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昭京城(二)(1 / 1)

靈舟在高天雲層間穿行數日。

今日秋高氣朗,靈舟緩緩開始下落時,雲層不再遮蔽視線,眼前便出現了昭京城高聳巍峨的城牆。

鬱雪融從靈舟的窗戶上看過去,隻見城牆之上華燈結彩,城門處更是已經人聲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幾乎要將街道都淹沒,一眼望不到頭。

“好多人啊。”鬱雪融小聲感歎道,發現旁邊的決明和半夏也發出了相同的驚歎。

比起南明宗,昭京城繁華的同時,又極具煙火氣。

擠擠攘攘進入城門的人群中,衣著打扮各異,有馭使靈獸的修士、有乘描金馬車的貴胄、也有推著貨物入城的凡人商卒……更不論,此刻天上還浮著劍修的飛劍,停著許多仙門的靈舟。

因為靈舟不方便入城,所以大多停駐在城外,其中仍屬蓬萊仙山的鎏雲舟最為惹眼。

鎏雲舟上的蓬萊弟子早已入城。

被留在城外的鎏雲舟,它龐大如雲中巨鯨的船身占據了大片地方,其它門派普通的靈舟停在它旁邊,難免被巨大的陰影所覆蓋。即使靈舟本身並不小,此刻也被襯得像是陰雲下飄搖的小木船。

幾乎每個人從旁經過,也都忍不住要停下駐足觀賞談論一番。

在登上過鎏雲舟之後,鬱雪融已經沒有剛開始見時那麼震撼了,他收回視線,重新落在城門處。

比起剛才的人群,此刻入城處的街道似乎變得更為擁擠了,幾乎稱得上是水泄不通。

此刻南明宗過的靈舟已經在城外降落,鬱雪融看不清那邊發生了什麼,隻隱隱看見好像是在迎什麼人入城。

“城門口好像堵住了唉,你們看,都已經暫時放下路障,停止放行了。”決明也伸長了脖子,往外做出一個遠眺的動作,卻沒什麼用,還是看不清城內發生了什麼,“哎呀,也不知道這次來了什麼不得了的人,這麼大陣仗。”

……

此刻,城門之內。

昭臨王室蒼藍繡金的旗幟在人群中飄揚,侍衛們騎著高大的靈駒,動作整齊地將旁人攔在一尺之外,在擁擠的人群中辟開一片空地,以供隊伍中央的主人通行。

皇城衛隊中央,昭臨帝沈闕騎著一匹烏雲踏雪的龍駒。

他面容深邃俊逸,一身蒼藍袍服,金冠束發,正側過臉頰,低聲向身旁同行之人道:“靈息聖君此次來昭京城,為何不與我說上一聲?若不是偶然遇上,怕不是我這些不成器的手下,便要怠慢聖君了。”

沈闕身旁並行的靈息聖君,衣衫暖白,冰綃覆目。他坐在一頭白色靈鹿上,周身似乎浮著淡淡的清淺流光,讓人與靈鹿好似都染上一層光暈。

靈息聖君雖然覆著雙眼,卻似乎並不影響他視物。

他微微側過線條柔和的臉,稍有些尷尬地回應道:“不妨事,仙門大比在即,城中來人眾多,城門守衛警惕些也是應當的。我倒是並不介意摘下冰綃,隻是這雙眼睛,普通人若是直視,怕是會無意中傷到他們。”

那是一雙罕見的重瞳,

天生神異。

有種說法是說,

重疊的瞳孔,代表著交疊著的現實和過去。

靈息聖君話說得委婉,其實不僅是普通人,而是大部分人若是貿然直視此眼,輕則思緒混亂,頭暈目眩,重則混淆時間記憶,分不清過去現在,陷入幻境。

所以很早之前,靈息聖君就總是以冰綃覆目,以免發生意外。

“聖君心善。”沈闕低聲笑道,“隻是聖君在墟海一戰中,為護佑仙門眾人,其後沉眠一百餘年,我也不知聖君醒來的消息。更遑論這些年輕人,更是未見過聖君真顏,實在冒犯了。”

靈息聖君輕輕擺了擺手,又似乎有些不太適應地說道:“我此次隻是……路過看看,陛下不必如此禮待,我一介散修清閒慣了,不必麻煩……”

他說話時語氣頓了頓,並沒有將想借著仙門大比尋人的消息,告知於沈闕。

“那怎麼行?聖君還是第一次來昭京吧,若是招待不周,豈不是我這個東道主失禮了。”沈闕說著,轉身召來身邊近侍,低聲吩咐數句,定下了之後的安排,“今夜宮中設宴,聖君便也先在宮內落腳吧。”

