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懸河詭渡(1 / 1)

詭話第一boss 吾九殿 8229 字 8個月前

半刻鐘前。

胡楊村的窯洞院落。腳步聲在窯洞的黃土坪頂上來回挪移。

區彆於其他屋子稍稍聽聽就移開,陰穢的氣息停在衛厄他們屋的頂上,潛伏著一動不動。

還有什麼東西貼附在了黃土頂坪上,往下仔細聽。

衛厄一轉,明白怎麼回事——詭道的人盯上衛十道和鐵哥兒估計不止一天兩天,倆人的底細在他們眼中已經清晰明了。不用怎麼探查,相比之下,反倒是他這位半路殺出來的“典堂魏少”更讓詭道的人措手不及。

來踩點的“耳朵”,恐怕要將他們聽得細致才會走。

衛厄剛進了一段詭神丟過來的記憶,詭道的人和黃河的事牽扯得比想象中的還深。

他們行事詭秘,除了李翠花、癩頭和尚這種下層嘍囉,其餘的真正堂口成員都神龍見尾不見首。一有風吹草動立刻隱匿。要不是這次剛好遇上萬家堡的事,恐怕沒那麼容易逮住他們的行蹤。

胡楊村是個機會,在逮住活口之前,不能打草驚蛇。

扯被褥的聲響不足以打發來探查的東西,屋子裡再沒動靜,頂上踩點的“耳朵”就要起疑心了。

直播間的視角也在此時終於從院落外,轉回到了屋子裡。

“婁臨”說的那句“親我一口”後,直播間視角就是一段不短的屏蔽,早把直播間激得抓心撓肝。再加上山賊頭子火上澆油的一個“奸情蜜意、乾柴烈火”,再沒人忍得住不胡思亂想。

屏蔽一轉回來,立刻無數彈幕刷了出來:

【讓我看看你們做了什麼!】

【嗚嗚嗚直播都屏了,我衛神,我的衛神】

【屏了整整十二分鐘——十二分鐘】

“婁臨”和衛厄進的屋子在屏幕中出現,先出現的是火炕的被褥面。燒在不遠處的豆油燈火光照著褶皺起伏的被面,直播間的人還沒反應過來。下一刻,就聽到一聲含糊低啞,斷續喘氣的聲音:“……好了就拿出去。”

直播間一滯:“??????”

“!!!!!!!!!!!!!”

窯洞火炕的被褥褶條起伏,肢體相擊的沉重悶響,搭上那句低喘,直播間一片空白。

做什麼做什麼!

這是能播的?!這是真能播的??

什麼時候連親嘴都不讓的詭話直播能播這個了?!

就在直播間衝擊過度的一刹,豆油燈火光一條,屋子的完整情形終於顯露了出來——北方的火炕上,高大精壯的男人和瘦削有肉的青年確實是擠了同一床的被子。火炕上,兩人肢體翻動。

深黑長衫的“魏大少爺”隔著被子狠狠一膝蓋撞在惡仆的腹部。

因為隔了層被褥,聲音聽起來格外沉悶。

……的確是在蓋著被子打架,隻是這打架,和那個打架不一樣,和普通的打架也不一樣。

平日裡,“婁臨”氣勢桀驁囂張,真和衛神動起來,其實不怎麼存在相讓的

時候。基本都仗著身份設定強勢無比,

不惜屢屢將衛神惹得臉色鐵青。這一次,

火炕上,“婁臨”的手段卻明顯比平時避讓了許多。

隻接不還手,眼睛直直地盯著衛神的唇。

反倒是衛厄下手比往常更狠,一張俊俏的臉,比往常陰好幾倍。

他們一邊打,一邊默契地壓著聲響。

被子含糊了動靜,聽起來和另外一種打架差不多,而讓衛厄臉色比往常更不好看的原因也一目了然了——他冷著一張俊而陰翳的臉,唇卻是微微張著的,精致的喉.結微微滾動,發出的聲音又啞又喘,含含糊糊,沙沙啞啞。

