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曜就這麼被孫夫子安排進了蒙學班。不過蒙學班還要過兩日才統一開館,蕭景曜現在也就是過了孫夫子這一關,為自己爭取來了一個入學名額。
就這,蕭元青都得意得像蕭景曜中了狀元似的,回去的路上,蕭元青幾乎在每家攤販面前都要停留一下,買了一大堆吃食,酒蟹、鹵鴨、肉餅、醬牛肉、紅燒肉,又往蕭景曜懷裡塞了炙焦金花餅、芙蓉餅、蜜糕、花糕、蜂糖糕……
兩個人懷裡都塞得滿滿當當,要不是實在拿不動,意猶未儘的蕭元青還能繼續掃街。
蕭景曜滿頭黑線,搞不懂為什麼蕭元青能有這麼強烈的購買欲。在蕭元青停在一家成衣鋪,讓掌櫃的挑幾身時興的衣裳到蕭府,男女老少的都要,讓他好好挑挑時,蕭景曜艱難地歎了口氣,忍不住問蕭元青,“爹,您這是打算提前過年了?”
“什麼過年?”買東西買上頭的蕭元青詫異地看著蕭景曜,“你要念書了,這難道不是比過年更喜慶的事兒嗎?當然得好好慶祝!”
蕭景曜無言以對,隻能看著蕭元青購物欲大爆發,一整條街都沒放過。
其他攤販們也被蕭元青的大手筆給驚住了,紛紛問他,“蕭少爺,近來可是有什麼大好事?”
蕭元青渾身冒喜氣,“我兒子要去學堂念書了,是不是大好事?孫夫子都誇他是百年難遇的天才呢!”
要不是手裡還抱著一堆東西,蕭景曜真想抬手捂臉。這是什麼社死現場,蕭元青真是永遠能給他帶來驚喜。被蕭元青這麼一宣揚,整個南川縣都知道蕭景曜要去念書了。
偏偏蕭元青還沒有任何社死的自覺,一個勁兒地誇蕭景曜有多聰明。蕭景曜真的想拔腿就跑,他寧願再背一百本書都不想站在這裡成為萬眾矚目的中心。
小販們的嘴也甜,一個個兒順著蕭元青的話把蕭景曜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大主顧嘛,哪怕蕭元青說天上的太陽是綠的,小販們也會毫不猶豫地點頭附和說您說得對。
至於小販們心裡怎麼想的?看看蕭家之前連著出的三代敗家子,實在很難讓人相信現任敗家子能生出個天才兒子來哇。
蕭景曜無奈地看著蕭元青瞎嘚瑟,好不容易回了家,整個人都快虛脫,往椅子上一靠,毫無形象地把自己癱成了個餅。
蕭元青還在一旁傻樂呢,“我就說孫夫子做的那椅子不舒服,還是咱們家的椅子坐起來舒坦!”
蕭景曜斜眼,“您要是把這話再對孫夫子說一遍,指定又要挨訓。”
蕭元青摸了摸鼻子,不再提這茬。
齊氏幾人被蕭元青和蕭景曜帶回來的大包小包給驚住了,遲疑地問蕭元青,“你把整條街都買光了?”
“哪能呢?”蕭元青大手一揮,“夫子可是對曜兒讚不絕口,說他教了那麼多年書,從來沒碰上過像曜兒這麼聰明的孩子。你們說,是不是得慶祝一下?”
蕭子敬捋著胡子點頭,“確實如此。”又讓蕭元青細說蕭景曜的拜師過程。在聽到蕭景曜還不會寫字時,蕭子敬默默看了一圈蕭元青買來的東西,眼神逐漸變得危險,悄悄脫了鞋,“曜兒馬上要練字了,你買了一大堆東西,就沒想著給曜兒買點筆墨紙硯?”
蕭元青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詫異地看著蕭子敬,“我書房不是還有許多筆墨紙硯嗎?都是現成的,夠曜兒寫上個半年十個月的,那都是當年您給我買的,全是好東西,用完了再買也不遲。”
蕭子敬倏地沉下臉,抄起鞋就滿屋子追殺蕭元青,“用你剩下的?我都怕你的蠢氣和憊懶通過文具傳給曜兒!趕緊的,再去買些新的文房四寶來,給曜兒一個好兆頭。你那堆玩意兒,等以後曜兒定了性後再給他用。”
蕭元青抱頭鼠竄,趕緊跑路,聽話地去買新的文房四寶。
蕭景曜又看了一出大戲,心下毫無波動。這種場面在蕭家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反正蕭子敬嘴上罵得厲害,手裡的動作看著也凶狠,但這幾年下來,愣是沒一次真正打到蕭元青。蕭景曜都對這日常追打的場面免疫了。
不多時,蕭元青就抱著新買的文房四寶回來了,另一隻手還提著一個酒壇,樂嗬嗬地往蕭子敬身邊一擠,“爹,今天可是個好日子,咱們爺兒倆喝一盅?”
