓,渾身的血液重新流動起。

對方的一句話又讓他僵直了脊背。

“卡洛斯,現在你還想管著我嗎?”

待口中濃烈的煙味散,寧宴出聲反問。他的面色已看不出任何異常,聲調也是如出一轍的冷漠。

遭到質問的軍雌頓時慌了神,低聲道:“不是的。您身子骨弱,我擔心您傷了身體。??[]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寧宴已對這種話過敏了。他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貓,蜷起柔軟的身體,亮出爪的尖刺。

“就算我病死在哪個角落,也不需要你擔心。”

寧宴看到卡洛斯面神色震顫。他並沒有像想象中那樣感到快意,卻還是哽著一口氣繼續往下說:“反正現在研究所不需要我,你的精神海也恢複了。你達成目標,正好卸磨殺驢,往後也就沒有蟲知道,堂堂軍將,居然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哄騙雄蟲。”

指的煙燃了一半,煙霧熏得寧宴的眼眶微微發熱。他並沒有將煙熄滅。

這層流動的乳白色屏障橫在他們之,讓寧宴獲得了一點兒聊勝於的安全感,仿佛這樣,卡洛斯就看不出他眼中的脆弱。

他忘記了軍雌強悍的感官力。

卡洛斯將寧宴發紅的眼尾看得一清二楚,連帶著他話語中的零星顫音也儘數捕捉。

小貓的爪子尖利了,卡洛斯被撓得遍體鱗傷。他想要更靠近,想要將雄蟲攬進懷中像從前那樣撫摸親吻。那雙黑眸中分明的抗拒之意,將他定在原地動彈不得,隻澀聲道:“寧寧,彆這樣。您的安危,比我的榮耀與生命更重要。”

寧宴搖搖頭:“我不會相信你了。”

卡洛斯最終還是忍不住,前一步,單膝跪在寧宴身側。他不敢擅自握寧宴的手,隻虛虛地將手臂抵在沙發邊緣,仰視著雄蟲的面容。

“寧寧,”他胸口發悶,停頓一瞬繼續,“我承認,這次是我鬼迷心竅,辜負了您的信任。從前,我在白果說的話,並非出於私心,也絕沒有利用您的想法。”

“最初點進您的直播,是因收到波昂的鏈接;會留下,則是因您的直播很特彆。”

寧宴沒有說話,安靜地注視著他。

“對您的感情,也是真心,不是作祟。”

卡洛斯將手往前伸了一點,指關節挨到了寧宴微涼的手背。雄蟲微微瑟縮一下,卻並沒有躲開。他心中一動,輕輕握住寧宴的指尖。

“如果沒有遇見您,我此生也不會有匹配雄蟲的可。最終的下場,或是沒有扛過精神力暴動,死在封閉室裡,或是就此不再戰場,在儘的痛苦中了此殘生。”

“遇到您之後,我更不會試圖找其他雄蟲。”卡洛斯望著寧宴的眼睛,不知想到了什,眸光閃爍一瞬,“您是獨一二的,是蟲神賜予的瑰寶。”

指的煙燃至儘頭。

煙霧逐漸散開,卡洛斯的面容清晰起,那雙紅瞳中的顏色比熾熱。在這樣的目光下,寧宴被軍雌攏在掌心的指尖忽而燙起。

他強作鎮定,半身微微後仰,維持著一個有戒備的姿勢,將指尖從卡洛斯手中抽出。

“你就會花言巧語。”他小聲道。

見雄蟲又縮回殼裡,卡洛斯有慌亂:“寧寧?”

“你從前就是這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把我哄得團團轉。”寧宴彆過頭不看他,像是自言自語,“我不需要你,也可以過得很好。”

卡洛斯眸光一沉,強忍著情緒:“您要找彆的雌蟲嗎?”

“你又不是我的雌君,憑什這樣問我?”聽他這說,寧宴原稍稍收斂的刺又冒了出,不管不顧地往卡洛斯身紮,“我找不找,找幾個,都與你關。”

卡洛斯腦中的弦繃到極致,在這一刻終於斷了——

他控製不住地站起身,單膝壓在沙發,雙臂撐在寧宴身側,將雄蟲的身體嚴嚴實實地罩在自己的陰影之下。

“你乾什?”寧宴色厲內荏地問著,抬手抵在他的胸膛。

“寧寧,不要找其他蟲,可以嗎?”卡洛斯沒有回答,輕而易舉地握住寧宴的雙腕,“他們對您一所知,照顧不好您。”

寧宴的手被壓在頭頂。卡洛斯怕弄疼他,用的力道很輕,寧宴稍用力就掙脫,立刻又被軍雌重新按住。

寧宴氣得用腳踢他。卡洛斯面不改色地生受了兩下,然後單膝壓住寧宴的雙腿,將他整個兒製住,靜靜地俯視著他,不知在想什。

寧宴半是羞半是惱,原蒼白的臉都紅了。他正卯著勁兒想要甩開軍雌的手,卻聽見對方忽然出聲:

“您現在用的身份證件,面的照片,不是您吧?”

