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對白巧的同情,岑笙從進入遊戲開始,就在尋找完美結局。
他不想讓白巧被家暴,所以避開所有可能挨打的選項。
不希望白巧被孤立,冒險讓她和混混團體接觸。
遊戲剛開始時,小助手發過任務。一條說可以在遊戲中,尋找到當年的真相,完成白巧的好感度任務。
另一條,是現實不會十全十美,但夢可以。
岑笙下意識以為,夢境遊戲存在完美結局。
遊戲剛剛開始幾l個小時,一上午的時間都沒過去,白巧就被逼到了絕路。
‘找家長’這幾l個簡簡單單的字,給白巧留下了深深的恐懼。每次想到,都會渾身打顫。
就算白正仁夫妻沒殺死白巧,也沒真的將她賣到農村,給老光棍當媳婦。
白巧僅剩的幾l點數值,也挺不過今晚的男女混合雙打。
被音樂老師揪到辦公室,就是死亡結局。
岑笙記憶力很好,算得上過目不忘。遊戲中遇到的題目,一個個在他腦海中浮現。
遊戲進行到現在,岑笙已經對小白巧,有了基本了解。
可以根據她的性格和思維邏輯,推測出她遇到困難時,會做出怎樣的選擇。每個選擇後的過場動畫,又會對劇情造成什麼影響。
白巧從未向家暴低頭,她知道即使是父母,也不能無緣無故打孩子,她一直在努力自救。
每次面對不公平待遇時,她腦海裡都會冒出‘乾一架’的念頭。
白巧有很強的自尊心和反抗精神。
即使坐在班級最後排,被擠在垃圾桶和後門之間,二年級的白巧也沒有自卑。
白巧很怕挨打,在過場動畫中四處道歉。
但她知道家暴是父母的錯,被排擠是同學和老師的錯,她從不覺得自己錯了。
一個八歲小女孩,能這麼堅定、堅強、清醒、勇敢,其實很難得。
岑笙很欣賞白巧的性格。
如果她的性格隻有這一面,哪岑笙或許還能從選項中,找出一條生路。
可白巧身上,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她和其他孩子一樣,渴望得到他人的認可,想擁有屬於自己的朋友,白巧想合群。
逃課後的白巧,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被老師抓住,自己會不會挨罵。
而是她變成了‘壞孩子’,再也不會有人和她玩了。即使再害怕,她也要嘗試加入混混團體。
白巧年紀太小,還沒學會控製情緒。性格中堅強不屈的一面,會促使她做出莽撞衝動的行為。
簡單的摔卷子,變成清理劉老師桌面。
逃課前,還踢翻了一旁的垃圾桶。
堅強,讓每次的選擇中,多出和鬥爭有關的選項。
衝動、弱小、沒有靠山,讓每一次鬥爭,都變成刺向自己的利刃。
軟弱的一面,逼著白巧不斷低頭。為了
合群,討好傷害她的人。
在白正仁夫妻的刻意偽裝下,學校老師已經形成刻板印象。
白家父母善良、正直,可以信任。
白巧滿嘴謊言,性格孤僻,不尊重家長老師。
一二年級的孩子,在面對老師時,大多沒有自己的判斷能力。
老師說白巧愛說謊,那她就是謊話精。
不管岑笙之前怎麼選擇,結果都是一樣的。
反抗,掉體力。低頭,掉心情。
隻有10點體力和心情的白巧,注定活不過今天。
岑笙和聖父模擬器是合作關係,要聯手對抗白玉京。
他死了,小助手的哭聲,絕對不比容哥小。
遊戲隻有死亡結局。
小助手又不可能騙他。
會出現這種矛盾的現象,隻有幾l種可能.
他玩的遊戲,和小助手任務介紹中的遊戲,不是同一款。
或者他操控的角色,出了問題。
————
在學校中遊蕩時,岑笙一直有個疑惑。
為什麼二年二班的其他學生,都會突然冒出厲鬼的面容。
而白巧不管多激動多憤怒,身體都不會出現任何變化。
起初岑笙以為,這是因為夢境本就混亂不堪。
再加上白巧對學生們的恨意太過強烈,才會夢到他們變成了怪物。
可進入遊戲後,岑笙遇到的每一個劇情的走向,每一個角色的行動,都有邏輯可尋。
除了劇情會在二年級和五年級來回竄外,白巧的夢,和現實沒有任何區彆。
先前在課堂上,語文老師帶頭欺淩白巧。
她吸引了所有仇恨,變成怪物的,卻是二班的學生。
這種猜測,很快被岑笙推翻。
小助手在任務介紹中,提到‘即便變成厲鬼,白巧依舊活在痛苦的回憶裡。’
再結合上課時,腦袋轉了180度的學生、長出人臉的瓷磚地面,以及學校裡時不時出現的靈異現象。
岑笙心裡,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會不會夢境遊戲,並不是他現在看見的這樣。白巧變成厲鬼後,夢境遊戲才真正開始?
