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回到家中的時候, 家裡一個人都沒有。直到半夜，林大妹才腳步一深一淺的回來。她剛進門，幾乎擠滿整個房子的怪物紛紛退走, 沒留下一點痕跡。

戰鬥中損壞的屋內的設施全部恢複如常。

“醫院不允許太多人陪護, 爸媽讓我先回來同你說一聲——明早準備點有營養的、好消化的食物, 煮點雞肉粥什麼的就挺好。對啦, 你明天要上班吧？爺爺、奶奶明天要過來, 媽叮囑你彆讓他們瞧見。咱們家丟不起那個人。”

林大妹點點她的肚子，露出鄙夷的神情。

神經病啊！

林二妹自由戀愛、懷孕, 又已經領取結婚證, 孩子合理合法。

有什麼還鄙夷的？

林慧打著哈欠走進房間裡，爬上床。

她一個孕婦為什麼要睡上鋪？好在她並不害怕自己會摔下床——即使床鋪窄小得可憐。

“跟你說話呢！”

林大妹跟著妹妹進屋, 卻發現妹妹一上床就睡著了。心中頗為無語，隻能洗漱躺下，嘴裡嘀咕著：“話我已經帶到了，做不做是你的事。你要是挨打, 我可不會幫忙。小弟受傷, 爸媽本來就一肚子火。”

她說的話，林慧一句都沒聽見。

天蒙蒙亮，林慧睜開眼睛。她用林二妹的手機向張經理請假, 重要人物今天會出現，涉及通關裂縫的線索，她自然不能錯過。

張經理沒有為難她, 直接同意了。

這次請假的名義是婚假, 一共五天。

陸開霽同樣可以休假五天……林慧下床，前往菜市場購買新鮮的雞肉。回到家的時候，剛好七點鐘。她對做飯的態度是不喜歡也不討厭, 偶爾有閒情逸致也會自己動手做飯，但拒絕煎炸類的油膩食物，不想清理過於肮臟的廚房台面。

一道雞肉粥而已，做出來不說多麼的好吃，但新鮮的食材、恰當的處理方式，開鍋時亦香氣撲鼻，味道鮮美。

林慧自己先舀一碗飽腹，又取出冰箱裡的一些速凍食物蒸上。

她剛吃得七八飽，林大妹就睡眼蒙矓的飄出房間，幽魂似的拿起碗筷，呼嚕嚕吃起來。幾分鐘後，雙手摸著肚子，徹底清醒過來。

“你廚藝退步了……”

林慧不理會林大妹的點評，靜靜的等待著。林小弟應該快到家了……出院手續辦得早的話，大概八點半？

她的耳朵敏銳的捕捉到腳步聲，噠噠噠。

三個人正在爬樓梯，由遠及近。

哢嗒。

大門打開，媽媽提著兩大袋東西走進來，都是日用品、衣物和藥物。

爸爸背著林小弟。

林慧暗自翻白眼，他傷的又不是腿。

林小弟呼呼大睡，前胸和兩條裸/露的手臂滿是創痕，大面積的發膿、發黃，密布亮晶晶的水泡。加上腫如豬頭的腦袋，瞧著十分駭人。

“沒眼色的東西，還不過來接一下。”

媽媽看到林慧，心中的怒火燒得三丈高。

“冷血的小X人，你弟弟受傷都是你害的，結果直到出院都不來醫院探望一下。不指望你照顧他，至少關心兩句。一句話都沒有，隻曉得和野男人鬼混。豬腦殼。”

她伸出手指想點林慧的腦袋，被避開了。

“我從小就教你，你弟弟才是你未來唯一的依靠。你對他好，他以後給你撐腰。結果呢？你還真以為外面男人的甜言蜜語靠得住，不過你看你年輕圖你的身子罷了。等你嫁出去就知道娘家的好……”

媽媽尖利的叫罵聲將房子震得嗡嗡響。

指望一個把你當奴隸的弟弟給你撐腰？？？大清早就亡了！不依靠體力區分強弱的當下，男女之間的差距無限縮小。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林二妹既然能自食其力，乾嘛還要靠彆人。

林慧並不開口說話，接過媽媽手裡的東西，放在角落裡。

媽媽尖叫。

“衣服都臭了你不丟進洗衣機裡，放在那裡乾什麼？”

爸爸受不了的截斷她的話，“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媽媽不依不饒道：“一會爸媽過來，看到東西堆得到處都是，肯定要又要說‘家裡三個不下蛋的雞，連雞窩都收拾不明白’。到時候丟臉的難道是我嗎？”

爸爸聽到這話，臉上閃過一絲怒色，沉聲道：“大妹、二妹，快把家裡收拾乾淨。”

媽媽補上一句：“先把吃的端上來。你們爸爸和弟弟都餓了。”

林慧不能違背媽媽的話，隻能去廚房裡端出粥和速凍包子、燒麥。至於收拾屋子，她就不怎麼儘心了。

林大妹告狀，林慧扶著腰淡淡道：“我身體笨重，動作快不起來。”

媽媽瞥見她球形的肚子，嘴裡大罵著，卻也沒有強迫她乾活。畢竟她說的是事實，繼續要求隻會耽擱時間罷了。

媽媽看向林大妹，“還不來幫忙。”