寧宴一時沒解這話的意思,下意識停下動作,從那雙近在咫尺的紅瞳中看見了神色茫然的自己。

卡洛斯指的是,證件照?

穿越以,寧宴沒拍過證件照。證件檔案的照片,不是他,那就隻是……

原主。

卡洛斯見寧宴驀地停止了掙紮,眼中羞惱逐漸被不可思議所取代。

卡洛斯緩聲道:“他們粗魯、愚昧,追捧的隻是‘雄蟲’這一身份。若是讓其他蟲發現,他們或許會將您視不被蟲神承認的……”

耳邊“嗡”的一聲,寧宴隻覺眼前一陣眩暈。

他想起自己曾向“科爾”傾訴思鄉門的苦悶,想起卡洛斯不止一次主動介紹連三歲蟲崽都知道的常識。

異世漂泊,他曾以那是命運給予的饋贈。如今,卻化作一把橫在頸的利刃,刀柄正握在面前軍雌的手中。

卡洛斯的話音戛然而止。

在他身下,雄蟲面頰的血色在某個瞬褪得乾乾淨淨,黑潤雙眸忽然起了霧。霧氣隨即凝結成透明的液體,從眼眶中滑落,沒入鬢發,消失不見。

越越多的淚珠滾了下。

仿佛被燙著一般,卡洛斯的心皺縮成一團,慌忙抬手鬆開禁錮,想要替他拭淚。

一切都隻發生在刹那。

卡洛斯還未觸及寧宴,卻在那雙泛著水光的眼中看見了恐懼。

寧宴在怕他。

這個念頭讓卡洛斯一晃神,眼前倏而一花,面頰隨即傳火

辣的痛感。

“啪!”

驚懼之下,寧宴猛地抬手抵抗對方的觸碰。他手腕綿軟,視線昏花。好巧不巧,又快又狠的一掌直直甩卡洛斯的面頰。

那聲脆響消散在空氣中,會客廳內陷入死寂。

雙雙失態後,他們都愣住了。

寧宴望著那個清晰的巴掌印,僵在半空中的手下意識想要撫,卻立即收回,抹了把自己臉的淚水。

卡洛斯這如夢初醒:“寧寧……”

寧宴恍若未聞,猛地坐起身。他死死咬著唇,眼淚流得很凶,用力推開身的軍雌。

“……寧寧!”

卡洛斯剛追過一步,卻見寧宴的背影一個踉蹌,勉強扶著門把穩住平衡,推開門跑了出。

卡洛斯惶惶然停下腳步。

他都做了什?

口口聲聲說因直播而關注寧宴,卻企圖把他困在高牆之內,將自己最初之心動的分強行從寧宴身割離;

剛誇讚寧宴是獨一二的瑰寶,轉頭卻將寧宴迄今止做出的一切努力歸結雄蟲身份帶的福利,還妄想以此要挾,把他永遠綁在自己身邊;

他曾幫助寧宴重建起對於這個世界軍雌的信任,如今卻想將它們毀掉。

到頭,他親手摧毀的,卻是寧宴對於“卡洛斯”“科爾”的最後一分信任。

卡洛斯久久保持著那個姿勢,凝固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開門聲再次響起,他懷揣著一線希望抬眼望,看到的卻是面有慍色的溫斯特。

“卡洛斯!”

溫斯特剛邁進會議室,便按捺不住怒意喝了一聲,隨即被軍雌臉的巴掌印一驚:“……你他說了什?”

卡洛斯收回目光,不答反問:“他呢?”

“跑進房裡,把門反鎖了。”溫斯特深吸一口氣,壓著脾氣又問了一遍,“你寧宴說了什?”

卡洛斯腦中亂作一團,臉還頂著一個巴掌印。在他二十餘年的生命中,從沒有這樣狼狽的時刻。

“我……”他從發緊的喉嚨中艱難地擠出一個字音,半晌,喃喃道,“我自私,把他嚇走了。”

溫斯特對著卡洛斯就沒有多好性子,如今更是不耐煩:“具體點。”

“我擔心他身邊出現其他雌蟲,衝動之下口不擇言,讓他害怕了。”

聞言,溫斯特神色漸轉複雜,將卡洛斯下打量一番,問:“你什會擔心這個?”

卡洛斯頗有渾渾噩噩:“他這好,愛慕者數,自然會招致數雌蟲的覬覦。”

“我問的不是這個。”溫斯特皺起眉,“寧宴早就說過,他不會找雌侍。你在瞎焦慮什?”

話音剛落,方雕塑般站在沙發前的軍雌猛地轉過身,聲音變了調:“……什?”

“難道你從沒有問過他?”溫斯特語調詫異,“寧宴說,他既然愛你,就不會接受其他雌蟲。”

他頓了頓,又輕飄飄地加一句:“現在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