他要操控的角色,不是小白巧,而是厲鬼白巧?
小白巧的劇情線裡,死亡是唯一的結局。
既然橫豎都是死,岑笙決定賭一把。
警方給的資料上說過,白家慘案發生半個月後,白巧在家中自殺。
403號房的小女鬼,有長舌頭長脖子,符合吊死鬼的特征。
現實中的白巧,自殺後變成了鬼。
岑笙就賭,遊戲中的白巧,也可以通過自殺的方式,變成厲鬼。
來的路上他觀察過了,白巧個子太小,也找不到麻繩上吊。
容冶被沒完沒了的數學課困住,幫不了他。
上吊不現實。
岑笙
也不想等選擇出來後,再通過選項自殺。
他操控白巧滿學校亂跑上躥下跳,體力半點不掉。
做個三明治,卻耗費了一點體力。
早上他讓白巧蹭上私家車,心情沒有任何變化。
選擇被劉老師安慰,心情立刻加三。
情況已經足夠明朗了。
走劇情做選擇時,白巧身上的數值是固定的,每一步都會按照設計好的程序走。
選項中的自殺,等於數據清零,很可能是純粹的死亡結局。
隻有跳出原有的程序,才有機會博得一線生機。
岑笙決定賭一把!
————
小小的身體,癱軟在水泥地面上。鮮血緩緩流出,染紅藍白相間的校服。
一顆顆小腦袋,從窗口探出向下張望。
學生們好奇又懵懂地看著白巧,肆無忌憚的目光像小刀,一下下刮劃著白巧的身體。
和岑笙預想的一樣,即便摔下二樓,被鋼筆刺入身體,白巧的體力和心情也沒有變化。
岑笙手中的紀念鋼筆,是從劉老師桌上偷到的。
他攥緊鋼筆,用力刺進脖頸。他要搶在選擇冒出來前,讓白巧成功自殺。
稚嫩的聲音,在岑笙耳邊響起。
‘我自殺了?會有人為我的死難過麼?’
‘我也是幾l歲大的小孩,我死了,就和哥哥一樣可憐了,爸爸媽媽會不會重新喜歡上我?’
“我有沒有彌補自己的過錯?”
哥哥?
岑笙忽然想起,當初404血案中,他被轉運追著,逃進了403號房。
厲鬼白巧獰笑著恐嚇他,家裡有爸爸、媽媽、姐姐和弟弟,還缺一個哥哥。我要把你的身體釘在沙發上,做我的哥哥!?_[(”
朋友和警方提供的資料上,都沒提到白巧還有一個哥哥。
這種重要信息,資料上一定會提及,他們不可能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除非白巧的哥哥,根本不存在。
女孩的自言自語,打斷岑笙的思緒。
‘他們為什麼在笑?我死了,大家都很開心?’
岑笙蹙眉看去。
窗口處幾l個孩子正在模仿白巧的動作,拿著鉛筆在脖子前來回比劃。
他們似乎覺得,白巧現在的樣子,很滑稽很好玩。
倒是和語文老師告狀的小女孩,趴在窗口,急得快哭了。
“老師!老師!白巧流血了,她出了好多的血!!!”
“白巧要死了!老師,快來啊!”
————
老師們連忙朝著樓下跑,主教學樓裡亂成一團。
玩家感覺不到疼,但角色會。
白巧嬌小的身體開始顫抖,心中漸漸升起對死亡的恐懼。
聽著女孩帶著哭腔的呼吸聲,岑笙心疼的厲害。
他一手攥著鋼筆不斷用力,一手輕輕撫
摸上白巧的臉頰。
氣管被鋼筆刺破,岑笙已經發不出聲音。
他不知道白巧,能不能聽見他的心聲。但他還是想儘自己所能,給這個可憐的女孩,一些溫暖和安慰。
‘對不起,叔叔沒用,想保護你,卻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乖孩子,彆怕,叔叔一直陪著你。無論遇到怎樣的痛苦和絕望,我們都一起面對。’
白巧似乎聽不到他的心聲,心裡一直反複重複,‘好疼,脖子流血了,渾身都好疼。’
‘不要打我了,我不是故意害死哥哥的。求求你們……不要討厭我。’
‘對不起,我不該推哥哥的,不該說他是壞人。我真的錯了,對不起……’
因為白巧做了某件事,害死了她的哥哥。所以她父母,才這麼折磨虐待她?