林大妹撒嬌道：“媽，我不會……”

媽媽一巴掌拍在她背脊上，“趕緊的。你要是敢打爛任何東西，晚上就不用吃飯、也彆睡覺了。”

林大妹心中不高興，卻不敢和媽媽嗆聲。轉頭狠狠瞪林慧，眼中劃過怨毒的光芒。

日光照在林大妹的臉上，林慧看到細小晶瑩的絨毛從她的毛孔裡鑽出來，迅速擋住扭曲的五官。

林大妹變形的嘴蠕動著，聲音含糊不清：“你看什麼？”

林慧搖頭，“沒什麼。”

不過一晃眼的工夫，異變消失不見。

林大妹的臉恢複正常。

林慧卻能肯定她沒有看錯，蛙怪說的裂縫異化出現了。

家裡人人都在忙碌，醒來的林小弟也不例外。他正在專心吃東西，時不時發出痛呼聲。

家裡收拾得差不多了。

媽媽直起腰，端起桌上的碗準備吃飯。忽然，她想起什麼似的放下碗，詢問林慧：“這個月的全勤獎金怎麼沒發？”

林慧：“……”

林二妹的工資果然上繳了。

可能不是全部上繳，畢竟她上班時，每日出行需要錢，但剩下的肯定也不多。

畢竟工資卡都在媽媽的手裡……

“我需要請假產檢，沒有全勤。”

正當的理由卻媽媽勃然大怒。

“我跟你說過無數次，不要做產檢、用不著產檢。你是不是當耳邊風？我生下你們三姐弟，又把你們養大，從來沒有去醫院做過這種檢查、那種檢查，這些都是騙錢的。嗬，你以為全七八糟的儀器對胎兒無害喲。輻射懂不嘞？”

媽媽有多無知，林慧已經不想品評。

無知的媽媽卻是越說越生氣，伸手擰林慧的耳朵。

林慧動作流暢自然的避開，對著放下碗正觀看一場鬨劇的林小弟微微一笑。

林小弟雙手顫抖起來，瞬間回憶起掃帚打臉、面碗砸頭、開水衝淋的痛苦。連忙撲向媽媽，淒厲地大叫起來。

“媽、媽，你彆打姐姐。媽，你彆打姐姐。”

真情實感。

不知道的還以為姐弟倆的感情有多好。

林大妹目瞪口呆。

林小弟見憤怒中的媽媽沒有聽見，連滾帶爬地抱住她的腿。

“小寶，你乾嘛？”

媽媽停下來，半抱起兒子。

林小弟用力拍打著媽媽，嘴裡嚷嚷：“你彆打二姐……”

“小寶真有力氣，”媽媽一點都不生氣，還誇讚兒子拳腳有力。

“好啦、好啦。媽媽聽你的，不打二妹。你彆動，一會碰到傷口怎麼辦。”

一場鬨劇謝幕，全程爸爸不動如山吃著早餐。直到手機鈴聲響起，才從自己的世界裡回神。他接聽電話。

因為隔得太遠，所以林慧隻能零星聽到電話那一頭的聲音。什麼“來了”、“孫子如何”、“宴席”之類，爸爸倒是一直在應聲“唉”、“唉”、“好”。

掛斷電話，他同媽媽說：“爸媽來了！我下樓接一下。”他用厭惡的目光掃向林慧的肚子，又輕蔑的掠過。

“你把二妹藏起來，她大肚子的事不能讓爸媽知道。”

媽媽應聲，慌張的讓林慧立刻回房。

“不要出來、不準出聲。”

林大妹同樣一臉慌亂驚恐，仿佛來的不是爺爺、奶奶，而是狼爺爺、狼奶奶。幫助媽媽將林慧關在房間裡，自己同樣躲進來。

不過，媽媽沒有讓她躲，將她拽出去。

林慧站在門口，聽著外面的動靜。

不一會，爸爸帶著爺爺、奶奶進屋了。

“你樣樣比不上你大哥，就連養孩子都差一截。小寶，過來爺爺看看。”

外面傳來一個蒼老但威嚴的聲音，聲音的主人顯然慣常說話算數，是家裡做主的人。

“你不比你大哥，生的男孩多。你隻有一條根，一個可以傳宗接代的兒子……養兒防老啊。”

“爸，我知道了。這次是意外。”

“嗯，行了。我管不到孫子輩的事情，你也大了。團年宴的事，你怎麼說？”

“爸，我一切都聽你的。”

“既然你這麼說，我可就提要求了。”

“你儘管提，兒子照辦。”

“哦，好。第一、家裡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要到齊，這才是團圓。請一位攝影師到飯店裡拍一張全家福。”

“丫頭不算人，大妹和二妹就不必來了吧？以前村裡祭祖，也是要讓她們倆避出去的。”

“現在和以前怎麼能比？讓她們來，人多熱鬨。第二、團年宴不在家裡辦，你們三兄妹商量著在‘小濱樓’訂一間特大包，要能坐得下全家人。”

林慧沒有聽到爸爸應聲，就知道小濱樓的價格一點不便宜。

家裡經濟拮據，難以負擔。

爺爺逼問，“怎麼樣？”

好半晌，爸爸才應道：“我都聽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