靈息聖君又推辭一番,卻抵不過沈闕熱情挽留,隻得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他不想,也不太敢再交談過多,怕沈闕察覺出什麼異樣來。

一時間,向著宮城行進的衛隊沉默下來,隻剩下噠噠的馬蹄聲。靈息聖君低著頭,似乎正想著什麼事,卻感覺有股視線一直落在他臉上。

他恍然抬起頭查看,卻撞上了沈闕毫不避諱的眼睛。

沈闕雖然發現,卻並不慌張,反而是目光幽遠,笑道:“前幾次見聖君,都是驚鴻一面,我都忘記了,有沒有和聖君說過。你很像我很久之前的一位……故人。”

靈息聖君怔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如常。

他垂眸摸了摸身下的白鹿,說:“是嗎?不過我常年於靈山間避世修行,之前也從未來過昭臨國。這世上有千千萬萬人,長相又幾分相似,也不足為奇。”

沈闕又笑了一聲,點頭道:“確實,樣貌相似的並不少見。況且我幾百年前的那位故人,隻是個眼盲的凡人罷了,壽數不過一二十年,自然與聖君不同。”

說完這話,沈闕收回了視線,一切又重新歸於平靜。

長長的皇城衛隊漸漸走遠,前來圍看昭臨帝王,與靈息聖君的人也漸漸各自離去,昭京的城門處,總算不再像之前那般堵得水泄不通。

城門外的路障被移開,重新開始放人入城。

……

鬱雪融在靈舟上托著腮,聽決明和半夏又講了些有趣的傳聞,過了一會兒。折芳便來到靈舟艙內,抬手招呼眾弟子準備下船入城。

等到了城門口時,即使守衛已經幫南明宗開了道,但周圍人還是很多,鬱雪融總有種一不小心就會走散的感覺。

傅孤塵伸出手來,擋在了披風下面,握住鬱雪融的一隻手。

鬱雪融

正在想千萬彆走丟了,於是下意識地回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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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孤塵就這樣一路牽著他,一直到入了城,來到南明宗早已定好的客棧時,才悄悄放開。

折芳拿出單據交予客棧掌櫃。

掌櫃拿過單據,對著剩餘的房間數數了數,臉上露出些抱歉的神色,說:“這位仙長,是這樣。今早有幾位客人在客棧裡出了些爭執,動手的時候砸壞了後院一棟小樓,一時半會兒還修不好,仙長提前訂下的房間也因此少了三間,實在不好意思。”

一旁似乎是本地相熟的客人,聞言問了掌櫃一句:“老板,這是哪家不長眼的,怎麼還在您這兒打起來了?”

掌櫃的苦笑一聲:“您這話說的,我隻是個小老板罷了。那可是林家的幾位少爺,打了便打了,還能怎麼樣呢。”

那客人一聽是林家的人,趕忙打了個哈哈,不說話了。

鬱雪融聽了兩句,想起東境確實有個林家,那是整個東境最大的修仙世家。實力還在南境的兩大世家——蕭家和沈家之上。

之前他對林家並不熟悉,不過今日從這件事情看來,林家的行事也相當張揚。

最近昭京城來了這麼多人,城中的客棧應該早就被訂滿了,此刻再想找三間上房是難上加難。鬱雪融想了想,指了指身邊的傅孤塵,對折芳說:“我們兩個,可以一間房就夠了。”

反正……他們倆晚上也是睡一張床榻。

折芳側頭看了他們一會兒,似乎有點想問什麼,但最後終究沒問。

她點了點頭,又看了看自己身邊,最後說道:“這樣吧,我帶著半夏住一間,然後流微和決明也暫且擠擠,這樣正好就夠了。”

被點到名字的其它幾個人,對此也並沒有異議。

於是,折芳將餘下的房牌一人一間,分發給其它弟子們。之後向眾位弟子道:“離仙門大比開始還有三日,這幾日便留給你們自己安排吧。隻是記住,不可仗勢欺人,惹是生非,也注意自己的安全。”