蕭子敬不置可否,順手拿了個杯子放在蕭元青面前。蕭元青熟練地給蕭子敬倒酒,又把剛才買好的鹵鴨、醬牛肉等大菜一一擺好,招呼著齊氏和師曼娘一道用飯。
拜蕭元青這個大喇叭所賜,整個南川縣的人都知道蕭景曜要去孫夫子的私塾念書啦。這不,剛過飯點,劉慎行就帶著他兒子登門向蕭元青道喜了。
劉慎行的兒子名叫劉圭,比蕭景曜大一歲,去年跟著孫夫子開的蒙。聽聞蕭景曜也要去孫夫子的蒙學班,劉慎行立馬就帶著劉圭上門了,“元青,恭喜了,功夫不負有心人,你的誠心終於打動了孫夫子,讓他鬆了口。以後在私塾裡,曜兒要是碰上了什麼麻煩,儘管去找圭兒!”
“那當然,我還能跟你客氣?”蕭元青伸手攬住劉慎行的脖子,一副哥兒倆好的做派,“咱們當年就是在私塾裡建立下來的交情,兩個孩子可不能生分了。可惜子升不樂意成親生子,不然咱們哥兒幾個的孩子,又能成為好兄弟。”
“然後一起在私塾搗亂鬨事,被孫夫子給趕出來?”劉慎行一邊笑一邊揶揄蕭元青,“孫夫子也上了年紀,咱們還是善良點,多想想他的身子骨。”
“他身子骨好著哪!”蕭元青翻了個白眼,“今天吼我那架勢,活到一百歲絕對不成問題。”
劉慎行大樂。
劉圭和劉慎行模樣相似,同樣一臉富態,渾身圓滾滾的,看著很是可愛討喜,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讓人不自覺地就放下心防,“景曜弟弟,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一臉老實憨厚的劉圭偷偷瞟了瞟劉慎行,見對方在和蕭元青說笑,注意力根本沒放在這邊,劉圭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往蕭景曜身邊湊了湊,壓低了聲音道:“我在學堂裡還收了幾個小弟,你有什麼事,儘管使喚他們。”
蕭景曜瞳孔地震,沒想到你個一臉富態的喜慶胖子,竟然能乾出這樣的事來!
劉圭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臉,嘿嘿一笑,“我可沒欺負他們,就是家裡給我備的點心多了點……”
蕭景曜秒懂,合著那是一幫拜倒在點心之下的饞嘴小屁孩。
劉慎行出手很是大方,送了蕭景曜一方歙硯,上面雕著五子登科圖,寓意極佳。
其他人也送了蕭景曜不少好東西。蕭景曜在整理禮單的時候,發現這些禮物竟然湊齊了精品文房四寶,湖筆,徽墨,宣紙和端硯。
單單這一套,就抵得過尋常人家至少十年的嚼用。
蕭景曜默默將這些東西收好,以他現在初學者的水平,還是彆糟蹋這些好東西。練字的用具,還是用尋常些的為好。
蕭元青買回來的那些就正合適。
到上學這日,蕭元青把蕭景曜送進私塾後,拉著孫敏行的袖子,說什麼都不肯走。
孫夫子看得又忍不住吹胡子瞪眼,蕭元青卻振振有詞,“這可是曜兒第一天來念書,要是被人欺負了,我也能立馬去為他撐腰。”
“一派胡言!私塾裡何曾有過欺負彆人之事?曜兒這等天姿,其他學生隻有羨慕他的份,哪會欺負他?”
“這您就不懂了吧。”蕭元青面上竟然還有得意,“我們當初還想著套敏行的麻袋呢!”
學渣對學神的記恨,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這麼個缺心眼的貨一定不是我親爹!蕭景曜以袖捂臉,拽了拽孫夫子的袖子,仰頭道:“夫子,我們進去吧,曜兒想早點學寫字。”
孫夫子深呼吸了好幾下,才把怒火壓了下去,努力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不那麼猙獰,對著蕭景曜點頭道:“我們去學堂。”
學堂裡已經坐了不少小豆丁,蕭景曜飛快地掃了一遍,總共19人,加上他自己正好20個學生,都是六到八歲的年紀,瞧著很是稚嫩,見了孫夫子,立馬開始搖頭晃腦地背起書來。
蕭景曜還在一堆搖晃的腦袋中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胖嘟嘟的劉圭正一邊搖頭晃腦一邊暗暗衝他眨眼,滿臉都是喜色。要不是孫夫子還在屋裡盯著,劉圭怕是要立馬飛奔到蕭景曜身邊。
長長的書案能做兩個人,孫夫子也清楚蕭元青和劉慎行關係極好,看著滿眼期待望著蕭景曜的劉圭,孫夫子略微思索片刻,便對蕭景曜道:“你暫且坐在劉圭旁邊。”
說完,孫夫子又板著臉訓斥劉圭,“要是你上課不安分,打擾到了景曜,那便罰你背兩篇文章!”
劉圭臉上的喜色瞬間一掃而空,蔫兒吧唧地點頭,“是,夫子。”
蕭景曜坐下後,劉圭十分熱情地幫蕭景曜擺好文具。等到孫夫子離開後,劉圭後樂嗬嗬地湊了過來,“景曜弟弟,沒想到夫子會讓你來我們這個班。”
他們都學了一年了,照理來說,蕭景曜應該是和今年剛入學的,毫無基礎的小孩兒一道上學才是。
蕭景曜正要回答,右上方便傳來一聲冷哼,“誰知道他家使了什麼辦法,讓他來了我們班?真以為你爹誇你幾句,你就真的是百年不遇的天才了?到時候聽不懂夫子講的東西,可彆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