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1 / 1)

臥室內,卡洛斯閉著眼,眉宇間殘留著幾分惶急。

寧宴忽然發覺,他幾乎沒有見過卡洛斯的睡顏。在一起後,每每都是他先沉沉入眠。偶爾半夜醒來,卡洛斯都會隨之清醒,將他攬進懷中哄睡了才閉眼。

坐得久了,關節都有些僵硬。寧宴傾身,替卡洛斯掖了掖被角,隨後起身走出房間。

身上還隻穿著一件空蕩蕩的軟綢睡袍。他折回之前的臥室,翻找出一套面料柔軟的常服,快速換上。

儘管如此,行走間布料摩擦著,對於剛結束撫慰後極其脆弱皮膚來說,依然帶來隱隱的刺感。寧宴忍著不適,將一個空行李箱拖到工作室。

頭部模型正連在光腦上,寧宴把它拆下來,連著其他設備一起裝進行李箱裡,又從置物架中挑出十來個定製的觸發音道具。

箱子還沒裝滿一半就被寧宴合起,扣上了搭扣。

光腦不要了,其他的道具也可以日後再買。裝著麥克風的行李箱對於此刻的寧宴來說已經十分沉重。

他不知是在和誰慪氣,下樓時沒有喚醒機器蟲。拖著行李箱走到大門時,雙臂早已酸軟不堪。

推開大門,鋪面而來的冷風割疼了寧宴的面頰。

他不知道帝都星的夜晚這樣冷,裹緊了外套,拖著行李箱的拉杆走了出去。

有兩名警衛快步迎上來,在夜色中看清來蟲的面容,齊齊變了神色,語調難掩詫異:“寧宴閣下?”

寧宴冷淡地一頷首,徑直往前走。

警衛們下意識退讓開,隨後才想起他們的職責,又快步追出去,一左一右地攔在寧宴面前,十分緊張地問:“寧宴閣下,您要出府嗎?上將怎麼沒有陪著您?需要我們替您聯係上將嗎?”

被擋住了去路,寧宴隻能停下腳步,警衛一連問了三個問題,他都沒有回答。

“讓開。”

風吹起寧宴的發絲,還帶走他身上並未散儘的一縷信息素味。

警衛們隱隱嗅到空氣中淺淡的甜香,更加摸不透情況,心中忐忑。上將家的這位雄蟲閣下,他們雖然沒有直接接觸過,但都看過直播,也聽聞過軍部廣為流傳的事跡,知道這是一位脾氣很好的閣下,同上將感情頗睦。

但眼下顯然不太妙。

“閣下,我們奉上將之命保衛您的安全,不能讓您獨自離開。”

今晚的帝都星氣溫驟降。雄蟲衣衫單薄,面頰發白,仿佛被寒風驅走了所有溫度,越發顯得一雙黑瞳色澤如墨。警衛下意識放輕聲音,生怕他下一秒就會被風吹倒。

寧宴腦中陣陣眩暈,說出口的話卻鋒利如刀:“卡洛斯命令你們限製我的行動?”

警衛一驚,急忙否認:“當然沒有,上將從來沒有這樣吩咐過!”

“如果不想讓卡洛斯背上囚禁雄蟲的罪名,那就讓開。”寧宴冷冷道,“我的安危不需要他來管。”

守在上將府周邊的警衛力量充沛,遠處的軍雌們見兩名同伴久久停

留在原地,以為遇上了什麼問題,紛紛圍上前。

寧宴的這句話正好飄到他們耳中。

一眾軍雌心中俱是一凜,頓時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膽子貿然接話。

見狀,寧宴握緊拉杆,抬步往前走。

警衛們不敢再攔,陸續讓開路,無言地目送雄蟲的背影離開。一片寂靜中,隻有行李箱車軲轆轉動的輕響。

寧宴悶頭走了一段路,四肢僵硬得仿佛已經不屬於自己,胸中的一點兒熱氣也快要散了。他終於停下腳步,脫力般在路旁緩緩蹲下,撥出一個通訊。

“溫斯特,”他蜷縮在行李箱後,將臉埋進膝間,尾音抖得不成樣,“可以來接我嗎……?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

給卡洛斯上將發出的緊急通訊請求始終沒有收到回應,守在外頭的警衛們望著不遠處雄蟲的身影,一個個提心吊膽,恨不得衝進屋內把上將喊出來。

終於,一架飛行器在寧宴面前停下。車門打開,快步走下來一名藍發雄蟲,赫然是溫斯特。

聽到聲響,寧宴抬起頭,露出一張血色全無的臉。溫斯特嚇了一跳,去拉他的手,卻感覺自己仿佛握住了一塊冰。

此前聽見通訊中的聲音,溫斯特能夠料到他的情況說不上好,但萬萬想不到會這麼狼狽。

寧宴幾乎是被溫斯特半抱著扶上飛行器。亞雌司機將行李箱裝上車,重新回到駕駛艙。

溫斯特調高車廂溫度,翻出一塊厚毛毯罩住寧宴,倒了一杯熱糖水塞進他手中。

做完這些,溫斯特才在寧宴身邊坐下。

“怎麼弄成這副模樣?”他小心地摸了摸寧宴冰涼的面頰,聲音中難掩怒意,“卡洛斯是死蟲不成!”