極具衝擊性的聲音透過直播傳出來。

又低又啞……直的都能當場給你喘成蚊香盤。

直播間空白一片。

下一刻,無數無意識的“啊啊啊哇哇哇”從屏幕上刷過。直播間知道真相都受不了,窯洞屋頂的“耳朵”消失得更快,沒半刻鐘就打消了疑心。

衛厄最後以沙啞的腔調喊了聲“婁二”。

屋子頂上沒動靜。

判定來踩點的人是真的走了後,剛還連喘帶低吟的衛厄立刻冷著臉,鬆開扯破的被褥,暴力撞開詭神的胳膊。翻臉比翻書還快的下地,從屋子的窗戶翻了出去。在衛厄翻出窯洞院落的時候,“婁臨”的直播間視角再次屏掉了。

直播間:“…………”

這、這要是婁臨起了什麼歪心思,真不是他的問題。

不起才是有問題。

*

衛厄和衛十道前後跟著稀拉頭發趕到黃河灘,沒有貿然動手,而是隱沒在黑暗中,直到藍布蓬船上投出了胡楊村院子的人影,剪刀剪過去了,才驟然發難。

進村前,衛十道神神道道地在胡楊村村子口、住的大院口布置了一通。

可衛十道他們其實壓根沒想等著詭道的人進村打埋伏。擺的東西,布的手腳,都是擺在明面上糊弄人。衛十道和鐵哥兒的真正主意,是半夜出村,在半路上殺詭道的人個措手不及。沒曾想,兩邊的盤算都差不多。

衛十道打著出村攔截的主意,

詭道的藍布船則停在黃河灘邊,打的在外頭隔空動手的主意。

兩頭剛好在黃河灘邊撞上,但衛厄這邊,他們是跟蹤稀拉頭發出來,藍布一起時,提前動手搶占了一點的上風。

出現在河灘邊的衛厄動手極快。

篷蓋船裡的尖利剪刀剛朝藍布再次剪去,黃河灘那頭的俊公子哥的手一揚,十幾枚寒光凜冽的銀刀子,就直衝船這邊過來了。蓬船周圍的十二名紮紅綢的男人大喝一聲,轉動手中一種似銅非銅的大片金屬尺子,同時朝前撲去。

叮叮當當一連串的急響,

飛過來的十幾枚銀刀子,一撞上紮紅綢的金屬尺,立刻四下裡迸射,

打著弧線再度朝四周的活人脖子斜插而過。

見這種情形,蓬蓋船周圍的紮紅綢男人大喊了一聲“散刀子”,馬上向周圍退開。

江湖道上,打暗器打飛刀的很多,打飛刀的分兩種,

一種短刀走直線,直取快殺,刀子丟出去後,就隻有一條的刀線。刀去得要快,刀勁要狠。衝一刀飛過去,跟飛斧頭一樣,哐釘進人腦門。當場來個腦漿迸濺的。取的是丟刀的手要重,刀子頭要尖。

一種則走的弧線,不是衝飛刀釘人頭去的,是衝割人脖子去的。第二種飛刀,刀子要輕,刀口要極薄極利,刀身打的重量分布也有十成十的講究。第二種刀子飛出去,到人脖子邊,跟一線風一樣,輕輕一過,人的脖子氣管動脈就被割開了。

血噗刷刷,跟瀑布一樣往外噴。

第二種的飛刀,比第一種難練,手頭的功夫要更紮實精妙,講求一個妙遍百出。

第一種飛刀,打過來雖然快,勢大力沉,但隻要及時拿武器一磕,將飛刀砸出去就沒事了。

但練第二種飛刀的,要是手頭的功夫火候到了,能夠同時飛出去十幾把刀子,他們用的刀都薄得跟柳葉片一樣,刀刀走的都是不同的路線。這種飛刀刀身打得重心和普通的刀子不同。

刀子一旦被攔住,刀子的重心輕微一變,會打旋,互相碰撞著,繼續割人的脖子,甚至因為刀線變化快,更加難以抵擋。

道上喊做“散刀子”

遇上會散刀子的,人越多,拿的武器越亂,飛刀片碰撞回旋的速度越快,越傷人。

紮紅綢的男人剛喊了一聲的“散刀子”

,周圍的其他守船人知道厲害,同時向四下散開。他們反應已經夠快了,但混亂中,銀刀打旋,還是有幾個人的肩頭、胸口、腰間飆出了細細的血線。

“日狗娘的。”中刀的人罵了一聲,

什麼年紀輕輕的江湖硬茬子,用的刀子日他祖宗的利,就那麼帶線風從身邊刮過,連衣帶皮肉的,就被出了道大口子。

這用的哪邊的刀?什麼來路?