岑笙很清楚,在大部分小孩,甚至是部分成年人眼中,這個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如果一個人挨打了,他一定做錯了什麼事。因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在醫務室外,語文課代表詢問白巧,為什麼會被爸媽打。
為了維護白巧,岑笙給白家夫妻,扣上了重男輕女的帽子。
這樣白巧就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
不會再被人指著鼻子,說‘一個巴掌拍不響,蒼蠅不叮無縫蛋’
白巧其實不知道,重男輕女是什麼意思。
岑笙說完這四個字,語文課代表沒像其他人那樣,追問她到底犯了什麼錯,讓她好好反思。
白巧便記住了,再跟彆人提起父母家暴時,就將它拿出來用。
白巧的姐姐,在家裡似乎過得還不錯。岑笙不確定,白家人究竟有沒有這個臭毛病。
但因為兒子死了,就這麼虐待白巧,他們的心一定是偏的。
目前來看,哥哥的意外死亡,是白巧苦難的開始。
————
死亡臨近,岑笙用儘力氣,抱住女孩逐漸冰冷的身體。
‘不怕,你不孤單,岑叔叔會一直陪著你。’
‘如果自殺不是真正的出路,我真的死在了你的夢裡。那我就變成遊戲的一部分,在這無儘的噩夢中,保護小白巧。’
‘如果我能活著離開遊戲,我一定會帶著白巧一起擺脫噩夢。404號房的門,永遠為你敞開!’
‘我答應帶你一起看喜劇電影,給你吃好吃的點心。你在404號房裡,能交到很多朋友。我們都會尊重你,陪伴你,你再也不會孤獨了。’
‘你還沒見過歲歲,他是個很可愛的男孩,和你差不多大。他可以和他一起疊紙,看動畫片。娘娘像、蕭姐姐,小白哥哥,伍龐一家……’
岑笙細細數著自己的朋友們,回憶和他們相處的美好時光。
白巧安靜半晌,忽然用力握住自己的手,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一滴血淚,順著女孩的臉頰滑落。
與此同時,岑笙腦海中,響
起機械的聲音。
【一個人生活,一個人看喜劇節目。沒人在意她,她似乎被世界拋棄。可外界對她的惡意,又從未停止過。】
【白巧接收了你的善意,對你的好感度+10】
【當前白巧的好感度為:20(她不會主動傷害你)】
女孩聽見他的心聲了!
岑笙長鬆口氣。
‘白巧,你沒有被世界厭棄!今早路過的陌生阿姨,就讓你上了她的車,這就是她對你的善意!’
‘跳出家庭和學校,給你編織的噩夢,外面的世界其實很美好!’
‘我和容叔叔一起,帶你通關無解的遊戲,逃離這個噩夢!這個世界真的深愛著你,夢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相信我!’
提示音再次響起,白巧的好感度升到40點。
現在,她再也不會傷害岑笙。
————
血淚不斷湧出,女孩抽搐得愈發劇烈。
校服徹底被鮮血染紅,她身上似乎出現了某種變化。
“老師!白巧同學要死了!!!”
快去找醫務老師,快來救救白巧!★_[(”
在孩子刺耳的尖叫聲中,詭異的一幕再次出現,
擠在二年二班窗口處的小孩,腦袋如同氣球般越脹越大。
隻是眨眼的工夫,為首的男孩,頭就脹大成了籃球大小。
纖細的脖頸,承受不住這樣的重量,發出哢哢的骨頭碎裂聲響。
在岑笙錯愕的目光中,男孩脖子折斷,腦袋砰的一聲,從窗口掉了下來。
人頭在地上咕嚕嚕滾動,很快到了白巧身邊。
一縷縷黑氣從他口中湧出,覆蓋上白巧脖頸處的傷口。
白巧的身體正在慢慢恢複力氣,不住流淌的血淚,重新變回了正常的眼淚。
男孩在用自己的力量,治愈白巧!
隻有厲鬼才會用這種治療方式。
容冶給岑笙治過傷口,他見過。
二年二班的學生,不是普通的遊戲角色,他們是被困在夢境遊戲中的厲鬼!
岑笙不知道,這些鬼孩子,為什麼會被困在白巧的夢裡。
大部分厲鬼,都有自己的專屬技能。
難道厲鬼白巧的技能,是將殺死的人,永遠留在夢境遊戲中?
她變成鬼後,真的朝那三十名孩子,和兩名警察索命了?
在之前做過的選擇中,白巧確實經常冒出殺心,想弄死那群人。
她就算她複仇,岑笙也能理解。
可他還是覺得,事情不該是白巧做的。
感情上,他相信白巧是個善良的孩子。
從理性角度分析,白巧連續吞食三十二個活人,她的實力不該這麼弱小。
最重要的是,她掌控不了夢境遊戲。
她沒理由專門囚禁三十個鬼小孩,天天在夢裡折磨自己。
————
白巧脖頸處的傷口,正在快速愈合。
自殺失敗,女孩沒有變成厲鬼。
男孩的頭圍著白巧滾動,發出咯咯的笑聲。
“你自殺,對不起爸爸媽媽。老師說得對,你是壞孩子!”