寧宴被溫斯特裹成了一個毛絨團子,怏怏地縮在座椅角落,悶悶出聲:“我自己跑出來的,他被我用藥麻倒了。”

空調暖氣一蓬蓬地湧上來,寧宴本就困得厲害,如今驟然放鬆,更是昏昏欲睡。

溫斯特被一句話透露出的信息量震驚了,正想追問,但看著他睜不開眼的模樣,於是柔聲道:“好了,不說這些,你先在車上睡一覺。”

寧宴點頭應了,卻沒有立刻閉眼。他打開終端,在白果視頻中點進自己的直播間,切換到貢獻榜。

榜首的用戶頂著一個亂碼ID,因為長久不上線,粉絲標識已經變成了灰色。後面跟著一串被做成炫彩特效的數字。

那是貢獻值,也就是用戶在主播直播間所花費的星幣總額。

寧宴記住那個數字,將星幣一分不差地轉給卡洛斯,然後乾脆利落地把對方的賬號拉進黑名單。

他沒有開啟隱私模式。溫斯特無意窺探,但錯眼間還是捕捉到零星畫面,心中頓時有所猜測。

從上將府到溫斯特的住所,大概是半小時的車程。寧宴入睡不久,又被喊醒。

傭蟲收到溫斯特的吩咐,已經等在外面。車門打開後,溫斯特接過傭蟲手中的大衣,將寧宴從頭到腳裹上,才攬著他走出飛行

器。

寧宴被叫醒後一直昏昏沉沉,手上塞進來一碗熱湯便乖乖喝了,又塞進來一杯藥也悶頭一飲而儘,然後被溫斯特推進熱氣騰騰的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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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個澡驅寒。”

寧宴直愣愣地在浴室中央站著。溫斯特見他困得找不著北的模樣,歎了口氣,乾脆直接上手。

脫掉外套後,裡面是一件圓頂衛衣,寧宴脖頸上斑斑點點的紅痕完全暴露出來。溫斯特一眼辨出那些痕跡都十分新鮮,想必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寧宴感覺到涼意,這才清醒些許。對上溫斯特複雜的眼神,他徒勞地捂住脖子,小聲道:“我自己可以的。”

溫斯特出去後,寧宴跨進浴缸,強撐著精神不睡著。起身時,他抓起擱在外邊的睡袍,才發覺那是絲綢面料。

客臥內已經開足暖氣,溫斯特正在外面等著。

“收拾好就睡吧,晚些時候我讓機器蟲給你量體溫,如果發熱了再喊你起來喝藥。”

幾乎是腦袋一沾枕頭,寧宴便睡著了。

再醒來時,看到陌生的環境,寧宴腦中空白一瞬,之前的記憶才如水般回潮。

他換上一旁衣架上掛著的衣服,沿著走廊往外走。

這是一戶大平層,裝修風格通透開闊,寧宴之前沒有來過這裡。透過書房的玻璃牆面和半開的白色百葉窗,他看見溫斯特正坐在桌前,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正在辦公。

寧宴抬手敲門。溫斯特聞聲抬頭,隨即起身走出書房,領著他走進一旁的會客廳。

寧宴依然興致缺缺,但情緒已經平複。回想起自己昨晚的模樣,他面上有些發燙,率先開口:“溫斯特,謝謝你來接我,還因為我的事忙上忙下……”

說到一半,溫斯特忽然探出手,掌心覆在他的額頭上。寧宴一驚,微微睜大眼,話音戛然而止。

“還好沒有發燒。”溫斯特收回手,神情放鬆下來,將他推到沙發前坐下,沒好氣地問,“如果當時沒能聯係上我,難不成你就可憐巴巴地蹲在那裡繼續吹冷風?”

“那我肯定會再想其他辦法的呀。”寧宴咕噥一句,拉著溫斯特的袖子輕輕晃了晃,“但你不是過來接我了嘛。”

溫斯特算是看出來了。換作平常,寧宴或許還會不服氣地和他嗆聲一句,但這會兒整隻蟲顯而易見的蔫了,黑發也軟軟地垂在臉側,看著怪委屈的。

“你從前在那個偏遠星上,真的是獨居嗎?”他的語氣不由得和緩下來,伸指一戳寧宴的腦門,“怎麼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穿了這麼點衣服就跑出來了。”

寧宴被他戳得微微後仰,額頭上短暫留下一個淺淺的印子,看著更可憐了。他無力地試圖辯解:“從前是從前……”

溫斯特於是猜出,這怕不是被軍雌養得衣來伸手,連自理能力都退化了。他心情複雜地沉默一瞬,無奈地轉而問:“所以是吵架了還是鬨掰了?”