“是,副宗主,我們知道了。”弟子們答道。他們大多是第一次來昭京城,此刻興奮又好奇,得到準許後,他們便雀躍著四散開去。

鬱雪融也打算出去逛逛。

他和傅孤塵去客棧房間看了看,稍作歇息後,便趁著下午人最多的時候出了門。街道邊琳琅滿目,各色商鋪令人眼花繚亂,許多人都駐足挑選。

街角拐彎處有個茶座,台上的說書人正口若懸河,講著今日許多人都有興趣的舊事。

“……那一百多年前,魔族越過墟海。侵襲北荒,占領靈脈,越發壯大。原居於北荒的妖族內鬥已久,日漸式微,早已不是對手,於是魔族便計劃攻打仙道諸城。

魔族糾結重兵,由七位戾血魔君坐鎮,自墟海起兵,從北荒長驅直入。

彼時的仙道魁首,南明宗祖師璿璣子召集眾位大能,在北荒外阻殺魔族。

隻見符陣列於陣前

,仙法齊出,劍光凜冽,轉瞬之間,兩位戾血魔君灰飛煙滅,這一戰,可謂贏得漂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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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各位稍安勿躁。這不是還沒講完嘛。”說書人清了清嗓子,一拍桌面,繼續講道,“說那兩位戾血魔君灰飛煙滅後,剩下的魔君竟然以血祭大陣,獻祭數萬生靈,請召出了混沌天魔!

那混沌天魔誕生於洪荒之初,是上古時期能與神明抗衡的魔神,此魔一出,仙道眾人一時間死傷慘重,眼看就要抵擋不住,身後仙道最北端的流雲城即將陷落!

此刻,是靈息聖君自雲中乘白鹿而來,以生息靈光護佑仙道眾人,以一雙神賜重瞳,借神明護佑之力,暫時將混沌天魔封印於北荒,這才免去了一場生靈塗炭,自己卻因此元神大損,沉眠一百餘年。”

說書人這次說完,底下總算是沒有人拆台,而是響起了這掌聲。今日不少人都看見過那位靈息聖君了,這掌聲裡也有不少是給他的。

“感謝各位捧場,那今天就暫且說到這裡了。”說書人笑眯眯地看著,今日格外豐厚的賞錢,朝台下拱了拱手。

“誒?彆走啊,怎麼斷在這裡,我還等著聽之後寒淵劍尊出關,渡劫成聖,再開第二次墟海之戰,然後將魔族逼得跳了無儘墟海呢。”觀眾中有人挽留道。

“今天就不了,聽說今晚咱們陛下要在城內設宴,款待那位靈息聖君。並且城中居民都可前去宴會外場,領一壺醉仙釀。我就饞這一口,怕去的晚了沒我的份,嘿嘿。”說書先生說完,就真的一溜煙離開了。

底下人一聽,驚訝道:“什麼?居然有醉仙釀可以領,那我也去了。”

鬱雪融站在茶座旁,他剛才路過時被吸引,停下來聽了一段。

此刻也不由感歎多虧了靈息聖君,當初才讓仙道有了足夠的時間,不然那一戰的結果,也許會更為慘烈。

鬱雪融正想著,突然感覺傅孤塵拉了他一下,險險避開一個跌倒在腳邊的少年,然後聽得一聲“哎喲”的痛呼聲。

那少年剛才似是在和後面的同伴說笑,一邊說還一邊跑了幾步,也沒看路,直直就朝鬱雪融撞了上來。

雖然傅孤塵拉著鬱雪融避讓了一下,但少年還是因為慣性摔倒在地。

“是誰啊,怎麼站在門口路中間!害我摔一跤!”他抬起頭,語氣極為不耐煩。再回頭一看,見同行的幾人都在笑話他,更生氣了。

“林澤,你怎麼摔得這樣難看,今早和那幾個不識抬舉的家夥打架時,都沒有這樣難看。”幾人中間被簇擁著的那個少年,站在門口,挑著眉看過來。

“林行舟,彆說風涼話了。”林澤皺著眉,從地上爬起來。

這時候原本站在門口的林行舟,也帶著身邊幾個林家子弟走了過來。

林行舟倒是不擔心林澤會摔傷,而是打量了幾眼鬱雪融,然後輕哼一聲笑道

:“我還以為是誰呢,這不是蒼衍仙君的小徒弟嗎?怎麼,今年南明宗是找不出人了嗎?連這樣弟子也要派來參加仙門大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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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雪融聽到這兩個少年的姓氏,又聽他們說起早上打架的事,突然意識到,他們就是之前客棧掌櫃說到東境林家人。

聽這語氣,估計不是什麼善茬,鬱雪融不想和他們糾纏。

他正打算離開,卻被林行舟攔住,說道:“但你剛才害我表弟摔了一跤,他要像你討個公道,對吧,林澤?”

林澤聽到這話,反應過來:“對,你剛才撞了我,就像這樣一走了之嗎?”

