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恭敬了,這還不知道屋子裡面都關著那些阿貓阿狗呢,張口閉口就是老師,如此過分謙遜的態度,一聽就是那隻紅眼睛的白毛半機械體。
趙誌勇沒有猶豫,直接和小陳一起把堵在門口的障礙都搬開,然後擺出一副喜迎解放軍的受困區難民神情,哈哈笑著打開了門,感動地和解臨淵握了握手,隨後一把哥倆好地抱住了站在後方的絡腮胡裡根長官。
“居然又被你們救了啊。”趙誌勇笑得像朵太陽花。
裡根一張臉皺得像京巴犬:“居然救得又是你。”
他們提前結束被分配戰區的任務,本來想去增援其他隊伍繼續轉移汙染者潮,卻臨時收到緊急聯絡處發來的任務,讓他們去東信湖救援一隻受困的小隊,後附著被困人員名單。
看到熟悉又討厭的姓名和照片,裡根真想讓他們乾脆全被畸變體吃了算了。
……
解臨淵沒有管這兩個寒暄的人,在左手臂覆上皮膚塗層之後就徑直踏進門中,環顧一圈,卻沒有找到那個他想要找的人:“帕爾默教授,沒有和你們在一起嗎?”
聽到這個名字,小陳下意識就看向佇立在角落不動的楊驀,接著又欲蓋彌彰地搖搖頭。
解臨淵當然不會錯過這點小動作,皺著眉頭看向角落裡的那個年輕人,他的左眼迅速掃描出對方身份信息,不知道為什麼,這名叫做楊驀的司機給他帶來的第一觀感非常差。
“咳,Z啊,帕爾默他……”趙誌勇知道這件事躲不過去,撓撓頭,做出一副惋惜的樣子,“很不幸……”
解臨淵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
特彆是緊接著就有一名隊員順著拱橋飛快地跑過來,向裡根彙報河對岸發現一具男屍,剛死亡不久,腦袋缺了半截,裡面都被掏空了。但憑借穿著和剩下的半張臉,可以判斷出死者的身份正是帕爾默副教授。
還未聽完彙報,解臨淵就已經轉身奪門而出,以異常恐怖的速度來到帕爾默陳屍的橋尾。
他的反應太過激烈,讓趙誌勇臉上偽裝出來的哀悼神情都有些走形,他疑惑地看向裡根,就看到這位老對頭也一副見鬼的表情。
兩人對視一眼,裡根忍了忍,還是秉著不能讓他一個人受驚嚇的念頭告訴了趙誌勇實情:“Z談戀愛了,就是和帕爾默……你說是不是邪門?”
“……”操!那楊驀殺的豈不是Z1932的姘頭?這還能有活路嗎?!
趙誌勇驚恐地轉過頭,卻見罪魁禍首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甚至還猶有閒情問一名先鋒隊隊員有沒有吃的,最後還是裡根遞給他一條大豆能量棒。
楊驀謝也未謝,撥開外面的包裝紙兩口塞進嘴裡,接著拍拍手上的殘渣,施施然走出小賣部踏上拱橋,明顯就是朝帕爾默屍體的方向去的。
去做什麼?
吃飽了自首還是挑釁未亡人?!
拱橋儘頭,解臨淵望著地上腦漿都被吸乾了的帕爾默屍體,久久沒能反應過來。四肢骨折,血肉殘渣和顱骨碎片灑得到處都是,鮮血遍地,讓人根本無從落腳。
怎麼可能?
這怎麼可能?
那樣一名難以捉摸、陰晴不定的異能者,居然就這麼簡單的死了?
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中,他又在內心不斷反問自己——不然呢?
他還指望出現什麼奇跡與轉折嗎?
