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怕牧馳野找他麻煩,心有餘悸地鎖上門。
今夜卻意外的安穩,沈致酣然無夢。
翌日,牧馳野敲響沈致的房門,“吃早飯。”
厚重的窗簾泄露一絲明亮的陽光,浮光躍金,沈致濃黑的睫毛不安地眨動,耳邊傳來惱人的異響,沈致把頭埋在棉被裡,企圖這樣就可以免除打擾。
牧馳野在門外等了半天,確認裡面的人不會給他開門後,從門口的花瓶下拿出備用鑰匙。
牧馳野看到白色棉被下圓潤的一團時,走過去把沈致從溫暖的被窩裡扒出來。
沈致毛茸茸的小腦袋歪歪扭扭找不到著力點,紅潤的唇委屈地癟著,發出磨人倦意:“困。”
聲音黏黏糊糊的,怎麼也睜不開眼,身子一晃就要倒下。
牧馳野大掌一伸撈過沈致軟趴趴的身子,用上半身給他當靠背,“醒醒盹,上班該遲到了。”
沈致努力睜開眼,眼神總是不聚焦,落在牧馳野乾淨利落的下頜線上,鼻子微動像小狗似的嗅聞。
牧馳野被沈致黏膩的動作弄得一僵,單手把貼在自己側頸的的沈致托著離開。
沈致的眼神逐漸清明,拉開距離後,穿著圍裙的牧馳野進入他的視線。
許是圍裙太小,依稀可見牧馳野鼓鼓囊囊的肌肉形狀,肩膀寬闊身材偉岸,滿身的男人味。
牧馳野被沈致直勾勾地盯著莫名生出幾分不自在,托著沈致下巴的手用了些力氣,“看什麼呢?”
沈致抬起惺忪的眼睛,帶著幾分潮濕,“哥,你身好熏人。”
牧馳野還以為……
牧馳野被氣笑了,不留情地敲向沈致的腦門,“我一大早拖著骨折的腿給你做早飯,你還有臉嫌棄我?”
“快點洗漱,下來吃飯。”
沈致等著牧馳野離開,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刷牙洗臉,下樓後發現牧馳野換好衣服在等他吃飯。
沈致彆扭坐在餐椅上,筷子有一搭沒一搭亂撥,清醒後昨天被打手板的事情湧上心頭。
br /> 牧馳野“啪嘰”打掉沈致的筷子,訓斥道:“好好吃飯,攪什麼?沒規矩。”
沈致白皙的手背立刻浮起兩道紅痕,豆大的淚珠蓄了眼眶,看得牧馳野心頭一揪。
“你做的我不愛吃,我不吃了”,沈致賭氣還帶著哭腔,說完起身就要走。
牧馳野直接箍住沈致的手腕,哄一次兩次牧馳野還有耐心,沈致天天這樣他也受不了。
又不是一歲兩歲,天天鬨脾氣天天哭,慣的他。
餐桌上是牧馳野五點起來做的,煎雞蛋,玉米豬肉蒸餃,蟹黃包,牛奶,油條,甜燒餅,牧馳野怕沈致不愛吃多做了好幾樣,應有儘有,又犯什麼倔?
