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糊粉絲豆腐皮鹹湯 更新啦!……(1 / 1)

孔姿清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問題。

就當日宴會而言,周縣令點評的幾人之中,除了秦放鶴,餘者皆入不得他眼,不過凡夫俗子罷了。

那些庸才都敢來考了,秦放鶴憑什麼不能?

秦放鶴歎氣,心道這可真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這位小少爺明顯出身好,學識好,模樣又好,周圍的人必然一路捧著,自然有什麼說什麼。

而想要獲得與其對話的資格也很簡單:憑實力。

“倒不為彆的,我如今身體還不夠強壯,若貿然下場,恐怕支撐不到結束。”秦放鶴還挺喜歡這種直來直往,不用費腦子。

孔姿清往他身上溜了一圈,最後視線定位在他的頭頂,沉默片刻,“是有些矮。”

秦放鶴:“……”

你禮貌嗎?

還不如不說話呢。

挺好一個人,可惜長了嘴。

似乎孔姿清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挫傷了人家的自尊心,垂著眼睛想了半日才誠懇給出建議,“不妨練習騎射。”

他小時候也總愛生病,後來家裡人給他請了個騎射師傅,跟著學了幾年之後,果然胃口大了,身子骨也好了,如今一年到頭都不怎麼吃藥的。

秦放鶴沒好氣地瞅了他一眼,“我家連頭牛都養不起。”

你知道一匹馬要多少銀子嗎?

還練習騎射,是我不想嗎?

孔姿清微微睜大了眼睛。

顯然,秦放鶴的貧窮狀況超乎了小少爺的認知。

就好比一個下來體驗生活的富二代,他知道有些人窮,但卻想不出究竟會有多窮,或許在他們看來,有套200平的大平層和一輛50萬的寶馬就已經是底線了。

小少爺罕見局促起來,抿抿嘴,“抱歉。”

秦放鶴擺擺手,赤貧得坦蕩,“罷了,我家窮也不是你造成的。”

說完,他自己就笑了。

他一笑,孔姿清也跟著抿了抿嘴兒。

似乎有心補償,孔姿清略一沉吟,說:“來日你若下場時,我可為你做保。”

這還真就是秦放鶴需要的,也不推辭,“那我就提前謝過了。”

見對方接受了自己的好意,孔姿清的心情也愉快了些許,又非常誠懇地補充道:“但你需快些,我大約不會在縣學停留太久。”

剛才報完名出來的幾個考生:“……”

媽的,這小子好狂啊,好想打人!

縣試需要的保人由已經中了秀才的廩生和五名相互作保的書生組成,此人主動為人做保,而非“你我相互結保”,分明就是還沒進考場就覺得自己一定能考中廩生,何其狂妄!

又說什麼不會停留太久……什麼情況下不會停留太久,當然是又馬上在接下來的鄉試中考中舉人……

天曉得世間千千萬萬讀書人連秀才都考不中,這乳臭未乾的小子卻大放厥詞,一副一切儘在掌握的從容,叫人如何不惱火!

有人往這邊瞥了眼便死死拉住同伴蠢蠢欲動的雙手,指著不遠處馬車上的家徽小聲道:“莫要衝動,那可是孔家的人!”

不然你以為這小子為什麼還能好端端站在哪裡?但凡不姓孔,早讓人套麻袋了。

秦放鶴直接就被孔姿清這副理所應當的態度給逗樂了。

他固然有這個底氣和資本說這些話,但是吧,有的時候現實是一回事,你強迫彆人面對現實又是另一回事。

很慘痛的好嗎?

“好了好了,你的好意我已悉知,天寒地凍的,你也不便在外久留,快回去吧,免得家人擔心。”秦放鶴擺擺手,攆雞似的說。

卻不料孔姿清聽到此處,又想起對方父母雙亡,不免又對這個小蘿卜頭產生了一點憐憫。

一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秦放鶴心中登時警鈴大作,生怕這廝又說出什麼石破天驚的話,索性直接上去拽著他的胳膊,半拖半拉把人往孔家馬車上推,“好了好了,來日方長,不要再說了。”

孔姿清:“……”

明明是你先開口的。

秦放鶴:“……”

明明是你先過來的!