“說謊精、愛哭鬼。”
在岑笙錯愕的目光中,男孩頭顱逐漸變大,五官也發生輕微的變化。
他從八歲,變成了十一歲。
男孩想叼走鋼筆,岑笙立刻操控白巧搶了回來。
“咚——”
“咚——咚——”
一顆顆人頭像下餃子一般,從主教學樓掉落,齊齊滾向白巧。
岑笙快速掃了一眼。
很多人都在看熱鬨,隻有二班的學生在分頭行動。
五年二班的三十名學生,真的就在白巧的夢裡!
他們在阻止白巧自殺,岑笙的猜測是對的。
跳出選擇,讓白巧變成厲鬼,才是遊戲唯一的生路!
傷口愈合,女孩又能開口說話。
岑笙掙紮著站起身,“白巧,我知道你無法控製夢境,不然以你的性格,肯定不會任由他們欺負!”
“你能在殷荷小區站穩腳跟,怎麼可能不是這群小孩鬼的對手!我不知道點數清零會發生什麼,我們既然已經知道正確的思路,就儘量避免冒險!”
三十顆小孩頭顱,已經將白巧團團圍住。黑色霧氣如同潮水,將白巧徹底淹沒。
任憑岑笙如何用鋼筆刺戳身體,傷口都會迅速愈合。
岑笙操控白巧,踢開腳邊的人頭。
“白巧,我們剩餘的點數不多了,你一定堅持住,彆讓選項冒出來!”
白巧沒有回答,她無法和岑笙正常溝通。
老師們陸續從教學樓中跑出,依舊是正常人的模樣,沒有變成厲鬼。
他們隻是遊戲中的角色,再真實,也不是真正的人。
即使看見滿地亂滾的學生腦袋,也沒有任何反應。
“白巧!你冷靜點,不要衝動!”
班主任緊張的額頭冒汗,“是老師誤會你了,老師相信橡皮是你自己買的!”
人頭死死咬住白巧的校服,一個疊一個,往她身上爬。
掛著三十個腦袋,岑笙根本跑不動。隻能掙紮著伸出手,不斷刺戳身體。
白巧疼得渾身發抖,卻再也沒有喊疼。
帶著哭腔的稚嫩童音,機械地重複著台詞,‘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害死哥哥,不該接近劉老師,不該……’
“不要道歉,你什麼都沒做錯,錯的是他們!白巧,你清醒一點。就算是噩夢,這也是你的夢境世界。你怎麼能在自己夢裡,被這群人欺負!”
“八歲的你那麼弱小,都堅信自己的沒錯。為什麼十一歲的你,反而開始自我懷疑!你沒錯!!!”
音樂老師和班主任同時伸手,將岑笙死死抓住。
人頭爬滿全身,紀念
鋼筆被人搶走。
岑笙不斷安撫白巧,可視線右側?_[(,還是緩緩冒出一行行文字。
【爸爸說過,如果再被叫家長,就把你賣給老光棍。現在班主任給你爸爸打電話,你決定:】
【A:為什麼都不相信我,我要打死你們!】
【B:搶在爸爸到達學校前,逃離小學,做個流浪孩】
【C:你們全都欺負我,我要死給你們看!(心情-10,體力……】
岑笙用力撕咬班主任的手指,女人尖叫著鬆開手。
一顆人頭察覺他的意圖,叼著鋼筆滾到教學樓裡。
倒計時已經開始,要來不及了!
同在一個辦公室,其他老師都下來了,為什麼容冶一直沒動靜。
岑笙又著急又擔心,生怕容哥出事。
他剛想打開模擬器,查看容冶的情況。忽然感覺脖子上,多了一個東西。
岑笙茫然地扭過頭。
容冶不知道從哪弄來一根麻繩。
他拋出繩子,一端準確套住白巧的脖頸,一端拴在劉老師的私家車上。
“掛穩了?”
無視右上角的任務提示,容冶凝望著岑笙的雙眼。
“說好了,是白巧自己想死,我隻是協助她自殺。”
岑笙思考半秒,配合地點頭,“對!是我……”
他話還沒說完,私家車直接開出去。
白巧像風箏一樣飛出人群,身上還掛著十幾l顆啊啊怪叫的腦袋。
從沒想過,還有這種自殺方式,女孩一下僵住了。
岑笙一手扣著繩套,一手抱住身體。
‘沒事沒事,不怕,很快就死了,不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