“坐下,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牧馳野強硬把沈致按在餐椅上,“我沒那個心情哄你。”
沈致怔怔望著牧馳野,見到牧馳野面色緊繃,眸光寒冷不似作假,眼圈瞬間通紅。
沈致乖順坐下手指微動,拿起筷子小口吃起來,低著頭,眼淚不受控製地“啪嗒”“啪嗒”往下落。
牧馳野又給沈致加了兩個小包子,沈致默默地把它們吃進去,油膩的肉食經過喉嚨忍不住泛酸,排斥著外來物。
沈致細白的手捏著筷子,杏眼像是被水洗過一樣清澈透亮,眼尾緋豔,弱氣道:“我真吃不下。”
才一個蒸餃,兩個包子而已。
牧馳野對上沈致如履薄冰的神情,仿佛自己是什麼十惡不赦的惡人,心裡犯堵,口中鮮香的食物也沒了滋味。
不期然想,這又是什麼沈致折騰自己的新手段。
不願吃就彆吃,省得自己起大早給他做飯,總歸餓不死。
“不吃就餓著”,牧馳野放完狠話沉沉盯著沈致的神情。
沈致如蒙大赦的表情讓牧馳野上火,好像自己做的飯多麼令他難以下咽。
沈致撇下牧馳野自己到公司打卡報道。
沈致就住在公司附近,開車十來分鐘的路程,沈致騎著小單車來的,踩著點到的公司。
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沈致的倒黴日,在門口就遇見不速之客。
男人瘦瘦高高的,穿著西裝三件套,戴著眼鏡,頗有幾分精
英的氣質。
不過男人眉目間溝壑太深,無端生出幾分肅穆,彆人看來是穩重乾練,沈致隻覺得晦氣,想著趕緊繞過去。
竇遲雨上前握住了沈致調轉的車把,加重力道不讓沈致離開,“沈致,我家養了你十幾年,看到了連人都不叫,真是白眼狼。”
竇遲雨掠過沈致漿洗得發白的衣物,跟他胸前G家的實習胸牌,看上去混得就不怎麼樣。
小時了了,大時未佳。
沈致小時候生活富裕,竇遲雨家勉強維持開支。沈致吃的穿的都是新鮮玩意,竇遲雨每個月吃點肉都得看他父親工資是否有結餘。
沈致的父母眼界高人也開明,十分寵愛沈致,儘力給沈致提供最好的教育,沈致也爭氣,每次考試都是年紀第一。
竇遲雨的父母小學都沒讀完,動輒打罵,常常把小兩歲的沈致當做教訓他的範例,竇遲雨小時候真是討厭死了這個小兩歲的表弟。
可惜命運多舛,沈致父母車禍去世,沈致的小姨也就是竇家收養了沈致。
現在竇家租了店鋪做了點小生意,年收入二十萬左右,竇遲雨考了不錯的名校,入職國內知名奢侈品公司夏霖,當個小助理,很受老板器重,晉升空間很大。
反觀騎著單車的沈致,高中沒上完,成年後自己獨居也沒混出個人樣來。
“我不認識你”,沈致大力度擰動車把試圖把竇遲雨的手甩下來。
竇遲雨越發覺得沈致沒心肝,他家供沈致吃穿還供出仇人來了,沈致成年就鬨翻了天,自己父母被沈致氣得胸口疼,給了沈致兩千塊錢,讓沈致在外照顧好自己。
沈致氣性大得把錢揚了,說這輩子絕不會再踏進一步。
下班回來竇遲雨看著家裡亂糟糟的,差點打了沈致,那時竇遲雨才知道,有的人天生壞種。
距沈致搬出去一年多,竇遲雨這次替老板來G家處理私人問題,才碰上沈致。
“我以為你當時氣勢洶洶,出去後得多出息呢,不過一個實習生,覺得沒面子裝不認識,你也是夠幼稚的”,竇遲雨刺完沈致就鬆了手。
沈致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鎖好車,“噔噔噔”跑著去公司打卡。
竇遲雨審視著沈致
,要說沈致長得還不錯,就是命太賤福薄,沒那個運道。
要是攀上個總裁富商什麼的,也不至於蹬自行車,就比如G家新任總裁養了個小男生,昨天被老板朋友不小心惹到了。
今天老板就讓他過來陪著老板朋友過來賠罪。
要不說同人不同命,沈致估計這輩子也沒前景,自己何必跟他置氣。
沈致窩著一肚子火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竇遲雨也不知道自說自話個什麼鬼。
沈致趴在自己的工位上,胃也一抽一抽得疼,牧馳野早上不知道抽什麼瘋,非要自己吃那些看著肚子就返油水的食物,現在想起來都有種想吐的感覺。
“怎麼了?小致,是不是早上沒吃飯餓得胃疼?”關懷的話語從頭頂傳來。
裴聿風善意道:“我這有粥,要喝點嗎?”
沈致半睜著濕漉漉的眸子看他,溫順地點頭。
裴聿風把吸管放在沈致嘴邊,沈致捧著有些燙的粥小口啜飲,濃濃的米香驅淡了口中揮之不去的味道,沈致舒服地眯眼。
沈致算了下時間,詢問道:“裴哥,飛行員墨鏡是不是快要發行了?”