這般厲害。

紮紅綢的守船男人們經驗豐富,頂著血如泉湧的傷口就往後撤,要拉開場子,不讓對面打過來的散刀子借他們的武器來回彈殺。

但就在紮紅綢的十二名守船男人避開衛厄的銀蝶刃時,第一團出現的火光“噗呲”一滅。火光中的羊肚巾漢子身形跟著一晃消失進黑暗中。在黑夜裡走過夜路的人都知道,暗裡都沒見光的時候,人的眼睛適應了暗度,看的東西反而比亮時多。

對面火光燃起,又突然滅掉的這一瞬,

一直警覺的盯著對面光亮的紅綢男子隻覺得眼前一花,看著的地方烏漆嘛黑一團。

乍明乍暗之間,什麼都看不清楚。

“不好!”守在船邊的紅綢男子頭兒喊了一聲,聽得一道風朝他們撲來,立刻回轉手中的古怪尺子,朝風過來的方向砸去。

黑暗中隻傳來“嘿嘿”兩聲的笑,

衛十道乘著一匹石頭馬衝向蓬船,他手頭一樣,兩枚石頭子落向罩船的藍布棚子。

這一下,要是落實了,那張“攝”來胡楊村眾人魂魄

影子的藍布,就要被砸個稀爛。

藍布上正要朝“衛十道”

的小人影子剪下去的剪刀沒辦法,一轉,朝藍布外的空間虛虛一剪。

尖利剪刀的影子,明明是在藍布平面上的,但剪刀口這麼一轉,哢嚓一張,

卻像直接剪到了布面外的空中,

咯嘣兩聲,兩枚圓溜溜的石頭珠子被剪成兩半。

石頭珠子被剪斷的瞬間,砰的一聲響,衛十道騎著的石頭馬一遇到黃河水,就在蓬船前頭重重落地,砸起了一片的黃泥漿。船邊腰間紮著大紅綢的男子顧不上四下飛的銀蝶刃,大吼著,揮舞手中的武器,朝衛十道砸了過來。

然而,衛十道滑不留手成了習慣,幾乎是在石頭馬砸落的一刻,一個靈敏的翻身,毫不顧忌形象的從石頭馬上鑽到馬肚子底。

十二名紅綢守船人的頭兒衝在最前面,他踩著黃泥漿,手中的黃銅尺子砸在石馬上,火星四濺。

他眼前一花,脖子上忽然一涼,像有什麼東西,極輕極快的抹過。

——中計了。

紅綢頭兒的腦海中念頭一閃而過,脖子上熱血噴出,身子慣性前撲,視野的餘光中,他看見打羊肚巾漢子騎著的石頭馬屁股後,出現一個半大的精瘦小子——衛十道鑽馬肚子的那一下,一半是躲著不挨揍,一半是要給這家夥讓出行動的空間。

半大小子貼著羊肚巾漢子行動,借他的身形當掩體,手中鐮刀一樣的刀鉤在黑暗中一劃……血氣頓時在黃河灘邊漫開。

抹了一個人的脖子,鐵哥兒精瘦精瘦地踩住石頭馬,猴子一樣一蹲,一撲,就要去宰後頭的人。

咚咚兩聲鼓響。

先前被鐵哥兒一刀割開脖子的紅綢守船頭兒脖子湧出的血,忽然倒卷著,往回鑽去。

“——東北衛石匠!”

打藍布蒙著的蓬船中傳出一道又尖又高的聲音,似乎有些震怒,“井水不犯河水,竟然是你們來摻和我聖門的道場,活膩味了?!”

伴隨著這道不男不女,陰森詭異的聲音,

藍布蓬蓋船周圍的黃河淺灘中,忽的亮起幾團藍幽幽的火,

十二名紮著紅綢緞的守船男人眼睛同時往上一翻,眼裡隻剩白白一片,

下一刻,嘩啦一聲,蓬船周圍的黃河水,炸起一片白茫茫的水花兒,仿佛有人在水下同時點爆了十幾處□□。一張黃澄澄的銅網從水底下躥了起來。

“——鐵哥兒!回來!”貓在馬肚子下的衛十道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翻身,從馬腹回到了馬上,他手中握了一把東西,緊緊盯著黃河灘。另一頭的衛厄冷著一張比平時冷三倍的臉剛要過來。

這時,黃河灘的遠處,傳來一陣咩咩咩的聲響。

隱隱約約來了一群……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