“掰了。”說到這個,寧宴的表情便淡了,三言兩語解釋原因,“他乾涉我的

工作和社交,我覺察到不對勁,又意外發現他一開始接近我就是有所圖謀。”

他垂著頭:“你說的對,他一點都不愛我。?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溫斯特此前是為了提醒寧宴不要陷得太深,卻不曾料到變故發生得這樣突然。他一時啞然,既想安慰寧宴,又不願替軍雌說話,最後歎了口氣,問:“介意我抽根煙嗎?”

寧宴一怔:“不介意。”

溫斯特從茶幾上放著的煙盒中抽出一支煙,連著翻了兩個抽屜才找到打火機。

“哢嗒”一聲,青色火苗竄起,在煙尾一燎,留下亮橘色的一點。

他點煙的姿態嫻熟。寧宴忽然想起什麼:“既然胃不好,怎麼還抽煙?”

溫斯特抽了一口,便將煙夾在指間,漫不經心地道:“不常抽,連火機在哪裡都記不清了。”

寧宴望著煙霧在溫斯特指間繚繞,想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烏龍。這麼說來,對方倒是見證過不少自己狼狽的時刻。

他略一定神,輕聲道:“溫斯特,我也想抽。”

溫斯特動作一頓,不讚成地望著他:“你應該沒抽過煙吧?”

寧宴點頭:“嗯,所以才想試一試。”

溫斯特也沒有拒絕,彎腰在抽屜中翻出一包沒有拆封的煙,三兩下打開遞給寧宴:“這是雄蟲煙,味道沒那麼衝。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嘗個味就夠了。”

雄蟲煙的形狀更為細長,煙盒也設計得花花綠綠。除了煙草味,寧宴還嗅到淡淡的果香。他從中抽出一根,自己拿過打火機點燃,試探著吸了一口。

出乎他的意料,似乎沒嘗出什麼味道,不熏也不嗆,隻有一點淡淡的甜味。

寧宴確實不會抽,將煙從口中呼了出去,隨即又吸了一口。這下逐漸回味出一點苦味。

溫斯特見他皺眉,不禁輕笑一聲,把桌上的煙灰缸往他的方向一推:“什麼感覺?”

“抽不出來,有一點甜甜的。”寧宴將煙摁熄,嘀咕著,“還不如吃糖呢。”

溫斯特唇角挑起的弧度更甚,正想開口,腕上的終端忽地響起來電鈴聲。他瞥了一眼便熟練地按掉,眼中笑意頓時散得一乾二淨。

寧宴看到了溫斯特的表情變化,隻當是他工作上的事,沒有吭聲,卻見對方望向自己,冷不丁開口。

“你要見卡洛斯嗎?”

寧宴猝不及防:“……什麼?”

溫斯特翻著終端上的通訊記錄:“目前為止,卡洛斯已經撥過來二十三條通訊。我接了第一個,他問你怎麼樣,我沒理,他就一直打。中間我又接了一次,他說他正在附近,想要見你。”

“如果你點頭,我就把他叫上來。如果不願意,我讓警衛把他趕出去。”

寧宴沉默許久,才道:“還是見一面吧。萬一鬨起來,旁蟲還以為第二軍和第三軍之間發生了什麼矛盾。”

溫斯特對這個原因不置可否,“那你在這裡坐著,我讓他過來。”

語畢,他將手中快要燃儘的煙熄滅,便離開了。留下寧宴獨自坐在沙發上,茫然地在會客廳內望了一圈,視線最後落在桌上的煙盒上。

他從溫斯特抽的那包中取出一根,撚在指尖,猶豫一瞬,還是將它點燃,在升起的煙霧中,盯著尾端的星火出神。

“吱呀——”

玻璃門轉開又閉合的聲音。腳步聲隨之響起,又在不遠處停下。

寧宴一動不動,餘光瞥見來蟲軍灰色的製服褲。

他呼出一口氣,緩緩抬頭,直直撞進一雙熟悉的紅瞳。

卡洛斯的軍裝依舊整齊,眼下卻透著青影,比從前連續工作數日的模樣還要憔悴。分明才過去一天,卻像是幾宿沒睡。

靜默在空氣中流淌。卡洛斯同樣也在望著他,眸光深沉。

雄蟲面龐素白,神色冷淡。嫋嫋煙霧模糊了他的面容,唯有指尖明滅的火光看得真切。

分明是一伸手就能夠到的距離,卻仿佛隔著雲端。

卡洛斯心中又是一痛,有許多話撲湧到嘴邊催促著他開口。他動了動唇,最後隻是顧左右而言他。

“……您怎麼抽煙了?”

聞言,寧宴忽然抬起手,挑釁似的將煙遞至唇畔,在軍雌的注視下抽了一口。

辛辣的刺感在口腔中炸開,嗆得他心口發堵。寧宴倉皇偏過頭,眼圈不明顯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