裴聿風對自己這次設計也很重視,對著沈致好奇地眸子沒有隱瞞,“生產線正在籌備中,下個星期官方會正式宣發。”
沈致見裴聿風眉眼間都是喜悅,本來等著第二個任務點發生的他,心裡莫名不是滋味。
沈致神色懨懨,裴聿風不知道沈致的小心思,哄著他道:“你昨天不是說想要我的設計全品嗎?我整理好了,你把地址發給我,我寄給你。”
沈致聞言,眼睛亮晶晶看著他,這才有了笑模樣。
裴聿風看他高興,也忍不住跟著高興起來。
這邊沈致不安定的情緒被裴聿風的禮物撫平了,那邊牧馳野在沈致走後就沒個好臉。
帶著一身寒氣過來上班,原本就畏懼牧馳野的秘書更是膽戰心驚。
“牧總,育兒書”,秘書抱著一摞育兒書放在了牧馳野面前。
秘書不清楚新來的牧總為什麼要育兒書,但依舊高效率完成了牧總交代的工作。
牧馳野讓秘書先去忙,自己則翻看起來
。
牧馳野隨手一翻,映入眼簾的就是自己迫在眉睫急需解決的問題,“孩子不順心哭鬨該如何教育?”
牧馳野求知若渴繼續翻閱,“首先理解孩子的敏感性,應該通過理解、同情、鼓勵的方法,使他們逐漸堅強起來。”
沈致無父無母,心理脆弱確實多思敏感,牧馳野深以為然。
“其次是要冷處理,待孩子冷靜下來之後,再與他溝通。”
今天他沒有因為沈致哭就心軟,態度很強硬,他做得對,牧馳野肯定著自己的行為,忽視因為看到沈致紅彤彤的兔子眼時心裡微弱的不舒服。
“最後要獎勵孩子,對於孩子微小的進步都要進行獎勵,這樣才會拉進與孩子的距離,使孩子情緒穩定。”
牧馳野視線黏在拉進距離這幾個字上,沉思半晌才合上書,沈致今天鬨脾氣不吃飯,最後還是吃了應該有獎勵的。
牧馳野揉了揉眉心,深覺教育孩子是個麻煩事。
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振動,牧馳野接起,是杜石。
“給你家小朋友道歉的人準備就緒了,聽說你這邊不肯見,求人都求到我這邊來了”,杜石揶揄道,他跟牧馳野這麼多年的好兄弟,也沒怎麼見牧馳野用這些折騰人的損招。
牧馳野確實有意晾著他們,要是沈致是個普通人不但不會被道歉,說不定有更過分的也說不定,牧馳野一想到那種可能,總有些說不上來的難受。
牧馳野看了眼時間點,快到午飯時間,等了半天應該得到教訓了。
“我待會兒放他們進來”,早上沈致剛跟自己鬨了氣,牧馳野也有想冷冷沈致的意思在。
杜石那邊沒再說什麼,他就是覺得牧馳野對沈致太上心了。
而沈致跟牧馳野完全是兩個不同階層的人,沒可能的,開著玩笑提醒道:“沈致是真鬨騰,當孩子養還行,當媳婦養沒有強大的心臟可治不了他。”
牧馳野跟杜石關係近,交流也多,一下子就聽出杜石的意思。
他對沈致沒什麼特殊的想法,純粹是報恩,即便沈致救他目的不純,這條命確確實實是沈致冒著生命危險在車輛爆炸前拉出來的。
他對沈致好也是因為自己不可能會
履行沈致的條件,他不會接受這樣算是綁架性質的婚姻,那個人無論是好是壞,以及是不是沈致都沒有關係。
這樣強迫性的婚姻對於自己對於沈致都不會帶來好結果,他要是接受的話就是對自己對沈致的不負責。
心裡愧疚難免就會在其他方面彌補,因此他對沈致很縱容。
“我就樂意慣著他,以後肯定會有彆人治他,到時候我可就不管了”,牧馳野的話給杜石吃了定心丸。
牧馳野會養著沈致,直到沈致跟彆人結婚,沈致以後過得怎麼樣都是他的事兒。
牧馳野掛了電話,到了該吃午飯的時間,反正都是等了,等著沈致吃完飯再道歉也不遲。
吃飯之前去,再讓沈致想起來那天的事,難受得吃不下飯可不行。
早上吃得少,怎麼也得午飯補回來。
牧馳野起身向公司餐廳走去,準備過去等著沈致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