“那你們想乾什麼?明明是他自己撞上來的。”鬱雪融看了一看四周圍上來林家子弟,知道這事雖然根本不是他的錯,但明顯林家在借此機會出氣。

鬱雪融雖然語氣儘量平靜,但突然被這麼多人圍住,心裡還是有些不安。

不過他感覺到傅孤塵站在他旁邊,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於是鬱雪融抬起頭,看了傅孤塵一眼,看見他輕輕點了點頭,於是似乎又安心了下來。

傅孤塵行事總是穩妥的,鬱雪融心想。

況且,自己現在紅繩裡可是放了不少護身的靈器,就算是萬一打起來,想帶著傅孤塵脫身也不是難事。

“放心,你既然是仙君的弟子,我也不會對你怎麼樣。”林行舟朝著林澤使了個眼神,然後說道,“既然你們兩個各執一詞,那很簡單,來一場比試,贏的人說了算。誰輸了,誰就跪下道歉,怎麼樣,不過分吧?”

林行舟就是想借機羞辱罷了。

他早就從蕭家聽說過,蒼衍仙君的小弟子,丹田損毀,經脈有傷,連靈力都用不出來,又怎麼可能打得過林澤這種林家這一代的佼佼者?

“怎麼,不敢嗎?”林行舟繼續催促道,語氣挑釁。

“我來。”傅孤塵輕輕捏了下鬱雪融的肩膀,似是安撫。下一刻,他看向林行舟的眼神冷淡,讓人像是被籠在冰霜中一樣。

“你來?也行,你是他的……徒弟對吧,嗬嗬,也真是有趣。”林行舟挑了一下眉,他自然聽說過,南明宗出了個與劍尊樣貌肖似,身懷先天異寶的新弟子。

隻不過那又如何,就算他天資再厲害,也不過剛剛入門一個月。

身上幾乎沒有靈力波動,看上去也不過還在剛剛引氣入體,而林澤都已經築基圓滿了。

況且他身上的先天異寶還是業火琉璃心,

火係嘛……正好還被林家人的本命法寶水蓮玉克製。

“若我贏了,你們所有人都要道歉。”傅孤塵的聲音冷漠而疏離,目光平靜,似乎洞徹一切。

林行舟被他那種態度激怒了,冷笑道:“口氣真大啊,好,那就所有人,同樣若是你輸了的話,你們師徒兩人都給我跪下。”

“哎喲,林家少爺,氣氛都到這裡了。既然是決鬥,那不再來點彩頭嗎?不如就在我這賭場裡開一局,讓大家也沾沾光啊。”身後的門前傳來笑聲,風姿綽約的老板娘半靠在門前,既是起哄,也是招攬生意。

鬱雪融這才發現,原來剛才林行舟他們出來的地方,是一家賭坊。而此刻因為門口的動靜,吸引了不少圍觀的賭坊客人,此刻都在起哄要開賭局。

“老板娘說得沒錯,怎麼樣,來賭一局?就賭你徒弟和林澤的輸贏,你總不至於說拿不出錢來吧。”林行舟抬著下巴,對鬱雪融道。

鬱雪融原本有點擔心,但傅孤塵低頭看他,眼神寧靜,讓他不必擔心。

這時候再聽到林行舟的挑釁,鬱雪融就算是平常脾氣再好,也不打算忍下去了。況且,他現在最不缺的東西就是靈玉,他紅繩裡面裝了好多,真是數都數不清。

“好,賭多少。”鬱雪融抬起眼眸,冷靜地看向林行舟。

林行舟被他這個篤定的眼神,看得突然愣了一下,隨後又立馬嗤笑道:“三萬上品靈玉,賭嗎?”

圍觀的賭場眾人一時發出驚歎,不愧是林家的少爺,出手真是闊綽啊。

這可是上品靈玉啊,換成普通靈玉便是三百萬。

這次仙門大比第一名的獎金也不過就是這麼多,這幾乎夠一個普通弟子幾十年吃穿不愁了。

“三萬?不,我跟你賭十萬。”

鬱雪融輕輕摸了摸手中的暖爐,語氣輕鬆地說。

他眼神淡淡的,卻讓幾乎所有聽到這個數字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氣,看向鬱雪融的目光也從看熱鬨變做了驚異和豔羨。

就算是一條靈脈,一年也產不出十萬上品靈玉啊。

這在南明宗當弟子就這麼有錢嗎?

就連林行舟聽到這個數字,震驚之餘,心裡忍不住暗罵一聲。

這對他來說也不是個小數字。

原本說三萬也是往高了喊,想壓住對方氣勢,沒想到自己竟然反而被架住了。

“行,十萬就十萬。”林行舟咬咬牙,從指間取下一個儲物戒,扔給身後賭場的老板娘,“去,開局。”

林行舟向賭場中走去。

路過林澤身邊時,取下另一個儲物戒,低聲對他說:“這裡面是我的天級水玉蓮,拿去好好用,可給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