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有點糾結要不要出去。

爺爺撞破林二妹懷孕的事情, 他可能就不再阻止林二妹參加團年宴了……當然，也有可能起反效果。

最後林慧沒有出去。

她和“家人”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已經看清“爸爸”的為人。

這個人在自己家中擁有男性權威, 故而高高在上。對妻女極為冷漠, 唯一在乎的隻有兒子。

可他對兒子的在乎也不是基於情感和愛，不過是源於“傳宗接代”的觀念而已。

這樣一個男人, 你指望他打心底孝順親爹？我可去你的吧。

遇到一個邪魅狂狷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隻對一個人好的異性, 二次元可以萌一下, 三次元？趕緊跑吧。

林慧心知爸爸的“滿口答應”不過是緩兵之計, “您儘管提，兒子照辦”、“我都聽您的”，隻是表態，並非真的會達成老人的要求。

客廳裡，爺爺沉默片刻, 語氣加重。

“你不要滿口答應, 到時候又推三阻四, 鬨得大家都不愉快。”

爺爺顯然是很了解兒子的。

“你是了解你媽的，到時候她又會到處和人講你不孝……”

“還不是你讓媽到處搬弄是非……”

媽媽忍不住了, 略顯激烈的出聲反駁，但比起平時支使兩個女兒的尖利語調, 已經是溫和很多了。

然後, 林慧聽到“啪”一聲響。

爸爸怒喝, “閉嘴。”

媽媽挨打了。

林慧覺得媽媽說的沒錯，奶奶——進門之後沒有說過一句話的女人, 大約並非口齒伶俐、喜愛搬弄是非的人。

很多時候，女人淪為男人手裡的木倉而不自知。

林慧已經決心不出去，免得弄巧成拙。

她已經知道“爺爺”是用什麼脅迫“爸爸”的。

家庭關係如此扭曲、直白的家庭, 她第一次遇到。

爺爺和奶奶離開了。

關門聲響起。

家中寂靜無聲。

許久之後，媽媽才主動開口，試探性問道：“這事怎麼辦？”

“餐廳大哥會預定的，攝影師……什麼能容納全家人的包間、什麼請攝影師上門拍照，我不懂這些，大哥厲害讓他去辦。”

“那兩個丫頭……”

爸爸拍著桌子吼道：“你養的女兒大著肚子嘞，長眼睛的都能瞧見。丟死人了！我敢讓她去嗎？大嫂那張嘴你是領教過的，能臊得我找條地縫鑽進去。”

林慧心知要遭，她並不耐煩應付媽媽。

媽媽卻一定會拿她做出氣筒。

果然，房門被一腳踢開。

林慧冷靜道：“門壞掉還得找人來修理。”

“小X婦臉都不要，還要什麼門。還不快滾出來！老娘今天要教教你怎麼尊敬父母……”

林小弟見情形不對，隻覺得身上的傷又劇烈疼痛起來，淒厲喊道：“媽，不要打姐姐。”

林大妹窄小的眼眸有奸詐的光芒閃光，看向林慧的目光滿是怨毒。她還在記恨林慧不肯收拾屋子，害得她被支使得團團轉的事情。

“你什麼時候跟二妹要好了。”

她拉住林小弟。

“喂！你輕點，”林小弟對大姐的態度比對二姐的態度稍微好一點。兩個姐姐雖然都是奴隸，但大姐說話好聽會哄著他。

可現在林大妹動作太粗魯，碰到他的傷口。他對林大妹就不客氣了，用腳踹對方，雙手握拳亂錘。

“誰和她要好！我討厭死她了。誰讓媽媽每次打她，受傷的都是我！你快攔住媽媽，要是媽媽還生氣，讓她打你好了。”

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林慧一個旁聽者都替林大妹窩火。

林大妹卻是已經習慣了。

眼珠子滴溜溜亂轉，給他出壞主意。

“你讓媽媽不許二妹亂動乖乖挨打不就行了。”

林小弟眼睛一亮，喊道：“媽——”

“篤篤篤——”

沉悶的敲門聲響起。

“肯定是你們的聲音太大，又惹來管閒事的鄰居了。”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爸爸抱怨一句，應道：“誰呀？”

沒有人回答。

爸爸站起來，打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高大英俊的年輕男人，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場。瞬間令爸爸從一個人變成一隻老鼠，在他的目光下竟有些瑟縮起來。

這人是誰？

爸爸漸漸回憶起男人的身份。

這個人似乎是二妹的男朋友，與二妹是同事。

二妹的男友竟然這麼……這麼的氣宇不凡嗎？以前為什麼沒注意到呢。可能是他並未正眼看過對方的緣故吧。

自己是丈人，面前的是女婿。

這樣一想，爸爸彎下的腰重新直起來。

“叔叔，二妹在家嗎？”

陸開霽的視線已經越過比自己矮半個頭的“爸爸”，朝著屋內探去。拿著擀面杖的媽媽、幸災樂禍的林大妹、散發著惡意的林小弟，依舊被逼到牆邊的用手護著肚子的林慧。

一切儘收眼底。

陸開霽的臉上出現怒容，質問道：“叔叔，這是怎麼回事？你們聯合起來欺負我的老婆、孩子。”