就帕爾默的那個異能,在人類中或許能達成意想不到、扭轉乾坤的作用,可在沒有腦子的汙染者和畸變體面前,他就仿佛秀才遇上兵,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冷靜,冷靜下來。解臨淵死死地咬住後槽牙,不能慌亂,不能崩潰,他已經忍了無數年,壓抑了無數年,踏著無數同伴的屍體,一步步走到現在,絕不能功虧一簣。
不就是死了個人麼?不就是又遇到意外了麼?不就是離開再次延期麼?不就是計劃屢屢碰壁麼?
他運氣向來糟糕,早就已經習慣了失敗。
隻要耐心蟄伏下去,他絕對還能找到下一次機會……
沒關係的。
解臨淵閉上乾澀的眼睛,在內心不斷的寬慰和排解之中,翻湧的糟糕情緒慢慢變得穩定。
——為了自由,一切都是值得的。
“解臨淵。”
一個陌生的聲音忽然在他身後響起,解臨淵回過身,驚訝地注視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背後的年輕人楊驀。
“不好意思,我失態了,”解臨淵暗想自己方才情緒起伏太過激烈,竟然警惕心下降到這種地步,連有人靠近都不知道。
不過他現在已經整理好心情,重新戴上了溫和順從的面具:“我和帕爾默教授關係很好,他意外死在這裡,我很難過。嗯,‘解臨淵’這個名字是他告訴你們的嗎……?”
“不是意外死的。”戊寅語氣毫無起伏地說,“是被人推下去的。”
“什麼?”解臨淵變了臉色。眨眼之間,他就考慮到是不是他和帕爾默商討的計劃泄露,庇護所在殺雞儆猴。但轉念一想,直接擊殺異能者而不對他的能力做研究,這不符合庇護所的做事風格。
陰謀論和壞心情讓他的面容浮上一層陰霾。
“誰推的?”解臨淵聲色冷冽,壓迫感十足地向前一步。
“……再說吧,反正都死了。”楊驀竟然對他眉宇間的戾氣毫無畏色,甚至還不耐煩地擺了下手,自顧自地說:“我討厭這個地方,等不到明天了,現在就動手吧。”
說著他抬眸瞥了眼解臨淵,目光就像刀刃一樣鋒利:“把監控關了,我有話要跟你說。”
這幾句話講得沒頭沒尾,沒什麼前後邏輯,解臨淵不明就裡,皺起眉狐疑地盯著這個奇怪的人。
戊寅也沒有過多解釋,他朝趴在橋面護欄上的幾扇小巧荷葉抬起左手,眼神方一輕飄飄地挪過去,葉片便如同受到主人召喚的小狗一般,親近地湊了過來。
解臨淵隨意地移去一眼,甚至沒有在第一時間意識發生了什麼。
下一刻,他的眼神發直,極度震驚地看著眼前詭異的畫面。
戊寅用手背貼上荷葉油滑的表面,低聲問:“記住我之前的示範了嗎?”
荷葉尖親昵地蹭了蹭他,像是在作肯定的回答。
解臨淵瞬間沒有一絲猶豫的關了監控,但神情依舊警惕,垂在腿邊的機械手虛虛握起,在指縫中變換出一根見血封喉的毒針:“楊驀你到底……?”
“我叫戊寅。”戊寅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他抬起頭,直視解臨淵的雙眼,“雖然它隻是我的編號,但我沒有其他名字,所以‘戊寅’就是我的名字。”
解臨淵猛地想起他和帕爾默第一見面的時候,對方詢問他:
究竟什麼樣的人隻有編號,沒有名字?
他當時的回答是:
所有人都有名字,如果隻有編號,那編號就是他的名字。
“你——”
“解臨淵,你接觸的帕爾默,和面前的這個楊驀,都是我。”戊寅平靜地解釋著,絲毫不顧及聽的人能不能接受如此龐大的信息量,“這才是我真正的異能。”
“簇”的一聲,解臨淵的左眼顯示屏短路熄滅,他捂著黑屏的眼瞳,難得流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態。就連他機械臂上的皮膚塗層都因為運轉失靈發生顏色故障,像打翻了顏料盤,閃過一連串五彩斑斕的黑,最後凝固成一條非常社會的大花臂。