目送孔府的馬車漸漸遠去,秦放鶴忍不住笑起來。

倒也有趣。

該看的都看完了,沒必要多耽擱,稍後與秦山彙合後,兩人又略逛了逛便迎來日落。

已是一月底,天氣漸暖,已有性急的行人試著脫去厚重的冬衣,準備迎接春姑娘。但晝夜溫差卻大,這會兒太陽才沒地平線,便迅速冷颼颼的起來。

二人在縣城人生地不熟,又冷,不欲夜遊,隨人群略看了一回花燈便回到孫先生家。

都說不出正月,不算完年,此時分明元宵已過,可城中幾條主乾道上仍是花燈高懸,空氣中也隱隱浮動著火/藥味,一派節日氣氛。

期間有猜燈謎的,路過的秦放鶴試著猜了一個,竟中了,獎品是一盞金牛迎春的小巧花燈,不過成年男子巴掌大小,做埋頭頂角奮進狀,煞是可愛。

見秦山喜歡,秦放鶴就轉手給了他。

“嘿嘿,這怎麼好意思,鶴哥兒你自己掙的……”話雖如此,一雙手卻沒閒著。

休息一夜,次日早起去吃了縣城有名的肉糊粉絲豆腐皮鹹湯,果然香醇厚重,唇齒留香。

說是湯,但肉糊給得慷慨,豆腐皮和粉絲價賤,亦是用料豪放,汁水極儘黏稠,簡直像粥了。

湯裡應該加了珍貴的黑胡椒,吞吃下肚後腹內便暖洋洋的起來,在冬日的清晨彆提多舒坦,又不似辣椒那樣刺激,美得很。

秦山吃得舔嘴抹舌,恨不得碗底都舔得發亮仍意猶未儘,“怪道一碗就要五個大錢,味兒是真好。”

他從沒吃過這樣好吃的東西!

不過也是真貴,若非鶴哥兒請客,估計他一輩子都不舍得。

半大小子,一碗肉湯哪裡管飽?又要長途趕路,秦放鶴笑著又給他叫了一碗,額外還添了五個芝麻胡餅。

芝麻胡餅剛出爐,濃鬱的小麥香直衝鼻腔,表面烤得微微泛黃,手指一捏都酥得掉渣,香煞個人。

兩家鋪面挨著,諸多熟客俱都一手芝麻胡餅,一手肉糊鹹湯,左右開弓,十分暢快。

這也有訣竅,持芝麻胡餅的手需得懸空在湯碗之上,如此一來,震碎的酥皮便都落入碗中,最後一並吞吃入腹,半點不浪費。

秦山不禁扭捏起來,按著秦放鶴的手低聲道:“快彆了,我已飽了,你還得省著銀子讀書呢。”

秦放鶴笑道:“咱們敞開肚皮吃也不過二三十個大錢罷了,又算得了什麼呢?況且好容易來城裡一趟,也算耍一耍,總不好餓著肚子家去。”

偶爾在外面吃幾頓,如今的他倒還付得起。

現在的他每天都堅持寫十五張大字,一刀紙七十五張,聽著不少,實則五天就能用完,簡直比吃還快。

五天一刀,一個月就是六刀,莫說秦父留下的那仨瓜倆棗,便是後來孫先生給的那五刀、周縣令給的兩刀,也都用儘,全靠通過秦海那邊低價大批購入。

據秦海說,他一個人的消耗量都快比整家糧店還大了。

不過也托這個的福,因糧店采購量飆升,每刀紙的進價又壓下去一文,算是兩得利。

紙用得快,筆墨也不遑多讓,除了周縣令給的那條好墨沒舍得動之外,其餘幾條墨也快用儘。

便是筆,也因品質一般、書寫過多而紛紛磨禿、開叉,不大好用了。

現在單是秦放鶴進學的必要開支,平均每月就要四五百文之巨!

一年下來,少說六兩銀子!

若換作其他學子,再額外買書、請先生交束脩,怎麼也得十兩開外了。

而章縣縣城內的一個尋常六口之家,一年耗費滿打滿算也不過十五兩。

鄉下的農戶人家自給自足,一年到頭甚至都不怎麼花錢。

由此可見,讀書之貴,當真非尋常人所能承受。

之前秦父留下的一兩多銀子早就花完,寫話本掙的七兩也去了一兩半,再有日常各處買點心人情往來、糧米鹽油等物,也花了一兩,統共還剩四兩半。

不過年前秦放鶴去周縣令跟前露臉,得了一荷包六個筆直如意銀錁子,再算上紅緞子繡金線荷包,若去當鋪出手,怎麼也能換個十一二兩,頓時又叫他手頭寬裕起來。

所以說麼,富貴險中求,不出去冒險,哪兒來的橫財呢?

如今他也是有十幾兩身家的人了,偶爾出來吃點好的犒勞下自己,不在話下。

用過早飯之後,秦放鶴和秦山不再停留,立刻出城返回青山鎮。

回去時已近午時,先順道去白家書肆謝過孫先生。

“可巧你們過來,”孫先生道,“正有要緊事同你說哩!”

年前秦放鶴曾賣了兩個話本與他,初始隻印了一百五十本試水,賣得不好也不壞。不曾想過年期間有許多人四處串門子,正無聊間便看見了白家書肆新出的話本,就順手買了看稀罕,結果就愛上了。

過年麼,正是各色消遣飛速傳播的空當,不過短短數日,那話本竟傳到了隔壁縣……

“昨兒你們剛走,東家就來了信兒,說是又二次加印,”自己舉薦的本子熱賣,孫先生也覺面上有光,說起來十分喜氣洋洋,“還托我問那兩位先生有無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