吐出“老婆”、“孩子”兩個詞的時候，他稍微有一點結巴。

“什麼老婆、孩子，你倆的事，我同意了嗎？我是她媽，她做任何事情都需要經過我的同意。”

媽媽說罷，掄起擀面杖，朝著林慧揮去。口中道：“死妮子，不準躲。”

她的臉皮在憤怒的吼叫聲中變得鬆鬆垮垮，如同融化的奶油蛋糕，有著坍塌的趨勢。

異化又出現了。

這一棍媽媽用儘全身力量，揮舞時帶起一陣呼嘯的風。

林慧意識到，可能不是林小弟有著碰一下就重傷的體質，而是媽媽的力氣很大且從不對女兒留情。

異化狀態下，殺傷力更大。

她卻不能躲。

“你……”

媽媽抬起頭，她的手被抓住了。

“你乾什麼？”

林慧全程沒有閉眼，看著陸開霽以極快的速度趕過來攔住媽媽，手背上的青筋勃/起，可見隻是阻攔而已，對一名三轉職業者來說都不是輕鬆的事情。

若是林慧被打中……

媽媽叫嚷著：“我是她媽！你是哪冒出來的小癟三，還能攔著我教育女兒嗎？”

“哦，我這次過來是來商量婚事的。”

這一家子極品對陸開霽沒有約束力，他扶著林慧坐到破舊窄小的沙發上，對著打開的大門吩咐道：“進來吧。”

三名穿著整齊的保鏢魚貫而入，每個人的手上提著七八個包著紅紙的盒子，匆匆放下，又退出去，這次拉進來一隻紅豔豔的行李箱。

其中一人恭恭敬敬彎下腰，對陸開霽道：“先生，彩禮都搬進來了。”

陸開霽略一頷首，以做回應。神情倨傲，向後一靠，打開手臂，幾乎占據整張沙發。

林慧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讓她想起春日青草的嫩芽。

兩個人沒有半點接觸的部位，她卻被嚴實的護在懷中——這樣的保護，面對奇葩一家人的時候，她是需要的。

三名保鏢還等待著，陸開霽揮手讓他們先出去。

媽媽見三人離開，呆愣幾秒後，蹲下打開離腳邊行李箱。

箱子裡全是錢。

媽媽眼睛都直了。

“這些是真的？”

陸開霽輕笑一聲，“阿姨可以驗一驗。我本來是想給銀行卡的，但考慮到紅彤彤的現鈔更喜慶。”

“這……這……”

林大妹僵硬的轉著脖子，看向包著紅紙的盒子。

“這些呢？”

她說話的聲音比平時低上許多。

陸開霽不怎麼在意地說：“一些二妹用得上的東西。”

媽媽站起來，撕開紅紙。最小的盒子裡裝著一把車鑰匙，然後是房產證、金鐲子……一箱子錢極具衝擊力，但和這些相比，價值又不算高了。

媽媽、爸爸、林大妹，包括林小弟在內一時都傻了。

如被天上掉的餡餅砸中，一時間不知道今夕何年。

他們不再懷疑箱子裡的錢是假的。

林大妹腦子轉動困難，遲鈍的疑惑著：二妹的男朋友竟然是一隻金龜婿嗎？

陸開霽質問般出聲：“二妹一直跟我說，她的家庭關係和睦。我怎麼覺得不像啊。”

“剛剛是個誤會，”

爸爸說話了，急忙解釋道：“孩子媽媽同二妹開玩笑的。二妹懷著寶貝外孫，怎麼可能真的打她。”

“對啊、對啊，一個誤會。”

“真的嗎？”

“真的，比真金還真。”

媽媽的臉早已在看到錢的那一刻恢複正常，異化消失。此時抓著沉甸甸的金鐲子不放手，殷切問道：“小馮，你這麼有錢怎麼不早說……”

“……我叫小陸。”

“哦，小陸啊。”

陸開霽早料到他們會問，“鈔能力”畢竟有違人設。便一本正經道：“我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富二代，從小人們都因為錢聚攏在我的身邊，我早已分不清真心和假意，所以我希望終生伴侶愛的是我的人，而不是我冰冷的錢。因此，一直假裝貧窮。”

陸開霽自己念著設定都覺得牙酸，但奇葩一家卻是一臉的讚同，口中誇讚“你做得對”、“太有謀略了”。

媽媽記憶中，二妹的男朋友是一個長相普通，唯唯諾諾的小癟三，此時卻覺得陸開霽是全世界最帥的男人，而且慷慨大方，渾身上下充斥著有錢人特有的氣質。她擠到沙發上，拉著林慧的手，就像一個最普通的母親一樣，用最溫柔的聲音說：“二妹啊！你今天不是休息嗎？同小陸出去玩吧。家裡亂糟糟的，我和你爸得收拾一下。晚上回來吃飯啊。”

林大妹殷勤湊過來：“二妹，姐姐一會扶你下樓吧？”

林慧：“……”

咦，雞皮疙瘩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